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我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抱住自己瘦小的身体,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檐下窗棂上的铃铛随微风轻轻摇晃,发出有些喑哑的声音。
突然,有人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抬起头,玄青色长衫的男人递过来一颗红杏干。
他歪头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冲我笑。
红杏干很甜,我眼里始终蒙着一层雾气,笑不出来。
看着窗外的天渐渐晴朗起来,他坐到床边将我幼小的身子箍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我的肩膀。
两两无言。
早已大亮的天光溜过窗台的缝隙暖暖地晒在我的脸上。
又是关于我幼时的梦境。梦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何人?
白泽师父、还是水神阿爹?
照理说我完全不应该有这些记忆。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自被窝坐起之后我沉思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想不明白何必再去多虑呢。我这个人,向来不喜给自己找烦恼。乐观开朗地度过每一天难道不香嘛?
自前几日鼠仙在九霄云殿被天帝亲自诛了之后,阿爹阿娘因人间适逢梅雨季节故一道下界施风布雨去了。
洛湘宫只余我与锦觅以及几位仙侍。
就在我与锦觅面对面手托着腮靠坐在荷花池旁的石桌上、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桂花如意糕之时,却见阿爹阿娘双双自宫门走了近来,竟比说好的早归了几个时辰。
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我跟锦觅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和乐融融地进行了一番日常家庭会话之后,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先是阿娘突然提出要全家一起去花界小住一段时日,一来是为了去感谢花界众人这四千年来对锦觅的悉心照顾、二来是为了缅怀当年与先花神一同在花界的美好时光。
而后阿爹又突然略显严肃地盯住我,问了一句令我惊诧不已的话——
“菀儿……你如实告诉爹爹,日后嫁与夜神,是否不悔?”
“不悔。阿爹……菀儿、是真的倾心于夜神殿下…想要、与他共度一生。”
虽然不知道阿爹何故如此,但我却没来由地感到心慌。毫不躲避阿爹询问探究的眼神,我一字一句答得坚定且真切。
我看见阿娘听完我的回答竟低下了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身侧的锦觅望向我也是一脸的不解与疑惑。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这背后的原因,直到待在花界的第九日,我才终于明白。
———花界·水镜———
这是我第二次来花界了。当然阿爹阿娘并不知晓。
第一日我们一家四口一齐去花神冢祭拜完先花神之后,阿娘万分感慨地拉着我逛了花界,并给我娓娓道来当年她与阿爹以及先花神的种种过往。阿爹则带着锦觅去见长芳主表达感谢去了。
不过说到花界这万片丹霞、千重红锦的烂漫风景,我也的确是第一次好好观赏。
抬眼间头顶皆是茂密郁葱的高大灌木枝桠、俯身间处处争妍斗艳的各色鲜花;馥郁的香气在空中泼遍,目光所及之处尽一片生机勃勃。
如此盎然的生意在我那万万年之后的现代社会早已难以追寻。眼前的美好风光我竟一时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只余震撼与感慨万千。
晚间,一家人才总算得以围坐在锦觅屋前的空院里、沐浴着月光一道用了晚膳。当然——这晚膳是我做的。
阿爹阿娘早就对我的好厨艺了然于心。倒是第一次尝到我手艺的锦觅,全程都在赞不绝口并且表示有我这个大厨妹妹实在是太幸福了。
因着白日里被阿娘带着欣赏花界美景又下了厨的缘故,晚膳后同锦觅说了会儿体己话之后我便早早歇下了。
没想到第二日稍稍起晚了点,就不见了阿爹与锦觅的踪影。
寻到独自捧着册竹简晃悠于藤叶秋千架上的阿娘之后,方知阿爹一早就带着锦觅去上清天求见斗姆元君了——是为解除锦觅身上的迦蓝封印,好助其早日修炼飞升。
原来锦觅年岁比我虚长一些而灵力却比不上我竟是因为体内有封印。这先花神对自己的亲骨肉可也忒狠了点,难道修炼得灵力强大不好么?
