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杉杉和达达
逃跑的Cherie昏倒在山野里的一棵野果树下,雨太大了,树下刚好是洼地,瞬间积出了一个小水洼,Cherie整个身子泡在里面,不省人事。
翌日午后,雨住天晴,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进来。几只布谷鸟,来了劲的鸣叫。远远的传来两个老妪缓慢的步履声。这两个老妪年逾花甲,头发花白。其中一个,个子矮小,面容白净,头上戴着一块五彩的头巾,梳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整整齐齐的垂在后背,这妆发她从少女梳到现在,身上穿着藏蓝底,白色印花的长裙,耳朵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银饰,手指上戴着一颗不大但呈色很好的红玛瑙戒指。手里拿着一束刚采摘的新鲜野花。尽管年事已高,依然充满着对生活的热情。另一个个子高一些的老太太,身材魁梧。头发盘在脑后,用一块黑布包裹住,一双大脚,铿锵有力。她背上背着一个竹篮子,手里拿着镰刀,低头找寻草药。
那个手里拿着一束野花的老太太,嘴里嘟囔着,这些花只够用来做胭脂,还需要采一些装饰屋子,给仙子做个新的香囊。她的门牙早就没有了,说话漏气。
“仙子不喜欢你做的香囊,他都丢在抽屉里,熏抽屉了。”高个子的老太太说。
“胡说,他那是舍不得,他只有出远门的时候才戴。我得给他多做几个。“矮个子的老太太争辩道。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拌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拐过一条窄路,高个子的老太太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只脚。她轻声唤只顾采花的矮个老太太说,“喂,达达,你看看前面是不是一个人呀?”
“我眼神不好呀。“这个叫达达的老太太走上前,探着身子沿着高个子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是人脚,脚上已经起了无数个血泡,血泡又破了,淌着血,化了脓,粘着很多野草,还有蚂蚁。她捂住嘴巴,“天呀,这是谁这么可怜,一定是昨晚那场大雨困在这了。”
“先过去看看吧。“说完高个子的老太太镇定的走过去。那个叫达达的老太太小心的跟在她身后。
近前一看是一个年轻女子。不由得心疼不已,达达用手去探她的鼻息,“还有呼吸“又摸摸额头,”好烫呀,发烧了。“这个姑娘正是Cherie。
“这场雨下了3天3夜呀。“高个子老太太力气很大,她把Cherie从水洼里抱出来,将她靠在树边,一只大手搂住她,细细打量,满身的伤。
达达凑上前,摘下自己的头巾,先是从随身带的羊皮袋里倒出点清水沾湿了头巾,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脚底的伤,又用干净的手帕将脚裹住。
“杉杉,她的嘴上都是血泡呀。“那个高个子老太太叫杉杉。
“喂点水吧。”达达老太太把羊皮袋递给杉杉。
杉杉从羊皮袋里倒出一点水放在手心,贴到女孩的嘴唇上。
“幸好遇到我们,“达达说,”如果留在这里,夜里野兽出来,一定就没命了。“
“是的,我们把她背回家吧。”杉杉建议道。
达达发愁的说“可是我们两个老太太哪里有力气背她啊!”
“我先试试看。“说着杉杉起身,背她。
达达帮忙将Cherie扶起来。嘴里唠叨着“你都快80岁了,还要逞能。小心折断骨头。“
杉杉是个劳苦命的寡妇,丈夫在她不到30岁时,染上疾病,卧病在床多年,全靠她背着丈夫去看病,最终也没留住丈夫。膝下无子,埋了丈夫,出门打工遇到单身的达达,达达原本家境殷实,初恋失败后就终生未再谈恋爱,性格胆小的她,也需要一个伙伴。两个人情同姐妹,就此不知不觉,共同生活了半生。
杉杉背起Cherie慢慢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出多远。而惜命的达达不肯替换她,只不停说,“坐下歇会吧。”
已经喘起粗气的杉杉慢慢放下Cherie,三人坐在树下休息。
“我得先喝点水了。”达达说。
杉杉夺回水囊,“快没多少了。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留一些。”杉杉倒出一点水在掌心喂Cherie。虚弱的Cherie渐渐睁开了眼睛,满是感激,却无力说话。
“喝吧,孩子。”杉杉关切的说。
天渐渐黑了,两个老太太守着这个发着高烧的姑娘,一筹莫展。离家的路还有半程。以他们的速度,到家恐怕要半夜了。
“我们向仙子求救吧。”杉杉建议道,“天马上要黑了,遇到野兽就不好了。”
达达咧开没有门牙的嘴,哈哈哈的笑起来。“仙子一定在想,这两个老太婆,怎么还不回来做饭!”
