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解离
唐浮羽 2025-02-22

写在前面:①本文德克萨斯有点重女  ②博士为私设,非官方塑造  ③含少量鲸鲨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做还是不做?”

“我不考虑。”

上次给博士当办公室助手已经是很久以前,这是一份轻松又无聊的工作,只需要坐在博士办公桌旁边的工位上,随时保护安全。话虽如此,罗德岛防守机制严密,三月等不来一个能攻入内部的刺客,所以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监督博士好好工作的监工,你宁可顶着风雨去送货,或者到贸易站做委托报关、租船订舱之类的工作,至少有工资。

但今时不同往日,当凯尔希医生推开休息室的门,进来委托你代班时,你久违地因为这份监工工作而庆幸,这样一来,你就有充足的理由从能天使的禁锢里溜走。

“德克萨斯,记住了吗?”你逃跑的样子过于狼狈,连凯尔希都察觉出你的分心。

“嗯?嗯……”

“我再说一遍吧。”

被拜托了奇怪的事。十分钟后你走进办公室在博士斜对面落座,脂粉和香水气味,闻着像某哥伦比亚品牌的丝柏雪松,苦橙微酸混合干燥的雪松,带着些薄荷清凉,大火焚烧柏松林后剩下温暖的麝香气,如果能天使在场,大概会说“姐妹,你好香”。

反正我说不出口。你抬头,看着香粉弥漫的办公室,抖了抖耳朵毛。

“我会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想拦我,没门。要是害我吃不到黑皮白袜男大——”你手里的,凯尔希医生交给你的小型电击枪已经因对方的威胁而蓄势待发,博士将粉饼啪一声盖上,继续描眉画眼:“我就每天安排你去贸易站上班,不带能天使的那种。”

唉,所以说嘛,你怎么能阻止一个打扮妖艳的“姐妹”出去卖铺,什么钩子文学,真是弱爆了,但放他出去,事态也可能变得无法估量。

拜托,罗德岛毕竟是医药公司,生产阻断剂应该不难吧?

“博士,那种事情……就这么让人着迷吗?”半晌,你启唇道。

“不然呢?”面前妖艳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你可是鲁珀欸,难道吃素?”

“她以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蛤?!”博士画眼影的刷子差点戳进眼睛里:“有点像10碰到了side。”

“女人之间应该没有side这种说法吧。”

“不诚实惹。”博士又开始梳理自己的发型:“说谎的要吞一千根针,就像我这种娇花,如果骗人说自己是side,就要吞一千根OO。”

要不你还是电晕他算了。

博士依然滔滔不绝:“嘴上说着side,其实被side满满的。德克萨斯你柏拉图吗?”

虽然你们在讨论着相当私密的话题,但由于对方素姐妹,彼此没有任何吸引力,再加之比较熟,平时也没什么可以倾诉这种事情的对象,你便讲了些。

“确实,你的情况不能套用在我的体系之中。”探讨一二,博士无奈地表示:“感受不到乐趣这种事……毕竟你也不可能手指硬了想捅人吧,这样就好了,问题迎刃而解。要不?你买盒解压史莱姆,自己戳戳试试?”

电击枪是按哪个按钮打开来着。

博士走到帘幕后面换装,你只听见布料的沙沙声,还有他状似无心的一句:“能天使太可怜了,根本就是被迫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side story啊。”

也许吧。伴侣抗拒亲密接触,这种事,她在跟我告白前怎么可能想到。

博士穿着深V衬衫走出来,外面套了件皮质束腰,把胸肌衬托得波澜壮阔。他随性地靠在办公桌旁,从化妆包里掏出盒装唇膏开始涂抹,又拿出亮闪闪的小管,将哑光嘴唇涂成玻璃唇。

你平时几乎不化妆,和能天使约会时路过品牌专柜,她往你嘴巴上试色试的要掉皮,才选中一管水红色。尽管如此,精挑细选的口红鲜少使用,尖尖至今也没抹平。你看着博士精妙的手法,一时出神。

“我只不过补个唇蜜,你也不用注目礼?”他挑起画着精致眼线的桃花眼,一抿唇,又悠哉游哉地将那些哗哗响的皮带链子收进包里,朝你抛了个媚眼:“都给你当这么久树洞了,就别拦我出去打猎噜,拜拜。”

“凯尔希医生那边?”

“我已经定好时了,你待在我的办公室,到下班时间用语音密钥出来,怎样?”

“语音密码是?”

“差不多到点我会发你的,还有,借你车用一下——”博士关门远去,飘飘乎如仙女一般。

被他摆了一道,在告知密码前你根本就被锁在了办公室里,谁知道他会不会发。

其实你本不应该和对方谈心,只是偌大的罗德岛,能讲这种事的熟人也没有几个。博士曾说,他在这个社会里也是第二性,所以他和你可以成为盟友,但博士不想终结压迫与被压迫,而是希望自己两极反转成为第一性,成为一个拿鞭子的主人、能够捕食和踩晕直男的女王,在我看来只是权力关系的颠倒而已,而我对成为一个女爹没什么兴趣,这会让我想起在哥伦比亚家族里的日子。

阐述完观点后对方大翻白眼,翘着兰花指嫌弃道:“你们女同真的很爱流浪耶,无论是从家庭里逃跑还是……难道没有想过在框架里争夺权力吗?”

大概是女人的超脱性导致的。关于逃跑……有前科,我无法否认。

“不过再怎么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无论是1和0、T和P或者BDSM,都不过是对父权制下支配与被支配的拙劣模仿罢了。就算不恋爱,拜高踩低的社会与职场,你我早已扎根其中,无法拒绝它供给的营养。”

即便我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点不爽,只是当时孑然一身,勉强能称为“父”的,大概只有身为老板的大帝。说来,能遇到大帝这种比起上司更像朋友和长辈的老板,已算幸运了。

你越过藩篱,失去了在原有体系里的位置,便忘了自己是谁,所以成了孤魂野鬼。工作让人麻木,也不再需要思考那些难解的问题,虽然安定了下来,却隐约产生一种仿佛身处真空的不真实感。

于是每次同伴对你示好,你都惴惴不安,这种不安约莫是皮草下的虱子,帷帐里漏进来的蚊子,痒不痒自己清楚,只得借助我来保持与他人的和睦相处。直到一个人的出现——能天使,将一切平衡都打破了。

伴侣是一面很好的镜子,镜子这端的你,与那端的我,在天使剔透的心面前无所遁形。由于这层身份,你们成为彼此的唯一,因此探求对方的秘密、过往,或是幽微的心思,都理所当然,而你只能选择诚实。你不擅长说谎,不愿说便回避,直到避无可避。

这是你亲手开启的故事,一段心甘情愿谱写的乐章,也许是时间正好,狂欢节落幕的钟声响彻云霄,周围喧嚣的空气蒙上80年代流行乐一样土得掉渣的渐弱Outruo。灯光渐暗人影渐散,与自己迎面走来的市民们还欢呼着你在花车上的开幕表演多么让人惊喜,无人察觉你身上连骨骼都在向内坍缩的寂寞,仿佛自身退化成一颗原子的哑然。你总一个人待着,彻底的孤独并非舒适区,实则更享受同伴的吵闹,以及和那吵闹若即若离的距离,总之,绝不是当下。不由自主去追随那盏摇摇晃晃的小夜灯,它飞舞着忽远忽近,在一个近距离的时刻,你捉住了她的手。

光环特征过于鲜明,能天使没戴面具,身着用简易金粉贴片改造的便服,如她所言,狂欢不在于行头而要便于享乐。倒是贴了一对非常夸张的假睫毛,上面点缀彩钻,符合今夜的气氛,蝴蝶翅膀一样。

“你眼睛眨一眨就要引发龙卷风了。”见对方投来疑惑的眼神,你开口。

“噢~看来风是吹到你老家去了。”蝶翼翕动,她调笑道:“哥伦比亚对么,说真的,这帮家伙老说你像叙拉古人,太没劲。”能天使吹了个口哨,双手抓着你胡乱转圈,音乐早已停止,广播引导着市民有序离开会场,路边的泡泡机还在呼呼往外吹泡泡,落在你耳朵上被绒毛戳破,能天使笑着帮你赶走,说今晚可不好洗头发。

“等我们回去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你眺望远方的人潮,从这里走到车站再排队候车不亚于一场迁徙,“早餐想吃什么?”

“你猜?”

“你想吃旅店不远处那家烘焙坊里的太阳蛋土司吧,配热可可。回去后你先洗澡,我去买。”

“那我洗完帮你把咖啡煮上,只加一颗方糖。”

我把心意相通当作命运赠与的侥幸,从不期待神迹,它却三番五次地降临,仿佛一盆阳光朝我兜头淋下。阴暗地道里出逃的狼,即使是一盆阳光也足以感到灼烫。方糖悬滞杯中的时间,你闻着带有哥伦比亚某城特产无花果香气的苦咖啡,若有所感——就把一切能给的都给她吧,即使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也好。咖啡因明明该带来清醒,后来你几乎答应了对方所有请求,包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这件事。这么看,“不擅长说谎”无异于掩耳盗铃,只是将双眼蒙住不愿面对现实。

久违地出神,三个多小时过去,下班踩点的时间收到博士终端发来的简讯——紫色心情永不漏电。

很清晰的字样,显然这就是语音密码。你瞥一眼桌上的电击枪,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应该把他电得外焦里嫩。


面色复杂地出了办公室,将博士抛于脑后,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凯尔希宣布他一整晚都没回来,第二天也不见人影,作为当期护卫的你理所当然地被盘问了。能天使也跑来跟你一同受训,她说一起挨骂这就叫法不责众,你提醒她至少三人才能成众,她又说不必担心,你换上套装就是另一个自己,加起来不就三个啦?你俩站在凯尔希面前微微低着头,听猞猁问博,坏家伙悄悄用手指头勾你掌心,脸偏过来笑得贱兮兮。

毕竟博士出门做0这种事从自己嘴里吐出来实在有点逊,虽然你也不太懂乱搞的是他,自己有什么好尴尬的。

“博士他……出门相亲了。”你话音未落,就连能天使头顶都冒出了问号。

相亲无异于人口买卖前接头人互相验货的环节,而出门做0约等于器官互免租赁,应该没有相差很多……吧。但显然凯尔希不会认同你的说法,她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定位器,接收单元支棱起来,掌机一样的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出地图和红点。

