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她都在申请提前出院,庞弗雷夫人一直不赞同地咂着嘴,到下午才终于同意放走她。
尽管右脚踝仍有些疼,但肿胀已经消退,痛感只集中在关节部位。爬完所有楼梯回到拉文克劳塔楼后,她奖励自己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又爬了更多的楼梯去猫头鹰棚屋。
最后,她穿过城堡,赶在图书馆关门前写完了一些作业。虽然她确信乔治·韦斯莱会按照她的嘱咐把书还回去,但听到平斯夫人说她的借阅记录已经清空时,她还是特别开心。
临近晚餐的时候,她饿坏了。
好不容易绕到拉文克劳的餐桌前,她激动不已,仿佛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有不少人听说了庭院里发生的事情,时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似乎在寻找她身上的外伤。她没有理会——拉文克劳们很擅长这个。
她夹了几片烤牛肉,挖了一大勺烤土豆,又拿起两个约克郡布丁,用碟子盛满了棕色的肉汤。
礼堂里还没有坐满人,拉文克劳的餐桌前仍有许多空座位。于是,两个红发双胞胎轻轻松松地走过来,扑通一声坐到她对面的长椅上。
“霍桑。”他们同时开口。
“韦斯莱。”她回答。
“那么,现在我们欠你多少?”左边的双胞胎叹了口气,胳膊肘支在桌子上。
“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肯定需要一些回报。”右边的那个继续说道。
“我们扯平了。”她简单地说,同时把烤牛肉切成小块。
“扯平?”双胞胎的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困惑。
“乔治昨天帮我把书还到图书馆了。”
左边的双胞胎转过头,明显大受震撼。另一个随意耸了耸肩,配合地举起双手——这一定是乔治。
她特意观察着两人,下决心要把他们区分开。弗雷德的姿势更酷,乔治的笑更温和一些……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着来回,眼珠转得飞快。
“你把我们误入歧途的悲惨灵魂从麦格教授的冰冷魔爪下拯救了出来,但我们扯平了——就因为乔治帮你还了书?”弗雷德显然觉得这很有意思。
她耸耸肩,一边把约克郡布丁撕成一片一片的。
“别这样,霍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韦斯莱家独一无二的双胞胎听候您的差遣,循规蹈矩,随时愿意效劳。”弗雷德坚持道。
“我会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似乎是在安慰他们。双胞胎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准备回到格兰芬多的餐桌。
就在这时,他们的同步被打破了——乔治快速回头瞥了一眼,正对上她投来的目光。他向她眨了眨眼,转身回去了。
***
韦斯莱们收获了两个月的禁闭,霍格莫德周末也一并被取消了。
所以当那些糖果开始出现时,她相当惊讶。
第一个巧克力球,是随着每天的邮递一起落到她腿上的,她当时怀疑地审视着它。然而,看到乔治在礼堂对面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后,她感到胃里涌起一股暖流,胸口也一阵扑腾。
下一周来了一包糖羽毛笔。
接下来是一盒坩埚形状的巧克力。
在这些礼物的间隙里,在课间以及用餐时间,她和乔治会在走廊里偷偷地交换眼神,或是腆着脸,朝对方粲然一笑。
拉文克劳女孩同时上着六个NEWT级别的课程,没有一个和韦斯莱们同班。但在收了一个月的小包裹后,双胞胎开始时不时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会在课余时间被他们逮到,或在离开图书馆时与他们“不期而遇”。
有时,他们的出现让她手足无措,甚至感到紧张和疲倦,但通常来说,她认为他们很讨人喜欢。
他们慷慨大方,待人友善;很有趣,毫无疑问;富有洞察力,而且善解人意;虽然看起来有点蠢,但实际上聪明得多。
只喜欢双胞胎中的一个确实有点古怪。
然而,尽管他们经常打包出现,但没有人真的相信他们会一起做所有事情。
他们的不同点与相同点其实一样多。
弗雷德反应快,乔治更擅于共情。
弗雷德比较任性——虽然乔治也一样,但弗雷德对此毫无心理负担。
乔治更耐心一些。
弗雷德总要说最后一句话,而且通常先开口。
乔治擅于抓住时机。
***
在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她没有收到邮递。一周快要过去了,依然连一个包裹都没有。
尽管她不该幻想她的余生都能收到小零食,但这仍让她有点失望。倒不是想要糖果,而是因为,乔治不再惦记她了。
可能有另一个女孩偷走了那些礼物。
或许他觉得他们扯平了,现在互不相欠。又或者,他觉得没有讨得她的欢心,因为她从未表示过感谢。可是,在他们当面说话的时候,乔治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她只是顺着他而已。
直到星期五的午餐时,乔治——只有乔治——大步地穿过礼堂,坐到她的旁边。附近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也许她的朋友们早已从那炮轰般的礼物中发现了一些眉来眼去,并认定乔治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请问您有何贵干,韦斯莱?”
