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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这次的发烧来势汹汹，陆瑾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无法起身，去医院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是免疫系统的问题，有待观察，而这期间多亏了褚梦星的照顾。在第四天的时候，虽然依旧有一些低烧，但陆瑾总算是能够起床处理一些日常生活上的琐事了。按照陆瑾以往的性子，肯定是会强制让褚梦星回去的，不过现在属于特殊情况，陆瑾也非常担心褚梦星再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借着自己还生病的理由天天让她过来，也是借此确认她的平安。

“改写结局……”不知道是多少次调出那条短信，陆瑾陷入了沉思。如果按照游戏里面的思路，3月28日这一天原本是她确定死亡的日子，而现在她回到了事发之前，就相当于……读取存档了吧？虽然这种事情荒谬到难以置信的地步，但陆瑾意外的很快就接受了，大概也多亏了她平日里的中二病。既然连超能力都存在了，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哪怕再诡异，只要找出解决的方式即可。剩下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天，关键的线索肯定就隐藏在这几天之内，所以……要不要去调查呢？

“我……能做到吗？这种事情，真的有意义吗？”不，当然有，如果只是牵扯到陆瑾自己一个人，她肯定很懈怠觉得无所谓，就连自己会死亡这种事情也懒得去思考。可是……褚梦星会被牵扯进来，如果现在她不行动起来的话，她最好的朋友也会殒命，所以，哪怕做不到也必须要去做。陆瑾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拿上包走出了家门，她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那里了。

再次站在周棋洛经纪公司的面前，陆瑾感觉很茫然无助，虽然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况且她本来就连进入公司内部都无法做到，到底该……怎么办？陆瑾呆呆地看着前方，B.S.公司几个大字跃入视野，刺痛着她的视网膜。B.S.……BLACK SWAN……黑社会组织……脑海中零散的线索，似乎在这一瞬间拼成了一块完整的拼图，陆瑾如坠冰窟般全身发冷，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然后转身跑出了大楼。

刚跑出来，陆瑾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直接摔倒下去，毕竟她还发着低烧，不适合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勉强支撑着自己来到附近的一个电线杆下，陆瑾不顾形象地一屁股靠着它坐在了地上，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走哪怕是一步了，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来说都是。路上有几个往来的行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对她投入过多的关注，这种时候倒是要感谢现在人心的冷漠啊，陆瑾茫然地想着这样的事情，然后拿出了手机。

“要不要……发短信呢？”点开那条已经反复看了无数次的短信，陆瑾的手按上回复框之后却迟迟没有办法打出半个字。很害怕，非常害怕，恐惧到甚至视线都开始模糊，有温热的液体从面颊流淌了下来，陆瑾没有去擦拭，就着朦胧的视线，打下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然后按下发送按钮。

我想见你。

想见你……想见你……想要见到你……无论会发生什么，无论你会带着怎样的表情，都想要再次见到，即便恐惧，这份想要见到的心情也更加强烈……陆瑾紧紧地握住手机，到了指尖都泛白的程度，所以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伴随着震动到来的时候，手上顿时游走过一阵疼痛。

陆瑾急不可耐地点开短信，没有任何文字上的回复，只有一个小小的附件包，点击下载之后，一张地图跳了出来。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这张地图上用蓝色的点标注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一条红色的动态线延伸出去，指示着一个方向。胡乱抹了把脸站了起来，陆瑾顺着这个小小的导航开始行走，按照指示乘坐相应路线的汽车，最终来到的地方，竟然是她“死去”时所在的那栋建筑物。

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没有在意，现在来看，这竟然是一栋废弃了好几年的烂尾楼，虽然是未完成的状态，但已经完成的部分可以说也相当完善了。这对于逃生来说是一个最差劲的选择，陆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选了个这种地方，明明想着的是到了人多又封闭的地方，那么对面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所以……她真的是一个彻底无用的垃圾废物啊……

深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又开始消极的思考，陆瑾顺着楼梯缓缓向上，循着记忆，来到自己“死亡”时所在的靠窗位置。因为只有五楼这里很奇怪地装上了玻璃窗，所以还是挺好找的，平时爬个三楼就开始喘的自己居然一口气上了五楼，果然人在危机时刻是最有潜力的吗。陆瑾轻轻抚上窗户，冷硬的触感却莫名让她感到些许安心，这就是……自己死亡的地方吗？比起未知的恐惧，还是清楚地知道会比较安心，哪怕这代表着终结的到来。

“这栋楼五天之后就会被安排爆破进行废弃处理了。”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熟悉却又陌生，陆瑾抚在窗户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并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她以同样压抑着感情的声音，带着些许讥讽开口道。

“是吗，所以，即使为了掩盖发生的什么事情而提前一天进行爆破，也没有人会发现对吧。不过，对付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是不是有些太费周章了，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不如说，我们只是因为倒霉被卷入进来了而已。”

“还算聪明。”明明是夸赞的话语，但陆瑾仿佛听出了对方语气中浓浓的嘲讽意味，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说出自己所想到的东西。

“从服装和行事风格来看，并不是你们BS的人，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以如果你们是黑，那他们可以说是白，只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白也有可能做出黑的事情。”陆瑾顿了一顿，像是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调整呼吸的节奏。“既然如此，那么他们想做的事情并不重要，不如说毫无知道的必要，重要的只是如何避免自己被卷进来。”