有这种道具就早点拿出来用啊。

红点以不小的速度移动着,估计博士正乘坐着什么载具,此时罗德岛正停靠于伊比利亚境内,而博士所去方向已经接近国境线。

“坏了,怕不是腰子被盯上了。”

“请…请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呀能天使小姐!”阿米娅的耳朵竖的像天线:“说不定博士只是偷偷跑去游海泳……”

不,可能被海妖掳走当压巢夫人,或者海嗣化形成黑皮男daddy勾勾手就把博士钓走了。

商量片刻,你、能天使,还有斯卡蒂、劳伦缇娜由凯尔希带领着,一同进行营救博士的行动。但愿破门而入的时候博士好好地穿着裤子——这是你登上直升机前唯一的想法。

“你的法杖和红裙子呢?呜呜呜没有它,我的攻击力,输出,以及一些强度之类的美好品质都会消失~”能天使看着虎鲸小姐的大剑扼腕叹息。

“唱完要掉血的,可不能随便唱。”劳伦缇娜倚在窗边,幽幽道。

“可是斯卡蒂的脸色就像正在掉血呢。”

白发猎人的脸庞如同劳伦缇娜捏出来的石膏雕塑,正随灯光变幻,青一阵白一阵。

“是晕机,睡着就好了。”

“要不要把她挪到窗边去?晕机不就是大脑运动指令和感觉反馈不同导致的么。”

“对斯卡蒂来说不是哦,从她现在的身体来看,坐在飞机上,就像是窥见了海嗣离开大海、飞上天空的未来一样,光怪陆离,让人头晕目眩呢。”

干员们交谈的声音引起了不满,虎鲸小姐喃喃了一句“好吵”,就头一歪倒在劳伦缇娜的肩膀上睡着了,脸色反而逐渐红润。

“看吧。”修女眉毛一挑,调整坐姿好让斯卡蒂睡得更舒服一些。阿戈尔盛产白发美人,阳光从舷窗透进来,就像海潮翻腾出羽状的白色浪沫,温柔地包裹住猎人的梦乡。能天使欲言又止又恍然大悟,脑袋往你这边一转,双手拍拍大腿,眼神忽闪仿佛在说,我的怀抱欢迎你光临~

“我不晕机,也不困。”

“是吗?我倒有点困。

抛去斯卡蒂的体质,直升机这种载具的舒适性也不怎么高,噪音大不说,震动也很强,即使经过工程部干员改造后机械噪音减少了80%,气动噪音也无法避免,这对于交流欲旺盛的能天使来说无疑是无形的枷锁。她扒着你的狼耳朵,嘴唇都要碰到里面的绒毛,问博士出门前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诈骗短信,或者发现了什么商机之类的?显然仍在坚持她的猜想,你只得悄悄告诉她,博士是偷摸约会去了。

“啊?那我们去打扰人家约会,也太——好玩了!”她对你的回答完全不假思索,而你对她的脑回路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仔细想想,博士夜不归宿也不是一两次了,凯尔希完全没必要大动干戈。上一回罗德岛停靠在哥伦比亚,他偷溜出去找乐子过两天还不是自己回来了,当然,他回来时相当失魂落魄,嘴里念叨着“兽圈,我没有被邀请”“还是搞搞亚人算了”这种话,能天使也在场,对此感到好奇,羽兽亚人,或者云兽亚人,她想知道是长什么样子的?

“我莫名觉得,爪兽亚人不就是德克萨斯嘛~”

“谢谢你,让我成了一个族类的蓝本。”

“哎嘿,不用谢哦~★那我是什么亚人呢?天使亚人?不对……萨科塔本身就是天使啊……”

可能是撒卡兹亚人吧。这话你没说出口,关于“萨科塔由撒卡兹分化而来”这件事还是跟随博士攻打集成战略时意外得知的,当时能天使未入队,后来是否被告知此事亦无人知晓。她与见到的每个人,熟悉或不熟悉的,异族或同族都秉持着自来熟一般的热情,撒卡兹当然不例外,所以你也没法从表象上判断。

这恰恰是反直觉所在,即使是你这种面无表情没太多想法的人,面对过往试图将你拖回泥潭的仇怨都无法心平气和,而情感丰富又外向的能天使却像阳光普照大地,爱着目之所及的所有人。或许博爱的本质是无爱?跟她身上几何形的光翼与光环一样,温暖的表象不经意透出无机质的冰冷。

每到这时你才有点羡慕起她的同族来,无论是蕾缪安或是曾经的莫斯提马,能够通过光环接收彼此的情绪信号简直过于方便(这种说法因为太像维多利亚幼儿节目《天线宝宝》而遭到能天使的抵制),自己虽然能猜出能天使的想法,和感官共享终归不同。

“欸?可是我开心的时候德克萨斯会开心,我难过的时候德克萨斯也会难过呀。”萨科塔人曾坐在高高的货箱上,一边擦枪一边解答搭档关于共感的疑惑。你们刚解决了一伙抢货的黑帮,从他们使用的烟雾弹来看显然有备而来,而能天使仅靠你剑锋的寒光就锁定了目标的位置,两发橡皮弹夺走对方的视力,之后局面摧枯拉朽。“难道是我的感染力太强了吗?”

“这我不否认。”

“总不可能是你太爱我了吧,你要这么说,我会笑得从货物堆上滚下去。”

“我建议你现在就滚下来,能天使,别把货物压坏了。”无法共享同样的情绪,却以她的快乐为快乐,以她的悲伤为悲伤,这是否就是她口中所谓的“爱”?

你试图从过往中提炼出有关这个字的任何记忆。爷爷对自己大约是宠爱,宠爱带有强烈的地位差距,是施舍与被施舍,支配与被支配。父亲对自己则连宠爱都算不上,成为了爷爷代行者的你,更像是他的政敌。至于奶奶和母亲,她们是传统黑帮与新自由主义黑帮争斗下的背景板,是空气,是缄默的灰白色雕像,凑近脸庞都未能闻见她们的鼻息。

也许我从来都是个孤儿,心灵层面的。

“投票!谁把我的票抢走了!”能天使戴着耳塞呓语,似乎正在梦中赶路,“等我!德克萨斯,我要把选票都投给你!”

有她在身边,你就连一丝顾影自怜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见鬼,这到底是什么梦?

博士的载具停在山崖处的一座废弃教堂,如无意外,应当是吹拂着咸湿海风的石质建筑,神像的脑袋顶上还覆盖青绿苔藓。

战术由各个干员的定位自动分配,你开路,斯卡蒂做主攻手重点打击劫持博士的敌人(如果有的话)劳伦缇娜补位,能天使火力支持。而关于动手前的交涉,你们毫无头绪,就连凯尔希都呈现出一派哑然。你知道她对博士一直有所疑虑,据说是因为博士的个性与她过往的印象相差太大,从石棺里苏醒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无法全然信任,也无法将责任交托给他。那些过往你并不了解,从自己认识博士的时候,他就是那样mean mean的,骚骚的样子了,但只要博士还是博士本人,凯尔希就无需担忧——以前你是这么认为的。

这就要谈到你,切利尼娜·德克萨斯,被企鹅物流所治愈的你,为什么又唤醒了我?

因为你已经没有办法坦然地说出:只要你还是你,和她的关系就不会变。

因为,你发现你真的在某些时刻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属于自己的行为。新沃尔西尼的欢腾与你无关,一切感官被抽离,你处在第三人称视角旁观自己演出的戏剧,远眺狂欢节的人群,那对扇动的蝶翼好像从未存在,花车上,自己的身体关节处浮现球形纹路,左右两边嘴角的竖纹延伸到下巴。发出一些噪音,木偶接过了白狼手中的面具,银色丝线悬吊着她的四肢,你抬头,花车上多了一道拱形的霓虹招牌:

正跟随狂欢节的音乐闪着粉色和金色的光,丝线上端便连系着它,将你的血肉与神经撕扯成一曲歇斯底里。你从不哭,却听见那具身体里发出悲鸣,根茎刺破皮肤钻出脚底,而双手蔓生枝叶,木偶变成供园丁随意修剪的植物。于是我再度被唤醒了,我就是你,是第三人称的你,我砍伐苦种,撕碎往复循环的黑白胶片,将你从深渊带回此世。

噩梦是假的,又或者蝴蝶是假的?博士曾提起庄周梦蝶,我们也许都在梦境与现实中徘徊。抑或,噩梦是真的,蝴蝶也是真的,让你濒临崩溃的噩梦是真的,拯救了你的那只蝴蝶也是真的。我和你都找不到答案,只有红发毛绒绒地扎着皮肤,没什么比它更鲜明。

和大部分鲁珀依赖的嗅觉与听觉不同,如今触觉才是重中之重,你私底下找过医生,对方给出了三种方式来平息你的防御机制:其一为主观重定向,发出声音说一些非常具体的事,比如说我叫德克萨斯,今年是1101年,我和能天使都在直升机上,正在去寻找博士。这种方法需要自说自话,我不是很喜欢。其二是自我暗示,我是非常正常的,我作息良好,除了抽烟没有不良嗜好,我有安稳的生活,人际关系简单且有可爱的女友,算得上本本分分日子人,但张口自夸实在不是我的作风。其三则更为直观,就是把自己的感知交给触感,去摸一些东西,跺跺脚之类的,你选择了这种方式。比如能天使的头发自从剪短,发尾就刺刺的,摸起来和自己的尾巴尖很像,而她身上那套制服不如看起来柔软,洗衣机里加入了太多洗衣粉,也没有使用柔顺剂,布料带有一种碱性的粗涩……

想必你已然发现,你已将你的心理锚点放在某人身上,这无疑是一种依赖,而依赖往往演变为顺从,演变为权力关系。你又要想起在哥伦比亚、在叙拉古的日子了对么?生杀予夺的权力游戏,世界运行就靠这些,即使它不该如此,这是实然与应然的矛盾,你无能为力,又对它可能发生在你与能天使之间而感到恐惧。

难道下一次,自己又要烧毁一切,一走了之?

