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山河错落,疏影横斜。
也不知去往何处。
凡尘之事并无些许留恋。
只身带了些书卷,且游且渔,既炊亦饮。
舟身古旧,但无碍。
倦了,极目望山野之上的云舒云卷,倒颇有一番美意。
本是一介穷书生。
佩了一柄剑,又执一壶酒。
这下落得隐客逍遥仙。
离家之前千辛万苦甩开了蔡府家仆,盘缠也所剩无几。
但一想到蔡知府知道他逃逸,会展露何种气急败坏之神情,他便挑眉笑起来。
“生在书香门第,便一定要为官?”他曾问。
答案若真在这些山川中便好了。
靠岸时,他折了一枝野草叼在嘴边,低头望。
粼粼波光之中倒映着的,本该是一张俊美无暇的脸。
额前有几缕青丝垂下来,脸颊不知何时被划伤。
眉宇轩昂如故,神采略逊却依旧意气风发。
往日的锦衣华服,此刻他抛却了。
泛舟已有些许时日。
山河日月看倦了几分。
他没抬眼睛,直到那块刻有“白鹤汀”的石匾映入眼帘。
若不是脚下的破船渗了水,他也许会果决地离开。
上了岸也不知该去往哪里。
白鹤汀鲜有人迹,密林郁郁葱葱不见来路。
他一身粗布褐衣,穿行起来倒也方便。
那柄剑派了大用场,一路斩了许多荆棘。
行至傍晚,方才觅得一湾湖水。
说巧不巧,一个破庙立在湖岸。
那庙简陋至极。
处处乌烟瘴气,唯独墙上的一幅丹青纤尘未染。
他凑近了看。
苍松,青岩,白鹤,江河,美人。
画中人一袭白衣,立于江畔,与鹤为友。
眉眼不似凡尘之物,轩昂俊逸。
眉心还有一颗朱砂。
前襟的云纹繁复细致,腰佩一管竹笛,面容如玉温润。
未得落款,便不知何人作此画。
他皱起眉头。
自幼就有习惯,所有属于自己的,都会刻上名字。,
书卷如此,剑身如此,酒壶也如此,均刻有“徐坤”二字。
没有落款的画,在他眼里不是个好寓意。
姑且唤画中人为“鹤仙”罢。
笔法灵动得似乎随时要从画中出来。
他伸出手想抚摸,又收了回来,只痴痴地看。
天色已黑。
再穿行回到河岸,不知会否迷失方向。
不多思量,他便在庙里立住脚。
初秋还不算寒凉。
他卷了些枯叶铺在地上,也没生火,遥遥对着那画像,枕着右臂。
睁开眼还是半夜。
阴风四起。月光如水,细细铺在地上。
抬眼看向那丹青,布帛之上竟空然无物。
他惊觉地往外走去,握紧剑柄。
湖岸远远站着一个人。
那人周身围着几只白鹤,身上披着淡淡光晕。
冷清的月光把湖水染成墨色。
他揉揉眼睛,以看得更真切些。
湖岸上立着的那个人,正是画中仙。
那画像,他看了数个时辰,不会认错。
霎时间竟无法动弹。
画中仙缓缓转身。
山岚吹起他的衣摆。
那目光清清浅浅。
眼底泛起些许微澜,迢迢却灿若瑶光。
他就那样一直望着他,宛若望着那幅画像。
风止于山林。
只一眼,他便止于此了。
貳
日光熹微。
他睁开眼睛。
那画像素雅安静,画中人未动半分。
是梦吗?
若是梦,剑柄的凉意曾让他为之一怔。
他凑近了看,未看出半分端倪。
蔡氏家规素来强调格物致知。
他慌慌张张地在湖边洗了脸,四处游走挖得几根野菜,钻了大半天的木头终于生得火光,草草地烹煮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摄人心魄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吃饱喝足后,又枕着双臂,遥想着昨夜那泓秋水,及自己难以抑制的如炬目光,不禁红透耳根。
又忆二三少年事。
蔡知府日日教自己读些书卷。
而画中仙这等荒唐事只在志怪杂谈中见过。
妖怪还是神仙,都真这般美艳。
他笃信昨夜并不是梦。
且若真是一方恶煞,自己早就该丢了小命。
入夜,周身微凉。
他生了一堆火,静静地等着。
志怪书卷的笔者们,究竟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今夜便可应验。
画像上遥远而如玉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有些朦胧。
他总忆起自己伸出又收回的手。
取下那壶酒,兀自饮了几口。
喉咙一阵苦涩。
睡意渐浓,他合上双眼。
睁开眼又是夜半。
庙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他抬眼看,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那双眸子睁得大大的,映着火光。
在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画中仙又后退了几步。
他双手放在额前,弯下腰,缓缓言道:
“阁下不必害怕。在下只是一介夜游行至此间的书生,别无他意。敢问……”
“先生……是先生吗?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未等他说完,画中仙便开口。
那声音满是不确信,和竭力掩盖的一丝狂喜。
“先生?”蔡徐坤狐疑地抬起头。
“免贵姓蔡,名徐坤,非阁下所谓之先生也。”半晌他回答道。
“阁下不必害怕,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他注视着那双眼睛道。
那双眼睛里还是写满了惊恐。
画中仙一句话也没说,退得远远的,颤颤地看着那堆篝火。
莫非是……怕火?