“已经两个月了,霍桑。”乔治暗示般地摇了摇眉毛。
“两个月?真的吗?”她配合着说。
“上周末我关了最后一次禁闭,”他强调道,“现在,我自由了。”
“恭喜恭喜。”
“我想邀请你去霍格莫德。”韦斯莱笑意盎然地说。
拉文克劳女孩竭力克制着脸红,嘴唇抿得紧紧的,想憋住那快要冲口而出的大笑。
“我想你可以去挑选自己喜欢的糖果了。”乔治接着说。
“我很乐意。”她终于承认道。
“那就明天,好吗?”
“好啊。”她几乎兴高采烈。
***
弗雷德从不敢在乔治的女朋友身上玩恶作剧。
诚然,双胞胎会和她分享一些刺激的小玩笑,而面对他们的调侃时,她也能保持冷静。
但双胞胎还不至于那么蠢,比如,冒着再次弄断她骨头的风险去做一些什么。
直到某一次。
那是在三月初,格兰芬多刚赢下一场对战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比赛,整个学院都沸腾起来。尽管拉文克劳没有参加比赛,但斯莱特林的排名被甩在了最后,夺冠希望渺茫——单这一点就值得庆祝了。
派对当然在格兰芬多塔楼里举行。不过,与他们的狮子朋友一样,来访的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们也非常兴奋。休息室里到处是激烈的欢呼,歌声与音乐声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
大家喝了太多的黄油啤酒,甚至还有几瓶火焰威士忌,直到过了午夜,气氛才渐渐平静下来,做客的学生们也陆续返回自己的学院。
“让我送你回塔楼吧,亲爱的。”乔治出现在身后,一只长臂圈住她的腰,手托住了她的臀部。
就这样,喝醉的拉文克劳女孩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在经过格兰芬多肖像画的墙洞时绊了下,乔治迅速扶稳了她。
“你喝成醉汉的样子可不好看。”弗雷德笑着出现在她的另一边,把她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支撑着她。
“我没喝醉。”她含糊不清地说。
很遗憾,没人相信。
三人拖着步子,在走廊里静悄悄地走着,直到她试图 “轻声”说话。
“你们玩得好吗?”她差不多是在大叫。
“嘘。”左边的双胞胎温柔地说,“没有你玩得好。”
右边的双胞胎嘟囔了一声,他的肩膀被压得不太舒服,在她沉甸甸的身子下不断挪动着位置。
“我受不了了。过来,趴我背上。”
韦斯莱停住脚,伏下了身子,让她能够趴上去。
她低头看了看,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
他的头发今晚更凌乱了,可能是在派对的混战中弄乱的吧。
他有点生气,这让她很吃惊——又不是第一次喝一晚上威士忌后被他护送回塔楼了,这次为什么要生气呢?