目的地近了,直升机跨过峡湾准备落向山崖上方的平坦处,你把安全带系好,正打算把能天使拍醒,萨科塔人却突然睁开眼猛地坐起:“我德的支持率!怎么会——”

醒着的人都在笑,就连虎鲸小姐也睡眼惺忪地弯起嘴角,“Young man,噔噔噔噔噔噔~🎶”她哼起一首经典disco。

也许应激障碍让你产生了被迫害妄想,能天使跟“控制欲”这词毫无关系,而且近来因为你的态度备受冷落的人是她才对,你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金红色与琥珀色眼眸彼此映衬,你和能天使面面相觑,猜测她是被梦吓醒的。

“你醒了,结果怎么样,我落选了?”你尽量平静地注视着能天使,双手比划出拉手风琴的姿势。

“还没醒。”能天使干脆躺下。

“好了,从德克萨斯的腿上起来。”凯尔希话音刚落,直升机就以一个莱维斯曼机动越过了山崖的陡坡,尽管单机芭蕾是机长的拿手好戏,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Man!工程部再这样改装下去,我就能看到武装直升机做落叶升和眼镜蛇机动了。”能天使不住地揉着后脑勺。

“那他们得先向物理学道歉。”脑门被撞的你也捂着头。

直升机悬停在建筑上方,这是一座尖顶教堂,屋顶不适合下脚,也没有什么烟囱之类的通道。教堂内部同样静悄悄,听不到博士的惨叫,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没有唱诗班的歌声和祷告的细语。凯尔希神情放松不少,你们选择从正面进入,小队下了直升机来到门前。

“幽灵鲨小姐,现在深海教会的教堂大门都这么先进么?”

“不,他们从不在门锁上花心思,阿戈尔的倒是先进。”

眼前的教堂大门,灰白又带有亘古磐岩的深邃,表面很冷,仿佛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那种抡起来能砸死人的冻肉。但就是这样横平竖直的玩意,离地面一米八高的地方却有一个传感器和声纹采集装置,生生贴在门缝中间,就像液晶竹简、核动力唱片机、量子算盘,总之,和古朴的石质大门完全不搭。你用力去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反而能天使的爆破之心呼之欲出。

控制好当量的话只会炸开门,凯尔希采纳她的建议,“里面有人吗?”能天使朝门喊道:“待会捂住耳朵哦~”里面传来悉悉索索声,似乎什么黏叽叽的玩意在动,除此之外没别的回应。凯尔希拿起终端呼叫空投,机长还没接通,传感器先亮起了黄灯。

[欸多——好像有人唤醒了我,是想跟伦家签订契约咩|・ω・`)这里是博酱,博士研发的萌萌智能AI一枚哟グッ!(๑•̀ㅂ•́)و✧也素他的私人小管家捏~(๑ゝω╹๑)米娜桑请多指教~]

似乎有什么潮流的东西被激活了,凯尔希脸黑大半。

[乃们想随便窥探主人隐私的话绝对打咩~博酱要誓死捍卫主人的蓝白胖次(o`з’*)除非……除非你给伦家那个啦(///ˊㅿˋ///)就是那个啊,点赞推荐评论什么的(星星眼)不对!是密码啦!就像美少女变身前都要喊的那种(。・ω・。)ノ♡]

有这个拾音器在果然是要语音密码……有种不好的预感……

[纳尼?素不知道密码咩。゚(゚´Д`゚)゚。既然介样博酱就给一个提示好了~(ง •̀_•́)ง其实这个密码和主人办公室的密码是同一个,灰狼奈酱知道的喵,伦家是不是很贴心?快变身拯救世界吧23333]

除非美少女的变身器是那种东西,否则无法理解博士的癖好以及AI的世界观,你额头青筋一跳,牙缝里蹦出:“紫色……”

“紫色?”凯尔希、斯卡蒂和劳伦缇娜疑惑地望向你,而能天使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为什么那天护卫工作偏偏轮到了自己?你深感倒霉。

[喂喂,太小声了啦<(`^´)>伦家听不清楚!这样没有干劲怎么能赶走坏蛋嘞(╯°Д°)╯︵┴┴啊咧?你说是因为你离博酱太远了?(๑•́ ₃ •̀๑)]

似乎因为距离,以及难以启齿的密钥,没有办法好好读取声纹。说到底,谁会把拾音器放在这个高度,都超过一般人的头顶很多了。

多数时候你并不认为自己的海拔是捉襟见肘的,毕竟并非每个女性干员都像星熊警官或锏女士一样拥有出类拔萃的身高,但个例依然存在,比如搬运大型货物不够便利,以及被能天使真诚地发问:“在哥伦比亚的家族没给你吃饱饭吗?”

一米六一怎么她了,一米六已经足够给巨人后脖颈来一刀了好吧?你反唇相讥:“你在拉特兰也不见得能吃饱。”

“那是~甜品又不长个,而且我有光圈,让你一手。”

“我还有耳朵呢。”

[呀咧呀咧(○`ε´○)生米都要煮成熟饭噜,德克萨斯奈酱还没好吗?再多试一次的话……就这样一直下去的话(´д⊂)瓦塔西,就要五分钟后自动休眠咯?]

时间不等人,而某人在旁边看戏,这不允许。你走过去,趴在能天使背后叫她背起你,这样嘴巴就能靠近拾音器,接下来只要尽量小声地说出那句话,至于能天使听到后会怎么嘲笑你,那是未来的事了,你心一横。

[尊素受不了你了ㄟ(▔,▔)ㄏ喂,乃这表情是对博酱心存不满么?什么,想用剑砍伦家?!Σ(゚д゚lll)夭寿啦!都是主人的任务呀~到时候给他一发千年杀解解气吧(๑ó﹏ò๑)在·此·之·前·,用自信、阳光、开朗的声音念诵,一定能变身成功ヽ(。・ω・。)ノ]

本来还没有,现在真想砍它。

你在后面看不见能天使的表情,她肩头的抖动已经让你的耳朵尖变得跟挑染一样红。“德克萨斯?是密码出了什么问题么?”凯尔希也问道。

[嘀嘟——待机自动开启轮播。现在是1101年,天气晴,博酱提醒您,限定干员异格能天使池子即将开启,正在为您查询仓库合成玉、源石、寻访凭证含量……进度100%,和博士一样,是0。]

[嘀嘟——插播一条广告:罗德岛超自然研究社目前正在招募社员!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打起架来就失去了侧面吗?想知道为什么会客室偶尔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吗?为什么突然对博士产生了强烈的爱意?或是产生了不属于自己的言行?加入超自然研究社,一起寻求答案吧!]

[嘤嘤嘤,博酱忘记说了━Σ(゚Д゚|||)━语音密码只能试三次,超过三次还没输入成功的话,世界就要毁灭了哇(ノ)゚Д゚(ヽ) 德克萨斯奈酱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多洗哟!]

[米娜桑要记住噢,人生不可重来,勇敢滴面对过往的扭曲╰(‵□′)╯ 时刻警惕未来的崩坏(`Δ´)!石山代码也有改好的机会٩(๑´3`๑)۶这就是盒中世界的生存守则!]

“为什么剩最后一次的时候才提示啊。”就连能天使也长叹了口气:“德克萨斯,原来太可爱也挺招人烦的……我平时应该没那么讨厌吧?”

“偶尔有点烦,但不讨厌。”

[欸?肿么可以讨厌伦家๑•́₃•̀๑没办法,看来是时候开金手指了s(・`ヘ´・;)ゞ没法变身的话伦家也是会苦恼的阿鲁,振作振作(拍拍脸)各位哦奈酱也可以回答主人预设的问题哟~“你们是什么?”要注意啵,同样只剩一次回答的机会_(:з」∠)_]

能天使环着你大腿的手臂颠了颠,头一歪:“我们是什么?”

[YES(´。・v・。`)比如说,你和德克萨斯奈酱是什么?]

“我蕾缪乐,代号能天使,而德克萨斯就是德克萨斯——唔!”

这样随便的答案怎么看都不对,你捂住能天使的嘴。如果“你们”指的是在场的所有干员,你确实没有头绪,但如果用你和能天使举例,按博士的性子,这种问题的答案大概……

“是1和0?”你话音刚落,能天使就跟听到什么举世罕见的笑话一样噗嗤笑出声。

[嘀嘟——回答正确。]黄灯开始闪烁,由慢到快。

你朝她挑挑眉,看来经过长时间相处,你对博士还是有点了解在身上,而能天使解读出了别样的意味,不用猜都知道她心里在想:哦哟~德克萨斯,不演你的Side Story了?不能理她,否则她会越来越嚣张。

过了大约半分钟,闪烁停止,灯从黄色转为红色,装置传来冰冷的金属音:[此门锁装置位于非安全地带,正在计算财务损失……计算完毕,准备执行适当的开门程序,5、4、3、2、1——]

伴随着一声巨响,门锁发生剧烈爆炸,黑烟甚至给能天使敷上了竹炭面膜,她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活像反色的熊猫。“我说过要炸嘛!从一开始就使用红色形态不就好了?”