蔡徐坤顿悟。
“阁下稍等,我这就去把火灭了。”
他把壶里的酒倒在庙外,一滴不剩,装载了些湖水进来,浇灭了它。
只可惜了那壶酒,仅剩的。
他皱皱眉。
“阁下请坐。没事了。”那语气里有恳求。
画中仙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杂糅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阁下如何称呼?”蔡徐坤又问。
沉默许久,那人才说:
“正廷。先生曾唤我朱正廷。”
“正廷……敢问正廷公子所说的先生是?”他又问。
“是……我等的人。”
“想必也是个神仙了。”
像阁下一样。
剩下半句蔡徐坤没说。
“也?”朱正廷抬眼。
“非也。我只是先生丹青妙笔所生的一只云鹤罢了。不足为道。”他的语气总算轻松起来,似放下防备。
“阁下方才为何唤我‘先生’?”蔡徐坤又问。
二人此刻坐在庙里的草堆上,看起来倒像乱世中逃亡的人。
“你的眉眼...和先生生得一个模样。”他看着他坦言道。
蔡徐坤轻声笑起来,道:“是小生有幸。”
志怪书卷中倒是提及过“转生”一事。
只是天下之大,眉眼相似也非绝无仅有。
“敢问先生现居何处?”他又问。
“不在这儿了。”那双眼睛里顷刻黯淡。
“那他离开这儿多久了?”
“忘了。”
朱正廷站起身来,往庙外走去。
“我只是先生留在尘世的一幅丹青。先生不带着我,便无处可去。先生...连名字也没留下。我只记得他的眉眼。”
“先生再不来,我怕该忘了他的模样。”
那语气很淡漠,却难掩失落。
“后来想,先生画作那么多。我只是其中一只鹤罢,实在不足为道。”
先生若要走,我本留不住。念先生之恩,给我留了几只鹤。”
“我夜夜从画中出来,总盼着先生回来。”
“我是他遗落在这儿的一幅画。就算不带走我,留下名字也好啊。”
“草木枯荣数十载,万物自有时辰。我后来想,大抵世间没什么会永远留下来。”
“就像你,只是夜游罢了,天一亮便会走。”
朱正廷回望蔡徐坤的眼睛,道:“我说的对么?”
他读出那语气里寂静又炽烈的询问了。
“我不走。”蔡徐坤缓缓道。
“阁下,小生不打算走了。”
他又说了一遍。
不是不离开这儿,只是不想离开你的身边。
他在心里念道。
叁
蔡徐坤夜里再也没有生过火。
密林里的秋夜越来越寒凉。
朱正廷总是皓月升空时才从画里出来。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坐在湖岸的石块上。
二人话总是不多。
蔡徐坤念叨着书卷上看过的东西。
朱正廷半句不离先生。
沉默的时候,他们便看湖面的涟漪。
一圈一圈,像树的年轮。
“为什么不试试去找先生呢?”蔡徐坤问。
“我走不了。但如果...”
“如果我带着你去找,你会去吗?”他把这些天一直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并不想带他去找先生。
他才不管那人把画卷抛在这儿是有何隐情。
他只是想带走他罢了。
带着他一同踏上那艘船,划到不知名的远方。
自己本就是停不下步履的人。
为了他,他把酒倒了,火也灭了。
他忘了他只是一幅画而已,等的也不是自己。
他只是想带走他。
去哪儿都好。
他忘不了第一眼见那幅画的感觉。
他下了狠心才收回伸出的手。
蔡氏家训最不齿盗窃。
可他见到他,竟起了贼胆盗心。
偶尔他会觉得不解。
那位先生,到底不是凡俗之人。
愿意舍弃这般美丽画卷的,岂非得道之人耶?
