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戒烟
卡嘉莉开着她的那辆福特车向旧金山南方的一处台地前进——前不久,政府买下了那里的一块地用作美国陆军通信兵航空师的训练基地——说来也是稀奇,飞机这东西出现的时间还没满十年,世界强国却都已组建了自己的空中部队,发明飞机的美国却吊在了车尾。
直到今天,美国政府还在为莱特兄弟垄断的飞机知识产权而感到头疼。莱特兄弟发明飞机的同时还申请了数百项关于飞机的专利,在美国,任何人想要制造或改进这些飞行器都绕不过这两兄弟,而欧洲的同僚们却选择通过另立法律等其他途径绕开了莱特兄弟这一大麻烦,现在,英法两国已经有了数以百计的航空俱乐部,而美国陆军却直到两年前才买了他们的第一架军用飞机。
卡嘉莉庆幸自己不用为这些事发愁,但眼下有另一件让她烦闷的事。米利亚利亚和迪亚哥刚从英国旅行回来——米利亚利亚来家里做客时,她兴趣盎然地向自己的好友讲诉他们在英国的所见所闻。这本该是一次快乐的茶话会,直到米利亚利亚讲起她亲眼目睹的一起事故。
一间生产飞机的工厂发生了火灾,原因是一个工人一边抽烟一边工作,火星子掉在了刚浸过油的飞机蒙皮上,瞬间引发了大火。火焰沿着帆布蒙皮烧上了未成形的飞机骨架,又顺着木制桁架烧上了天花板,很快,整个工厂都笼罩在黑烟和烈火中,即使全伦敦的消防警察都出动了,大火还是从下午三点一直烧到晚上九点才被扑灭。
米利亚利亚挑选了精确又形象的单词对那天的火情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完全没意识到对面的女士僵硬的表情。
与米利亚利亚的茶话会发生在昨天,但直到今天她的脑海里依然回荡着那场她没见过的发生在大西洋另一侧的火灾。
她居然现在才知道飞机蒙皮是不防火的!一想到丈夫有吸烟的习惯,她就心底发凉。
于是一大早,她便开着她那辆福特牌小轿车赶往丈夫工作的地点——因为国会的吝啬,通信兵航空师的人手短缺,管理者同时也是飞行教练,阿斯兰一周里有五天都住在训练基地,只有周末才会回家。
今天是星期三,虽然他们前天还一起吃过早饭,但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终于,福特轿车停在了一座水泥做的简陋八角岗亭前,一个陆军士兵从岗亭处走到车前,他还没靠近就认出了司机的身份。他向她举手行礼,她用微笑的点头作为回应。
士兵了解了她的诉求后走进了基地,十分钟后士兵回来了,他打开了栏杆,卡嘉莉笑着向他致谢后将车开进基地,
她将车停在了一排木头搭建的平房前,每次她看到这些过于粗糙的房屋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丈夫和他的士兵们感到可怜——这些简陋的木头屋子不仅是他们办公的地方,也是他们吃饭生活的地方。
余下的路程需要步行,她取下了车钥匙,锁好车门后向木屋后面走去。
木屋后是一大片平缓的矮草地,矮草地的尽头有一处幅度很小的缓坡。三架莱特B型双翼飞机停在草地一侧,像三只蜻蜓停在水面上。在飞机旁还绑着两个乘用热气球。
它们都属于美国陆军。
远远的,卡嘉莉就看见了自己的丈夫,阿斯兰和一位副官背对着自己,他正朝一排学员讲话。她的丈夫下身套着马裤和军靴,头上歪戴着骑兵帽,如果他不是站在飞机边,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一个骑兵军官的。
裁剪得体的橄榄绿军装穿在阿斯兰身上很修身,只是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她就忍不住咽口水,脑子里也开始浮现一些不健康的画面——也许他们可以试试穿着衣服做......出格的想法幻化成具体的影像蹿进视网膜,卡嘉莉红了脸,微微摇头把这些糟糕“龌龊”的想象赶出大脑。
学员们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卡嘉莉,他们的目光越过正在讲话的上司朝她看来。卡嘉莉轻轻地摇头,食指比在唇间暗示他们不要惊动阿斯兰。接着学员们就把目光转回到阿斯兰身上了,只是偶尔间她会感觉到远处飘来一个偷看的眼神。
十几分钟后,阿斯兰的授课结束了,他转头对副官说了几句话,这时卡嘉莉注意到他嘴巴上叼着一根燃着的香烟。
交谈完毕后副官带着学员们走向停靠的飞机,他的目光随意地向木屋方向一瞥,然后他愣住了——他居然看见他的妻子站在木屋前。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木屋:没错!是卡嘉莉!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阿斯兰感到惊喜,他取下了香烟,像往常一样用靴子踩灭了。他快步走向她,拥抱亲吻了她,他的喜悦清晰地从声音中传递出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看看你。”她回答,她闻到了丈夫身上还未散尽的淡淡的烟草味,她轻轻地亲吻了他的嘴角,抬头时他默契地低下了头,“哦,我是有事找你。”
她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手掌拂过他的肩章,细腻的针线上绣着的银色的雄鹰标识——在他调任来陆军通讯兵航空师时他获得了上校军衔——这是一种补偿,他们把他调离了蒸蒸日上的情报部门,让他去管麻烦的新兵种,只因为他的妻子在法庭上为印第安人争回了保留地,她让文质彬彬的“绅士”们脸面尽失,让坐拥千万财富的大亨不得不为违反法律支付了一大笔赔款金。法庭不允许他们在宣判后再去找印第安人和她的麻烦,但法律没有禁止他们动用关系毁掉她丈夫的前途。
阿斯兰·萨拉曾是许多人心中认定的司法部调查局未来的局长,他尽忠职守,破获了不少威胁国家安全的案子;他有着良好的出身,他是帕特里克·萨拉参议员的独子,从小接受最优质的精英教育;他还有一副好相貌,和他共事的人很难不赞叹他的英俊......
