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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的生活并没有多精彩，除了中国室友喜欢用中英夹杂的口语撩妹，课本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更加晦涩难懂外，太阳照样东升西落，日子昼夜交替。简知行歪头看着同排金发碧眼的大胸美女，两鬓斑白的老教授用催眠的语调讲着罗马人和希腊人的相遇史。
叮！手机跳出一条新好友消息。
“简哥，我是白语舟。”

简知行想起儿时收到瓜子的那天，光是暖的，风是甜的，连课堂的桌椅都排列成好看的形状，像是万物复苏大地新生。
今天也是如此，空气里瞬间满溢桂花的香气，老教授迎风飞扬的刘海都特别可爱。
“买手机了？”简知行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白语舟回消息很慢，“是啊，存了好久的钱。”
简知行发了一个666的表情。
“？”
“就是厉害的意思”
“怎么发表情？”
简知行俯身蜷在课桌下面偷偷发条语音：“点开输入栏的笑脸，左下角有个+号……”
等了许久，白语舟发来一个表情。
一个脸红的兔斯基。

虽然加了微信，但两人并没有想象中亲密。
除了头几日的神采飞扬外，简少爷很快又回到了书信时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
白语舟打字非常慢。这种即时聊天，回的慢了，容易没了交谈的激情。
两人就这么聊着，有时三四天联系一次，有时半个月。

白语舟依旧讲着家里的事。
白小弟弟长大了，快上小学了。
白父风湿病越来越严重了，没法开着拖拉机耕地。
白语舟又把拖拉机开沟里了。
家里的拖拉机卖了，又换回了牛。

仿佛又回到了高三那年，白语舟轻轻柔柔地说着，简知行静静的听。
偶尔回复一个笑脸。
或是666。

直到简知行大三那年，白语舟为了给弟弟筹学费，辍学到城里打工。
简少爷得知消息时，正躺在蓬乱的床上玩消消乐。
“简哥，我不上学了，准备到城里找工作。”
白语舟发消息总跟写信一样严肃，喜欢用‘简哥’开头。
若是平日，简哥这个两字看得他心里舒服极了，仿佛这字自带声音，柔柔地，如乖巧的小动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只是今天辍学两个字十分刺眼，像是被极细的针插进双眼，挑出一团眼肉，还搅得稀烂。

辍学？为什么要辍学？钱不够吗？钱怎么会不够?
简知行脑中闪过万千疑问，很快自责起来，白语舟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哥哥，他除了写信、发微信似乎什么也没做。想起白语舟那些娟秀的字迹、说着家中的琐碎，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得有点操蛋。
“好好读书。”
简知行严肃地回复，附带一笔5000元的转账。
隔日转账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系统冷冰冰地提醒：对方未收取默认退回。

“不需要钱？”
“嗯。”
“那上学怎么办？”
“先打工吧，先自己挣点钱，书可以以后在读。”
简知行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像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还带着几分真心被拒的烦躁。

白语舟到城里一家麦当劳当了服务员，消息发更少，似乎总在忙，偶尔说着麦当劳里的见闻，比如国外游客手脚并用比划着点餐，熊孩子打翻了一桌可乐。
“简哥，我报了个语言夜校，听说当翻译工资高，而且X市很缺翻译人才，我想试试。”
简知行愣了一下，当即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把自己出国前的英语教材打包，又在挑了几本原文小说一并寄到白语舟家中。
钱不要，书总可以要吧？简知行觉得自己有点哥哥模样了。

想起小时候一心想当人家哥哥，却被母上大人吐槽“忘了这茬”，简少爷也自觉羞愧。虽然迟了好些年，现在开始，还是可以的吧。

“书收到了，谢谢简哥。”
简知行觉得自己的弟弟宇宙第一可爱。
“简哥，你很喜欢在英文字典里画画吗？好几页都有杜甫啊。”
简知行想收回上一句夸奖。

“简哥，老师说我有天赋，学得特别快。”
“老师真有眼光。”
兔斯基害羞表情。
“你是不是就会用这一个表情？”
兔斯基害羞表情。

临近毕业的夏天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老教授依旧用着波澜不惊的语调讲欧洲史，蚱蜢和麻雀不停地在华丽的钟楼下蹦跶。河畔的金柳依旧妖娆，撑蒿的摆渡人也与昨日一样。
其实还是有不同吧。
比如，榆荫下的情侣换了模样，梳着金马尾的洋妞新找的男友长了一脸雀斑。 
比如，河岸的青荇被人硬生生踩出三四脚印，空气里多了泥土的湿气。
比如，他们的对话停留在兔斯基害羞的表情上。
那是两周前的回复。
白语舟失联了。
白语舟虽然打字慢，但简知行的每一条消息都认真的回复过。除了——

“小白，最近英语学得怎么样？”
“hello？亲爱的白弟弟？”
“再忙也要回哥消息吧，哪有你这样当弟弟的。”
“哥又买了几本原文小说，寄给你呀。”
“白语舟？”
“在吗？”

微信另一头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