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同人/莉兹与青鸟】“再见莉兹”-为圣诞节而做的组曲(中篇)
春日 ソラ 2022-12-24

第五乐章  长笛,悲伤的行板[V.Flute, Andante doloroso]

       通往北宇治高中的道路人影寥寥,铲到路边的雪散发着丝丝冷气。干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像是伸手捕捉飞鸟的女巫。今天是天皇诞生日,学校也理所当然地放假,北宇治高中的校园里只有社团训练的学生们的声音。

       希美提着装长笛的小包,沿着高中时的通勤路,一步一步地走向学校。才离开一年多,这路上的景色居然已经变得陌生,也不知是季节变迁的缘故,还是她太久没有回来了。即便如此,光是沿着柏油马路边铺着石砖的走道前行,就让希美感觉无比怀念。

       上一次回来这里,是去年的事了吧。希美记得当时是和霙、夏纪还有优子一起来的,作为被吹奏乐部邀请的OG,在比赛前夕被邀请返校给后辈们加油。那一届吹奏乐部是真的很厉害呢,不仅成功打进全国赛,还拿下了金奖。

       如果我们当时再努力点就好了,真想打进全国大赛啊。希美回想起中学时,在返程的大巴车上与霙许下的誓言。虽然关西大赛金奖已经是许多学校高不可攀的成就,但对前一年获得全国大赛铜奖的北宇治高中来说,却是难以释怀的遗憾。假如那时候成功了的话,自己和霙的关系也会变得不一样吧,希美没来由地想道。

       迎面走来两个提着乐器包的女高中生,希美远远地走到一旁让开道路。她们聊着地从希美身边走过,已经走出几米的希美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渐渐远去的同校后辈。寒冷的空气让她们靠得更近,可能也是关系亲密使然吧。七年多的管乐吹奏经验让希美一眼认出,她们手中提着的分别是长笛的笛盒和装双簧管的包。

       女孩们消失在街角,希美吸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学校走去。

       以前的她和霙,在旁人看来也会是这个样子吗,希美不禁猜想。自从中学的那一天,希美主动邀请霙加入吹奏乐部起,大多数时候,霙都是默默跟在希美身后的那一个。希美时常转过身,或回过头,兴致勃勃地和霙讲自己刚刚发现的有趣的故事。霙不善言谈,但只要能得到她的回应,希美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拐过一个街角后,北宇治高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矗立在远处的校舍,只有几个教室还亮着灯。

       离学校越来越近,希美反而没来由地畏惧起来。她已经是往届的毕业生,这个概念之于校园,也就是除了特殊的日子外与路人无异的人。希美忽然想到,久美子她们也已经在今年春天毕业,还在学校的、希美认识的人,只有现在读三年级的后辈了。

       因为开放社团训练的缘故,学校的门敞开着,直接进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如果被发现不是学生的话,会不会被批评一顿然后赶出来啊……

       希美纠结着,在校门口来回踱步。她抬头眺望远处的教学楼,期待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今天毕竟是假期,校园里安静得近乎荒凉,只有一两个学生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过。更别说希美的朋友们已经全部毕业。她最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准备离开。

       手机突然响起收信铃声,希美点开屏幕一看,是夏纪发来的消息。翻到和夏纪的聊天框,上一条消息还是快三个小时前,夏纪发来的圣诞派对地址,以及她简单得有些敷衍的回复“收到”。

       下一条信息,也是夏纪刚刚发送来的信息,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她和优子与霙的合照。从背景来看,她们应该是在购物广场拍的这张照片。夏纪拿着手机,优子和霙凑在一起,眼睛却看着一旁冲着镜头微笑的夏纪,怄气似地嘟着嘴,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霙则是面无表情,像是在拍证件照似的。霙的模样和希美记忆中相去不远,这让她不知为何感到安心。

       “夏纪,你这是想说什么啊。”希美不自觉地露出苦涩的笑容,敲出「你们在准备圣诞派对吗?」做回复,对网络那头的夏纪自言自语道。

       希美当然明白夏纪和优子的用意,就算不用她们提醒,她也急切地想要和霙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好。但是,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在恐惧,她无法控制自己去迈出那一步。或许她还在等着霙主动邀请自己吗?就像那个时候用残忍的词语伤害自己,诱使霙肯定自己的能力一样?

       那也太过分了吧,希美自嘲地心想。

       “希美学姐?”