然而他却有一个不传统的妻子——一个敢于和男人叫板的女企业家,一个努力于改变现状的德克萨斯姑娘,一个致力于解放妇女的女人,一个在旧金山最繁华的广场上演讲着种族平等话题的积极分子。
卡嘉莉做的一切都不奇怪——前提是这一切需要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她打破了太多的陈规旧习,她甚至拒绝在婚后改姓。在传统男士们的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格的,更让他们头疼的是,她还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和她辩论往往以灰头土脸的失败作为结尾。渐渐的,那些反对她的人依然在反对,但他们聪明地避开了和她正面交锋,转而在她触及不到的地方下手。
最终,他们让她的丈夫离开了华盛顿。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有着十足的理由:他们不能接受一个掌握国家秘密的男人是个印第安保护者,是个女权支持者,是个可以容忍黑人坐在白人身边的人,是个同情工人的人......他们没办法解雇一个功勋军人,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他们让他升官,然后把他派到了大陆的另一边,还美其名曰让他与家人团聚。
关于阿斯兰的升职调令是在各大报纸都在报道他准备卸掉军装之际传来的。
接到调令时阿斯兰正和卡嘉莉带着两个女儿参观尼亚加拉大瀑布,阿斯兰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反而是卡嘉莉当着许多人的面突然痛哭出声。她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知道有人不愿意他成为他应该成为的人,而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她。
那天晚上阿斯兰安慰了卡嘉莉许久也止不住妻子的哭声,他只好打电话让休假的尼高尔帮忙暂时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她哭了一整夜,他就陪了她一晚,直到第二天黎明她红肿的眼睛再也挤不出一滴泪,他才终于有机会说上话。
他告诉妻子其实他对自己是否能成为司法部调查局局长没那么大的执念,他从事相关工作是因为上面的命令,今天他们让他去组建联邦的第一支航空队伍,他欣然接受。他说这并不是件坏事,相反的,他们可以一起住在旧金山,看朝阳升起看余晖落下。他们以后不用两头跑,他对此感到无比的高兴。
他的安慰起了一定作用,他的话语十分真诚,但卡嘉莉依然能从他上扬的语调里听出落寞,那天清晨她狠狠地吻了他,把他推倒在床上激烈地吻他,她吻他时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而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那已经是1909年的事了。
阿斯兰在新岗位上干得如鱼得水,他常常写一些关于航空的文章寄往华盛顿,但却很少收到回信,就算有回信大部分也只是敷衍地表示他们知道了。有时他忍不住向她抱怨,他不明白这些可能决定未来战争走向的“空中飞鸟”为什么不能引起高层的重视。他陷入了牛角尖,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皱着眉头。
为此她去查阅了一下报纸公布的政府要员,她发现大部分军队高层仍然是参加南北战争的老兵,他们墨守着过去的战争经验,坚信决定战争走向的只会是脚踏实地的步兵和出其不意的骑兵。
她把这些发现转达给他,他起初不太相信,但过了几天后他的眉头终于解开了。她猜想在她不在时他肯定自己去查证了相关信息,结婚后不久她就发现他有查证的习惯,随着后来他的工作公开后,她渐渐明白了以前的那些她难以理解的细节——他突然间的敏锐犀利的目光,他夸张到让人难以置信的观察力......
