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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淘金者陷阱(下)
南风吹山 2020-03-28

这如蜻蜓点水的拥抱最终在孟星河极力的克制之后潦潦结束,没有亢奋的情绪和喜极而泣的惊呼,平淡到来不及回味,而那人已经微微欠身退开几步,面上恢复了得体的温和。

众目睽睽之下的失态,不该成为两个人的尴尬,他不想让她感到难堪。

按耐下心中荒草一样荏苒生长的感念和触动,舒窈目光颇有闪烁,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抓破脑袋想找回幸存的理智:“不好好在上面坐镇指挥,跑下来添什么乱?”

被训斥的人默然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不合时宜的失落,俨然一副乖顺模样。

目睹一切的救援队员终于明白这位二世祖不顾一切跟下来的原因,恍然之时也只是无奈地笑笑:“行了,负重有限,一次只能带三个人,先送伤者。”

深度过大,起重机承重有限,稳妥起见应当由救援队一对一运送被困人员,除却孟星河之外正好下来了三名队员,但这样一来没有什么攀登经验的孟星河便无法顾及,需要等待第二批运送,这也是最初救援队不肯带他下来的原因。明确救援的优先顺序,孟星河很快解下身上的安全绳索指向舒窈道:“她有登山经验,可以单独跟你们一起上去。”

救援队员有些诧异地看过来,审视的目光落在舒窈身上:“独自一人的话有安全隐患,除非有专业的攀登经验。小姐你行吗?”

舒窈看向孟星河的目光中有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异样情绪,她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孤身跟随救援的目的,他想拿自己跟她换。

一旁的陈风微微哂笑,朝救援队员道:“这里的勘探队员大多有丰富的户外知识,完全可以胜任单人绳索的操作。”随即他又看向舒窈,正要开口。

就在这所有人刚刚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自背后炸响,井壁自远而近剧烈地摇动起来,“上”字型通道被乱石堵塞的另一端爆破出巨大的气流,横扫而来。

地动山摇只在一霎之间。

最后下来的那名队员刹那间被气流冲飞,扑落出数米远,而落地的方向正是陈风所坐着的位置。火石电光之间,舒窈几乎是第一反应便下意识地扑过去抱住陈风,试图用后背帮他遮挡。只听一声钝响,重物扑落,舒窈只觉背后一道风过,预想中的沉重钝击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突然朝侧面变向,于乱石飞尘中翻滚几次,撞在井底坚硬的墙壁,堪堪停了下来。

气浪裹挟着飞沙走石,尖啸着冲过通道,救援队员大声疾呼让所有人抱头蹲下,寻找最近的遮蔽物,然而气浪的冲击力太强,毫无防备的众人大都被直接掀飞在地,根本无力抵抗。

通道口的第一道探照灯被飞石炸破,光线迅速归于黑暗,黑暗中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众人只觉四肢百骸像被拆了下来,根本睁不开眼睛,脑中只剩尖锐的耳鸣声。

巨响虽过,落石却没有停止,地底仍在震颤,井壁有隐隐开裂声作响,被舒窈护在怀中的陈风猛然警觉,大喊出声:“是二次坍塌!快到医疗舱附近来!”

矿井底部医疗舱附近的穹顶和墙壁通常都是经过加固的,承压能力要远高于其他位置,一时间沙石弥漫视野,舒窈惶急地抬眼去望,刚刚分明在她身旁的孟星河却不知去向,混乱中只看到数个人跌跌撞撞朝这处爬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混乱的脚步声不止来源于右侧,还出现在了身后,舒窈向后看去,只见阻挡在左侧通道口的巨石已经被炸开,重重人影越过通道口,正往救生通道处走来。

远不止四个人。

他们手中探照灯的光亮笔直照来,将通道又一次点亮,刺目的灯光照的人睁不开眼。舒窈顿时心中凉了半截,勘探队员是绝不可能随身携带炸药的,这么威力巨大的爆破只能说明,井下还有别的人在。

救援队员显然也发现了这些人,朝他们大吼道:“谁他妈用的炸药?!不要命了是吗,让所有人跟你们陪葬?!”