那个真正的韦斯莱,此刻笔直地站在她旁边,温柔地安抚着她。他等着她趴到兄弟的背上,脸上的神情平和而又谦逊。
通常,她对于自己区分双胞胎的能力非常自信。她很少把他们认错。
但那个伏身半蹲着的双胞胎,语调让她有些不舒服,有一点严厉,像在她心头重重敲了一下。乔治从来不会这样和她说话。
然而今天晚上她喝醉了,非常疲惫,不太想关心是否认对。那个主动提出背她回到床上的,自然是她的男朋友。
她大大咧咧地趴上他的背,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而他的手也绕过来,从下方抬起她的大腿。
他闻起来不太一样。他换了新的洗发水了吗?还是新的香水?依然很香,但换了有多久,她怎么没发现?她用一只手撩开他垂落在脖子上的长发,鼻子贴在他露出的皮肤上——像丁香花、羊皮纸和洗涤剂混合的味道。她在他凉凉的皮肤上快速吻了几下。
她的眼皮耷拉得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合上了,身体紧贴着他的背,像是要陷进去一样。
“喂!乔治!”弗雷德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兄弟。
“怎么了?”乔治不紧不慢地回应。
“你女朋友在亲我的脖子!”弗雷德急切地低声说。
乔治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已经睡着了,垂着头,鼻子在弗雷德的脖子上一蹭一蹭,嘴唇分开,贴在他脖子的底下。
“她为什么这样做?”乔治静静立在原地,茫然地想着。
弗雷德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走。
“在她脱掉我的毛衣之前,我会告诉你的。快走了,乔治。我们快到了。”
***
第二天早晨,她终于不再醉醺醺了。没有什么是一大杯水和一顿丰盛的早餐解决不了的。
她端了一盘煎蛋和培根,坐下来,看到双胞胎穿过礼堂,坐到她对面的长椅上。
她有点奇怪地打量着他们。
他们穿着相同的红毛衣和黑裤子,戴着红色和金色相间的格兰芬多围巾,还有一顶灰色圆帽。
可她记得,他们后来很少穿得一模一样,即使在周内,其中一个也会特意换掉牛津衫或者校服背心,以此来显出两人的一点不同。
“早上好。”他们一起轻快地打了个招呼。
她在椅子上动了动,一股寒意沿着脊梁爬了上来。
“早上好。”
他们今天一定起得很早,精心打扮过,因为他们现在看起来比往常更相像。甚至连手放在餐桌上的姿势也一样。
她想从他们的脸上寻找一些线索。
像在配合她一般,她看到两双闪亮的眼睛回望着她,鼓动她——更确切地说——乞求着她念出他们的名字。
“你们昨晚睡得好吗?”她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的早餐,问道。
“啊,睡得像块石头。你呢,乔治?”
“完全一样,弗雷德。”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睁大了眼睛。他们在考验她。
没错,这是个恶作剧。乔治称呼弗雷德的时候,假装自己是弗雷德,但他其实是乔治。也就是说,另一个是弗雷德。
除非他们事先猜到她会这样想——那么,他们的称呼其实是对的,只是想钓她上钩。
但万一他们也猜到她会这样想呢?!
她再次集中精神,仔细观察着他们。一个双胞胎正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中充满渴求,似乎想让她叫他的名字。另一个得意洋洋地笑着,仿佛全心全意地信任她,笃定她会认出自己。
她拿起一片面包,一边涂着黄油,一边说道,“我为昨晚的事情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喝那么多的。”
“没关系,亲爱的。看上去你玩得很开心。”左边的韦斯莱伸手拿走了她的面包。
“乔治!”她哀叫一声,看到他径自咬了一口面包。。
他们一同冲她扬起眉毛,嘴角轻轻颤动着。
“我是弗雷德,他是乔治。”他嚼着面包,假笑了一下。
“不,你是乔治。我了解我的男朋友。”她坚持道,把面包从他的手里夺了回来。
也许是因为她的语气里有一丝踌躇,又或者,因为她不敢直视任何一人的眼睛——总之,她看到他们飞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另一个双胞胎凑过来,吻了下她的脸颊!
“今晚到休息室来,亲爱的。”他悄声说。
他们在捉弄她。她非常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