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萦的腿骨裂很轻,但也要求两到三周不能下地走路。妈妈最终还是过来照顾了她两周,最后因为爸爸一个人在家分外思念把妈妈召了回去。
……她觉得,爸爸一点都不爱她,只爱妈妈。
本想借此次机会休个长假,然而这场事故却迟迟没有解决,即便警方画出的素描贴得到处都是,也依旧没有抓到犯人。
日本民众愤愤不已,昨天居然号了一拨人到警视厅门口静坐示威。上司们焦头烂额,在为本案组建的专案组又一次开会的那天,她还是拖着伤腿去了警视厅。
萦萦不在,小野没有了效率极高的大腿,系里的活把他累个半死,临时上司中森警部的处事风格也让他万分不适。这次听说她回来,小野很狗腿地跑前跑后,从家里把萦萦接上,下车还要背她进门——
“别别别!我伤得没那么重,你别这么夸张!”萦萦打死不从。除了爸爸和弟弟之外,背过她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大熊前辈,另一个是降谷零。
小野扶着她单腿费力地挪进会议室,把她安置在座位上之后才离开。
现场的都是各课的精英,即使不认识也大多脸熟。而且出事那天那么多巡逻车都看到了她的壮举,再加上她本就是职业组出身,她可谓在警视厅一战成名。
面对各种寒暄和安慰,萦萦有些心累。
眼光一挪,忽然怔住。
为什么……为什么安室透会来?
警察再一次无能到要侦探来参与了吗?
安室透还是休闲的装扮,双手插进牛仔裤袋里,和毛利站在一起说着什么。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她。毛利还在说话,他的嘴唇却抿着,没有动。
隔了六米的对视。
“折三井警部,非常感谢你身体不便还能前来!”担任副指挥官的是刑事部的参事官,这种级别的人物参与,充分表现了案件的重要性。
萦萦的目光被打断,还没起来敬礼就又被按下了,毕竟她可是有伤在身的功臣。
*
会议正式开始,大家从头捋了案情,并且汇报目前调查状况。萦萦没有参与前期的行动,此时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静静地听。
听着听着,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跑向了对面坐着的安室透身上。那人在认真地听着汇报,笔上还刷刷地记录着什么。
之前的两个案子,他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才参与的,那么这个呢?
在他发现她的目光之前,她就躲开了。
“……案发在米花步行广场边的珠宝店,犯人目标明确,猛踩油门……”
耳朵里听着搜查一课的目暮说话,她本有些三心二意的思维忽然一动。
作为指挥官的刑事部部长小田切注意到了她,开口打断:“怎么,折三井警部你想起了什么吗?”
没想到那个大叔会突然叫自己,萦萦有些尴尬,看着满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她满脸歉意:
“……那个,其实是这个地点我比较在意……当年的东京特大假.币制造案,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珠宝店是曾经的一个窝点。”
……
这个,说走神虽然算不上,但在本案中想到自己还没解决的案件的确有些尴尬。
小田切惯常严肃的表情更加肃穆了一分:“刚才目暮你说犯人目标明确,猛踩油门,就是冲着那个珠宝店而去,这是巧合吗?”
他们之前已经分析过这些,但犯人究竟是无差别攻击还是另有目的一直都没有确认。
有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就就联系到了一起,一个小细节也可能串联起全部。
既然犯人的身份至今都只是范围而没有确认,那就要抓住一切细节。
而折三井的话无疑提出了一条新的路。
犯人犯案的原因一直没有确定,会不会和假钞案有关呢?
……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暂停了会议,各自回去搜查整合假.币案的资料,萦萦则被带到了一旁要求回忆当时所见到的犯人所戴耳钉的形状。
萦萦记忆力一直很好,可是毕竟头部受创,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想。
画完之后,小女警扶着她站起来去卫生间。
回来的路上,她又一次看到了安室透,他和柯南小兰毛利站在楼道里。萦萦忍不住问身旁的人:“那位先生也是作为侦探请来这里的吗?”
小女警察看了一眼,十分意外地说:“你不知道吗?他不仅是作为毛利先生的助手,同时也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啊!虽然当时目击者有很多,但只有他能完整复述出所有事情,并且还救下了折三井警部你欸!……”
……
!!!
那个人是安室透?居然是他救了自己?
那天他跟在自己身后吗?自己昏迷之前听到的也是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跟着自己是为什么?他想说什么吗?
小田切部长走到了毛利身边,嘴型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萦萦沉默了好久,才跟女警说不用扶了,她自己可以走。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田切部长。”她开口,恭敬地鞠了一躬,转身又和毛利等人打了招呼。她这一番举动很明显是有话要和小田切说,其他几人自觉地移开了几步。
小田切是妈妈带过的学生,一直也都很照顾她,当初从公安部过来刑事部他也帮了不少忙。
“身体还好吧?这么走没关系吗?”他看了看她未落地的腿,“你出点事的话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去看望东久老师了。”
妈妈原名东久胜江。
“嗯,原本都可以走了,只不过我怕好得不彻底,就没敢下地。”萦萦客套道,“……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
“可能明年新年过后,我会提交申请,调到大阪警察本部去。”
小田切一怔:“是老师担心你的安全吗?”