可这一日傍晚却只有阿爹布雨完独自回来,得知锦觅应是仍在九重天,大约是有事耽搁了。我心下思忖,锦觅无非是因着姻缘仙或者旭凤而留了下来。便只得扯谎说是下午月下仙人已传信于我要与锦觅小叙一番,不必担忧,才得以将阿爹阿娘暂时稳住。
好在翌日一早锦觅便十分知分寸地就回了水镜。
告知阿爹阿娘后我迅速将她拉回房细细盘问了一番。
果然不出我所料锦觅是在南天门遇见了姻缘仙与旭凤,本欲寒暄一番之后就走却没成想旭凤当初所中的瘟针剧毒留下的旧疾恰好复发,无奈只好留下给旭凤种夜幽藤疗伤。之后一夜间这旧疾竟反复了数次,锦觅也是反复种了好几次的夜幽藤,并且旭凤还在半梦半醒间亲了锦觅,直到天亮方才安然转醒。
我家锦觅是个软柿子没错,但这傲娇凤凰也不能这么捏吧。骗同情心就算了,还敢骗吻!这件事我可是记在小本本里了。可怜我的傻姐姐,被戏耍了还不知。
只不过我虽向来与旭凤不太对盘,但他对锦觅的心意我却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若两人能终成眷属,倒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可我瞧着锦觅,似乎是一直都不知情爱为何物,对待熟识之人,皆是如密友一般无差别。只怕旭凤这追妻之路,尚还漫漫而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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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之中的日子,闲适而悠然。一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其乐融融。
阿爹阿娘虽仍常常需去施风布雨,但我与锦觅互相陪伴、还有老胡连翘也常一同玩耍,比起从前洛湘宫的日子,可谓是热闹万分了。
只是,算了算,我已八日没见到阿玉了。
今天已是我来花界的第九日。阿玉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思及此,手里锦觅特地给我做的鲜花饼瞬时不香了。
可我此时所不知道的是,润玉每日清晨同昴日星君换班之后都会来到水镜结界前驻足观望,只不过恰巧每次都会被刚好要外出的水神以各种理由阻拦、劝退。
花界的景色,一如既往的绚烂,季节更迭在这儿宛如停滞,百花一日复一日地竞相绽放。这样的盛景,成诗入画,都不如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
可再美的风景,独一人欣赏,又有何开怀呢?
阿玉迟迟未来看我,想必是有原因。既然如此,不若就由我主动去寻他。
在向今日难得闲赋在家的阿爹打过招呼说要去水镜别处走走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就向结界交界处疾步行去。
却在结界口的佛铃花树下,猝不及防地瞧见了那抹日思夜念的身影。
他就那样倚靠在树干上,视线投向远处的广阔田野,若有所思。掠过的风扬起他的乌发,他用手撩开,露出琼玉一般的侧颜。
“阿玉……”
一时看得痴了不觉轻唤出声。
树下的白衣身影惊讶回眸,眼神瞬间染上亮色、嘴角不住上扬着向我飞奔而来。
当我傻兮兮咧开嘴以为下一刻就要被阿玉拥进怀中之时,眼前的人居然到我跟前来了个紧急刹车,只是双手扶上我的肩头、低下脑袋紧紧盯住了我的眼睛。
“菀儿…这些时日,过得可好?”
许久未闻阿玉的温声软语,我竟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来。
“自然是好…只是……少了阿玉……”
我话音未落,阿玉的眼神却突然瑟缩,随即松开了我的肩膀。我顺着视线侧身,原是阿爹出现了。
“阿爹!”
“水神仙上。”润玉略略弯腰抬手作了个揖。
“菀儿,你说想到处走走,便是快出了这水镜结界了?”
“阿爹,我、我只是想回九重天,稍稍看一看…没想到碰见夜神在这……”
阿爹面上虽仍是温和的表情,但我却像早恋被抓包似的心虚地低头搓起了衣角。
“夜神殿下,今日既无任何阻拦,何不直接进水镜寻小女呢?”