达达的动物性是一只河狸,她在一次猎鱼的时候受伤了,被仙子救起。仙子很喜欢小动物,起初以为就是一只小河狸,带回家照顾她,帮她治疗腿伤。杉杉的动物性是一只黑乌鸦,找不到达达的杉杉用乌鸦的第六感找到了仙子家,赶不走这只老乌鸦,仙子就连同它一起喂养。不日达达的腿伤好了,两个老太太变回人形,为了报答仙子,要留下给他做饭收拾家务。一直独居的仙子起初是拒绝的,可拗不过她们,就此这两个老太太跟随仙子一晃10多年。仙子本名叫阿布力,仙子是达达起的外号,在她眼里阿布力是世界上一等一的美男子。此等神颜只应天上有。故此称他“仙子”。
这时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杉杉飞身变成同类,凑过去,冲着它嘎嘎叫着。那只乌鸦回过头来跟着杉杉飞了一阵,不知道杉杉究竟和它传递了什么信息。这只乌鸦转身朝她指示的方向飞去。
乌鸦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鸟类,它们飞得快,方位清晰,效率极高。果然没多久,一个穿着一身淡蓝色布衣的道士就到近前。他的头发高高的竖起,梳成一个缵在脑后,背后背着一顶斗笠。一件白色的长袍套在布衣外面,飘飘洒洒。这个道士就是阿布力,说起来已经40岁了,但颜值好似20几岁的少年。
阿布力原本确实是生气了,两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天黑还不回来,岂能不担心呢?看到她们是因为救人才迟迟未归,心下也就释然了。
“这个姑娘还发着烧呢。”杉杉说。
这背人的苦力活自然就落在阿布力身上了。“我来背她吧。”
阿布力背起Cherie,提一口气,脚下如疾风,快步开拔。两个老太太也连忙小碎步的一路紧跟。达达依然不解风情的举着鲜花说,“仙子,你看这些花香的很,给你做个新的香囊。”
阿布力歪头扫了一眼,“好。”
天全黑了,这样走,还要迁就两个老太太,何时能回去。阿布力停下来,对她们两个说,“你们到背篓里。”阿布力长了两只鹰眼,平时严肃起来表情很吓人。两个老太太立刻一个变成乌鸦,一个变成河狸,听话的钻进背篓。阿布力用手提住背篓,深呼吸,运用轻功,瞬间提速,就像在风中飞行一样,几秒的功夫,嗖的一下就到家门口了。
阿布力的家在一片竹林里。这片竹林长在一片低矮的山丘上,越过这片山丘,有一个低矮的神秘的内陆淡水湖。这个淡水湖是这里唯一不和大海相通的独立湖泊,它孤零零,静悄悄的躺在三个山丘的中间,仰望着太阳的东升西落,白云苍狗的转换。阿布力经常一个人站在山丘上,望着这片内陆湖,吹一天竹笛。这片湖水倾听着,吸纳着他的哀愁,再将这哀愁换以纯洁的湖水,涓涓流出。
杉杉和达达已经习惯了,只默默做好饭等他归来。当然这么爱聊天的两个老太太经常猜测,我们的仙子一定是受了情商。另一个就说,不,仙子这么俊美怎么会受情商!一定是妻子体弱多病,多情的仙子在思念亡妻。她们怎知道士乃是出世之人,不婚。
昏迷的Cherie被安置在客房,杉杉照看她。达达去做饭。阿布力脱下长衫,洗净手,进到客房,摸了摸Cherie的头,把把脉,回到书房,抓了几种草药。阿布力的书房里摆着一个很大的药柜子,是他自己亲手打造的,里面都是他这么多年四处巡山得来的草药。
杉杉隔着窗户瞧他在院子里支起小药锅,心里踏实了。只要仙子开始熬药,这孩子就有救。达达用毛巾擦净她的脸,小口的喂她喝水。
在她们的精心照顾下,第二天下午,Cherie就醒了。Cherie摸摸被子,香气扑鼻,将这屋子环视一圈,简单干净,一个圆桌,几个圆凳,远处靠墙立着一个衣柜。烧退了,身体清爽了不少。脚痛也就越发突出,将脚从被子里伸出来,已经用纱布包扎好了。会是谁救了我呢?Cherie又歪头看向窗外,阿布力又在熬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传过来。
她仔细的看着这个人,忽然想起好象是被一个男人背过,还迷糊的以为是Peter。想到Peter,她的眼圈红了,那如同梦魇般的经历,又在眼前浮现。
听到推门声,她赶紧又躺下,盖住被子。
是杉杉来给她送水,换药。达达摸摸她的额头,很是满意,心里暗暗佩服仙子,药到病除,神医。小心的掀开被子,给她的脚换药。
Cherie眯着眼,瞧着这个老太太,她是在山林里给我喂水的老太太啊。她小声的对达达表示感谢,“谢谢你们救我。”
杉杉见她醒了,惊喜的哈哈笑了,“你还是年轻,好的这么快!”
