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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不语-正传(六)棋语-10-老痒的筹码

送货的是个江西人,一笑就露出满嘴的烟熏牙。他跟老痒说,这玩意邪门得很,上几任经手人都莫名其妙挂了,他不敢压在手里,无意中发现老痒在收,只求要收就收全套,也别压价,好让他万一有什么意外,够钱财安置全家老小。

老痒当时的观念还比较唯物,觉得是江西佬一家抬价的借口,就没放在心上,出大价钱收购了整袋铃铛。那些铃铛都是青铜铸的,已经锈蚀成了绿色,上面有双身人面蛇的图案。他一只只拿出来和齐铁嘴给的本子对照,除了花纹形状相似外实在看不出名堂来,想到半夜只觉得头疼,便打算洗个澡醒醒脑子。

他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家里的玻璃茶几已经被打破了,他自己赤身裸体倒在地上,身下是茶几的碎片,全身划开了好多个口子,他母亲摇着他一直哭。母亲告诉他,她听到老痒冲出房门的声音,接着客厅就响起玻璃的破碎声。起先母亲也觉得头晕,但在听到玻璃破裂声后就清醒了,她出来看见老痒趴在地上,旁边有只麻布袋子一直嗡嗡地叫。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她捡起袋子丢到厕所的水桶里,那声音才停。

老痒在医院里缝了好几针,幸好并没有大碍。想起那件事他是后怕得厉害,如果不是母亲恰好在家,恐怕他就跟江西佬说的那些人一样了。但这件事反而激起了他的犟劲,让他更加觉得铃铛非同小可,非破解出秘密不可。

回到家以后,他将铃铛都晾干,又去买了几个好用的耳塞。家里是不能搞了,他在野地找了间废屋,风餐露宿了好几夜,守株待兔地等待下一次铃铛的发作。

果不其然,他又等到了六角铜铃蜂鸣的时刻。因为这次早有准备,他将铜铃丢到水桶里,等响声小了后拿出几只踩爆,找到了里面的蛊虫。有一些铃铛已经不会响了,老痒挑出几只敲开,发现里面的虫子都是死的,就像烂掉的蚌一样,一打开就发出一股恶臭。

铃铛的内部设计非常精巧,通气的管子、进食的管子和控制虫子肢体的机关有条不紊地安排在内壁和柄部,和外面装饰的纹路相连。这么一来他终于知道了,铃铛本身是一个会自鸣的乐器,除了持铃的手势、还要按压不同的纹路控制虫体的动作,产生不同的功效。

老痒开始明白为什么齐铁嘴找不到诀窍了,他们舍不得拆解真品,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原理。他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小铃铛不断地试验,才整理出一套操铃的方法,又把那个仿品的内部改成和小铃铛一样的构造。折腾下来他那些六角铜铃基本快用完了,他自觉有点可惜,便将最后一只灌了松香留作纪念,得出的成果和大号铃铛就送给了齐铁嘴,等候他的消息。

老痒本以为,这次算是交足了功课,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从那以后,齐铁嘴却又没了下文。他慌了神,揣度自己到底是哪里没琢磨对,但研究材料已经用完了,他就又找到那个江西佬,威逼他带自己去铃铛的原产地再挖一批回来。两个人跑到秦岭匆匆下斗,不料江西佬半路惨死,被虫子啃得干干净净。老痒死里逃生,身无分文,想用明器换火车票回家,结果被便衣逮个正着,没多久就入了狱。

“你出来后母亲就过世了吗?”我问他。

“走了……走好久了。”老痒捂着脸,将他母亲过世的事情讲了一遍。他说的话跟当年我在秦岭听到的差不多,但再次听到他说起缝纫机那一段,我还是不免感到几分寒意。

我没有打断他,任由他一直倾诉下去,直到他不再言语,才又问:“那你这次重回秦岭,又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我还能为什么?我妈都不在了。”老痒低着头,眼珠从指缝间盯着我,露出阴鸷的眼神,缓缓说道,“老吴,其实一开始,你怕那个铃铛的原因,是担心它会控制你那个朋友吧?”

我默不做声,他继续说:“我知道,他叫张起灵。你这么聪明,应该发现我隐藏了一些关键秘密了,我要和你交换。”

我压抑住情绪,冷静地道:“换什么?”

“退出吴山居,把你在老九门的位子让给我。”老痒舔了舔嘴唇,“这样我就告诉你,那个用来控制张起灵的真品和它的主人在哪里。”

听了这个要求我有点想笑,又替他感到些许悲哀。执迷不悟的人,在外人看来是不是都差不多?

我抽了口烟,把他的话在心里过几遍,大概有了谱,“没门。”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老痒愣了好一会,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我,喃喃道:“为什么?”

