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到X市,简知行住在酒店,网上搜索“外环快速路车祸”还是有不少消息,点进去已是该网页无法找到。
但祁家少爷的病房并不难找。
在X市最好的医院VIP病房外守着,跟在西装革履、手拿水果花篮的人身后,瞎蒙几次就能蒙对。
保镖似的守门人对每一个来访者尽职的询问:“做什么的?”
做什么?简知行有点懵。
他是要做什么?
他想做一个好哥哥,十年前就这么想了。
他想和白语舟说,你好好读书,钱不用担心;要不你来b市打工吧,这里有更好的英语老师。我妈妈挺喜欢你的,让我带你看天安门;我小学班主任都说要我带你看外面的世界。
可这一切都被硬生生掐断。
被病房里这个不知道何时何处冒出来的富二代。
突然横亘在两人中间,掐断了白语舟的生命,掐断了简知行未完成的事,更别提掩盖了真相、免去了罪孽,种种荒唐不可言。
他想做什么?他不知道。
内心的烦躁与愧疚堵在胸口,扼住呼吸。也许是想揍他一顿,操他妈的。
“别去吵他了,刚打了镇定剂睡着了。”
护士拉开门见有访客站在门外,面色一沉,随即把门轻轻关上,对着保镖叮嘱:“病人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家属们要多开导,一醒来就闹怎么行,镇定剂打多了伤身体的。”
醒了?简知行拦住了女护士。
“醒是醒了,但情绪不稳,外人别打扰的好。”
简知行看了眼门口铁面无私的保镖,跟随护士离去,用自带天赋的颜值和恰到好处的甜言蜜语套出了不少话。
如病人前些天就醒了,一直吵着要出院,家人拦着就想办法偷跑,后来似乎是得知有人身亡,闹得更严重,要靠镇定剂才能睡着……
护士以为他是祁家友人,特意多叮嘱了几句要照顾病人情绪之类,简知行淡淡听完,离开了医院。
并非因为保镖拦着或是体谅病人,只是有什么念头在他脑海成形——
“那祁少爷似乎心眼不坏,有一次舟儿回来看我们,还是祁少爷开车送回来的。”
“那娃儿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我们家那水杯糊着好几层垢呢,舟儿他弟给他倒水,他端着就喝还说谢谢,有礼貌得很。”
“我们留他吃完饭再走,这娃儿一点都不挑食,夸乡下饭菜好吃,还说要帮我们洗碗,我们哪敢让贵客洗碗……”
白母说这些时语无伦次,一会儿骂祁家没一个好人,一会儿又说那孩子看着挺好,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也许失去白语舟的,不只是白家和他,被掐断故事的,也并非他一人。
11.
返程的机票定在一周后。
简知行在X市闲晃了几日,找到了白语舟就读的语言夜校,用价格不菲的化妆品撬开了年轻女教师的嘴。
“我也不知道那个学生是祁家小少爷呀,祁家完全可以请个专业私教在家里教嘛。”
“当时只觉得那学生非富即贵,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过那孩子个性挺好,没一点儿架子。”
女教师讲了许多片段,说祁少爷是个自来熟对谁都好,也黏白语舟。
“听说给白语舟送过本子、钢笔什么的,白语舟不收就直接塞他包里。不过这是学生说的,我没见着,倒是几次看到给全班同学分水果吃。”
“有次下雨见两人在门口争执,好像祁同学说要开车送白语舟回去,对方不让,隐约听到白语舟说什么车开不进去,结果祁同学把车停路边撑着陪白同学走了,后来车还被交警拖了。”
“那孩子大概喜欢白语舟喜欢得紧,好像出事那天是他生日,请了一堆好友聚会,白语舟本不想去,那少爷硬是把豪车开到人家租房楼下,把路堵着才把人请下了楼。”
“谁知道出这事儿,哎,作孽啊……”
简知行虽年轻,但也算是金门绣户富家子弟,一套人前人后玩得熟练,话套得多了,也渐渐能拼出个故事。
大抵就是祁家不知道脑里哪根筋抽了,把即将出国的小少爷送进一个普通的英语夜校,小少爷为很快和人打成一片,生日宴上还开着豪车去接白语舟参加,结果发生意外。
简知行不知道这养尊处优的祁小少爷为何执意和白语舟一个穷学生做朋友,不知道病床上的小少爷得知这扭曲的发展,不知道自己拼凑出来的真相有什么意义。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简知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自己究竟在凭吊什么,他与白语舟虽说相识十年,但不曾把酒言欢亲密无间,甚至到现在也只能凭一张泛黄的学生照想象而今的长相,要说有多深厚的兄弟情义也未免浮夸。
简知行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有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来不及发生的永远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