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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陆瑾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将房间里面的窗帘全部拉上，沉入一片昏暗之中。她这样其实已经持续有两天了，这期间根本就没有合过眼，也没有做过任何其他事情，连东西都没有吃过，只是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她很想哭，但眼泪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流出来，甚至连自己这么受打击的理由她都不知道。

只要稍一松懈，脑海中就会回想起周棋洛各种各样的表情，以及和他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他曾笑着说，相遇便是奇迹，他曾说过总有一天要带自己吃遍恋语市的各种美食，他曾和自己许下两个重要的约定，他曾在危机之中牢牢地支撑住自己，他曾对着自己露出担心的表情，哪怕明知被欺骗也要祈祷自己的平安……而现在这一切，都像是被单方面抹消了一样，变得完全不存在，被彻彻底底地否定了。原本，这些回忆都是对陆瑾而言的珍贵宝物，如同宝石一般闪耀着美丽的光辉，现在，这些宝石仿佛突然间长出了尖锐的棱角，旋转摩擦着将她的心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当时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越是去回忆这些，陆瑾就越觉得连呼吸进来的空气都在刺伤自己，疼痛使得她脸色煞白。

“为什么……呢……”是她太废柴了所以被大明星嫌弃了？是她不像一般粉丝那样被吸引，反而总是打击人所以让周棋洛不耐烦了？是她的Evol不过如此所以让周棋洛背后的势力觉得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还是说……因为那个女孩子，所以要和她划清界限呢？

在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的时候，至今为止最为激烈的痛楚袭来，似要将身体硬生生撕裂成两半，陆瑾更加蜷缩成一团，紧紧地咬住嘴唇，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啊？陆瑾不断重复问着自己，为什么会是那个女孩子，为什么可以让周棋洛露出那样笑容，可以和周棋洛像那样无拘无束地在一起的不是自己呢？想要……想要……想要和他像以前那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好，起码还能够在他的身边……

“啊…………”陆瑾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让她如此痛苦的根源。并非没有经历和朋友间由于各种原因的别离，那时虽然也很失落，很难受，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到几乎要失去自我，进而否定一切。这是她从未产生、从未体会过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周棋洛。她喜欢和周棋洛在一起时那轻松的氛围，喜欢周棋洛无论何时都绽开的阳光般的笑容，喜欢周棋洛追逐梦想的耀眼的身影，喜欢周棋洛总是在她陷入低谷时给她的鼓励，喜欢周棋洛抚摸着她的脑袋时那掌心中的温柔，喜欢周棋洛每次都在她陷入危机时都如同超级英雄一般出现，支撑着她给予她勇气，喜欢……周棋洛的一切，甚至是因为害怕黑暗和鬼怪而露出的丢脸的表情……周棋洛将更为美好和广阔的世界展现在她的眼前，让她能够逐渐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而感情就在这期间疯狂地潜滋暗长。讽刺的是，她在这方面太过迟钝，在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一切时，才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虚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房间里，陆瑾觉得自己还真没有资格去对褚梦星说教了，和她相比，自己陷入了更加不切实际的荒谬恋情之中无法自拔。越是意识到，喜欢的感情就越是高涨，随之而产生的，也有阴暗浓稠的恨意。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情呢？这是对她一开始冷淡的报复吗？还是说，单纯只是想找一个新鲜的玩具，玩腻了就随意丢弃毫不惋惜？尽管陆瑾的理智上非常清楚事情有很大概率另有隐情，但失控暴走的情感已然无法控制。

“哼，真是无聊，我竟然会因为人类这种渺小的感情而产生动摇，简直愚蠢透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陆瑾拿过手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删除了所有和周棋洛的短信电话记录，以及之前保存在相册里面的两张自拍照片。清空这些，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事情，简单到陆瑾想要放声大笑，却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将已是一片空白的屏幕晕染开透明的痕迹。

