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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小雨密密麻麻下了一整个下午，和周约着去打羽毛球的计划泡汤。近来身子乏得很，一沾床就不想起来，春困来得出其不意且流连忘返大有安营扎寨之意。我终于妥协，睡了个午觉。晚饭后母上大人不知去了哪家闲聊，我打开电视，有线出了问题，一夜也没恢复好，画面像被打上马赛克声音也时有时无，顿时失了兴致。

关掉电视，发现雨下大了，想着楼上的窗户还开着透气。楼梯间的灯闪了几下就灭了，再一看手机wifi没了，那就是停电，不是灯丝熔断。

没了防盗网的窗户很清晰，站在窗边看来来往往的车辆出神，不像小时候一样数数，昏暗中也看不清车牌和车标，就只是看着，看着汇聚和分开。路灯还亮着，两边的屋子却黑着，静悄悄的。

静悄悄的停电的傍晚很适合回忆，更何况还是漫长冬季结束的第一天。

小时候我一点儿也不讨厌停电，因为停电会有小玩意儿——蜡烛。孤独的白色柱身立在桌面上，火焰时不时跳跃，我感受不到风从哪个方向吹来，盯着蜡液积累，等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就把它稍稍倾斜，蜡液流到桌上，晾干一会儿温度也降了些，就可以用指甲一点点戳发硬的蜡块边缘，趁着还软把它捏成各种形状，小球最难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十几年前，“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口号还没有传遍大江南北，漂过竹子的双氧水还可以直接排进河里，屋后晒过凉席的田地寸草不生，空气中漂浮的都是牛筋、竹席混合着废水的味道，像毒气。早上叫醒我的不是梦想和八点钟的太阳，而是震耳欲聋的机器与竹子不断相撞的噪声。现在想来，这可能也是导致我耳鸣的源头。停电了就不会听到这种声音，可以轻松辨别出鸟叫和蝉鸣。夏天运气好的话能看到一两只萤火虫，吊带、凉梁（凉床）和蒲扇结合的效果不比空调差太多。冬天烧废竹屑“毕毕剥剥”，窝在火箱里困了就睡，不用记着拔插头。

去年在实习的学校，某天晚自习突然停电几分钟，整栋楼都在尖叫，是喜悦是刺激是发泄，老师的喊的“安静”被淹没在荷尔蒙的尖叫里，哪怕很快来电学生们也没彻底平复。我或许应该跟他们讲个故事：老师当年坐在初中教室里读书的时候，哪怕停一整晚的电也不会有这么久的尖叫声，大家只会觉得浪费时间，然后摸索着打开另一条线路上的多媒体，聚在微弱的蓝光前或者有手电筒的同学旁边继续学习。比起停电，我们更害怕少学一分钟就考不上高中和理想的大学。听起来是个心灵鸡汤类励志故事，但我肯定会省略掉趁着黑暗我想要牵一牵前桌男孩儿的手的心理活动。又或者跟他们讲我曾经支教的那个山村小学教室没有电灯，晚上队员们只能靠着手电筒写总结和教案。两个故事我都没讲，因为过了很多年早恋仍是个禁忌话题，学生家长视之为洪水猛兽，学生们依然只能“地下作战”，老师们处处堵截棒打鸳鸯。没有电意味着不用在学校上晚自习，他们估计会很开心，教室会更闹腾。

电子产品还不普及的时候没电的日子不难挨，只不过没有电灯和电视罢了。我还可以披着老妈的丝巾对镜跳舞，演《美人心计》里的窦漪房和聂慎儿；也可以就着芭比娃娃和积木自言自语一个下午；去屋后晒着竹片的油布上滚几圈直到被老板撵走。越小越能自得其乐，长大了反倒懂得了什么是在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中的被排斥在外。

人类过了几千年没有电的日子，电只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改变世界。在电子产品日益占据生活的今天，只有少部分人不被电子产品“操控”，我们嘴上说着是我们发明了它们，但事实是我们离不开它们。我并没有觉得没电的生活多么美好，就像现在，没有电热毯的被窝冷得像冰窖，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码字而不是在床上玩手机。但当生活越来越便捷，便捷到人与人之间不需要面对面交流靠微信聊天就能搞定一切的时候，停电是一个契机，我们停下来开始怀念，怀念以前有烟火气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