后来的日子就平淡了许多,他们的生活像两条交集又独立的曲线,各自在不同的领域里发着光。结婚后他们从对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她学会了许多科学知识和上流礼仪,而他学会了怎样和讨厌的记者、国会议员打交道,怎样厚着脸皮向上层机构争取资金。
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今天,卡嘉莉才在婚后第一次有了恐惧。
“什么事?”阿斯兰的问话把卡嘉莉从回忆中拖了回来,他笑容款款地看着她,绿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
“你需要戒烟,阿斯兰。”她本想着用委婉的方式劝服他,结果开口就事开门见山。
“啊?”阿斯兰挑起一只眉毛,“戒烟?”
“嗯。”她点点头。
“戒烟?”他打量了她一下,她半长的金发搭在肩侧,她看上去完好无损,连黑眼圈都没有,“你星期三大白天开了十几公里赶到这里就为了告诉我你想让我戒烟?”
她又点了点头,他更加不解了。
“你可以在我周末回家时告诉我戒烟这件事。”她摇头了,这让阿斯兰感到好奇,他看着她琥珀色像浸润了溪流一般的眼睛,“能告诉我你这么急迫地跑来就为戒烟这件事的理由吗?”
她又一次地点了点头,她把米利亚利亚在伦敦的所见所闻全盘脱出,她几乎一字不落地把米利亚利亚的描绘画面复述给阿斯兰听。他认真地从头听到尾,期间耳边传来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学员们在教练的陪同下依次飞上蓝天。等她讲完时,五个学员已经回到了地面。
“所以你在担忧我在天上抽烟导致飞机失火。”她刚说完,他就猜到了她的担忧,随后他笑了起来,“在天上抽烟不会导致飞机失火的,”他看到妻子担忧地皱眉,忙补了一句,“我也不会在天上抽烟。”
“你只是为了让我放心才这么说的。”卡嘉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知道她做出这副样子后一般很难被说服。
他发现她的目光穿过他飘向了身后,他回过头,看见他的副官带着最后一个学员平安地驾驶着莱特B型飞机落回到地面。螺旋桨停转后,两个学员一左一右地推着莱特B型飞机狭长的下侧机翼将它推回了停机位。然后副官和最后的那名学员从飞机上下来,副官带着学员们走向木屋,他们经过阿斯兰和卡嘉莉时,年轻的学员们向她抛来了媚眼。但他们潇洒的调情在长官严厉冷峻的目光下很快戛然而止,学员们低着头,快步地经过他们的上校。
队尾的副官经过时阿斯兰叫住了他,他们快速地交流了一会儿,说着一些卡嘉莉觉得陌生的单词,但她还是听懂了一些:比如飞机还剩多少燃油。副官走后,阿斯兰对着她向停靠飞机处侧了侧头。
“眼见为实。”他说。
“嗯?”她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时,他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带她走向停放飞机的地方。
几个地面工程师正准备清空飞机的油箱,阿斯兰伸手让他们停下,走近飞机时,她清晰地听见了丈夫的话语:他现在要使用这台飞机。
她仍然还没消化掉他的话语,她就已经被阿斯兰带进了飞机的乘客位,阿斯兰弯腰给她扣好了腰间的皮带,给她戴上了一个像橄榄球员头部护具的帽子,接着他坐到了她身边。地面工程师将这台刚刚落地的飞机推出了停机坪,她听见他向他们说谢谢。身后两架巨大的螺旋桨开始旋转,巨大的噪音终于让她清醒过来,她忽然明白他想干什么,随着螺旋桨旋转,身下的飞机也开始慢慢地颤抖。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助地看着丈夫,阿斯兰看上去平静如常,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一支香烟。看到香烟时她瞬间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不满地看着他,看着他把那支香烟含在齿间。
“别担心。”他说,他打开两人中间悬挂在上机翼的油阀,控制着两侧的操纵杆让飞机正对着起飞的矮草跑道,“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关上了引擎,低着头指着一个个小部件似乎在检查什么,随后他转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人员,她也回过头去,她看见工程师正向他们点头。
他们重新坐正,她用余光看到地面人员跑到了飞机的侧面,她的丈夫在此时重新打开了油阀,飞机再次发出了那令人担忧的颤抖。骑着马狂奔时发出的抖动远超过现在的幅度,但她却从没在马背上感受到如此的惊慌和害怕。她知道身下的飞机将带他们飞上天空,但她也知道这飞机薄如蝉翼,她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害怕这飞机上天后解体,它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
正当她在脑海里上演可怕的灾难画面时,她的丈夫却无比的平静,他甚至取下帽子把里面的帽带拉出来然后重新戴上它,他又摸了摸他的上衣口袋,她知道他在摸什么——他习惯把打火机放在那里。
接着他碰了一个按钮,飞机缓慢地向前滑行,飞机的速度在巨大的螺旋桨噪音中变得越来越大,前轮开始微微抬起,迎面而来的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她心里忽然一个咯噔,紧随而来的是倾斜的世界,地上的建筑物越变越小,停靠的两架飞机也是,她侧过头向它们望去,发现它们真的变成了两只蜻蜓,接着它们变成了豌豆。
看着熟悉的世界越变越小是种神奇的冒险,她的内心依然忐忑,但当飞机改平后,这种忐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鲜的愉悦与兴奋。