“从一开始,你和齐铁嘴就是想对付我,哦不对,是吴邪。”我弹了弹烟灰,“你把蛊虫装进铃铛里,控制了他的心神,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场你们几乎就得手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张起灵什么事。”

“你太高看自己了!”老痒嗤笑起来,“呵呵,你以为我和齐铁嘴是串通的吧?你想错了!我出狱以后才发现齐铁嘴在准备倒秦岭的斗。那个斗是我开发的!他竟然想渔人得利!我当然不能让他抢了先手,就哄着你跟我一起去截胡。你倒是好,掉下瀑布后就昏迷不醒。偏偏齐铁嘴那边也失控了。他们原本打算跟着张起灵再半路打劫,没想到那小子精得很,一开始就把他们甩掉。我们两拨人被虫子追到了一处,谁知道你会有那倒霉的麒麟血?”

说到激动处,老痒禁不住想举手指向我,但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他举了几次都不顺畅,才放下手愤愤道:“那个位置根本不是给你留的!当时张起灵已经不见了,我们却发现你的血可以驱虫。齐铁嘴说,用你一样可以启动终极,他给你放血以后,果然就引来许多发光的虫子。他还要我用铃铛控制幻术,设法套取终极给你的信息。再没有比这更傻逼的事了!你知道在梦里的你有多二吗?我为了不让你发现自己在做梦费尽了力气,结果真正的情报都被你拿去,你跟张起灵的这个劫倒是打得漂亮!”

“你说到点子上了。”我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们打算截张起灵的胡,如果你那个赝品对他有用,早就该用了。你自己都没搞到真品的情报,拿什么和我换?”

老痒的脸色铁青。只是随便打击几下就已经乱了阵脚,他果然还是太嫩了。我没有给他留下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你的故事很引人入胜,如果论演讲技巧我会给高分,这比你以前结结巴巴的样子厉害多了,几年不见你还是有长进的。但是——你说你对我隐瞒了关键情节,那我就试着替你补全吧。”

我抬起了一个指头,“第一,像你这种大规模的倒卖,哪怕瞒得过我,也瞒不过家里。阿姨虽然是外行人,但家里少了几件东西,她能看不出来吗?你不仅仅是偷家里的东西,还干了比那更坏的坏事。”

“以前我就看出了一些破绽,可惜没有往下深究。有段时间你搞了很多假货回来,我强烈反对,说买卖要讲诚信,不能以次充好,后来你也听我的话把那堆货送走了。其实是我搞错了,那堆货没有消失,而是用来换了你家的真货,这样就填补了你家产流失的窟窿。”我呼出一口气,“但是,你明明瞒着我变卖家产,却把那批假货拿给我看。解九爷的收藏广而杂,想在短时间内买齐跟真货相差无几的假货也不容易。这两点是不是很可疑?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原本觉得这件事情值得炫耀,不需要对我隐瞒,却没想到我的反应会那么大。因为那批假货原本就出自你手,你最大的本事其实是造假。”

老痒的脸色更黑了,我举起了第二个指头,“第二,我倒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隐瞒。你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的细节都指向了一点——从一开始,齐铁嘴找的都是我。他第一次来,问的是店主,第二次,说是等店主在堂再来拜访。他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对你的来历、去向也根本不关心。恐怕是看到《读史方舆纪要》,才发现你是解家子弟的吧。他待你算是不薄了,发现你的行径后给你警醒,还给了钱财劝你回头是岸。结果你还死皮赖脸地去找他,他肯定烦得够呛。”

“放屁!”老痒全身都颤抖起来,拿起手边的杯子就砸向我。不过凭我和他的距离,以及他手上的束缚,无论如何都是打不到我的。

等那杯子落地,我马上加快速度继续讲下去:“齐铁嘴后来看上了你,是因为你造假的本事。你一再央求他带你入行,他那时正苦恼怎么破解铃铛的秘密,也算是一拍即合。你确实有些小聪明,凭着他提供的图纸做出第一代作品,可惜没效果。后来你到处收集六角铃铛,弄出第二代作品,但还是不够完美。这时你和齐铁嘴产生了矛盾,他觉得是你不争气做不出来东西,你觉得他对你隐瞒了关键情报导致研究停滞。毕竟以我对齐铁嘴的了解,像幻术招式这么重要的内容他是不会轻易示人的,更别说‘同源共振’这类的情报,他绝不可能教你。于是你故伎重施,又想到了在家里用过的那一招——偷。当然你也不傻,偷了他的幻术秘诀后,立刻做手脚把自己弄进了监狱,他一个老夫子隔着狱墙只能望洋兴叹。在蹲牢的三年期间,你终于自己学会了整套幻术。还有,我猜你根本没摸过那只真铃铛,所以才做得那么蹩脚。你拿到的是图画?照片?也许你们一开始是和它的主人有过合作,但是谈判失败了,齐铁嘴就打算自己做一个,可惜你也耍了他一道,中间耽搁了三年,最后他只能带着个仿品到秦岭去赌命。”

老痒一直喘着粗气瞪我,我吸了口烟,淡定地看着他,“怎么样,我说对了多少?”