摇摇晃晃从床上起身，陆瑾先去洗了把脸，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随手拿起包就出门了。毕竟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现在才感觉肚子已经饿到几乎要失去知觉，她可不能再自虐下去了，区区人类，根本就不配她如此，不是吗？她的力量已经在逐步觉醒了，还有更大的伟业等待她去完成，目前该做的，只是要防范人类在她还未成熟之际发现她，然后趁势发起攻击，愚蠢又卑劣的人类，也只会做这种如同鼠类般的行为了。陆瑾的眼神中已然失去了光辉，变成了更甚从前的彻底的死鱼眼，完全沉浸在了自己中二的设定中来逃避让她痛苦到无法承受的现实。

随便找了一家店填饱了肚子，陆瑾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白色情人节刚过不久，街边有好些店铺还残留着以此为噱头的打折广告和优惠活动通知，也有不少情侣在选购这些商品，每一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很幸福，与此刻形单影只的陆瑾格格不入。平时无所谓的时候见不到几个，怎么这种情况下偏偏就遇到这么多呢，陆瑾觉得非常不快，皱了皱眉正准备离某家有很多人不知抢购什么的店远一些，却被突然而至的人潮一下子推挤到了店内。

“呜哇这是搞什么——！”因为身体很虚，所以陆瑾根本就无法抵抗人潮，还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住一旁的墙壁算是稳住了自己，不禁长叹一声。这是一家贩卖女孩子会喜欢的各种小饰品以及可爱的玩偶和包的店，店内的商品琳琅满目，而且由于打折的力度很大，再加上是周六，到处都是挑选商品的人。换做平时，陆瑾可能多少也会有些兴趣，但现在她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被人群挤来挤去，最终一下子撞到了门口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人身上。

“唔……对不起……”鼻子被撞得很疼，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但陆瑾还是下意识地先向对方道歉了。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人似乎并没有受这一下冲撞的影响，还向着陆瑾挥了挥手，不过陆瑾完全没反应过来直接转身就走。茫然之中，突然感觉头被穿着玩偶服的人轻轻拍了两下，回头看去，兔子玩偶的头很滑稽地向她大力点了点，然后一只粉色的气球被递到了她的手中。

“给我的？”陆瑾很疑惑，这里靠近中央公园，所以有这样的赠送活动也不奇怪，但像这种东西不是该发给小朋友吗，怎么会给她？看到兔子的头持续在点着，陆瑾勉强接过了气球，然后被兔子推着背离开了人潮汹涌的店铺。

“……真是奇怪，这气球该不会突然爆炸然后把我弄毁容吧。”陆瑾很清楚这不过是她的被害妄想，难道刚才那个人是想要安慰她？她的表情已经明显到了随便一个路人都可以看出来的地步吗？这可不行啊，因为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为了失恋这种小事要死要活的了，所以现在，应该笑起来才对，露出笑容，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啊……”巨大的电子屏上放映出了周棋洛的脸，原来是他新代言的产品的宣传广告，而街边不知道哪家店铺的大喇叭播放着周棋洛的曲子，为什么……哪里都能看到……气球从陆瑾垂下的手中松脱，摇摇晃晃地慢慢飘向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最终变得再也无法触及。

“周棋洛，我……”讨厌你，真的非常讨厌你，但陆瑾发现，她这句话完全无法说出口，与之相对的，喜欢的感情不断高涨，视线无法从有周棋洛的屏幕上离开，心脏的鼓动越来越快。她……彻底被周棋洛吸引了，就连想要逃离都无法做到，即便有路人对她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她也无法挪动分毫。

“咦，阿瑾？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熟悉的声音让陆瑾一个激灵，似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一般，她看向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的友人。

“我……我随便逛逛的，倒是小星你，怎么会在这儿？”陆瑾绷住自己的表情，尽量不想让褚梦星察觉到异常，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为这种事情而替她操心。

“什么在这儿，这里本来就是我家附近啊，我刚好出来买点调味料的，家里的盐和味精都用完了。倒是你，随便逛怎么也逛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啊？难道说又迷路了？”