Cherie也笑了,杉杉的笑声有天然的亲和力。
“你怎么会困在了山里?“达达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
Cherie咬着嘴唇,沉默着。
杉杉见她不回答,包扎好伤口,起身递给她一杯绿茶,“喝点这个,仙子说对你的伤口好。“
“仙子是谁?“Cherie好奇的问。
“喏,院子里给你熬药的那个人。“达达说完,端起撑药的盘子出去了。
知道这个女孩子醒了,烧也退了,大家都很高兴。杉杉却撅起嘴巴抱怨说,“这丫头奇怪的很,问她为什么大雨天的在山上,就不吭气。“
达达听了不吭气,她想到了自己做了一辈子老姑娘,别人问她怎么还不嫁人,她也不愿回答,难道说我有个爱人,将我抛弃了?还不如沉默算了。
阿布力回答,“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用操心过多。”
“哼,来历不明,等她好利索了,让她离开。“杉杉气愤的说。
过了几日,Cheire就可以扶着墙,下地行走了。这一天,杉杉端着餐盘去给Cherie送饭。远远的就从Cherie房门传来
“啊,这孩子不见了“
房门开着,桌上放了一张纸,写着“大恩无以为报。“
“瞧,就是白眼狼。“杉杉放下餐盘,抱怨着。
“这个女孩怎么这样,也不道别就走了。“达达也不开心了。
阿布力倚着门框,双手包肩,思考了一下“她走不远,出了竹林就是山丘和湖。她还没好彻底,恐怕还得回来。“
这片竹林位于维度较高地域,早晚温差很大,晚上都要加一件衣服御寒。Cherie的脚尚未全好。她在竹林里就迷路了。天黑了,她还困在林子里。傍晚下起了冷雨,雨虽不大,可是钻心的冷。Cherie的衣服湿透了,头发滴着水。又冷又饿的她,还是走了回来,站在门口举棋不定。
阿布力背部有伤,一到阴天下雨就会发作,背部变得僵硬,疼痛。这里一下雨空气就变得湿冷湿冷。寒气顺着骨缝往里钻。每到这个时候,阿布力都要泡澡,缓和背部的僵硬。
“仙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病。“杉杉心疼阿布力。
“他有那么多草药,怎么就治不好自己的病?“达达纳闷的自问。
“我要是能学会他那个小针就好了。“杉杉想起某一年来了一个远道的客人住了些日子,他会用阿布力的针,他在的那段日子,阿布力就一直都没有犯病。
此刻阿布力正闭着眼睛在浴室里泡澡,他的浴盆特别大,他泡在热水里,还要练内功,发汗,排寒气。随着寒气被逼出,他脑海里泛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时他只有11岁,真正的少年,“喂,阿布力,准备洗澡吧。“是大他4岁的哥哥准备好洗澡水,唤他来洗澡。他雀跃的跑进来,脱掉衣服跨进大木盆,大大的木盆,暖暖的水,舒服极了。哥哥给他擦洗,痒得他咯咯笑。
“哥哥一起洗吧。“阿布力拉哥哥的胳膊。
“你洗完。我再洗。“
那时家里只有他们哥俩,家里穷,烧一大盆水,弟弟先洗,然后是哥哥,最后是母亲。父亲早就去世了。
日子虽然清苦,可是有哥哥的陪伴,母亲的爱护,家里依然充满快乐。阿布力回忆起这件事,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笑容。
忽然听到杉杉的斥责声,“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达达劝道,“你真是个大嗓门啊。回来了就好,孩子头发都湿了,先进去吧。”
阿布力睁开眼睛,仔细的听着,如他所料,那个姑娘走不出多远就得回来。
咣当,一声。
“啊呀,又晕倒了。”杉杉大喊。
阿布力紧张的双手伏在木盆沿上,关切的大声问,“是那个姑娘吗?”
“是呀,丧门星又回来了,没事我们扶起来了,你好好泡澡吧。”杉杉回答。
“你这个乌鸦嘴,怎么叫她丧门星。”达达嗔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