“哦？这么自信过度，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能保证顺利逃脱吗？”身后的声音如同碾碎了寒冰一般，甚至让陆瑾有了看不见的刀锋从背后刺入心脏的错觉，本能地感到恐惧并颤抖了起来。但此刻，她一点都不想认输，反而倔强地将后背挺直，拼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抵御这眼不可见的杀气。

“你的意思是，卷入进来已经是既定事项了，无论我怎么挣扎，哪怕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也避免不了这样的走向。所以只能如同老鼠一般想尽办法去‘逃脱’，对吗？”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声轻笑传来，分不清是褒奖还是蔑视，陆瑾也笑了，事到如今她真的变得无所畏惧了起来，仿佛什么开关一下子被打开了一样。“恐怕你之前也没有想到我的Evol还会有这种游戏读档重新来过的效果吧，也对，不实际经历一次，又怎么可能想到呢，这都可以写成奇幻系小说了。也是难为你监视了我这么久，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不愧是影帝级别的演技啊，真的被你彻底骗过去了。如何，我的这个Evol，有足够让BS保证我存活下来的价值吗？”

“没有，所以你必须自救。还有，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也不会演戏。”随着冷酷的宣判一同响起的，是什么金属制的东西被扔到陆瑾脚下的声音。蹲下身捡起，原来是一把小巧的银色左轮手枪，是对于完全的外行来说可以相对简单上手的枪种。这是能够轻松取人性命的凶器，并不是用来防身，而是用来杀人，理解到这一切的陆瑾，还是将枪放到了自己的随身包中，甚至都没有什么犹豫。

“既然没有价值，那么你的协助只算人情？不过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和武器，为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会努力像是蝼蚁一样挣扎着活下来的。”

身后沉默了半晌，就在陆瑾以为他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之际，一句看似轻飘飘却又难以理解的话传入了陆瑾的耳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后，脚步声响起，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陆瑾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天边和“死亡”的那天一样染上如血一般的红色时，突然双腿一软，似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再无力去支撑身体。就这么靠着墙瘫坐在地上，陆瑾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废弃大楼，刚才强撑出来的勇气和硬气一瞬间全部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虽然不是没有在脑海里隐约想过事情会变成如此情况，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伴随着万箭穿心一般的痛苦，她所喜欢的人，或许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毕竟已经被亲口否定了……

“我……果然还是不行啊……”为什么，没有好好正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并且去确认呢？明明是那么想要见到，明明……其实非常想去相信他……从包里拿出那支左轮手枪，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枪身上，冰冷的银色似乎也折射出了暖黄的光晕。试着以瞄准的姿势举枪向前，陆瑾这才发现只是这么小的一支手枪，竟然也无法靠单手举起，总是晃个不停。模仿着电视上和游戏里看到的姿势，以左手在下支撑着右手，这才顺利持稳，只要扣动扳机，或许，她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陆瑾将枪举起，放下，再举起，再放下，反复了很多次来让自己习惯这种手感，虽然不知道临阵磨枪能有多少作用，而且也无法真的去开枪训练瞄准能力，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好。在这期间，她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既然周棋洛……不，他不承认的话就暂时不要这么叫了吧，既然那个人说了自己没有价值，那么他完全没有理由去帮助自己不是吗。这是出于个人的恶趣味？上面的指示？又一次欺骗？还是说……他始终并非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呢？

陆瑾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突然间感到有些释然了，既然现在面临的是生死的问题，那么相信一次又何妨。死亡都已经逼近了，再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徒增无谓的烦恼，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被欺骗被伤害被背叛？岂不可笑。哪怕被嘲笑自欺欺人也好，理想主义也罢，即便周棋洛曾经和她相处的时候都是戴着虚假的面具，她也想要相信这份虚假背后亦隐藏着真实，她想要相信曾经感受过的温暖是确实存在的，她并不想全盘否定过去的美好。所以，他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的，只是因为立场的问题不好直接挑明和与自己过分亲近，这种事情，在各种小说作品里面也多了去，并不稀奇。

力量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陆瑾将手枪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站了起来，眼前的阵阵发黑和头晕提醒她，她其实仍然在发烧的事实，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冲击，她几乎都要忘记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种时候生病多的经验就帮了大忙，靠手基本就能测出有没有恶化了，还好并没有变得更加严重，始终维持在低烧的级别，这让陆瑾多少有点放下心来。身体是很重要的，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身体不争气，那根本一切都无从谈起，还是规律生活，好好休养，同时也不能疏忽了策略的制定还有对枪的手感。这非但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还有自己最好的朋友，Evol的使用直到现在还无法抓住诀窍，也不知是由于怎样的因素才会发动，所以绝对不能抱有失败了还可以读档重来这种侥幸心理。一旦明确了要做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多闲工夫乱想了，陆瑾的步伐变得很坚定，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走出了这栋感觉愈发阴森的废弃建筑。

“…………”暗处有一个身影，静静地注视着陆瑾从建筑物中离开。一身黑衣的他已然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银色的发反射着泠泠月光，纤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只是细细一看，才会发现他的双手紧握到指关节全部发白的地步，莫名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崩溃的错觉。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唯一意外的地方大概就是陆瑾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强韧，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迷惘过后依旧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带着一身伤痛继续前进。那样的她，说实话，有些……耀眼。轻轻闭上眼，压下脑中有些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他也绝对要保证想救的人全员生还，明明早就下定了决心，计划也万无一失，可为何……不安的情绪却越发强烈呢？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等在这里本身就是毫无必要的，只要说完该说的离开便可，而现在，他依然凝视着前方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内心如同风雨欲来的海面一般，汹涌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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