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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陆瑾开始变得害怕出门了，也不知把自己关在家里有多少天，就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无比模糊。外面的一切都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肉食动物般令她感到恐惧，她很害怕，自己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发现所有事情都和她记得的、以为的不一样。手机被她随意扔在了一边，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微信的聊天记录，来自夏琳和陈妤的聊天窗口上，“你是谁”这几个字清晰到刺眼。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陆瑾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如此发展下去，她会不会……最终被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遗忘呢？

“不……不要这样……”只是想了想这样的可能性，巨大的恐惧就将陆瑾彻底吞噬。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那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原本以为，只凭自己也能活下去，但真正遇到这样的事情，陆瑾才发现她根本就无法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记得，即便建立了新的羁绊，也很快就会被遗忘掉，只有她自己抱着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记忆，一个人喜一个人悲，简直……愚蠢透顶又毫无意义。

“我……我……”咬紧牙关，忍住泪水，陆瑾此刻莫名地不想认输，一旦松懈了哭出来，大概就真的彻底无法停止了，她会就此变得一蹶不振，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去做。这时，电话铃声却很恰巧地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数字奇怪的陌生号码，陆瑾想也不想就按掉了，现在她可没有和广告电话扯皮的闲心。

然而那电话异常执着，陆瑾按掉了起码有七八次，还是在不断打来。此刻的烦躁已经到了巅峰的陆瑾，想也不想就直接关掉了手机扔在一边，反正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等要订外卖的时候再打开，这个电话就不会再打进来了吧。不过这样一来看时间就变得不方便了，陆瑾出了房间来到客厅，台历上的日期是3月28日，星期三，挂钟上指向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五分，那么……该干些什么才好呢？没有打游戏的心情，更不想在电视上看到周棋洛，还是看看书吧，这应该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怎么偏偏刚好是这种剧情。”陆瑾觉得现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和她作对，这本小说买来之后一直没看，但情节居然是一个普通人和大明星的恋情。尽管作者文笔不俗，陈旧的套路也写出了很不一样的感觉，可这种剧情只会勾起陆瑾心中那不知何时已然深深刻下的伤口，不由泄愤一般把书砸向墙角。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该有多好，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往常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对，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有谁规定不能逃避现实了，逃避现实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谁都不会记得我了，那我就尽情逃避现实！”陆瑾完全自暴自弃了，她往沙发上一躺就强迫自己睡觉，虽然并没有那么顺利，但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从窗户中斜射了进来，将小小的客厅洒上金红的色调。因为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肚子在此时咕噜噜叫了起来，打开手机正准备点外卖，仿佛揪准了这一个瞬间，电话再度打了进来，依然是数字奇怪的陌生号码，陆瑾突然间感到一阵恐惧。因为在手机关机之前，她明明已经设置了拦截所有陌生号码，为何这个电话还可以打进来？会不会……会不会即便是家里，也已经不再安全了……陆瑾不敢再想下去了，直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拿起包就夺门而出。

此刻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人、人、人，陆瑾缩起了脖子驼着背，尽量想让自己不起眼，任何人都注意不到她。肚子在不断向她发出警告，但陆瑾一点都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吃饭，起码……得等这一阵人潮过去之后再说。现在哪里的人会比较少呢？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人迹罕至的昏暗小路上。

“救、救命……救命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不要杀我，救命，救命，救命啊……！”路的尽头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而这声音陆瑾再熟悉不过，即便很小声她也绝不会听错。感觉所有的血液顿时都冲到了脑部，根本没有多想，陆瑾立刻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见有一群人正把枪口齐刷刷地指向她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最好的朋友！

“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报警？！”对方绝对不简单，光从配备的枪和训练有素的模样来看，这绝不是陆瑾单枪匹马可以应付的对手。况且人数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无论怎么看，陆瑾这样的行为也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此刻她根本就想不了那么多，哪怕只是创造一瞬间的空隙，只要能够让褚梦星逃脱的话……

“阿瑾？！！”随着褚梦星惊讶到变调的声音，所有的枪口转了个方向，全部指向陆瑾。并非没有恐惧，不如说，恐惧到几乎要昏厥的地步，但陆瑾死死地瞪着眼前的诸多枪口，绝不认输。现在，唯一能够逆转局势的王牌就是她那非常不稳定的Evol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出来……不对，即使不能用也要用出来！陆瑾的意志空前强烈，不是祈祷，而是操控，她要让时间，像上次那样依据她的想法流逝！

眼前似有火光闪过，全身蓦然发冷，耳中如同炸开烟花一般轰鸣阵阵，几乎要站立不稳，但时间的流速，确实一点一点地变慢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般。陆瑾催动起自己的双腿，立刻拉过褚梦星就奔跑了出去，不知道Evol的效果能持续多久，也许只有短短的几秒，所以必须尽可能地在这段时间内跑得越远越好！

虽然有着危机时分的爆发力，但到底是两个女孩子，对面都是经过长期锻炼的人，而争取到的时间真的太过短暂，跑进附近建筑物里面的两人，很快便又被包围住了。

“可恶——！”陆瑾拼命地想要再次使用Evol，但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了，自然周围毫无变化。这种时候，她只有拼命地把褚梦星护在身后，用自己剩余不多的力气，狠狠地瞪着眼前这群人。

“阿瑾……我……我连累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啊……”褚梦星已经大哭了起来，而陆瑾依旧维持着保护她的姿势，握住了她的手。这是陆瑾从自己之前的经历当中学来的支撑人的方式，虽然不知道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下能够传递多少，但陆瑾依然希望，褚梦星可以多少不要那么自责，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为首的人走到她们的面前，似乎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尽管带着的头盔把面部遮得严严实实，但从感觉上能判断出，他还很年轻。陆瑾绷紧了身体，抓住褚梦星一步步往后退，最终后背贴在了窗户上，再无处可逃。