“……有这个原因,其实更多的还是我以后想回大阪发展,毕竟东京也没有亲人,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太大必要。”
小田切思索了片刻,“如果你已经想好的话,那也没什么。不过警视厅这里你已经很有资历了,可能回大阪之后都要重新开始。这些你自己考虑好。”
这些她当然知道。既然要调走,正式提交申请之前和他说一声是礼貌,但选在这个时间场合,也是故意说给身后的人听的。
看,她在努力呢。
会议重新开始,重新整理了关于假.币制造案的相关人员,在他们的家属中发现了疑似犯人的女子。
之后的搜查方向就很明确了,再查明有谁买过萦萦刚刚回忆出的那对耳钉,就能确认犯人身份,那个时候搜查就更方便了。
*
会议结束,萦萦准备回家。警察们还要上班,只有毛利一行人离开警视厅。萦萦看到毛利去开车,留下另外三人在门口等。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兰回头发现了她,第一时间想伸手来扶她。她已经站定,微笑着说不用。
萦萦看向安室透。
她前些天刚和他说过彼此不要再见面了,可是终究还是再见了。这就是命运吧。
“安室先生,我刚刚才知道您是那天救我的人,真是不好意思,这么迟才来对您表达谢意。”萦萦扬起礼貌的微笑,目光真诚地说。
……
安室和她对视了两秒,才缓缓开口:“没关系,比起警部你当时的英勇,我做的实在不值一提。”
柯南忽然拉着小兰:“兰姐姐,我们去看看叔叔开车怎么这么慢啊。安室哥哥,我们一会来接你哦——”
“欸?欸?柯南——”小兰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被拉着跑开了。
只剩下了两个人,萦萦忽然松了一口气。
“安室先生,知道是你跟在我身后救了我之后,我忽然就想来找你说说话——虽然那天我以为是最后一次聊天了。”
安室透本来是看着小兰跑开的方向的,听到她这句话才回过头来,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远方不知道哪里,没有焦点。
“想说什么?我可不知道犯人是谁啊。”安室忽然笑了,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虽然我也很想给你报仇。”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萦萦也跟着他笑出了声,过会像是想起了,才静静开口,“——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跟你分手吧?”
是的,当时如果降谷零不说,她也是会提分手的。
像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件事,安室怔了怔,“啊……是的,我也没跟你说过。”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萦萦看了看脚下,“我一直都是知道你在想什么的。从苏格兰死的那一刻,你就坚定了一定要进入组织的核心,不畏前途,不畏生死。”
两人隔着一步的礼貌距离,安室伸出裤袋里的右手,从前向后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呼了口气:“那你也不用说,你怎么想的我大概也都知道。”
“是吗?”萦萦转过身,盯着他,“我是怎么想的?”
他犹豫了一下,闭了闭眼,“大概是,不想找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死,未来一片黑暗的人吧。”
“……这样啊。”萦萦用气声吐出了几个字,“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你这么想真的没错。当我问你那个问题你沉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走的路和追求的东西都太不一样了。”
“你不是自私,你只是……”
“——我当时想的是,我不希望自己日后在等待你归来中每天为你担忧,然后在某一天等来你的死讯……却连你的尸骨都见不到。”萦萦说到最后几个字感觉心头有些闷,“大熊前辈的离开加剧了我的恐惧,我怕你跟他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回不来了。”
与其说是害怕跟他在一起,不如说是害怕听到他死。
“……啊。我明白了。”安室透缓缓说,“你跟我分开是下意识的逃避,以为你不知道死讯就等于我不会死一样。”
萦萦苦笑:“所以,前路漫漫,千万别死了啊……安室先生。”
话可能还没说完,但此时外面传来车喇叭声音,是毛利。
兰下车跑过来:“折三井小姐,让我爸爸送你回去吧,你的腿不太方便。”
萦萦以不顺路为由婉拒。
他们几人拗不过她,只能把她送上计程车,看着车子开动才离开。
萦萦坐在车里,悲伤才涌上来。
那天在咖啡厅说完再见,都没有这次这样——让一切都已经有了结局的感觉。
好久没哭过了,可是她这次她有些忍不住。低着头,泪珠唰唰地往下落,不一会就连成了一条线。……她不想放手,她不想放手啊。
在感情面前,理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司机忽然放慢了车速,对她说:“后面有一个人在追车,是你认识的人吗?”
萦萦满脸泪水转头,通过后视玻璃能看到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毛利把车停下,自己下车追上来。
发现萦萦回头了,安室停下了脚步。
可是萦萦没有让司机停车。她明白,他停下脚步的原因是他清醒了,刚刚追上来只是一时冲动。如果真的找她有事,他不会停下的。
她透过车窗对着安室挥了挥手,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再见。
转过身,司机很好奇地看了她擦去了满脸泪水,忍不住问:“你认识啊?为什么要追车呢?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萦萦笑:“我们互相没有电话号码。”
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了。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