“润玉方才踌躇良久,正欲离去,却刚好偶见菀儿。现知菀儿一切安好,已解心中惦念。此番,便不打扰了。”
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可是阿玉似乎是要告辞的样子。
着急的我正欲开口,阿爹却抢先了我一步。
“夜神殿下请留步。”
“阿爹……”我望向自家亲爹,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实不相瞒。原本,我想取消你和菀儿的婚约……”
什么!阿爹居然动过这样的念头!我刚想反驳些什么,可阿爹的话还在继续,我只得暂时先忍住了。
“只不过前几日路过北天门,恰巧碰见殿下正对着一海螺发呆,想来那海螺造型独特,必是菀儿送予你的‘碧海潮生’了。我虽然厌恶天家,却不能无视菀儿的心意。爹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和心上人终成眷属,”边说着阿爹边握起了我的手,“这些时日,我见夜神对你情真意切,做爹爹的也就安心了。夜神性格温顺、办事妥当,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菀儿心性纯良、尚有小孩子脾气,夜神日后要多多担待。”
这最后一句当然是对着阿玉说的。
“润玉定不负仙上所托,当护菀儿平安喜乐、美满一生。”
有和煦的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袍与青丝。他望着我,把我的样子完完整整烙在他眼中,盛着星河。
我想那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听到的最美的承诺。
言及锦觅方与阿爹相认时日不多,不打扰我们一家团聚之后,阿玉便离开了。临走前与我相视的那一笑里,荡漾开的是满满的安心与甜蜜。
——————
翌日清晨,锦觅难得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要给我展示她的灵力。
在她的施法下,院中光秃秃的两棵看不出品种的树上瞬间开满了淡粉的桃花。
“菀菀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可厉害啦!”
锦觅一脸求夸赞的骄傲神情望向我。
还不待我好好吹一波彩虹,就传来了阿爹阿娘的呼唤声。
在走近看到这满枝桠的桃花后,二人也不禁面露喜色,感叹起来。
“不愧是师尊啊,迦蓝印一解,觅儿的修为果然是一日千里。”
“是啊。我看再过几天呐,阿姐的修为就要超过我了。”
顺着阿爹的话,我也不甘落后地向锦觅抛出了夸奖+1。
“觅儿、菀儿,你们可都要好生修炼,爹娘已经向天帝奏请,准你们二人晋仙。”
闻此,我与锦觅不禁开心得抱在一起跳了起来。
“谢谢阿爹阿娘。”
“谢谢爹爹临秀姨。”
要知道对于普通修仙的凡人,没有上万年的修为是连九重天都上不去的,更别说晋封仙阶了。
当然我与锦觅皆为神女,故而四千年即可晋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刚高兴完,就只见连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告诉锦觅,旭凤正在水镜结界外等她。
这尚还不知自己心意的丫头瞬间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一层,跑跳了两步正欲离开突然又想起爹娘还在,转过身眼巴巴地望着我们三人。
“客从远方来,当尽尽地主之谊。去吧。”
见阿爹发话了,锦觅才终于轻松地笑着跑走了。
我向阿娘投去了不解的眼神,却被阿娘避开了,转而催促我去乖乖修炼。无法,我只得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间。
想来,似乎自从与锦觅相认之后,阿爹就愈发不待见旭凤了,更是言明让锦觅无事休得与栖梧宫接触。
这其中必有很深的原委。可阿爹阿娘定是为着我与锦觅好的,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也不欲探究。
只是锦觅与旭凤这一对苦命鸳鸯……一切机缘造化,且看他们自身了。
———九重天———
我胡汉三,啊呸,本仙女果然是又回来了。
虽然相比起花界的绚烂生机,九重天可谓是富丽堂皇有余而略显冰冷森然了些,但毕竟这里有阿玉,也倒不是全然不喜的。
才不过在花界住了半月余,因着今日乃是我与锦觅的晋仙仪式,故而才得又上了这九重天。
此刻的九霄云殿,宛如此前天后寿诞之日的阵仗一般,只不过并无任何喜庆的装饰物点缀罢了,殿内两侧的仙家席位也是少了很多,只有在九重天任职的一些仙人在场尔。
除却进殿时对着阿玉与姻缘仙及阿爹阿娘确认了眼神之外,同锦觅一道跪下之后,我就再也没抬过头,直到宣旨的女官念完一串听起来很像彩虹的旨词。
“花界精灵锦觅,天资敏慧、明心见性;天界神女倾菀,温良粹纯、丽质轻灵,皈依太上无极大道,特晋一品上仙。望尔等行合于道,保清修于罔懈,固磐石于千秋,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我与锦觅对了个眼神,乖巧地行了三个五体投地的全套磕头礼。
礼毕,天帝便慢悠悠地从宝座上走了下来,从仙娥持着的玉瓶里抽出绿枝将灵露洒向我们二人,又授了象征仙阶的青莲冠。
当我思忖着这仪式总归要结束了吧,却不成想天帝竟直言要让锦觅继承花神之位,这下不仅是天后,就连一向极重道统法统的太上老君也出言制止。
于是天帝顺着台阶就问询天后有何高见,天后从善如流地将球抛向了缘机仙子。
说到这缘机仙子,我只知她乃执掌天界、人界轮回之仙且是月下仙人的好友,为何今日会被天后所用?