等到那些人走到跟前,除了离队的那四名勘探队员之外,还有七八个身着各色工装的男人,舒窈一眼便认出为首的那个,正是前段时间频繁与拆迁队起争执的村长。

从不知人心险恶的舒窈如被当头棒喝,这些伪装成弱者求助的淘金者竟然转头就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你是救援队的是吧,快点的,我们这里头有兄弟重伤,赶紧把我们救上去!”那名村长手上拎着一把板斧,径直指向救援队员道,他之后的两个男人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身后传来尖锐的哀嚎,队伍中有人被石灰迷住了眼睛,正在通道尽头大声呼喊。

离得最近的人,是方才抱住被炸飞队员的孟星河,事实上从刚才滚落墙壁处开始,他就没有动过地方了,落地时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救援队员对大家更有用,不能受伤,所以触底时他竭力扭转两人的位置,用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接住了来自墙壁的撞击,井底的墙壁由混凝土压制,受地动撕裂出数道缝隙,除了散碎在地的石块外整体还算平整,而他的整个脊背就严丝合缝地拍在了上面。

剧痛袭来时眼前霎时一黑,意识迅速抽离,之后的地动山摇与飞沙走石他已毫无知觉,而确认他只是昏迷之后救援队员将他拖到相对稳固的墙体下安置,便去救助其他人,直到片刻之后他被近在咫尺的哀嚎声惊醒。

强烈的恶心感最先涌入,意识还未完全苏醒便急忙调转身位,俯身剧烈地干呕起来,胃中空无一物,却有一股一股的血腥味漫上唇齿。

满眼尽是昏黑一片,刺目的白光下事物全都是重影,孟星河强忍住呛咳的冲动,因为他下意识觉得一旦咳起来会有某些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竭力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朝着声音的方向挪动着,终于抓到了伤者挣扎不已的手臂。

慌乱间去取腰侧的水壶,孟星河才突然察觉左手的手腕弯折时传来的尖锐疼痛,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咬牙卸下水壶,摸索着帮伤者冲洗眼部,虽然伤得不重,也冲洗的及时,但眼睛一时之间无法再看到东西,受伤的是个年轻男孩,早已吓得大哭,孟星河从急救包中挑出干净的纱布帮他简易包扎,条件简陋,必须上去以后尽快就医。

后方的淘金者与勘探队员们似是起了争执,吵吵嚷嚷个不停,狭窄逼仄的通道内霎时变得拥挤不堪,唯一能收到声音的右耳也是嗡鸣一片,声音忽远忽近,根本听不真切,孟星河脱下外套连同水壶一起递给伤员后脱力地靠坐在墙壁处。

不知是空气变得浓稠窒闷了,还是因为短时间内动作频繁而筋疲力尽的缘故,孟星河只觉心脏处的跳动越发急促,呼吸总也不顺畅。

却仍旧极目去寻,探照灯刺目的白光下,直到他隐约看到舒窈平安无虞地待在医疗舱附近的空地上,被她护着的陈风也安然无恙,悬着的那分担忧才逐渐落了回去。

尽管眼中的光芒也随之陨落,被不动声色的黯然填满。

“够了,如果不是你们私自炸山,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现在哪来的脸面吵?”舒窈面上愠怒毫不掩饰,语气生冷,几个争吵不已的淘金者被这一吼,明知理亏,气焰虽然矮了下去,却还是不服气地嘟哝:“要不是你们突然宣布开发,断了我们祖辈的生计,我们怎么会这么着急?”

“矿山资源本就稀缺,合理开发都不够,还容得下你们这么浪费吗?”舒窈愈发生气,几乎要站起身来,后方的陈风则及时按住了她的肩膀,语声低沉:“好了Sophie,不要浪费力气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让他们吵就好了,救援至少要到天亮才有可能打通,到时没力气走出去的,都让他们留在这里。”

话看似是说给舒窈听的,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听的分明,大家恍然意识到,刚刚被打通的救生通道再次被封堵,一时间对救援的渴望扑灭了短暂的怒火,众人纷纷不再言语,在各自的角落里安静了下来。舒窈动了动肩膀,挣开陈风的手,自顾自地坐回原地,陈风明白她一时消不下脾气,被挣脱的手掌略显尴尬地顿了顿,最终在她肩膀轻拍几下,也收了回去。

实际的舒窈并没有为这一段争吵置气,相反她很快地冷静下来分析,被这一闹,规划中本就紧凑的勘探流程又要延期,现场的两个重伤者生死未卜,户外经验丰富的陈风却又伤了腿,救援队员带下来的救生包中食物和水并不多,若是天亮以后救援队没能及时赶到,所有人的生存环境将会面临更恶劣的挑战。她心中很清楚,人的肠胃超过十小时未进食就会开始空转,胆汁过量分泌,超过24小时且清醒状态下,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内部混乱和直接的肢体冲突,这在被困后12小时的现在已经开始凸显。