石质墙面突然长出了鱼鳞,密密麻麻地像腮一样翕动,爆炸周围开始发出吱吱声,那种鼷兽幼崽刚被分娩出来时发出的尖叫,墙面鳞片海啸般坍塌,啪叽铺在地面,定睛一看,每一片都伸出了触手,黏乎乎带有腥味的软肉异常坚韧,蠕动成一张活色生香的芽床。

“噢!这是鲜活的,让我感到生命!”对付这些新鲜的海产,子弹不比冷兵器管用,能天使像跳踢踏舞一样直跺脚,把它们从鞋面上抖下去,又环视周遭,作为墙壁一部分的海嗣们坍塌后,纯正的建筑结构终于露出真容,这是一个相当破败的教堂,残垣断壁里石柱断裂,雕像只有半个身子,恐怕神明从天上看到都会流下眼泪。当然,主并不以信徒贫乏的物质条件为耻,惹神明为之哀哭的是正中央那辆被怪物触手举在空中的伤痕累累的卡车。

“原来约会对象是它,不愧是博士,海纳百川啊。”能天使对那些触须惊叹道,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罗密欧怎么在这?我记得它应该停在罗德岛的车库里才对。”

潮水般的海嗣扈从扑过来,芽床波涛起伏,体型大的那些平均两米,小的那些就和云兽一般大,但表面包裹的液体活像蓝色的痰,沾到身上实在恶心,精神攻击甚于其他,幸好能天使和你都有丰富的应对各色源石虫的经验,san值优秀,这里也不存在什么让人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可抗力。“好讨厌!跟打棉花一样!”子弹射进海嗣体内就陷进去,不太管用,能天使恨不得抢过你的源石剑将它们串成串。

两位猎人在旁兴奋地砍伐着,这是她们的老手艺,但无论怎么砍数量都不见少,斯卡蒂抬眼看,教堂中央那巨树一样的主干顶端,触手枝叶丛生,仿佛邪典空间内盛放一棵灿烂的蓝花楹,它招摇着被风吹落,粉蓝、蓝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大雨。

真是的,如果雨滴们不会吱吱尖叫着朝自己涌来就好了。

“本体在那!”斯卡蒂朝你们喊道,便率先踏着满地尸骸冲向了巨树,像最优秀的高尔夫球员那样起势,枝条狂舞袭向她,斯卡蒂用剑挡住再劈砍,触手被砍断后,断掉的部分便长出了腿脚,扭动着腥臭的身躯去缠她。劳伦缇娜的锯子将那些分身碾碎,却迟了一步,斯卡蒂的脚踝被触须缠住,倒立着甩到空中。 

鱼鳍样的帽子翩然坠地,白发狂舞起来,为了避免分裂你未将那些枝条斩断,只释放了剑雨把一些枝条钉在地上。在触手们迟滞的片刻,斯卡蒂借由核心凭空荡起,双手持剑像陀螺一样狠狠抽在主干上。巨树吃痛放开缠绕斯卡蒂的触须,然而体型的差距实在太大,这没有夺走巨树的生机,反而把它激怒了,不知哪里的器官发出一声尖啸,涟漪一样涌动的光波从四面八方的根系汇聚。一棵树,开花后便是结果,最粗那支高昂的触手上面结了许多瘤子,紫红外皮内什么东西胎动着,倏地,仿佛过于成熟而未采摘的葡萄爆开,内容物顺着膻腥汁液破膛而出,落在地上就是不同的人形。

若干年前,一位伊比利亚生物学者提出了一个疑问,海嗣是否有审美?她为此开展研究,一般来说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审美偏好都与繁衍相关,海嗣却例外,大概是因为增殖来得太容易了,它们意外地喜欢模仿人类的外表。也许,在尚能主宰星球之时,人类就是美丽的代名词。

人形们手中长出肉球,之后肉球催生成武器的模样,它们竟然会使用源石技艺,各种攻击朝你们涌来,场面似乎变成了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啵唧——又一些肉囊爆开,斯卡蒂和其中一只面面相觑,发现它竟长得和博士一模一样!许许多多博士样貌的海嗣人形从粘液中爬起身,摇摇晃晃僵尸般前行,这批素质参差不齐,有些看起来不太聪明,连眼珠都没发育成熟,还有一些跟没浇水的植物似的蔫巴没精神。看来看去,恰巧掉在斯卡蒂面前的那只最像,外形完美不说,连神情都模仿得出神入化。

“我天你们终于来了,赶紧搞定回罗德岛吧。”人形咳嗽半天,这么说。

“果然么,把博士抓到这里,就是要制造分身替代他。”劳伦缇娜用锯子从海潮中破开一条路到她身边,“间谍想进来当老大?三年之后又三年,哼,我倒要看看,它能模仿几成。”斯卡蒂冷声道。

一个种族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种族,不是为了成为对方,而是为了杀死对方——那位学者被丈夫绽放的头颅吞噬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深海猎人不也这样?所以,赶尽杀绝就是最大的尊重。斯卡蒂握紧了剑,从那些各国特色的法术来看,这只海嗣似乎可以夺取对应人类的能力,不知道这个博士人形会怎样?如果它让海嗣们形成了战术就糟糕了。

你环顾周围,能天使困扰于守护铳无法对海嗣的皮肉造成有效杀伤,正在更换特制弹匣,两位猎人深陷母树的包围圈,你瞥见几只三米高的海嗣接近了能天使背后 ,漆黑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起来,你忙喊她,她却朝你吐了吐舌,“战斗法则第一条,不要随便朝敌人露出后背~”说着,携带彩色针剂的钉枪调转后方,连瞄都不用瞄就击中了海嗣的身体,巨大丑陋的肉山像漏气的皮球坍塌下去,还有一些被腐蚀了,冒出白烟后化为一滩脓液。

“除非,是诱饵哟~★”

总喜欢这种刺激的方式,屡教不改……

虽然如此,“博士军团”也在逐渐朝你们包抄过来,能天使一边开枪一边数着:一个义人、两个义人、三个——噢哟!这只怎么上来就咬人啊!

反倒是离斯卡蒂最近的那个博士人形,叉腰自信地走着猫步躲避子弹,一套双手翻飞的pose再加一个dip躲掉两名猎人充满羁绊的合击技,最后婊气冲天地双腿交叉摆了个头戴皇冠的姿势。海嗣吱吱尖啸,此起彼伏地呕哑嘲哳着不知名的旋律,寻常人类听了只觉得吵,深海猎人们却产生了剧烈的头痛。

“捅你屁股了吗叫什么叫!”博士弯腰捡起小石头朝母树本体狠狠扔去。斯卡蒂原本忍着头疼朝他刺出一剑,差点没一趔趄,就连海嗣本嗣都大为疑惑,舞动的触须在空中僵直。

“你这?”斯卡蒂由衷发问。

“别说,这胎真挺还原的。”能天使在旁帮腔,并随手扫射近身的人形,“BOSS谁设计的,技能全是召唤随从,顶多加了点恐惧debuff毫无新意呀!”

“你才随从!别把本可和那些冒牌货相提并论OK?”博士样貌的人形,糊成一团的眼影下白眼乱翻,似乎大为不满。

“完了,我真的要被骗到了。”能天使回头望着你说道,“我承认我也。”你的眼里有同样的震撼。

“不是?你们?我都用扔石头当平A了,试问这个世界上有谁还有我这么low的攻击方式吗?”

一个人要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己,这确实是个问题。就像你不知道那天花车上的是不是自己,能天使也不知道那个说要守护博士到万物终结的家伙是不是自己,她只记得那天博士听完这话面露难色,说你要是个180+大波大尻肌肉壮汉的话我考虑让你守护一下。他满脸嫌弃,翘着兰花指发出锐评:“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也没兴趣来加入这个家,退一万步来说,你俩将来玩上3P了也只会是另一个德克萨斯帮德克萨斯推你的屁股!”

所以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比如博士的骚浪贱,和“对啊我就是女支女那又怎样”这股反以为荣的理直气壮,确实是海嗣暂时无法理解和模仿的。凯尔希朝你们点点头,姑且相信了眼前博士的话:“你刚从海嗣的肉瘤里面掉出来,就算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依然保留质疑的态度。”

“说来话长噜,昨天本来约到了一个黑皮白袜男大,被带来这个克式教堂,半路就发现不对但那又怎样,直接为爱走钢索,心有多大贝塔就有多大,触手系爹地不用怜惜我。”

“我明白了,你将计就计找到了它的老巢,然后呢,你又怎么成了母树的胎儿?”

据博士解释,他的约会对象是母树散播出去捕猎的子嗣,母树伤口复原的速度太快,拼尽全力扯头花仍旧无法掌掴,但他被母树吞下后没死,反而卡进里面成了一个结石,时不时在液泡里变换各种花式游泳快把它搞到孕吐,母树就把他放到独立的肉囊里慢慢消化,本来他都要睡着了,听到你们的动静又开始折腾,在它生产分身的时候就突破出来咯。

“就像紫色心情漏电再不拔就要晕过去噜。”(博士的原话)

“噫——这样也行?”

“那罗密欧怎么在这里?”

“姑且借用了你们的车子。”博士摸摸鼻子,这点和能天使心虚的表情一模一样。

“啊!已经破破烂烂了!”萨科塔人仰望高悬的卡车,抱怨道。

“这本来就是要报废的车子,能天使,第一优先级是把博士救回罗德岛。”

“可是我们之前说好了要给罗密欧办葬礼的!”

“什么时候说好了……”

“就是昨天!说到一半凯尔希医生就叫你去给博士当护卫了,你忘记了吗?”

如上所述,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有一辆常开的白色货运小卡,载重2.29吨,发动机2L116马力,能天使为其取名为罗密欧。最近它的行驶里程已经超过了报废标准,为了给相伴多年的伙伴举办葬礼,能天使进行了多种多样的设想,包括但不限于:将它吊上热气球自己坐进去开启环泰拉旅行,用它替换市政大厅门口的龙形雕像让全龙门的市民进行瞻仰,效仿《极限竞速:地平线》系列让你开着罗密欧参加赛车嘉年华,在节日庆典上装满烟花炸它个五彩斑斓。提案被你一一否决,报废的事也一再拖延,直到博士把它开走,罗密欧在这陌生教堂被海嗣的触须扎得千疮百孔,还半倾斜地叉在空中,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终结。博士说他被吞下去之前费劲把母树进食的口器卡在汽车里,这就是为什么罗密欧被这样举起来了。

“就相当于□球,你们懂吧?吞进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边缘得连安全词都讲不出来?”

“欸?难道不是更像□笼吗?”能天使俯身闪过你的敲击。

斯卡蒂和劳伦缇娜在巨树下方与它搏斗,主干不住摇晃,车玻璃和各种碎片哗啦往下掉。达到报废里程时你便提醒能天使将车上的个人物品收拾走,所以那些以你们形象订做的毛绒兔子玩偶,还有贴着你们照片的弹簧摇摇乐都逃过一劫,只有挂在后视镜上的吊坠,金属珐琅彩的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狼,下面缀着的铃铛被腊封住不会响。

这是能天使送给你的礼物,那时你们刚成为搭档,她在一个杂货店看到它,说好像你噢!就买了下来。

灰色小狼长着洁白翅膀振翅欲飞的模样,到底哪里像我了?

“哪里都像呀,看它多~可爱!”