       这个声音略为耳熟,是曾经一段时间内交往密切的人的声音。但希美只能记得这个内敛的女声的面孔,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进入视线的是一名提着长笛乐器盒的女高中生。希美记得她的样子,她曾经和长笛声部的其他成员吐槽过自己被男朋友说“像河豚”的事。

       “你好,嗯……”希美记不太清她的名字了。

       女孩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我是江藤香奈。希美学姐,好久不见。”

       “喔喔,我记起来了!”希美恍然大悟似地,“香奈,你讲过和男朋友一起去水族馆的事呢。”

       “希美前学姐不要记这种害羞的事啦。”被提起往事的香奈脸上倏地浮起一片浅红,压着声音吐槽道。

       “哈哈哈,抱歉抱歉。”

       希美三年级是吹奏乐部的长笛声部首席,那时候声部里的同学们和她的关系都好得不一般,连后辈都用亲密的“小希前辈”称呼她。如今再见到当时的学妹,却恢复了正常的“希美学姐”的称呼,香奈对她的姿态也明显有了距离感。希美的心底忽然泛起一阵小小的失落。

       原来离开了某一个场所,曾经亲密的朋友也会产生隔阂啊。希美暗自感叹道,又反问自己:我和霙,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

       “希美学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实话,希美自己也没有特殊的理由,只是忽然想回到自己的高中母校,看看承载了三年记忆的场所。连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希美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仿佛有一根线在牵着她做了这件事。

       “我吗?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回来看看。香奈你是来练习的吗?”

       香奈提了提乐器包向希美示意:“今天放假所以不用排练,我是来自由练习的。”

       “这样啊。”希美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便要密谋什么坏事似地悄悄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吗,学校?”

       “可以呀,学姐要我陪一陪吗?”

       “谢谢你啦,不过我想自己看看。”

       “那我先回去了,希美学姐。”香奈郑重地鞠了个躬,“能再见到希美学姐,我很高兴。”

       “我也是哦,香奈。”

       “没想到希美学姐还能记得我的事,真的很意外。”香奈红着脸补充道。

       “嘿嘿嘿。”希美怀着对后辈的怀念与关爱,露出笑容,“再见,你们比赛要加油呀。”

       “谢谢。再见,希美学姐。”

       香奈又向希美鞠了个躬后,提着长笛包转身离开。

       “因为希美学姐记得自己的事而高兴”——即使是逐渐陌生的人,见面后还是会因为互相记得的一些小事而会心一笑。也许共同的经历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吧,就算两人从此永不相见,也会在记忆里为对方留下一片角落。希美感觉,自己的疑问,似乎开始稍稍解开了。

       希美目送着她在寒冷的空气中渐渐模糊的背影,转身走进校门。

 

       如同乐谱翻过一页,曲调便大不相同,四季飞逝,希美脑海中高中的记忆也被覆上一层微尘。但随着尘埃的衬托,昨日的回忆反倒更加令人怀念。

       作为吹奏乐部成员的那段时间,每到冬天,经常碰上今天这样的日子。阴暗的天幕下,站在窗边,可以看见三三两两回家的学生。试音声此起彼伏的练习室内,部员们的座位围成一圈,日光灯的白光洒满整个房间,小小的教室如同暴风雪中烧着壁炉的小屋,让人莫名的安心。

       虽然已经没有室内鞋,希美还是脱下短靴,从另外的鞋柜中取出供访客使用的拖鞋换上。以前经常看老师们穿拖鞋,没想到是这种感觉,和室内鞋完全不一样。

       转过门厅,走到饮水台前,希美像高中时代一样低下头按着出水按钮。冬天的清水格外冰凉,让她有些受不住,差点呛到。缓过来的希美,像是经历了什么趣事般哈哈地笑出了声。她回头想与人分享,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笑容也渐渐僵住,情绪低落地垂下眼眸。

       继续前进,摸着扶手爬上楼梯,空荡的校舍内只有希美的脚步声在回响。她记得通往练习室的这段路,在高中时都是和霙一起走过的。而如今她靠在扶手边往下望去,也不会看到霙的身影。

       也许青鸟真的要飞向遥远的苍穹了吧,去往她向往的宏大的世界。当她历经蜕变,不经意间回忆起湖边的小木屋,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悄悄归来时,不知莉兹是否还能认出青鸟的模样。

       办公室里还有值班的老师尽职地批改着作业,希美在门口偷偷往里瞧了一眼,心虚地踮起脚尖离开。上到顶楼,走过一间间教室,来到吹奏乐部专用的音乐室门口。如希美所料,门是锁着的。