她回过头去看阿斯兰,发现他正专注地操控飞机,操控飞机时他用上了两只脚,随着左脚踏板的踩下,飞机的左翼向下,右翼抬升。飞机向着左边倾斜,缓慢但稳定地向左转弯,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左脚,踩了右踏板,这次飞机向右倾斜,他将飞机改平了。
他的嘴上还含着那支香烟,他似乎注意到她在看自己,她看着他左手松开了操纵杆,他迅速地取出了打火机,当着她的面掀开了机盖。卡嘉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居然顶风作案,她喊他停下,但他却摁下了滑轮。黄色的火焰在劲风中坚持了不到半秒,他又摁了几次,仍然打不起火,他把打火机盖上放回了口袋里。她看到他朝自己做了个无可奈何地表情,他重新抓住了操纵杆,熟练稳定地操纵飞机在天上飞行。
之后他再没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他们在天上翱翔,飞机飞过整齐的红杉林,她看到溪流穿过森林,骏马在河边饮水,孩子在草地嬉闹......恍然间她似乎成了上帝的眼睛,注视着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在返回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斯兰和基拉会组建航空俱乐部。
见过天空的浪漫后,谁还会拘泥于地面的生活呢?
莱特B型飞机带着他们顺利地回到了地面,直到飞机停止颤抖,卡嘉莉才意识到他们愉快的飞行结束了。阿斯兰帮她解开了皮带,取下了帽子,而她走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拳头打在他胸口上。
她用力之猛导致阿斯兰踉跄了一下,而前来接管飞机的地面人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所震惊,他们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惊诧地愣在原地,直到阿斯兰用咳嗽暗示他们继续工作。
他取下了叼了一路的香烟,捂着胸口道歉:“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天上抽烟并不现实。”
“你可以用嘴解释,而不是在天上掏出一个打火机!”她生气地说。
“是我的错。”他低头认错,经过他的地勤人员大气不敢出,但他们还是偷偷地用余光看他们。
“你这个疯子,阿斯兰·萨拉!”她还没消气,扔下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赶紧跟了上去,身后的地勤人员看着一向严肃的上校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没管他们,只顾着追疾步快走的妻子。
“嘿,”他终于在木屋边拉住了她,“我真的错了,卡嘉莉。”他看到她的眼眶有些红润,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连连补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她问他,依然红着眼,他点点头,“有时你总是这样钻牛角尖,为了争个输赢非要亲自去试,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你是不是傻啊,阿斯兰!你可是有家庭,有两个女儿的男人!”还有妻子。下半句她没说出口,她看到丈夫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的脸上出现了焦急,她的话起作用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对不起,卡嘉莉。”他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带走了一滴逃脱的湿润,“我以后绝不会这样了,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她知道,即使他不向上帝起誓他也不会再犯了,可她想要的不止这些。
“那你可以戒烟吗?”
“嗯?”
“戒烟。”她重复道,“其实我早就想让你戒烟了,拉克丝说过最新的医学杂志上说烟草有害健康,报纸的调查也说明香烟流行后,吸烟者的寿命比普通人短,更易得癌症和肺炎,还会引发咳嗽和咯痰。我注意到你感冒时咳嗽总好不了,你没什么坏习惯,除了吸烟。我们刚认识时你就已经开始吸烟了,阿斯兰,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戒掉这个坏习惯呢?”
丈夫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皱着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看到妻子的湿润似乎又要夺眶而出。
“我想和你一起变老,不想你比我先走。”她红着眼,声音微微颤抖。
他握了握拳头,咬住了牙根:“好吧,我戒烟。”
“真的?”妻子的眉头瞬间松开,她的脸上出现笑意,那是阿斯兰喜欢的笑脸,刹那间,刚刚做决定的痛苦似乎没那么让他难受了。
“真的,绝不食言。”他说着,摸出两包香烟和打火机,他把它们交给了妻子,“你保管吧。”
“我相信你,阿斯兰。”她收下了他的烟和打火机,她将香烟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她注意到丈夫痛苦遗憾的表情,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他的唇,“周五回来时,穿着军装回来吧。”
他没明白她的奖励,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阿斯兰·萨拉的确在1911年短暂地戒烟成功,一战期间他再次染上烟瘾,结束后又一次戒烟成功。在他退休后和他一起戒烟却失败的朋友总是好奇他是如何成功戒烟的。
他总是用一句前总统的名言来形容让他成功戒烟的重要因素——温言在口,大棒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