来不及我细想,缘机仙子那端就开始对着天帝启奏起来。
“近日天象异常,六界生灵各族恐降灾祸。小仙反复推算星象,方追溯到源头。此番缘由皆因二位仙子。”
话音刚落,在场众仙无不惊讶地朝我和锦觅看了过来。
锦觅显然比我更懵,我不露声色地握住她水袖内的小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我内心正讽刺着天后的不择手段,耳边就传来了护女狂魔——阿爹的反驳之声。
“荒唐!锦觅与倾菀尚未晋仙,有何能力影响天象?缘机仙子恐怕是高抬了小女。也许谁推衍有误,也未可知。”
“小仙已推算了百遍,否则岂敢奏明天帝。二位仙子本性善良,可当初,偏就是个元神寂灭的天命之理。此事斗姆元君也是知晓的。”缘机仙子继续补刀道。
居然连斗姆元君都搬出来了,想必是真话无疑。难道是前几日阿爹带锦觅去上清天解封印时元君所言……
“水神,可有此事?”天帝内心也是无比疑惑。
“师尊确曾点拨。”阿爹瞬间气势弱了下去,脸色忧虑。
“虽说眼下灵力提升,但倾菀仙子生来体弱、锦觅仙子乃从一介精灵修炼,先天灵力均不足,后天又历练不够,神元尚未修炼纯净,便晋升上仙或上神,恐怕有损六界神本。故而生出了天象异兆之警示。”
瞧着天后对缘机的滔滔不绝很是满意的表情,我确定她两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只不过缘机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我就猜不透了。这只能之后交给姻缘仙去问清楚了。
“可倾菀、锦觅从未懈怠修炼,现已今非昔比。”阿娘也忍不住站起来辩驳了一句。
“二位仙子虽然受了诸仙的灵力护体,可是却不能固其本源。这一点,相信水神风神比本座更清楚不过。”
可天后那在我听起来透着浓浓嘲讽的从容应答确实是大实话。爹娘的脸上忧思更甚。
“既然如此,缘机仙子可有解法?”
诧异于阿玉的四两拨千斤,我撇了撇嘴面露委屈地望向了他。在收到那一如既往让人安心的坚定眼神之后,我也侧头轻声对着锦觅的耳畔道了句“别担心”。
“解法嘛……自然是有。只是不知二位仙子可会答应。”
“是何解法?”