如今这个挂坠正在残破的卡车里摇摇晃晃,也许已经遍布划痕。明明只要挑一个休息日开去回收公司,交车前将挂坠取下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非得给车子办葬礼?这段日子你问过能天使很多次,每次得到的答案不尽相同,说取了名字就有感情,或者对待生命中出现的任何东西要有始有终。

“你刚给一颗苹果起名凯瑟琳,没过五分钟就吃掉了,这也叫感情?”极少见地,能天使被你问得哑口无言。以前跑长途的时候,她在副驾歪头安睡,没有人和自己说话,你也会后悔把铃铛封住,车子一颠簸,阳光被钟摆的轨迹切分着。而现在你看那摇摇欲坠的小狼,翅膀没能让它触及天空,只是一味挂在残破的后视镜前,随时都会失去依凭。

人类无法留住光阴,总寄情于物,自己再怎么无口无心也终究是个普通人。

“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请容许我耗费一点时间把车子弄下来。”你对伙伴们说。

“太危险了,德克萨斯干员,这件事因博士而起,罗德岛完全可以赔付你一辆新车。”凯尔希表示。

你谢绝了对方的提议,让能天使掩护自己,踩着巨树挥舞的触手爬了上去。母体感觉到威胁,试图用力把你摔下去,幸好斯卡蒂她们在下方和母树缠斗,因而你可以从触手上起跳,来到口器所在的枝桠。母树的结构尚不明朗,除了进食的嘴,它是否有视觉,或是靠触角感知周围?你爬到车前盖往车里看,母树的口器囚困于货车坚固的框架,就像一坨被抽了真空的肉,甚至难以分辨形状。

要让它把罗密欧安全地放到地上几乎不可能,就算最后只剩下残骸也行,得先解套,但松绑意味着危险,你打定主意赌一把。A柱在母树的挣扎下出现形变,B柱也已经裂开,你从那里入手,切割并掰开B柱,因而货车侧面出现了成片的大洞。腥臭的海嗣肉从那里像水一样迸溅,你抓紧了车顶边缘才没被冲下去,但与此同时,你便直视了母树用以进食的入口。

半张口器花瓣一样绽开,露出内壁无数双不同大小颜色甚至不同类型的眼珠,或怒目圆睁,或目光迷离,甚至冰冷而未见任何神智,倏地齐刷刷地望向你,都是对猎物的渴望。唇瓣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流体一样的性质,却很韧,像被嚼了五小时的口香糖,剑砍向那只最大的竖瞳,一接触就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力,你丝毫不怀疑工程部干员会对这种新材料两眼放光。不过源石剑要多少把有多少把,你用劲捅穿那只眼珠,剑尖从口器另一侧破开,钉死在椅背上。接下来只要等斯卡蒂她们夺走母树的行动力,把它片成片,从车里清除出去就行。你甩了甩粘腻的衣袖,事情结束就把外套扔掉。

“博士,你半路怎么发现男大是海产的?

能天使,这种时候就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好好地掩护我啊。

说来,明明撕咬、兵击与海嗣的尖叫混在一起构成了杂乱的声场,为什么她和博士的声音格外清晰?

“刚见面的时候OMG完全是一眼万年的天菜,结果到半路我变得很清醒,越看它越不似人形,就发现噜。”

“这样啊,那与其说是半路变得清醒,不如说迷药的药效过了。”

迷药?

海嗣半张的唇瓣里,淡金色的雾气缓缓释放着,你捂住口鼻,却为时已晚,失重感划定虚幻与真实的交界线,靛蓝色枝叶越来越高,你在不断下落,穿过云层坠入一场大雨。远处曲折的城市天际线泼上墨色,嘈杂的街巷和带血的刀枪,暴力与背叛和毒瘾一起发作,近处却屹立着纸般苍白的教堂,脏污的世界里,墨雨笔走龙蛇——

【空心无心者上前,直视虚无的梦魇:】

推开门,洁白的教堂内乐声悠扬,教徒围着祭台歌唱,香烛烟气袅袅,而你混在人群中,成了他们的一员。

“代表无尽财富的欲望,我们将你敬爱,我们对你渴望!”欢唱着,以谁之名?梦中人往往看不清脸,那高高在上的鲜艳红发却已昭示她的身份。

【祭台上伫立的她被分解开,伤口流出颗粒分明的血液,落到地上便成了1和0鲜红的数字。】

血肉如同堆叠着崩乱的拼图,你试图扑上前拼凑完整,却无法行动。洁白的帷幕落下,更多人群聚集起来,热闹纷繁的市井人声鼎沸,你牵着马,路过一处商铺。

商铺人气很旺,只是那股臭烘烘的气场不知是人流带来的,还是营销策略,甚至信仰?许多一模一样的盒子摞在货架上,每个盒子打开,却是不一样的东西,未知的惊喜或惊吓都同样迷人。此外还有模样愚蠢的围巾雨伞,以及含有蟑螂腿的巧克力、会爆炸的天气瓶。跟这些相比,门头热销的货品还要用秤砣来卖,实在不时髦。

摊位前驻足着几位顾客,你听到他们的对话:

“喂,可别看太久,还记得吗,我们得去参加洗礼!”

“毕竟是给新生的偶像带礼物,可不得好好挑选?”

“这块就不错,[甜妹],人人都喜欢!”一人指着那条手臂说道。

“会不会有点普通了?甜妹的确可爱,但现在最流行的难道不是[乐子人]吗?”另一人颠了颠手里的大腿肉。

“乐子人很时尚没错,但没有支撑怎么行,你看这[恶作剧]还有这[派对狂欢]那都是上好的零部件!”他一左一右拿起了小腿肉和脚掌。

第三人不耐烦地挤上前,说道:“啰哩啰嗦的,我可要结账了,新偶像的洗礼有大把人等着送礼,你们不买就滚一边去!”

“啊呀——你这人?!无论给偶像花多少钱,爱她的心都是一样的。”

那人鼻子朝天伸去:“穷鬼也配证明?不花钱算什么爱?”他付完款瞪他们一眼,带着货物趾高气昂地走了。

【她的每一个器官与肢体都被分斤拨两,置换信仰。】

“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信仰债券没带够吗?要我说,这些虽然都很好,但那块才是最难得的。”余下二人中,一人指了指放在最高最显眼位置的货物——银盘上跳动着的心脏,就像沾染晨露的红苹果。

“那是什么?”

“ [默契] ”

【她的血再也流不出了,喜爱她的、簇拥她的人群渐渐散去,徒留满地哑然的尘烟目视这场卑鄙的利用、残忍的谋杀】

明明是幻觉对么?明明只是虚妄的歌谣,比狂欢节那晚深一百倍的寂寞,比那晚强一千倍的痛苦狠狠攥紧了你的五脏六腑。

【烬火余温不存,卑劣者沐猴而冠,奈何?】

“毁尸难灭迹。”

这世上从不存在神明,若她钟爱的神真实存在,为何不怜悯自己忠实的信徒,为何要使她本就残破的肢体被秃鹰蚕食,变作妆点鹰巢的黄金?为何天使一个接一个降临,而承载了最初对天国的向往的她,却被世人所遗忘?

【盲目、空无的愚者,妄议她蒙受的伤痛的恩典。】

“够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恩典,而是玷污!”旁观者,也是梦中人的你对那歌声喊道。

这世上从不存在慈父,你能做的只有挥动手里的家伙,把真人变成植物。可若连要斩却的对象都不明朗,你要如何荡平阻碍?又要如何宣泄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教堂被铺天盖地的剑雨凿出深坑,空间以灰狼为圆心归于死寂,这样持续大规模的法术并非合理的施术强度,灰狼的额头布满细汗。树根在地底深处软烂的漆黑泥沼中生长,深邃狰狞的湛蓝花朵抽出黏腻的花蕊,花丝舔舐缠绕着能天使的脚踝,地面撕裂开来,漆黑的瘀血自裂缝深处溢出,庞如山岳的晦暗巨树睁开它扭动身躯上的无数眼瞳,湛蓝与深红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腥咸的血肉气息。

握紧手中属于天使的权柄,源石法术钻出她的每一处窍孔,沿着脉络压进枪膛。

【若你不愿她被命运玷污,便替她接受审判。】

“我可以。”

【你将困惑一生,永远逃不开命运的戏弄。】

“我接受。”

【你将承受扭曲,沦为牟利的棋子。】

“我愿意。”

【你将成为戏台上的木偶,而她不告而别,不再与你同行。】

“……好。”

【此为契?】

“此为讫。”

梦境结束的同时伴随着内源性疲劳,就像灵魂的能量被抽干了一样,你站在教堂中央,左半边身体完全失去知觉。周围都是源石法术肆虐的痕迹,怀里软软的,能天使与你贴近,如果下颌没有被枪顶着,低头便能闻见她的呼吸。

这就是所谓的审判?由她动手,倒也算不得什么让人难过的事……其实稍微晚一点行不行呢?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坐热气球环游世界,帮你把市政厅门口的龙形雕像挪开,又或者去参加赛车嘉年华……这恐怕得把罗密欧全面翻新才行,每个部件都换一遍,罗密欧还是罗密欧么?不知道,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未看完的书页就被突然翻过,时间真没什么礼貌可言。

嘭——

不疼,反而有剧烈的声响从高处传来,罗密欧发出剧烈爆炸,几乎炸掉了母树半边身子,能天使猛地扛起你,一边奔跑一边躲避四散飞溅的罗密欧残片,以及海嗣黏糊糊的血肉。显然,手枪的击发装置被改装成了起爆按钮,而炸弹,恐怕也早已被能天使安装到车里。

多亏了能天使的出格行动,母树来不及修复身上的伤口,斯卡蒂和劳伦缇娜因而能在mon3ter的荫蔽下将整个母树的根系与脉络粉碎粉碎。博士试图将功补过,向你借了几把源石剑,加入猎人们讨伐海嗣的收尾工作中了。

“就这样把罗密欧炸掉了?”

“嗯哼。”

“那葬礼?”

“在这里像英雄一样与这只海嗣、这座教堂一起埋葬,不就是最棒的葬礼了吗?”她跃过断壁残垣,为你挡住飞沙与碎石。

你突然特别委屈,就连能天使也对结局无所谓吗?这样哪里好了?