矿洞湿冷,为了节省电源,探照手电被关闭,四周重新陷入一片漆黑,沉寂的空间内只留众人纷乱不齐的呼吸声,还有救援队对讲机哗哗的调频声,遥遥有洞顶滴落的水滴声。

水滴声引起了陈风的警觉,他拍了拍舒窈的肩膀,问:“Sophie,刚刚我们跟前有一片水洼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

舒窈顿时警惕起来,她站起身来朝着水滴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声音来自于通道坍塌更为严重的左侧部分,且越往深处走,潮湿感越明显,甚至俯身贴近墙壁,可以听到墙壁后方隐隐的流水声,这下心中猜忌更为确定。

爆炸引发了地层断裂,改道的那条地下河开始渗水了。

祸不单行,屋漏偏逢阴雨。

愤怒无用,舒窈咬牙告诉自己,也许等不到新的救援赶到,他们必须立刻想办法挖开通道。

三名救援队员中除却一名被气浪掀飞受了些轻伤,其他两人状况都比较良好,此时正在尽力调试被阻断信号的对讲机,他们清点了人数,淘金者虽然炸毁通道,但他们也救下了那离队的四人,目前井下的所有人员包括伤员都已经聚集在通道处了。

这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将渗水情况告知救援队员,震惊之余训练有素的队员们极快速地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对策,此时舒窈目光越过救援队员,落在不远处静静坐着的身影上,从二次塌方后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直到刚刚发生争执的过程,孟星河一直都没有发出过声音,甚至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现下更是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孟星河?”她有些奇怪地叫了他一声:“你在做什么?”她想确认他是否安好,但“你还好吗?”这样的问句显然有些超纲,她便转换了另一种问法,然而一出口发现更是有歧义,还引起了黑暗中其他人的注意,困境中的人都格外警觉,四周传来窸窸窣窣坐起来的声音,那些人显然以为孟星河找到了什么新的方法。

空落的矿井带来声音的混响,黑暗中的轮廓隐隐动了动,发出一声低沉喑哑的回应:“没做什么。”事实上他也做不了什么,后背持续不断地传来闷痛,救援服外套盖在伤员身上,他只穿着一件湿透的衬衫蜷坐在墙壁处,来自冰冷岩石的寒意轻而易举地穿透布料,激得心脏处隐隐刺痛,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保证失去倚靠之后自己还能安安稳稳坐着。

喉咙痒的难受,像是一片被烧干的土地,一呼一吸间尽是灼热的撕裂的痛,争吵的声音让他胸口窒痛,耳内嗡鸣,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御喉间的恶心呕吐和呛咳感,自顾不暇,也并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争吵。

他明白舒窈只是例行确认大家的意识清醒状况,并不是出于对他身体状况的关心,所以回答的也颇为简短,但这样简洁不带情绪的语气却很容易让人误解,下一秒他就察觉胳膊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那只手上下摸索了一阵,最后摸到了他汗湿黏腻的手腕。

舒窈的手被冰到一样瑟缩了一下,直到确认孟星河确实是规规矩矩坐着,才稍稍松了口气,“你伤着了吗?”她说。

他不答话,仿佛冰湖里落入了一壶滚烫的热水,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在手腕处的温热,急于向她靠拢,以求温暖,以至于孟星河僵坐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她倾斜了一些,然而基于黑暗中人本能的自我保护,舒窈下意识地向后避了避,语声比先前多了一些不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似是被话语惊醒,孟星河支起手臂撑住了侧倒的身体,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按上胸口,轻声咳了咳,道:“我听到了。”语声低弱,不知为何舒窈竟好似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怎么搞的像我在训斥你似的,舒窈腹诽,抬手去摸他汗湿的额头,温度不算很高:“不舒服?”

坐着的人却好像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一般怔忪了片刻,才慢吞吞抬起手臂学着她的样子轻轻触上她额头,语声轻低:“阿窈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指凉的刺骨。

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真的迷糊了,舒窈气笑道:“我在问你呢。地下河开始渗水了,我们必须尽快凿开通道。”

这下孟星河终于有效地接收到了信息,他手指撑地,有些吃力地将上身支起来,动作间耐不住轻咳,声音却迅速喑哑了下去:“我没事,我可以帮忙。”

陈风有用,所以阿窈要在危险来临时保护陈风,救援队员有用,所以被气浪掀飞时要保护救援队员。

这些他都明白,尽管身上的疼痛有些难受,他也不想在这时候拖累任何人。

我有用,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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