“抱歉，这是上面的指示，只能怪你们不走运。放心，你们死了之后，我们会妥善安置你们的家属，并给予他们足够保证以后生活的补偿金。”说完这番话，那人做了一个手势，所有对着她们的枪口一齐开火。一阵枪械的轰鸣声伴着窗户被击碎的破裂声，陆瑾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子弹击中了自己的身体，只有不断袭来的剧痛撕扯着全身。再也无力维持站立，她向后仰去，摔出窗户坠落了下去。

坠落，坠落，坠落。

一片火红的夕阳之中，身体在不断向下坠落。

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倒转的赤色世界不断延展开来，天空中那如同燃烧般的红烙印在眼底，几欲令人疯狂。

下坠的速度也许很快，却又恍然觉得根本就没有移动分毫，只有巨大的失重感不断袭来，头疼欲裂。风声呼啸在耳边，如尖锐的刀锋般割裂身上的伤口，疼痛已然超过极限变为了麻木。

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景色也似乎完全没有变化，坠落的时间被不断拉长，永无止境的下落就像是要通往地狱的最底层。

突然眼前一黑，随后是身体落地的沉闷声响，四肢冰冷丧失知觉，意识瞬间抽离肉体。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头盖骨破碎，脑浆迸裂一地的声音，鲜血从身体里汩汩地流淌出来，体温被极速夺走。

在理解到这代表“死亡”的瞬间，恐惧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地袭来，努力睁开眼睛，将手伸向天空，却依然只能看到那燃烧得愈发鲜烈的红色，以及自己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手掌。

是……吗……原来，自己的生命，如此轻易就被夺去了。回顾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似乎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而世界上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像自己这样的废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吧。还是说，正因为自己太废柴了，浪费了资源，才被世界给抹杀了呢？

陆瑾想笑，但此刻已然无法做到了，眼睛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身体失去了所有知觉，意识飘飘忽忽，随时都会溃散。这是毋庸置疑的死亡，无可改变的结局，所以……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总是遭遇如此不讲理的事情呢？为什么，自己只能不断感受到世界的恶意呢？为什么，自己早就不敢奢求什么了……只是想普通地活下去，都无法做到呢？

其实……不想……死……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的话……想到这里，陆瑾的意识就彻底断线了，陷入深黑的沼泽中再也无法逃脱。不知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的，在最后的瞬间，眼前似乎看到了些许光亮……

“——————————！！！！”猛地从床上跳坐起来，大口喘息，眼前似乎还残留着红色的暗影，明明是舒适宜人的春季，汗水却依然浸透了身上的睡衣。陆瑾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看，荧幕上显示的数字为3月21日，星期三，AM11：19，毫无疑问，这早就超过了通常来说早上该起床的时间。

“3月……21日？！”脑中仍然一片混沌，陆瑾死死地盯着电子屏上显示的日期，内心惊魂甫定。她有着非常明确的记忆，自己确实是在3月28日“死亡”了，可是为何……又回到了3月21日？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还是说现在的一切只是临死之前大脑产生的逃避性梦境？

“不……先不要慌乱，能够确认的方式有很多。”陆瑾刚要下床，突然一阵激烈的眩晕向她袭来，似乎连整个房子都在呼啦呼啦转着大圈，眼前如同万花筒一般浮现着纷繁复杂的色彩，周围的景色变得扭曲了起来。捂住嘴忍住要呕吐的冲动，陆瑾只能躺回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让她吃了一惊。

“发烧了？怎么好好的会发烧，没有任何感冒症状啊？”此刻陆瑾更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差异，虽然不想麻烦别人，但她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号码。陆瑾还记得当时褚梦星也和她在一起，而她确实死了，那么褚梦星呢？因为紧张和不安，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显得分外漫长，而当电话被接起，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的时候，陆瑾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阿瑾？你很少在我工作的时间打来啊，是有什么事情吗？”褚梦星的声音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但陆瑾还是停顿了一小会稍作思考，然后犹豫着开口了。

“那个……小星，不好意思，我好像发烧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自己都起不了床，可能……要麻烦你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能过来一趟吗？”

“阿瑾你真是的，肯定又没好好照顾自己吧。我早就说过，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感觉很严重吗？要不我请个假现在就过来？”即便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出褚梦星非常担心，陆瑾终于因为这丝毫没有改变的日常而稍微有些放下心来，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嗯，这次还挺严重的，如果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感谢感谢，帮大忙了啊。”

挂断了电话，陆瑾有些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现在只要等待褚梦星过来做最终的确认，就可以确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在做梦了，只是这个梦境过于鲜明，才让她产生了混乱。人在生病发烧的时候，是很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的，再加上最近她的精神很脆弱，肯定是因为这样，才做了这么真实的梦……

这时，手机收到短信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为何音量被调到了最大，让陆瑾着实吓了一大跳。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诡异号码，和……之前梦中看到的号码并不一样，却还是让陆瑾感觉莫名地恐惧。但直觉告诉她，这条短信很重要，绝对不能不看，做了一些心理建设之后，陆瑾颤抖着手点开了短信。

你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梦境，而是现实，是否能改写结局，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加油，不要怕，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你身边的人，这次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这条短信带着鼓励，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温暖，让陆瑾不禁想到了一个人。不，不会的，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早就忘记了吗……强压下心中看到空隙就疯狂生长的情愫，因为发生了太多理解之外的事情，陆瑾决定还是先休息，等病好一些了，再进行那些复杂的思考。虽然这有可能也是逃避，但现在，她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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