“因为你好像很需要发泄。”她将你放到凯尔希身旁,长吁一口气,“而我也憋着一肚子火呢,当然要炸它个五彩斑斓咯。”

见你露出疑惑的表情,能天使皱着眉头笑了笑:“你怎么能接受那种事?用牺牲换取救赎,没人会得到幸福。”她语调仍旧上扬,嘴角却微微抿着,已带上微不可察的怒意。

用献祭换取对一名天使的拯救无异于恶魔行径,你难以辩白,唇瓣微张,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只是梦……”

“禁止和伤者斗嘴。”凯尔希检查了你的身体状况后表示,能天使对你打出的那发麻醉弹位置精准,没有伤到神经,就是半边身子得麻几个小时。你注意到伙伴们的衣服上都有锐器切割的破损,能天使身上更有好几处划伤,不像海嗣留下的,她往自己脸和手臂大腿上涂酒精,嘶嘶抽着凉气。

“德克萨斯小姐就像启动了什么防御机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分敌我的范围法术。”劳伦缇娜甩干净锯子上的血朝你打趣。

“抱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嘛……”

“哎呀——人都有情难自已的时候!”能天使抢话,创可贴都贴歪了。能让她紧张的事可不多见,正要弄清楚,劳伦缇娜突然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身子摇晃好似站不稳,忽而转身对斯卡蒂颤抖道:“能天使,我不要待在这,我们回家,回龙门好不好?”语调中的情真意切,说是顶级破碎感都不为过。

虎鲸小姐以问号脸石化了两秒,突然福至心灵也朝她款款走去,模仿歌剧演员的抑扬顿挫:“就算你借她的身体说这种话,我也不会高兴的噢?”

两位猎人跳起舞来,步伐时快时慢,彼此回旋,大剑搅动汹涌的海潮,鱼影溯洄,凝聚又四散,可以看出战斗场面之激烈。甚至博士打开了军用手电,灯光为此增添舞台戏剧化的效果。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最亲密的伴侣,就像海洋与游鱼,你需要我,而我中有你。”劳伦缇娜的左边身子坍塌,被击中后无法动弹,在两人周旋着接近的当下,她的手指缱绻地缠绕斯卡蒂的鬓发,抚摸她的面颊。

“冒牌货还挺会调情,谁允许你披着她的皮乱说话乱做事的?”斯卡蒂挣开她的手,猛地揽过劳伦缇娜的腰,用手比出枪的样子抵住她的下颌,因此脸庞被迫仰起:“从德克萨斯的身体里滚出去!”

——事情大致如此。两位白发猎人弯腰谢幕,而萨科塔人发出了尖锐爆鸣:“虽然都是真的但补药再演辣!怪不好意思的!”幸好机长跑来招呼你们撤离,能天使得以将你背起来,迅速逃离现场。你回头望,凯尔希还在收集样品,博士拍摄留档,海嗣组成的教堂完全崩塌,满地狼藉,你发现它跟你初见时已大有不同,纵观全局,真正的石质部分大约占五分之一,其余的墙体以及屋顶都由海嗣们构成,就像砖头瓦片那样。而只有主体还不够,古朴的花纹以及玫瑰花窗都像幻觉粉饰的产物,恍惚间难以分清这里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那把枪里真的有子弹对么?如果我的意识完全消散,只剩下躯壳,那手枪的机关就不会触发,你会杀死我对吧。”你趴在能天使肩上,朝她耳语。

“我不会伤害你,无论灵魂还是身体。”

她脸上的表情,是担忧、生气抑或失望?你看不到便只能猜测,而她表示,顶多会用大剂量麻醉针让你昏迷三天三夜,期间你只有被为所欲为的份。

“我宁愿你说,你会。”

“哈?爱人相残的戏码吗,也太无聊了吧别拉上我。德克萨斯你晚上睡不着偷看午夜档么?”她嗤笑。

“给货车起名罗密欧的家伙没资格说我。”你小声抗议。

“那是因为你很讨厌哥伦比亚翻拍的罗朱。”

说来,的确有这样的一个晚上,车子在山区抛了锚,你们只能原地等待救援,然而夜露深重,没有车辆路过,最近的城镇也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闲得无聊,你们就打开车载电视,频道里放映的便是由福克斯电影公司发行的影版罗朱。

如果说原版戏剧里的贵族世仇至少还蒙着一层古典美学的文邹邹,哥伦比亚影版则直接改成了两个黑帮家族的恩怨,看得你眉头直跳。

“也没那么不堪吧?你就当是速度与激情式的现代改编好了。”

“如果莎士比亚能被气活也算好事一桩。”你紧盯屏幕,里面的黑人drag queen正热情地舞蹈,罗密欧在假面舞会上邂逅了天使一般穿着纯洁白裙的朱丽叶。

能天使试图找补:“至少男主演还是很帅的啊,那时他还没玩水枪。”

“再帅的脸,看他们连续变着花样接吻也受不了,感觉嘴皮都要掉了。”罗密欧和朱丽叶开始在宴会上亲嘴、在花园里亲嘴、在游泳池里亲嘴、在房间里亲嘴,你第一次理解了直男直女看见同性恋当街接吻那种翻白眼的行为,因为此时你也很想翻一个。

“德克萨斯真不像哥伦比亚人耶,明明哥伦比亚人都很热情奔放,对这电影的浪漫表达也很受用吧?”她用手机翻看着论坛的点评。

“热情奔放……哥伦比亚人应该换你来当。”反正我是非典型哥伦比亚人,在一些人看来甚至是非典型叙拉古人和非典型龙门人,行了吧。

“噫,我才不要嘞,哥伦比亚有派对吗?有摇滚吗?有当街爆炸和枪战吗——你别说还真有!难道我选错出生地图了?”能天使仰头望天,透过天窗似乎窥见了主皎洁的笑颜,遂狠狠晃了晃脑袋:“不不不,我忏悔,我要坚持信仰不动摇,而且哥伦比亚人做甜点做的明白吗,分的清高筋面粉和低筋面粉吗,知道苹果派要用哪个牌子的黄油,糖的比例多少才是完美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口下去我不得糖尿病就不错了!”

“话多,嘴太闲的话就找人亲一下吧。”你将pocky一下塞进能天使嘴里。

“哈?你认真的吗?”能天使惊诧道:“我可不会对好搭档出手。”

“……那谢谢你了。”

我一定是被电影精神污染了才把“找零食吃一下”说成这般。

耳边是嚼饼干咯吱咯吱的声音,荧幕内,罗密欧杀死茱丽叶的表兄后崩溃地跪倒在地,两大家族又添一笔血仇,神父通过联姻让他们冰释前嫌的愿景也泡汤了,接下来的走向不必多说,罗密欧服毒,醒来的朱丽叶用罗密欧的佩枪自尽,两大敌对家族因子女的殉情而和解。荒谬可笑,如果家族世仇真能因爱情消退,西西里都得给丘比特颁发和平奖章。

半夜被困在山上本就人困马乏,用以消遣的电影也看着很烦,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你的尾巴尖不断抽打着身下的皮质座椅。很想掏出烟来,然而自从自己在激烈的办公室斗争中遗憾落败,你便不被允许在车内吸烟了,夏夜的山区也不能开窗,搭档很招蚊子,稍微不注意就被咬得像梅花鹿,你摸索半天干脆手插口袋。

车里好闷,你吐出一口浊气靠在椅背上,荧幕滚动着演职员表,能天使抓住你的尾巴顺毛撸着,说你别不开心啦等到天亮一切都会好,她的轮环给你摸吧,可好玩了。

的确很有趣。你的好奇心终归被挑起,试着碰下,光圈没有实体,似乎不满足“触摸”的条件,但被碰到就会闪烁、变得更亮,手穿过切面便有一股暖意从掌心传来,你注意到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攥紧了你的尾巴央求你动作慢点,你用眼神讽刺她又菜又爱玩,车窗外传来敲门声,有路过的人摸索过来,说老远能看到山上有光在闪,以为是求救信号,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可以帮忙拖车。难道这也在她的掌握之中?你惊讶地望向搭档。

总之你们得以提前获救,而第二天能天使就宣布,她要将你们的货车命名为罗密欧。你已经习惯了她天马行空的鬼点子,至少罗密欧这名字还算正常,但大概每次开车都会想起被困山区的夜晚吧?

“既然有罗密欧,那朱丽叶呢?”

“我呗,佩枪朱丽叶。”萨科塔人擦着守护铳,胸脯一挺,对自己的wordplay相当自信。

“你的自我认知竟然是二线香水品牌。”

“欸,你知道?”

“前不久有位客户买了全线试香套盒打算送给朋友,不巧绝交了,礼物就随手塞给了送快递的我。”

“这样啊……所以你试了?”

“与其扔掉不如闻一下。好奇我的评价么?浅薄的甜水装在好看的瓶子里,而成本花在女性话题营销上。”

“德克萨斯有时候也很尖锐嘛。”

“香水千人千味,也许只是上我的皮效果不佳。”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某天我闻着你像过期的香草荔枝鸡尾酒,还是高球杯里头插了朵玫瑰的那种——噢玫瑰花瓣上面还有一滴炼奶在假扮露珠。”

能天使用抽象的方法将德克萨斯的味道描述成食物,只看以上形容似乎没那么遭,但也许是每款香水挥发速度不一样的缘故,这杯酒过了半天开始发酸,呈现出皂感,紧接着浮现皮革与合成乌木,“有点像在跟一个涂廉价口红的毫无内涵的女人接吻,吃一嘴化工原料。”能天使评价道。

恐怕你的尖锐在我之上,而且,对方毫无内涵,那为什么还要接吻呢。

能天使冷不丁被问住了,“的确不太迷人,但也没差啦……能留下吻痕不就够了?”她吐舌却没有发出“略”地一声:“而且,我同样是个没有内涵的傻白甜。”

“你不是。”

“唉,全泰拉估计只有你会这么认为喽~”

那时你们远远还未相爱,光阴缝隙里的吉光片羽好像流沙,从岁月的指缝中溜走,你并不刻意去抓,它便悄无声息地聚沙成塔。某天的品牌专柜,能天使往你嘴上试了一个小时颜色,明明商场里的空调那样冷,排队的餐厅叫号大概也错过了, 你却没有阻止。你不知道里面掺杂了多少微妙的胜负欲,或许只是能天使拿着唇刷认真涂抹时离得太近,可以轻易看清她眼眸里的自己,又或许你也在好奇?