       长笛声部的练习教室里,椅子被摆成练习时的样子,还没来得及还原。希美回想泷老师近乎变态的训练日程,大概部员们明天早上还要来到学校练习吧。已经“脱离”他魔手的希美,嘴角微微上扬。被移到窗前的课桌上,不知是哪位学生落下了装饰精致的礼品袋子。好奇心让希美走到桌旁,点缀着红丝带和红色小花的纸袋,似乎被用于盛装圣诞礼物,应该是某位心思细腻的少女为心爱之人所准备吧。

       从练习教室的窗边望向对面,希美忽然记起,对面大楼的生物教室,是霙曾经常待的地方。霙觉得实验室鱼缸中笨拙游曳的河豚很可爱,所以一有空就会去喂食、观察。也正是在那里,在希美用自残似的话语使自己的心灵遍体鳞伤后,霙紧紧地抱着她,说出了告白的话语。

       “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不好意思啊……”希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哝着,手不自觉地摸上脖颈,似乎在寻找被霙拥抱时她细嫩的皮肤触感。

       下楼,走过连廊,再上楼。希美绕了一圈,终于来到生物教室门前。推拉门出乎意料地没有锁上。深冬没有鸟叫虫鸣,走廊里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片区域在实验课以外的时间,几乎没有人会过来。希美不知道自己推开门后会看见什么,正常的情况当然是除了教室固有的设施外什么也没有。但是希美的心中莫名期待着见到什么不寻常的——或者说是她想要见到的,但又不敢见到的。

       希美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教室的门。果然,空荡荡的,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她放轻脚步走入室内,仿佛担心惊醒埋藏于往日尘埃中的心境,或是放逐出封印在记忆日记本中的幽灵——那本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烧掉的日记,放下的往事。

       希美走到靠窗的柜台边,河豚寄居的鱼缸亮着灯,胖乎乎的小鱼似乎比她离开时长大了一些。夏季的某一天,她也是在同一个地方,为自己终要成为打开笼子的莉兹而暗自神伤。面对霙的话语,她的回答是放飞青鸟的最后一步。如果当时她不那样回答,两人的结局,如今的现状会不会不一样呢?希美无法自抑地想道。放飞后的青鸟,还会觉得莉兹是她的唯一吗?

       然而,我的回应,终究还是让霙得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吧。只要知道她还保留着对我的爱,哪怕是在那一刻,也足够了。希美这样安慰自己。她当然知道一直回避只会不断消解她与霙的关系。只是,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一个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塑料袋,无法停下。

       如果两条平行的线是平行的“disjoint”,那么,在它们相遇的一刻后,便会渐行渐远。最刻骨铭心的回忆,也会停留在相交时分。就像小孩子长大后再也做不好童年翻花绳的小把戏一样,希美也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没有霙的双簧管陪伴的长笛,是否还具备那时独属于她一人的情感。

       如今,霙的双簧管已经彻底解放。希美的角色反倒对换,成为了跟在身后追逐的那个人。只是,她并不害怕霙会主动离开自己,反倒更担心因为自己的能力差距,而导致与霙的渐行渐远,直至最终分别。相见的话,也不一定能聊到一起吧——希美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没有一个长期的事物将两人联系到一起,希美总感觉她们好像没有理由相见似的。

       那日午后的阳光,在记忆中投下金色的倒影。没有送出的巧克力,融化在口袋里。

       手机再次响起,希美打开发来消息的夏纪的对话框。这次又是一张照片,以及「想着希美会喜欢,所以就发给你了」这样的恶作剧似的语句。点开夏纪发来的照片,希美的心跳难以控制地加速。

       照片中是从侧边的视角拍摄的,只有出神凝视着鱼缸的霙一个人的侧颜。不知冬日寒冷的小河豚没有回应霙的关注,而霙也仿佛另有心事。她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眸,如同闭起眼在祈祷什么。霙微弯的嘴角,是因为回想起往事而欣慰地微笑呢,还是对这份感情无法重来的苦笑。毋庸置疑,这张照片的拍摄地,就是希美现在所站的地方。

       「你们也在学校吗?」

       希美敲出文字回复,心头浮起无法描述的期待。那是等待一个救赎懦弱自我的时机的期望,却又包含着对自我无法把握机会的担忧。是的,希美不敢主动寻找霙,但是,如果是偶然的机会呢,如果可以让两人不需要什么理由相约,就能自然而然地相遇呢?