无情得很。
“阁下,跟我走吧。至少我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
像那个先生一样。
他说这句话时,带着一种稚气未脱的较劲。
朱正廷有些怔住了。
“阁下,这山林也没什么可看的。先生一定在人间呢。人间有烟火,盛会,有孩童,有歌有酒,有春秋冬夏。”
“阁下,我泛舟带你看看人间吧。”
他笑了起来,双眸弯成月牙。
朱正廷轻轻点头,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一刻他并没有想过先生如何。
他只想被眼前这个少年牵着,去看看人间。
肆
修修补补,那破船终于不再渗水。
蔡徐坤小心地把画卷背在身上。
入夜。
朱正廷从画卷里走出来,站在船尾,衣袂飘然。
他吹奏起腰间所佩的竹笛。
蔡徐坤在他身后入了迷。
若世间真有仙,定是出落成此番模样。
仅一眼,胜却人间无数。
朱正廷跃下船尾那块木板时,蔡徐坤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种灼热感透过指尖直达胸腔。
“阁下当心。”
语气却故作平静。
画中仙并非不通人情。
他也对那股不同寻常的灼烧感惊觉起来。
他们对望着,只字未言,却也没松开手。
“我只是一幅画,一只鹤罢了。”
良久,朱正廷才说。
“我也只是一介书生,张皇闯入阁下的汀洲。”
蔡徐坤叹了口气。
“阁下曾说小生眉眼生得和先生无异。如若小生不是这番模样,阁下还会和我走吗?”
蔡徐坤松开手,又问道。
朱正廷没有说话。
夜微微地凉了。
行了数日,终见人烟。
数盏渔火隔岸遥遥闪烁。
河汉迢迢,悲切被敛藏在眼底,如湖面般不动声色。
“人间几时有你说的烟火,盛会?”朱正廷转过身去,轻轻问道。
“阁下……太晚了,小生该就寝了。”蔡徐坤没有回答,皱起眉头。
“也请阁下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往市集去。”他强装镇定。
朱正廷还是一言不发。
他轻轻跃出船身,往水面坠去。
蔡徐坤吃了一惊,想伸手抓住他。
只是那画中仙竟在水面上翩跹而舞。
鸾回凤翥,翾风回雪。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浩荡的江水因他一人而停止涌流。
时间停转了。
“阁下……”他痴痴念道。
舞毕,朱正廷款款向他走来。
那张如玉的脸庞泛着淡淡笑容,眉心的朱砂将他勾勒得温润而妖冶。
一身雪衣竟未沾一滴江水。
果真如云鹤一般轻盈。
“坤……可以这样叫你么?”他问道。
未等他点头,他又说:
“先生不在了。他是他,你是你。先生眼里没我,你眼里有我。先生没见过我这般模样,你见过。”
“这么久了,我知道先生不会来了。”
“来的是你。”
“那我便,只认你。”
他说罢,又淡淡笑起来。
伍
府衙内一片狼藉。
“大人稍安勿躁,这些东西摔不得。”
数家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收拾着残局。
安知府脾气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官一天,便作威作福一天。
实事未办,吃喝玩乐倒一样没落下。
山珍海味已吃得脑满肠肥,夜夜笙歌也失了兴致。
“这些东西摔不得?那你说说拿什么给我解闷。”
“禀报大人,近日小人听得传闻,是乃江边渔人所言,临江一带有夜着羽衣而水上舞者,不似凡人。大人如有兴致,不妨探探虚实。”
“那舞者可有何特别?”
“回大人,小人闻其俊美无双,乃世间罕有,颇似画中仙客。”
“即日启程。寻得雪衣舞者,重赏。”
安知府的部曲带了箭矢和刀。
被重赏驱使,民间也躁动起来。
已有数个“雪衣舞者“被押到府衙。
进去后便再没出来。
陸
“那先生为何将你画作这般?如此难掩人耳目。”
蔡徐坤为朱正廷挂上面纱。
“画作这般,你不喜欢么?”他反问。
“非也。”他笑了起来。
“可惜啊,若这盛会来得早些便好。待你回到画中,明日我们便启程。”蔡徐坤道。
“去往那儿?”
“哪儿都好,离开这儿。”
朱正廷上前拉住他的手,扣紧十指,双眸笑意盈盈。
这些天为了逃避追捕,费了不少心思。
他本想磊落地牵他的手去灯火通明处。
船也不能用了。
临江小镇,秋枫渔火。
他和他找了处密林,遥遥对着河岸,饮酒静坐。
朱正廷是第一次喝酒。
只一口,便双颊酡然。
借着酒劲,蔡徐坤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画中仙没有抗拒。
他隐隐笑着,道:“你还说,你只是一介书生……天下书生都这般么?”