“你才是最大的仿品。”老痒没有正面回答我,“你凭什么过问这些事?”

我沉默了一阵才道:“我不想你走上歪路。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阿姨的过世……你怎么忍心让她孤苦伶仃地等你?”

“我叫了她去找你们的!我知道我把齐家得罪了,解家也好,吴家也好,随便哪家只要扶她一把,她的日子就不用那么难过了!可她偏不肯去……你知道我坐牢了,可你有管过她吗?没有吧?”老痒的愤怒溢于言表,突然又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算了,现在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你尽管不相信我吧,反正真品是确实存在的,我也知道线索。你把我得罪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叹了口气,心知是谈不下去了,把烟头摁灭后道:“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没门。我是最大的仿品,我不是吴邪。吴山居和老九门的位置我没有权利替他让给你。如果你是要和‘我’这个人换的话——你所谓的情报我本来就知道,没什么可换的。”

老痒的脸由青转白,他咬着牙瞪了我半天,最后才说:“你到底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带笑的话语,“问得多好啊,这问题折腾了我好几年,到现在还没完全整明白呢。”

转过头,我就看到小花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小花穿一套运动衫,头发用几个发卡夹得毛刺刺的,背上背着个大背包,表面还蹭了不少土。如果不是我对他的熟悉,估计一错眼就会将他看成赶火车的大学生。

“你不是说不来的吗?”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小花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谁说我不来了?”小花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话间已经把背包卸下放在了床上,他指指老痒对我说,“我就和他聊聊。”

老痒死死地盯着小花,刚才和我争吵的激动神情完全消失了,沉默得瘆人。但我能看出来,他其实是很紧张的,就像一头走投无路落进笼子里的野兽,随时随地会跳起来咬人。倒是小花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闲适得活像刚散完步进来讨杯水的路人。

看着这诡异的气氛,我竟然感到一丝不安,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小花我认识太久了,他是知道分寸的,老痒手脚不便也不用担心。

“你们的家务事,我在外面等。”

我欠身起来拍拍小花的肩膀,到门外的走廊上又点了支烟,看着窗外的林子整理思路。还没等烟过半,我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小花攀着我肩头眨了眨眼睛,“去搓一顿?”

“这么快?”我的烟差点掉地上,回头瞄了眼房间里,也没看到老痒的人,不由犯起了嘀咕,“你秒射啊?”

“去你的。”小花推了我一把,“我看你这几天在医院憋得可怜,好心给你补贴补贴,不去拉倒。”

“好好好,求解大少解救我这个难民,有肉万事足,阿弥陀佛天主保佑。”我把剩下的半支烟扔了,向他求个饶。小花也没有回嘴,挑了挑眉毛就在前面带路,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不过所谓搓一顿,其实也就是在西安城里的路边摊点了堆羊肉串和肉夹馍。他现在也算是腰缠万贯的主了,似乎还挺享受这种平民消遣,点完单还叫了两扎生啤。时近傍晚,我们沐浴着古城的夜风,在路边摊看着车来车往,倒是惬意非常。

因为身上有伤,我不敢多喝,啤酒只敢小抿几口。趁着刚上菜,我随口问道:“你把老……嗯……解子扬办了?”

“怎么?你想自己动手?”小花拿起一把羊肉串递给我。

“你让我做决定,结果你半道又把他劫走了。”我抖了抖羊肉串,“这算什么?贿赂吗?”

小花耸了耸肩,从我手里拔了几根自顾自吃起来,末了赞赏般地点点头,“你不会杀他的。”

“为什么?”

“你心软。”小花舞动着空竹签,“如果你真下得了手,我来的时候他还能坐在那里跟你对喷吗?”

我笑了笑,“先别管我,我是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小花收起脸上的顽皮,抬眼看过来。我熟悉这种表情的变化,他少有脸色冷下来的时候,这代表他对此的态度相当认真。

“我让他出国。我在美国有几个负责转销的堂口,他在那边呆着,跑不到哪儿去。”他十指交握,静静地看着我,“我说他被人盯上很久了。不光拐了吴邪出门,还跟八爷争食,现在又知道了你的秘密,留在这迟早被灭口,还是远走高飞的好。”

“这么简单?他就答应了?”我皱起眉头,又端详了他好一会,心头一动,“你的包没背出来,里面是什么?”

下一章回传门请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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