       「抱歉,现在已经回去了。」

       几乎是在希美发出消息的同一刻,夏纪发出了“致歉”的表情,回信随之而来。希美的希望瞬间落空,但比起失落,更多的反倒是对自我的嘲笑。回忆着那日午后的阳光,希美的鼻头忽然发酸,她轻轻咬住嘴唇,欺骗着自己已经模糊的双眼。

       泪水几乎要落下的刹那,从走廊传来了沙沙的声音,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回响在希美心脏不知何处。熟悉的步伐节奏,让她的心倏然警觉,记忆深处的画面再度被唤醒。希美抬起头,却突然察觉,透过冻得结冰的窗户,在凝固于玻璃上的冰晶中,她望见了一双粉色的眼睛。

       顺从本能的驱使,在潜意识影响下,希美转过身去,然后,在教室门口,看见她完全没敢想过还能再见的身影。

       “希美……”

       霙哽咽地呼唤道。


第六乐章  木管二重奏,双簧管与长笛,激动的急板-柔情的[VI.Duet of Oboe and Flute, Presto agitato-Affetto]

       “真怀念啊,在吹奏乐部的日子。”夏纪呼出一片白雾,感慨地说道。

       “不知道香织学姐现在怎么样,”回忆起往事的优子多了几分惆怅,“感觉我都快忘记怎么吹小号了。”

       “香织学姐肯定会记得你啦,毕竟‘香织学姐真的是天使!’嘛。”

       夏纪学着优子的语气,故作姿态地说出作为香织铁杆粉丝的优子最常说的一句话。

       “夏纪!”优子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咬牙切词地喊道。

       离开学校的路上,优子和夏纪说笑着,还在回味不久前重返校园的经历,跟在两人身后的霙却突然停下。

       “对不起。”

       优子和夏纪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霙,怎么了?”优子问道。

       霙冷静地回道:“礼物,忘在学校了。”

       “诶,是要给希美的圣诞礼物吗?”夏纪问道。

       “嗯。”

       优子连忙抓起霙的手,转身就要往学校的方向走:“霙,我陪你回去拿吧,应该还来得及。”

       “我也去。”夏纪说着跟了上来。

       但霙却停在原地,双脚一点没有移动。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霙……”优子的手僵在半空,望向霙的眼中充满不解。

       “优子,对不起。”霙垂下脑袋,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自己去就好。”

       “霙,我们在哪里等你?”夏纪主动问道。

       “夏纪和优子,可以先回去。”

       从霙的眼睛中,夏纪似乎看到了某种无法描述的,但又颇有些决绝之意的感情。

       “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吗,霙。”优子松开手,后退半步,担忧地注视着霙。

       “嗯。”霙点点头,“谢谢你们陪我。”

       “霙,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看夜景吗?”优子的语调骤然升高。

       霙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优子……”

       优子的神情像是受到打击,也许霙主动要求独自行动,让她产生了被不需要的感受吧。夏纪牵起优子的手,向霙嘱咐道:“再见,霙。我们明天再去你家,一起准备派对。”

       “嗯,再见。”

       “再见……”优子嘟哝道。

       霙点点头,转身离去。娇小的身影走上坡道,转过拐角,消失在夏纪和优子的视野中。微风拂过,枯枝摇动,深冬寒冷的道路上,只剩下优子和夏纪两人。

       夏纪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拍在最前面的是刚才偷偷拍下的,以霙为主角的照片。照片中的霙神情复杂,夏纪读不懂,那表情下深深埋藏的感情。

       “夏纪。”优子像小动物一样,失力地唤道。

       “稍微陪我一下好吗?”

 

       天色渐渐暗淡,橙黄色的太阳落在远方的山上,天边五彩的晚霞好似碎掉的浪花。扫到一旁,堆在路边的积雪沾上灰尘,不再纯白。时而有汽车匀速开过,轮胎滚动的声音随着车辆的远去而渐渐消失。

       霙提着装有双簧管的乐器盒,沿路返回才离开不久的北宇治高中。傍晚气温骤降,空气忽然变得更加寒冷,霙竖起了衣领。人行道上孤独前进的娇小女孩,被西沉的太阳投下剪影,柔弱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被刮倒。

       霙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把精心挑选,准备送给希美的礼物落在学校,沉重的负罪感像是挥发的酒精,从心底升起。她加快脚步,希望能快一点赶到。如果被其他人拿走怎么办?如果学校已经关门怎么办?霙试着不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加快脚步往学校赶去。

       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拒绝优子陪同前往。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累了——故地重游一番之后,忽然想自己待一会,没有他人在场地自己待一会。

       当北宇治高中的校门出现在霙的视野中时,已几乎耗尽体力的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霙都害怕自己被希美遗忘、被希美放弃。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希美因为和消极练习的三年级前辈水火不容而退社,却从来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过霙。直到霙在放学后来吹奏乐部练习的学生中找不到希美的身影,也没有再听到希美呼唤自己的声音,她前去询问前辈时,才得到“伞木希美?她前几天不是退部了吗”的回答。