褚梦星这么一说，陆瑾才意识到她已经来到了相当远的地方。出门的时候她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是随便乘上一辆公交，随便在一个车站下了车。现在看来，她的直觉和本能真的很强大，因为是个超级路痴，所以潜意识当中挑选了一条自己很熟悉的路线。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看来我的脑海当中想的全都是你，所以才会像这样来到你的身边。”现在唯一能让陆瑾保持“日常”状态的，大概就是这种游戏里面学来的句子了。果不其然，褚梦星看到她这样说，笑着轻轻捶了她一下。

“你又来了，我看你如果是个男人啊，一定是个芳心纵火犯，这种台词可是会让小姑娘误会的。”褚梦星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今天她也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越发明艳动人。若是换成平时的陆瑾，肯定会觉得只要看到就得到了治愈，但现在，她就连这样的事情都无法顾及到了，意识全部集中在该如何“维持日常”。

“我明明每一句都是发自真心，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哼，不理你了！”话一说出口，陆瑾就在心里暗道一句糟糕，这根本不是她平日里的风格，反倒是像……周棋洛一样。为什么她会在演小剧场的时候不自觉地去模仿周棋洛的说话方式呢？陆瑾咬住了嘴唇，一点都不想承认，周棋洛对她的影响已经有如此之大了。

“哈哈哈哈哈，阿瑾你今天是傲娇妹子模式吗？你经常模仿游戏男主，倒是很少见你模仿女孩子啊。”好在陆瑾平日里中二的太多，褚梦星倒也没觉得特别奇怪，转而和她随口聊起了最近看到的新闻。“你看到手机上的新闻了没，上个星期有人被卷入商场的手扶电梯里面了，好恐怖，我刚好就在事故发生前几天去了那个商场，还好当时并没有坐那个有问题的电梯。”

“是吗，我没关注这些，你要小心点啊，去年陪你逛街的时候也是，货架差点砸到你，还好最后没事。”

“咦？去年？什么时候啊？”褚梦星疑惑地歪过头，一副茫然的表情。

“呃……你不记得了？就是十一月末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在化妆品柜台，你还给我涂了口红，突然货架就倒了。”

“不，阿瑾你在说什么，十一月末那个时候我可是在准备考证的，应该没有时间出来吧……起码我一点这个印象都没有啊。”褚梦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或者开玩笑，这让陆瑾的心猛地一沉，后背不禁渗出了冷汗。

“是、是这样的吗，那可能是我上了年纪记错了，啊哈哈哈哈……”尽管努力稳住，但陆瑾的声音依然有些许颤抖，没事的，不要想那么多，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人的记忆经常会出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陆瑾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借口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褚梦星的视线范围，她实在太过混乱不安，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出来的也够久了，现在很想念家里的老婆们！我要回去玩游戏了，以后再聊啦！”

褚梦星看着陆瑾似乎像是逃离什么一般，带着略快的步伐离开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虽然是一如既往的陆瑾，但就是哪里有说不上来的违和感，而且她刚刚看着屏幕的眼神……总觉得带着很深的眷恋？可那屏幕上是超级巨星周棋洛啊，这和陆瑾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是透过屏幕看到了谁……褚梦星摇了摇头，陆瑾原本就有些奇怪的地方，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她很清楚，她的这位从小经历坎坷的朋友，真的爱上谁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

“再小的概率，只要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哦。”这时，仿佛读懂了她的心声一般，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冷柔和的女声。褚梦星诧异地转向声音的方向，就看到一名身着黑衣，如同黑天鹅一般姿态优雅又美丽大方的女性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微笑着向她轻轻颔首。明明是秀气而漂亮的容貌，笑容也无比温柔，眼底却仿佛凝结了冬日的寒霜，不知为何让褚梦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所谓的概率，只是一个机械的数值罢了，有句话叫事不遂人愿，一旦发生，未来就被确定了下来，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改变。小心点哦，很多事情不要太过想当然，这是忠告。”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女性的身影突然如同雾霭一般消融在了空气里，而褚梦星也感觉头一阵晕眩。

“咦？咦？我刚才……是在和谁说话？”褚梦星茫然地站在大街中央，熙来攘往的人群从她身边不断经过，脑子里始终萦绕一团迷雾一般看不真切。大概是太累了吧，最近其实一直都在失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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