后来,谜题被揭晓,能天使侧颈的吻痕是一汪水红色。


       后背绒毯柔软,你在飞机上躺着,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你的双眼却拒绝入眠,才明白恐惧噩梦而无法入睡并不是孩童的专利。幸好博士也在你旁边,两名伤员并排,转个头就能目睹彼此狼狈的模样。他在液泡里泡得太久,皮肤发白,还有好多淤青,人倒是神采奕奕,问需不需要好姐妹我来给你讲睡前故事,包你做好梦。

幼时,家中女仆会在睡前对自己念诵叙拉古家族的光荣历史,以及爷爷引以为傲的荣光与传承,长大后去叙拉古,发现它在真相这把快刀面前不堪一击。尽管如此,人类对故事总是不可餍足的,我们终此一生都在寻索着亚里士多德提出的那古老的问题:一个人应该如何度过一生?因此故事作为经验,作为治理人生混乱的灵感,以及对自身情感的满足,是一种挖掘人生真谛的载体。就姑且听听博士的故事吧?

当你听完第三个,他作为高0惨妇是怎样被踮起脚都扎不到他的1退货,这样的猎艳事故后,你由衷地自嘲: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并对旁边坐着的能天使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能天使的眼神分明写着:是你要听的吧?若以往,她一定会嘴上说着“德克萨斯还得是我这老搭档来帮”揉揉你左半边身体,问你有感觉了没?

可现在没有。天使一言不发,窗口从她背后透出光亮,却无法明晰她刘海下的阴影。她也许比你想得还要生气,却又忘了怎么对你生气,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太了解,所以从不吵架,因为从不吵架,所以从未有过和好,值得炫耀的烦恼令你一时不知所措。

别不开心了,我的耳朵和尾巴给你摸。这样简单的一句,为什么不能像能天使那样容易说出口呢?

麻醉弹的效果正在缓慢消退,知觉回归左边身体,酸痛仍无法松解,如同失去回弹的湿海绵,任何触碰都会留下难以复原的坑洞。从刚刚开始便感觉到什么东西一直硌着自己的胸口,就像要从心脏剜下一块肉一样,右手还扎着针,你费力挪动麻痹的左手取出硬物——是那件金属珐琅挂坠,上面有一些划痕,白色羽翼的小狼振翅欲飞。没来由地,你用劲朝能天使举起了它,铃铛里面的腊似乎被溶解了,随着晃动叮当作响,随即手被握住,贴上温热的脸颊。

“干得漂亮呀,德克萨斯。”她微微叹了口气,随即眉眼如往常那般弯起。

真好,我想看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飞机降落罗德岛停机坪时已橘光漫天,伙伴们讨论着今晚该去哪共度,清风吹皱带血的衣衫,萨科塔人纤瘦却坚实的肩膀将熟睡的你与晚霞一同背在背上。

 

罗德岛在泰拉大陆巡旅,一周后总算经过龙门,今天是你和能天使结束外派回企鹅物流的日子,大帝听闻博士的遭遇,决定举办一场派对叙叙旧,叫他顺便也带上几个玩得好的罗德岛干员。

于是当你们回到企鹅物流的驻地,被彩带礼花炸了满脸后,能天使眉头一挑,手朝你一摊:“就说老板不会忘记我生日的~”

派对除了生日蛋糕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一半人喝酒吹水另一半人载歌载舞,能天使拿着酒杯跳舞,液面摇摇晃晃,周围人也来不及避开,便任她在衣服上浪费大帝的珍藏。她还和空一起合唱,上台前寿星公说她的长寿面上不仅得有荷包蛋,还要配煎鱼排,你戴着派对帽在开放式厨房忙活,博士、大帝就坐在面前的吧台聊天。

“你闻起来很美味,罗德岛当家的。”

啊?这么刺激?即使是挥舞锅铲的你也竖起了狼耳朵。

“可能泡太久,被海鲜腌入味了。”

“的确是海鲜,不过是你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

“果然瞒不过兽主,死里逃生也有代价嘛。”博士朝他晃了晃酒杯,握杯子的右手小指开始扭曲变形成触手模样,尖端指甲的部分生出褶皱,像一朵蓝紫色的花。

“需要帮忙吗?”你把菜刀在磨刀石上面磨了磨,刀尖对他的小指比划。

“噫!搞这么血腥!”

“融合了多少?”大帝问,博士的指头在你的注视下又恢复原样,他摆手表示不到1%,麻烦的是增殖,就跟矿石病一样,到达一定的程度,或许自己也会变成海嗣吧。

能天使的酒喝光了,跑来吧台这边续杯,也坐在边上休息,手托腮看你煎鱼。你切开青柠把果汁挤进杯里再把酒满上,转头对博士问,“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另一种东西,你都不紧张?”

“没有网恋奔现开盲盒紧张哈。”

“是因为我们都是1和0,所以根本无所谓么。”博士愣了一秒,显然有很多话如鲠在喉,反倒能天使捂上了耳朵:“欸——我可不想听啊,一条鱼发现了火,那只会出现在它变成烤鱼的时候!”她端起酒杯,提醒你别忘记铁板上的鱼,随即溜之大吉。

“不用费心噜,就算鱼爆炸失火,我一个电话打回罗德岛就有一大巴车的T来扛灭火器。”博士目送她远去:“so,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研发的智能AI破绽百出,而且,虽然风流成性,我却不认为你在那样的场合还会单纯地调侃1和0。”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那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正确,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了解这些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所谓的那个问题是指,在那座教堂门前对AI回答的预设提问:我们是什么?

“装作一无所知,你觉得可能么。”

“为什么不呢,你,和‘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博士玩世不恭的表情露出一点讥诮,似乎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毫无意义。

我知道日子还得继续,我知道或许有天拿到龙门户籍会在那里安居,我知道或许直到年老,我都会在企鹅物流送我的快递。可我不知道的是,它的崩塌会在哪一秒,而自己又要怎样面对崩塌后的一切。是啊——无法面对,于是我们用更荒诞的谎言来约定那些情节都是错觉,但第三人称的自己是没有办法说谎的,所以,真正带我逃离的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不想任人摆布。”你给长寿面摆盘,放上鱼排,请可颂帮忙端给能天使。远远看着她从环形舞池跑出来,找个空位置坐下夹了一大筷子面,刚吃一口便远远地对你比出一个大拇指。你朝她笑笑,垂眸,威士忌酒液倒映出自己的模样,那个将白西装染黑的自己,比起染色更像在洗刷,洗刷规则为你泼上的颜色。便又往里加了几块冰,堆叠在一起比液面还高,稍微摇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你不得不被摆布,若要将你的故事明晰,必然走入无数场噩梦。”博士与你对视,他的眼里冰冷得就像在看一堆无机质,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无话可说。

“哎——别欺负我的员工啊,年轻人一想太多就容易出问题,应该先动起来!”企鹅也会怕冷么?大帝换碟回来被凝滞的气氛冻住,强势地插入中间:“德克萨斯,你跳舞去!开派对还不和女朋友调情,在这里跟老东西喝酒像什么话。”

被赶走了,但能天使不太需要舞伴的样子。她干完长寿面后开始跟着音乐跳舞,似乎完全不怕胃下垂……倒不如说她的肚子一点也不鼓,就像里头有个黑洞一样。寿星跳舞,参加派对的朋友们热情捧场围了她一圈,你看向她,她便愈加得意地展现舞姿,甚至一把将座位上的博士薅起来,一起voguing,这是一种发源于哥伦比亚黑人社区的即兴舞蹈,你不会跳,目睹博士在每一个卡点都摆出了如杂志封面般妖娆的pose,而能天使,你认为自己出门前提醒她穿上安全裤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萨科塔人以一个甩手接双腿朝天劈叉的下腰动作美美收尾,短裙自然受到地心引力翻开,然而黑丝袜包裹的长腿上套了白色裤衩,上面印着:看什么看!

或许应该让她直接穿裤子。你应景地拉开礼花,为舞姿喝彩,她脸红扑扑地跑过来又找你讨酒喝,你正要起身去吧台给她倒,她伸手先夺过你剩一半的威士忌。音箱里飘出爵士乐,暖色吊灯跟随乐声缓慢旋转,天使对光晃动杯子观察一阵,唇瓣吻上你喝过的那处杯沿,琥珀色酒液朝她的喉管流泻,不一会便空了,留下冰块在十二月温暖的室内闪闪发亮,她笑得狡黠,叼起一颗冰块朝你靠近。

看来今天我也没少喝。嘴唇的触感柔软又寒凉,冰块被能天使的舌头推来,又被你推回去,它融化、变小,而你们紧贴的部分也开始回温。你不太习惯众目睽睽下的亲密行为,多少有些局促,她就坐在你腿上,这让她的上半身比你稍微高一些,得以俯视你,也几乎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只用注视着她就可以了。冰块全部化成水,汩汩滴进你心涡上的皱褶,再没有什么冰冷、僵硬的隔阂,你的双手环上她的腰,将她吻得透不过气。幸好,派对上什么都发生得很快,伙伴们没有打扰你们耳鬓厮磨,下一首曲目的第二个bar开始,他们便找到了自己的乐子,而能天使留在这里。

“你不继续去跳么?”她的脸颊上还有奶油的痕迹,体温融化得润滑,被你擦拭后反而涂抹开。“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呀,不走。”她从你腿上下来,把椅子挪到你旁边坐着。“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么。”“德克萨斯,热闹是没办法抵消寂寞的,但你可以。”

天使也会有生日综合症?很难从她身上见到忧郁的情绪,也看不出她对时光流逝的焦虑,仿佛她的归处只有年轻。

“还记得那天我回到企鹅物流,因为不告而别,被你整整‘监视’了一周的事吗?”

“嗯,是黏了一周,不是监视。”你点点头:“之后你拉我去参加烟花庆典,给我赔罪。”

“对不起嘛,我居然做了我最讨厌的事……不过那个广场看烟花很漂亮,我还贴了那对长长的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好看,就是重。”

失真的片段纷至沓来,记忆的海浪沙沙作响,人类总会选取那朵最高、绽放得最灿烂的浪花,赋予它当下的感受,直到它合纵为一层连绵的巨浪,盖过那些细小的波纹,也盖过整片海。

在那样的时刻她问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想要一个和你一起逃跑的同路人?一个和你同病相怜互相取暖的依靠?你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来见我,总得告诉我,要怎么做?