       就像莉兹担心青鸟会离自己而去一样,霙害怕希美不声不响地,振翅高飞,离开她的生活。哪怕退部事件后的第二年希美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与霙重归于好。

       霙不知道自己把装有礼物的纸袋忘在哪里,她记得自己只去了几个声部的练习教室和生物教室。保守起见,她决定先从第一个去的长笛声部练习室找起。

        霙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明明她和希美连面都见不到,却还是愿意精心地为她挑选她可能喜欢的礼物,再托优子或者夏纪转交给希美。而希美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把圣诞礼物传递到霙的手里。霙有些时候甚至会以为,自己是在给一个模糊了的、几乎要消失的希美幻影,在送上自己的爱。

       就算只是幻影,也比彻底的消失要好。霙这样告诉自己。

       太阳又往下沉了几分,快要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之后。冬天的夜晚到来得更早,霙没有把手伸到感应器前,楼道里的触摸式感应灯也就没有开启。霙提着的乐器包中,微小的连接处结构件晃动的响声,在过分安静的走廊上回荡,像是校园里的精灵在悄悄观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霙来到长笛部员的练习室门口,她离开前关紧的教室门,现在却打开了一条缝。霙忽然警觉起来,她意识到在自己走后,还有别人来过这间教室。

       会是谁呢?霙不知道,但是她的脑海里却有一种模糊的期望,期望来过的那个人,是她所想要见到的人。不过,她可能已经离开了吧。对于在这里与她重逢,霙没抱多少希望。

       霙轻轻推开门,像是怕动作幅度太大会惊走本就微弱的希望。她藏在门板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教室内部看去。空无一人,只有被落在靠窗课桌上的,放在精致纸袋里的圣诞礼物。

        那个人不在,她早该知道的。尽管霙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的幻想幼稚不堪,但此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她走进教室,到窗前拿起自己的纸袋。

       该离开了,霙告诉自己。她抬起头,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对面教室微弱的亮光。黄昏的余晖中,霙望向光线传出的方向,眯起眼,试图看得更清晰些。

       视线慢慢聚焦在对面大楼生物教室的窗边,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留着长发的女孩子,在额前分开的刘海,还有……

       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霙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屏住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喉头哽住了,鼻子像是感冒一样发酸,泪腺也为之受激。

       那一定是希美,霙肯定得不能再肯定。虽然黄昏灰暗的空气让她的面孔笼罩在阴影中,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霙,那一定是希美。这是七年来霙一直追逐着希美的脚步、渴望离希美更近一点而产生的直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霙都全部铭记于心。

       为什么莉兹会害怕与青鸟再度会面呢,真的有这种可能吗?霙不明白。她只想过自己被希美厌恶的可能性,更是厌恶喜欢希美的自己。希美是霙永远追逐不到的光芒,以前是,现在也是。

       青鸟会讨厌莉兹吗?不,不会的,要她讨厌希美什么的,还不如让她一死了之。不管希美变成什么样,霙是不会改变自己的爱的,她始终这样相信。既然如此,希美究竟为何,要回避着与她相会呢。

       霙转过身,快步离开教室,双簧管和礼物都被她留下。胸中的悸动鼓动着她加快脚下的步伐,她三步并做两步,直到奔跑起来。但霙的体质终究无法支持她大幅度地运动,才刚刚下楼,她就已经感觉双腿发软,喘了两口气后,霙勉强地继续前进。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点,仿佛希美随时都可能离开。

       走到半路,霙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声音,在质问她自己: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和希美一起呢?对啊,曾经她和希美是一个社团的伙伴,作为朋友而共处是理所应当的。而如果她,铠冢霙,是希美的恋人什么的,那自然也可以不用顾忌一切地和希美在一起。但是,她只是希美的朋友而已,朋友这种东西,如果没有适当的理由,真的可以形影不离吗?