调笑罢,又回吻过来。
那吻里带着梅子酒的凉意,又像晚云般皎皎烧着。
渡一盏温酒入喉,夜已深了。
柒
睁开眼的时候,头部一阵剧痛。
已凝固的血块因肌肉的牵动而尽数崩落。
自己被五花大绑至不知名处。
光线昏暗。分不清日夜。
若是夜晚,就坏了。
可他一时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画卷……
不好,那幅画卷。
他吃痛地挣扎着。
“大胆逆贼。”
那声音低低的,不容置喙。
下一刻蔡徐坤便被踹翻在地。
那双粗糙的手在纤白的画卷上肆意游走。
蔡徐坤一阵眩晕。
没猜错的话昏迷前应是被钝器砸伤了。
“住手……”
吐字有些许吃力。
“大胆刁民,胆敢顶撞知府。”
“把画卷……还给我。”他咳了几下,吐出一口淤血。
“这画卷有何稀奇?莫非真如那渔民所说,是妖画?”
“还给我……”
“大人且慢,我们就地等待罢。究竟有何端倪,稍后便水落石出。”
安知府点头,在端架而来的椅子上箕踞而坐。
不要出来。不要出来。
蔡徐坤乞求着。
“禀报大人,子夜了。”家仆道。
蔡徐坤忍痛闭上眼睛。
“大人……大人!”数家仆惊恐地后退,摇醒安知府。
顺着家仆所指的方向,他瞪大了眼睛。
渔人所传果真不假。
雪衣舞者,俊美无双,似画中仙客。
确比那些索然无味的奇珍异兽、歌妓舞女要让人眼前一亮。
这会否是最后一面。
蔡徐坤对上那双眼睛,这样想道。
捌
受了鞭刑,又是数日才醒。
荒郊野岭,竟没被野狗吞吃。
似做了冗长的梦。
梦里自己翻开厚厚的志怪书简,指认上方的“白鹤”二字。
也梦见父亲蔡知府覆上自己头顶的温热掌心。
还梦见那个飘满梅子酒气的夜晚。
江枫渔火,不知眠。
“来的是你,那我便,只认你。”
画中仙一袭雪衣,朱唇轻启。
梦醒了。
画卷也不在了。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玖
“美是美的。”那人捏着朱正廷的下巴审视道。
“可惜不听话。”旁人添了句。
“大人还修了这么好的舞池。”
“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昨天已是最后一天。”
“今天就押你去江上行刑。”
“真是死到临头都不说一句话。”
“可惜了这幅好皮囊……”
“有什么好可惜,不过是个山鬼罢。”
“这副皮囊和身段,连女子都该愧不如……”
“少说两句罢。”
“……”
昔日的白鹤,已成了囚鸟。
仅有的自尊零落成泥。
死了倒好。
他轻笑起来。
押送的队伍浩浩荡荡。
画中仙的雪衣染上尘埃和斑斑血迹,青丝散乱却依旧摄人心魄。
人群透过囚车的缝隙观赏着他。
像在看一只被无端擒住的兽物。
白鹤本该在汀洲。
不是被豢养在舞池的宠物。
直到被箭矢洞穿心脏,他还是笑着的。
先生没等到。
焰火和盛会也没等到。
闭上眼的那一刻,倒是闻到梅子酒的味道。
并不觉得痛,只是再也回不到那画卷中了。
本是丹青。本只是一幅画罢。
为何偏要带着执念从画中出来。
为何要日复日年复年,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为何等到的不是先生,却心甘情愿伸出手。
又为何离开前想的不再是先生,而是泛舟执剑的少年郎。
哪有什么‘仙’啊。只是先生丹青妙笔下的一只云鹤。
他本只是……只是一幅弃画罢了。
那个人也不会再来了么。
那个书生。
枕着右臂望向他的书生。
倒掉酒舀了湖水浇灭火光的书生。
伸出手说带他看看人间的书生。
背着画卷泛舟且谈笑风生的书生。
他曾见他在所有器物上都刻了自己的名字。
他便拢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
“也在这儿刻上你的名字罢。这样,我是你的。”
他一笔一划地用指尖写上名字,淡淡地笑起来。
那便好了。
来生不愿做一幅画了。
也不要做一只鹤。
只想做个普通人罢。
渔歌,酿酒,盛会,孩童。
执子之手,春秋冬夏。
够了。这便够了。
纷扬的大雨落在他的眉心,浅浅地晕染开来。
拾
行刑的那天,他在河对岸。
在箭矢洞穿画中仙胸口的那一刹那,他失声惊叫着坠入河中。
水淹没了他的气息和双眼。
终究是没能泅渡那道长河。
终究是没能站在他面前。
终究是失约了。
自己只是一介书生罢了。
世上再无画中仙。
拾壹
“闻山有羽衣而善水上歌舞者,欣而往之。至汀,惟见蓑衣渔叟,日夜江上不复歇。问所从来,不言。其舟之破,久矣。方见其手执画卷,曰:
‘丹青不渝,故以方誓。’
游人恨而归。
寓逆旅。夜半,汀洲大火起,烨然如昼。
世间不复白鹤林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