你们之间不是索取与被索取、追寻与被追寻、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任何人问起,你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捍卫你与她的平等,因此面对她的提问,那时的你无法回答自己需要她做什么,在随时可能崩塌的生活中,用梦境来作为逃脱现实的绳索。

这不是办法,但如果累了,就暂且休息吧……噩梦是污浊的泥泞,随连绵的雨盖过了你的脚背、没过小腿,你已经睡得太久,久到你惊觉一向自信的她,居然会用那样犹豫而酸涩的语气问,“德克萨斯你好像变了很多,已经学会在老朋友面前虚与委蛇了?”

“那是为了拉维妮娅和莱昂图索的揭幕仪式能顺利进行,你了解我的。”

“我当然了解你,毕竟这是最后一个,我对你来说特别的地方了。”她的笑意达不到眼底:“喂,德克萨斯,如果说,连无需言明的默契都被夺走了……或者说,不再独一无二了,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呢。”

“它不会被夺走,如果有,我就把这个小偷揪出来。”

“揪出来?揪出来揍一顿吗?”

“嗯。”

“嗤,不仅会打官腔,还变得幽默了。”

“这不是开玩笑,能天使,我是认真的。”

萨科塔人点点头表示听到,语气却漫不经心:“那你要怎么证明呢。”

你无法证明,那晚你试图打破内心的规则,作为一个被支配者任对方随意处置,“我很确定哦,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希望切利尼娜·德克萨斯得到幸福的人。”萨科塔人一边将你绑起来一边对你甜言蜜语,“有没有我,你的人生都会过的很好,很快乐,对吧?”

可有你的那种幸福和没有你的那种幸福是不一样的。被塞住的嘴无法回答任何问题,整晚都在清醒与虚脱之间徘徊,过得糟糕透顶,而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件事的影响非常深远,你对亲密接触的过敏症状愈发严重,已经到了敬而远之的程度。

说到底,这不是一场谈话,一次抵死缠绵的性爱或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能解决的问题,我始终相信,苦难在被创造出来后经过蔓延与扭曲,会越来越畸形,最终发展成对他人的暴力与自戕。真正伟大的人能跳出这条因果循环,成为自己的英雄,但无论是“切利尼娜”还是“德克萨斯”和伟大都毫无关系,甚至并列在一起都让人发笑。

曾几何时,在那个背叛还未发生的时候我便想问爷爷,他希望延续叙拉古家族的荣光与传承,是要我在哥伦比亚划分领地吗?难道他认为军方会坐视不理?

我想问父亲,他希望家族融入哥伦比亚的规则,是要我与那些财团家族水乳交融?用什么交换权力?暴力,生意,甚至我的婚姻?

“那你想怎么做呢?”萨科塔人翻越罗德岛甲板的栏杆,朝外晃悠着小腿,将云彩踩在脚下,见你露出疑惑的表情,补充道:“除了逃离之外,你希望它如何?”

“……我希望它消失。”

“消失啊……”

“你也觉得不可能吗?”

“唔,我只是在想,希望自己讨厌的东西消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吧?”她转过身支在栏杆上朝你看 ,“我有时也会想,如果眼前有一个按钮,按下去,我讨厌的人都会瞬间炸成烟花,达成他们此生最有意义的瞬间,那我会按吗?”

“你不会。”

“哦呀?在德克萨斯眼里,莫非我是什么超级正派人物吗?”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真心讨厌任何人罢了。”

“怎么会?起码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哦~”能天使故意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你猜测这应该是凶狠的意思,但实际上怪可爱的。

思绪回到现在,据点内,博士和一些干员们已经喝高了开始口不择言,甚至拿你们寻开心。

“欸,方舟上有这么多动物,有肉食系,有草食系,她就厉害噜,绝食系。”隐隐约约有听说自己的对象被cue到,能天使转过去笑骂道:“绝食系怎么了?她就算喜欢读一本恬静的书我也会陪她读的,哼。”

“啊呀!何等爱炫耀的丫头,但你德貌似在我办公室释出一整首春闺怨,而你呢,不会在贸易站烤苹果派吧?自从3.5你德再一次显露出能with会蹭航线多的通讯录女王品质之后,就陷入了两个1抢一个0的尴尬境地,异格能天使,出来搞4P!你德作为ice queen有点像被打入冷宫得不到女人的温暖下一秒let it go就要唱起来了啊啊啊。”

由于你的耳朵太灵光,当你意识到自己听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德怎样自有我来溺爱,1和0不是唯一解,在其他地方我们自然有精神层面的dirty talk,老婆妈咪主人想怎么叫都可以,倒是义人,自从约会黑皮男大翻车后就被凯尔希太后娘娘发配甘露寺,被迫抄写佛经(处理公文)封□锁爱。”萨科塔人反唇相讥。

能天使你到底喝了多少……她豪迈地嘭一声弹开香槟塞,往酒瓶里头插进吸管,一嗦液面就下去一大截。你看了看表,忙提醒她去二楼,能天使的牙尖嘴利还没有全力发挥,走前从老板的黑胶收藏架里挑挑拣拣出两张,朝博士挑衅地一笑。

“到底是什么礼物呀,神神秘秘的。”她站在二楼屋内,把黑胶放上唱机,落下唱臂,往你身边走来。“你知道是礼物?”你问,“不可能不是~我可是最了解你的,让我猜猜……”她手指点在下巴环顾房间,视线落在显示器前的手柄上:“是游戏碟吗?”

“不是。”

能天使又看了看看床头指针走慢的闹钟,它曾让你迟到好几次:“是新的闹钟?”

“龙门和炎国都不会送计时设备当作礼物。”

“噢对,差点忘了。”她左看右看,房间里既没什么需要更换的东西,也没什么是她缺的,但既然选在二楼德克萨斯的房间,一定有用意。说来,德克萨斯选的房间窗外是朝向马路外的露台,栽种了许多好打理的三角梅,你知道春天也许会灿烂如茵,但时节未到,还是一派凋敝的景象,时有噪音从马路传来。能天使穿过玻璃门走到露台上,刚要扭头问你,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嗡鸣。

砰——烟花在漆黑的天幕炸开,先是像打铁花一样飞溅,火星第二次绽放,组成一团紫色的绣球,银色喷泉跃升到十几米的夜空,四散的火星就像水珠自天河流泻,自由的风吹散蒲公英,白烟被火红的凌霄映成晚霞。大约十分钟后才放完。

“德克萨斯你啊,都没有好好在看呢!这不是一直都在盯着我嘛?”她扭过头来,腮微微鼓起。

“我不敢直视烟花。”

“欸?是怕它的灰烬落到眼睛里吗?”

“烟花易逝……有时候我怀疑,眼前企鹅物流的生活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梦。”

“做了五年半,也算好长好长的梦。”

“真奇怪,我们明明朝夕相处,最近却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过你了。上一次见面,似乎隔了两年那么长。”

“记忆也是会骗人的哦?说不定,是因为你已经两年没“好好地”看着我啦。”

我们的时间,被卡车内的笑语,被战斗时的铳声剑影填满,就像落下的梧桐叶,一片片遮掩了往日的伤痛,只要别让凛冽的风卷跑它,就永远是柔软的。

“最近或许是心情一般吧,脑子里会突然冒出一些想法。比如有一天你不在了,你,还有空、可颂,你们都拥有各自的生活,从企鹅物流离开,到那时候……”你皱眉,想说的话兜兜转转在舌根打转,以不明不白的姿态宣泄而出,“我还是会在企鹅物流,永远注视着你们。”

“德克萨斯,你好像总是成为见证人呢。”

你是爷爷意志的代行者,是逆子、流浪者、家族的墓碑,曾经的你在岁月里无爱无恨,在时光里无喜无悲,而我,是你的目击者。

“更像守墓人吧。”

“那——岁月的石碑会撰刻怎样的碑文呢?德克萨斯的话,也许会回答‘不知道’或者‘什么也不写’,我猜的对不对?”

“嗯。”你轻轻搂着她,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她曾问你,需要她为你破碎的生活做些什么?

《存在主义心理治疗》里欧文·亚隆总结出人类的四大究极关怀:死亡、自由、孤独和无意义。我们在面对前三者时,能够通过承担责任、磨练意志、与他人建立关系等方式来处理,但唯有面对无意义感时,只能投入洪流般的生活,让疑问如流水逝去。

现在你可以平静地告诉能天使,其实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存在就好,无论她就在身边或是远在天边,只要新的回忆取代了旧的回忆,下一场庆典去弥补上一场的遗憾,你就能消解内心的自戕。

能天使听完你的想法,愣了好一阵,露出相当复杂的表情拍拍你的肩膀:“也许你没意识到,但是,当你勇敢地抛下一切,抛下命运给你带来的好与坏,活成了个人样,你就成为了内在的英雄。”她呼地抖开你脖子上的围巾,就像小披风一样:“这不就是最接近普通人的伟大嘛。”

你送她的这场烟花找了专业的烟花工作室定制,甚至其中一小部分由你亲手制作,因为太过青涩,甚至不好意思告诉能天使哪一朵是你做的。能天使为忘记拍录像而后悔不已,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用下一场烟花来弥补上一场的遗憾,这样就好!萨科塔人踮起脚给你一个悠长的吻,周围枯枝林立,那朵温暖的火花在你怀里燃烧着沁出黏糊糊的湿意,乐声从室内飘荡,透过玻璃门,像笼罩着雾气般萦绕,R&B和灵魂乐暧昧而婉转,她的小心思让你哑然失笑。最后你抬眼,因为有光环作为光源,室内更暗,玻璃门映照出我的模样。

“谢谢。”你用唇语无声地对我讲:“谢谢你拯救了我。”

我阖上双眼,久久地睡去。


——2024.12.24——


作者的话:

一个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生贺过很久了突然发现自己没往牢福特发

能天使生日快乐!

写此文的心路历程有点像快递组开车在明日方舟这条烂路上一路乱创,这篇文包含了5.5前后本人的各种繁杂的思绪,会有点极繁主义(大概)

关于视角:虽然谜题就在谜面上(指文章标题),不过可能有读者更喜欢把“我”和“你”理解为上帝视角、精神分裂或者彼岸双生那种关系,可自行解读。在行文时确实有承担一部分旁白的功能。


推荐文章
评论(9)
分享到
转载我的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