       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把这个问题硬生生按入内心深处。如今,她只想再见到希美,哪怕只是一面,一面就好了。虽然青鸟的离去,是因为莉兹执意地放飞,但青鸟并不是不幸的。让青鸟自由地飞翔,就是莉兹的幸福。

       霙扶着墙,爬上教学楼顶楼。从生物教室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勾动霙的心弦,她心中早已封存的记忆,此刻再度被唤醒,像是游荡在古旧学校中的幽灵。她放慢脚步,唯恐惊走这失不再来的机会。当白皙得如同瓷器的手扶上门边,霙站到门口时,她终于看清,教室中那位女孩的身影。

       束缚青鸟的,只是莉兹的怀抱。可束缚莉兹的,却是她先天与青鸟的能力差距:作为人类的莉兹,不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和青鸟一起飞往苍蓝的高空。莉兹从来不能真正束缚青鸟,只是青鸟依赖于她罢了——如果莉兹认识到这点,她还能像原来一样,直面青鸟的爱吗?如果青鸟认识到这一点,她是否会从自己狭小的视野中解脱出来,发现莉兹深藏的纯粹的爱意?

       希美看到我真的会高兴吗?临门一脚的时刻,霙却差点再度退缩。如果希美看到自己非但不会欣喜,反倒感觉厌恶,那她还是赶紧掉头回去吧。——这样,真的可以吗?但是,我想见到希美,哪怕只是一面。霙这样想。如果她不喜欢的话,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是在那之前,哪怕只有一瞬间,一瞬间就好。

       对不起,希美,请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吧。

       霙沉默地在心里致歉,微微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声带已经熔断。她紧紧咬着嘴唇,喉头忽然哽咽,泪水盈满了眼眶。霙紧紧握起拳头,指甲几乎抠进肉里,疼痛的感觉让她更加折磨。

       霙一字一音地勉强开口,唤出那个心中思念过、期盼过无数次的,为了与她再会、让她开心,自己可以舍弃一切的人的名字。

        如心有灵犀般,在她开口的同一刻,女孩转过身,看着霙,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霙……”

       希美的声音颤抖着。

 

       “霙,你在哭吗?”

       希美瞪大了双眼,心中为霙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欣喜中又夹杂着扭曲的些许畏惧。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出半步,抬起手,却缓缓放下,仿佛在驯服闹脾气的小动物,亦是在安抚自己。

       “我……没有。”

       霙往前走了几步,笨拙地用沙哑的嗓音给出否定的回答,却又欲盖弥彰地抹了抹眼睛。

       明明有好多话想对希美说,却偏偏不知道如何开口,饱含情感的话语,却卡在因充血肿胀而颤抖的喉头。霙只是不停地抽噎着,双眼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希美,好像一个不注意,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真是意外啊,霙也会在这里。”希美的右手抓着自然放下的左臂,警戒地后退一步,靠在柜子上,勉强地挤出笑容,试图转移话题,“这也是我们的默契吗?”

       “为什么?”

       霙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自顾自地抛出自己的问题。

       希美勉强能猜到霙的意思,以及她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希美每次都不来聚会?为什么希美总是在回避着和我见面?——对于这些问题,希美只能搪塞,因为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明明会伤害霙,也会伤害自己的事。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如果害怕自己和在意的人的关系日渐疏远的话,不断增加两人相处的记忆就好了。但是,她在恐惧什么呢?

       “嗯?”希美睁大眼睛,明知故问地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希美又要这样?”

       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起头直视希美的表情。每念出一个字,双手抓着裙子下摆的力度就增大一分,仿佛只有绷紧全身,她才能鼓起勇气像希美发问。即便如此,霙的声音仍然微小得如嗫嚅一般,在她面前的希美也只能勉强听清。

       希美无言地凝望着霙,左手抓着上衣下摆的手指渐渐收紧。为了不让泪腺受压,她微微眯起眼。垂下的刘海在霙的面庞投下阴影,希美不知道此刻她白皙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是怎样痛苦的表情。

       “突然就不再联系我,不参加有我的聚会,也不愿意和我分享自己的事……就好像、好像突然消失一样,我根本不知道希美去了哪里。”

       霙虚弱的声音,与其说是质问,倒更像是对她自己的责备。她吐出的话语并不尖锐,但她那耗尽全部心力的模样,却让希美像是亲眼目睹自己喜爱的小鸟含着悲痛与遗憾永远离去。霙的一字一句,如钢钉般真真实实地扎在希美心上。

       如果青鸟飞回记忆中的地方,却不见莉兹的身影——一年如此,年年如此,她会因此绝望地离去吗?大概比起离去,青鸟更有可能在找遍所有角落仍没有发现后,在曾经与莉兹愉快生活的地方苦苦等待吧。正如莉兹无法触及青鸟飞往的高空,青鸟对莉兹所生活的人类世界也一无所知。只有莉兹,她也只知道有莉兹,是能让自己稍稍安心的人。

       霙缓缓抬起头,希美这才发现,她的脸颊以完全被滑落的泪水濡湿,粉红色的眼眸在泪光盈盈中如一汪清泉。紧紧抿住的嘴角,又堵住了多少急切地要脱口而出的话呢?