我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声,竟和阿玉的声音撞到了一起。内心的那一点焦虑瞬间被莫名的甜蜜所替代。
“自然是历劫历够了便就解了。六界之中,凡人最苦。只需要二位仙子,洗去在天界的记忆,去凡间历劫数十载,于天界来说也就是数十天,这番走一遭便可。”
“原来这么简单啊。那好说好说。”
我一个没拦住,锦觅就自以为然地迅速答应了。无奈,我也只得应声附和。
我的傻姐姐哎,虽然去凡间历劫并没有什么难的,我经验丰富着呢,但是前提是需洗去记忆啊。并且按照道统,就算是天帝也不可干涉凡间的种种发展。到时候咱两干啥啥不行,天后想要暗中捏死我们岂不是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果然锦觅刚答完,天后就假意大方地询问天帝意下如何,天帝也立即下令让我与锦觅三日后便下到凡间,待历劫结束则正式晋仙。
———花界·水镜———
我只不过又起得晚了些,怎么院子里这乌乌泱泱的阵仗像是我和锦觅要去前线征战来给我们送行一般严肃。
但令我惊喜的是阿玉竟也在。昨日离开九霄云殿已近天黑,只与阿玉寒暄了几句他便就去当值了。
院里的杏花蜿蜒落了满地,雨后特有的青草香气涌入鼻腔,想来应是昨夜里阿爹还为花界布了雨。
自从门口出来我的视线就一刻也没离开过阿玉的面庞。不同于阿爹阿娘及长芳主等人的满脸忧虑,阿玉似乎并未流露出多少担心之色,反而也同样眉眼含笑地冲我眨了眨眼。
“菀菀,你可算来了。你说,这凡间的什么生老病死、爱别离的,是不是比九九八十一难简单多了?”
锦觅宛如见到救命稻草般一把拉过我站到了阿爹的面前问到。
“这……这凡间才七苦而已嘛,自然比不得八十一难艰辛。”
“爹爹你看,菀菀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呢。”
纵使锦觅是真的浑然不觉真轻松、而我选择放宽心态装轻松,都没能成功让大家不再耷拉着脸。
“师尊曾点拨却没说破,没想到在此应验了。”阿爹重重叹了口气,“虽说去人间历劫会受不少苦,但若可以化解天劫、固本培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诸位仙上莫要担心,人间历劫不过区区数十日。菀儿是我未来的妻子,虽然不能干预历劫,但润玉亦会下凡、陪菀儿一同经历这人间的悠悠岁月。”
阿玉站到我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我的手腕,眉眼弯弯,语气十分温柔。
锦觅见此狡黠地瞥了我一眼大声咳了一咳。
如此,众人才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
———九重天———
三日的时间过得飞快。
昨日夜里锦觅偷偷溜去栖梧宫为旭凤埋下了一坛桂花酿,因估摸着今日下凡间怕是旭凤也还未能班师回来。
而我昨天白日里则是差点跟阿玉在璇玑宫吵了起来。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何他偏偏坚持要同我一道跳入这轮回台去到凡间。虽说的确是无法干预将会在凡间发生的事情,但他得空便可随时去人界看我呀,只不过我会全然不记得他而已。这难道不比一同下凡都会被洗去记忆而双双忘掉对方要好一点?
所以说男人女人的脑回路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他还给了我一片龙鳞,说到时候凡间相遇便自然能认出我。气得我差点想扔掉但又舍不得,毕竟是他身上的龙鳞。
就算此刻站在这轮回台前、我即将要和锦觅入天机轮盘了我也仍然是还有点怄气。此番只能寄希望于小露儿了,希望昨日对她的千叮万嘱她有好好地记在心里,千万要给我劝住阿玉。
“阿爹阿娘,不用担心,我跟阿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爹爹、临秀姨,要好好保重啊。”
依依不舍地分别拥抱了爹娘及姻缘仙,最后我才走到阿玉跟前用只有我两能听见的声音气鼓鼓地威胁他。
“阿玉!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不准跟着我下凡。不然等我回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菀儿且放心去,我自有安排。”
这是第一次看着他含笑的眉眼让我有种想捏扁他的冲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是用来糊弄小孩子的嘛!但我又舍不得打他啊……
罢了罢了。若他敢去,我必秋后找他算账。
“二位仙子,快请吧。误了时辰命数会差之千里、也会影响历劫的质量。人生苦短、转眼一瞬。入这因果天机轮盘转一转,眨眼的工夫就焕然一新回来了。”
缘机仙子这边催促着,我与锦觅相携走到轮回台边,相视一笑。
迈开腿的下一瞬身体便急速下坠,眼下是迷乱的五彩星云。转头身旁已没了锦觅的身影,而后突如其来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