       “我……我很害怕,希美会像高中一年级一样,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如果希美再消失的话,我就永远,也找不到你了。我不知道希美在大学的哪个班,也不知道希美什么时候参加乐团的练习,如果希美再消失不见的话……我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希美。”

       抱着左臂的右手滑落,两只手在身前握住,希美不敢直视霙的面孔,只是垂下脑袋望着自己扣在一起的手指。

       “霙和我说过吧?音乐大学很忙的呀,要是因为我而让霙落下课程什么的,那不是很不值得吗?”希美还是无法做到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担心发现自己和霙其实没有那么要好”什么的,怎么可能对面前这个脆弱的女孩说出口呢,“我一直都觉得,霙真的很了不起,能考上音大什么的。要是因为我让你的努力白费,那就太不值得了。”

       是啊,在霙面前的是一片更广阔、更高远的天空,那是希美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触及的,但却是霙与生俱来的领地。我做了什么呢?希美问自己。我不过是把霙带进音乐的世界而已,仅此而已。并不是因为我的存在,霙才会具有如此高超的才能,那是她的天赋,既然是天赋,就是谁也不能赐予、谁也不能夺走的。

       “希美……”

       霙往前走出一步,伸出手想要触碰希美,但希美突然抬起头,自虐似的目光仿佛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面障壁。霙的手在离希美仅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又默默地放下。

       希美注视着霙摇动的双瞳,为难地摇摇头,仰起头望向天花板,不让自己就要决堤的眼泪流出。片刻之后,她平视前方,朝着霙,露出无能为力的凄笑。

       “不要在意我,霙。”希美感觉自己的语气在变得湿润,“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已。”

       “……”

       希美和霙不一样。音乐对霙来说,是爱好,也是职业,但希美只是因为喜欢长笛才坚持吹奏而已。对长笛的这份喜爱,在日后也一定会因为工作、交际等等社会人无法避免的琐事冲击,而日渐变淡,甚至在她来不及察觉时彻底消失。若是那样,希美与霙唯一的羁绊,也会中断,而她和霙共同的回忆,也只能是回忆了。

       也许我就是在害怕这个吧,希美想道。害怕自己失去曾经的光芒,害怕变成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社会人,害怕自己因为失去音乐这一与霙的联系而和失去和她在一起的理由、因她而生的心情。希美害怕,未来的某一天,在电视上偶然看到霙的演出,想要再翻出自己的长笛时,却发现曾经视为宝物的乐器已经在箱子里静静生锈。

       正因如此,她才不希望自己亲身经历这消失的过程。如果霙成为她生命中曾经的过客是注定的事,那与其让两个人在痛苦中分离,还不如相忘于日常之中。希美不能说这是为了霙好,因为这真的是她自顾自的想法。

       “对不起啊,霙。”希美掐着自己手心的肉,盯着脚尖,自嘲地笑道,“到头来,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因为害怕你变得陌生,而把自己隐藏起来,真是太恶劣了。不过,也许我们终有一天,会只剩下回忆吧。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追不上你了……”

       “不是的!”

       霙绷直身体,用尽全身的力量喊出否定希美自暴言论的话语。尽管她的声音仍然哽咽,泪水还在溢出眼眶,但霙却如同下了决心一般,走到希美跟前。

       希美像是落入泥水中却被人抱起的小狗,缓缓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霙。像是被她流露的悲伤与痛苦所震慑,希美站直身体。她与霙之间的距离不过十余寸,仿佛随时都能触碰到霙颤抖着的粉红色嘴唇,沾着泪珠的睫毛如纯洁的水晶般晶莹。从相互陪伴了七年的霙眼中,从那双闪烁着泪花的美丽眼眸中,希美确信自己看到了将要喷涌而出的真情,和充满渴望的目光。

       突然,希美的上身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冲击力,像是无言的抗议,又好似真情的倾诉。与一年前的那个拥抱不同,霙仿佛在主动尝试让希美接纳自己,而希美也稳稳地将她拥入怀中。霙的脸埋在希美肩头,全身都在倾诉着“想要离希美更近一些”,自然垂下的头发搔得她的脖子有些痒,但这感觉却暗含难以言说的舒适,像是被仓鼠轻轻咬着指尖。霙的手环着希美的腰,敏感的她为了压抑自己的感觉,不得不咬起嘴唇。

       她抽出手,抱上霙的肩膀,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头上,像是在抚摸小动物的脑袋。

       “我想要见希美,不管希美变成什么样,我都想要和希美再见。”

       “没有希美的话,我是不可能考上音大的。没有希美的话,我根本不会加入吹奏乐部,也不会有机会了解音乐,我永远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暴风雨过后的那一日,假如莉兹不曾注意到坠落在湖边的青鸟,不曾将她迎入自己家中,青鸟的命运也许会就此改变,两人生命的轨迹也绝不会有交集。若是初中的那个下午,希美不曾走到霙的桌前,询问她的名字,霙会永远是普通的归宅部的一员,在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中,迎来平凡得没有任何色彩的生活。

       “我的未来,是希美带来的 。”

       是希美给她的生活带来了缤纷的色彩,霙不会忘记。单凭这一点,她就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和希美的羁绊彻底消失。

       霙微弱的吐息拂过希美后颈的皮肤,像是在被她的手指轻抚一般,略微发痒但又勾动神经的触感,让希美的双眼不禁发眩。

       “霙不是早就说过了嘛,这些话。”希美哑然失笑,转瞬又为自己的残酷感到羞愧。

       “我要再说一遍。”此刻的霙格外倔强,这股看似微弱但无法动摇的力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处涌出。为了不让希美从自己的身边溜走,她只能这样倾诉。

       如果不是莉兹的放手,纵使青鸟再渴望飞向蓝天,也会因为对莉兹的眷恋而为自己套上枷锁。所以,纵使青鸟展翅高飞,是因为她听从了莉兹的愿望。但这样的青鸟并不是不幸福的,因为莉兹与青鸟的幸福,就是对方的幸福。所以,无论如何,青鸟都不会忘记给予她幸福的莉兹,也不会希望莉兹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变为平庸的人。

       “我的一切都是希美给予的。是希美让我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希美让我拥有现在的生活,是希美让我成为特别的人,是希美给我的生命带来了颜色。”

       霙伏在希美肩头,简单却直白的句子,如冲出堤坝的激流般倾诉着自己的感情。突然被述以真心的希美,目光不知所措地游移。

       “希美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我的、我的一切。所以,我不想和希美分开,拜托了……”

       霙的口中吐出最后一句话语,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付给挂念了七年的心爱的女孩,之后,她仿佛泄尽所有气力,软软地伏在希美身上,像是疲惫的幼猫。这是她曾经和夏纪坦白,却一直没有勇气告诉希美的心情。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总是回避自己的女孩。

       并不宽敞的教室内,时间静静地流逝。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西方的地平线,余光投出远处山峰绵延的剪影。在缓缓消散的绚烂晚霞中,即使是严寒也选择留下的鸟儿拍打着翅膀,飞回温暖的小巢。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已亮起,柔和的白色灯光落在积雪上,映出一片晶莹。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希美已看不清近处桌子的轮廓,但怀中真切的触感却在提醒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并非做梦。

       如平静的初春湖面般的寂静中,希美不禁嘲笑起自己的短视和卑鄙。没想到,被自己亲手放飞的青鸟,也会有回归的一天。哪怕鸟儿明天就将再度远去,莉兹仍然觉得,此刻的时光无比珍贵——因为这使她相信,自己还有再与青鸟相见的机会,一直都有。

       “disjoint”被划掉“dis”后就会变成“joint”,但其含义却不是简单地从“不相交”变为相遇后随即分别并再不相遇的“相交”。意为“结合”的“joint”,是“disjoint”的两人在历经一系列纠葛后,命运的结合。那是两人生命的完全相融,永不会再分开。

       像是什么紧绷的东西突然断开,希美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脸上流露出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谢谢你,霙。”希美说着,双手扶住霙娇小的肩膀,温柔地将两人分开。

       凝视着霙纯洁的双眼,一股暖流从希美心底升起,流向全身,两人的脸庞间的距离近得连睫毛都几乎要碰到一起。希美的语调恢复最初的柔和,如向刚成为恋人的对方致辞一般:“从今往后,请多指教。”

       “希美也……请多指教。”霙的声音听起来瓮瓮的,希美不禁感到有些可爱。

       “嗯!”希美轻轻点头,“霙,时间也不早啦,该回去了吧?”

       “希美,要来吗?”霙忽然想起自己一直在意的事情,开口问道。

       “圣诞派对吗?”

       “嗯,在我家。”

       “唔……如果霙希望的话,我可以的。”

       霙合上双眼,自然地流露出未染俗尘的微笑。

       “谢谢。”

(未完待续……)

推荐文章
评论(8)
分享到
转载我的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