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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 23
Only the dead have seen the end of war. 唯有死者见过战争的结束。——柏拉图
消息传回的时候是一个酷热的夜晚，一伙太空飞贼从旋涡带中钻出，突袭了矿星。
这股亡命徒用自杀式的袭击抢夺了一批矿产后迅速逃离，带队驻守的二队队长吴莫愁，分队长黄小蕾，殉职。
那英将茶杯摔得粉碎，去他妈的按兵不动，此仇不报，老子还有脸当这个司令？
但军区决策并非全无道理，流匪驻地成谜实力不容小觑，辖区不可无人留守以防被敌人钻了空子。
司令员将几个战队长召集过来，小小毛贼，不配大张旗鼓，你们谁去？
二队首先排除，虽然还有副队许茹芸在，但还是缓一缓的好。
谭维维虽然气血上涌，但她忍住没抢。宝刀需用血淬，她看得出，那英想让三队去。
可自始至终，于文文都没有张口。
司令员发了火撂下一句话，“部队后天早上出发，在这之前，我希望某些人能主动来找我。”
三区全体进入一级战备，各战队也是激愤不已，队员们摩拳擦掌，就等自家队长把作战任务抢到手。
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说谭队骂于队是胆小鬼，不敢去替二队报仇。
这脏水三队哪能认，可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任务到底给哪个队又迟迟不公布，队长再不出来辟谣眼看就要被实锤了。
三队队员心急如焚，一波接一波地去找于文文讨说法，全被刘恋挡了回去。
于文文一天参加了两场追悼会。
吴莫愁的父母是知识分子，挺着文人的傲骨与倔强反过来宽慰前来吊唁的人，说人固有一死他们为女儿骄傲。
黄小蕾的丈夫是地勤部的，平日里憨厚少言，只在喝了酒以后炫耀家里大事小情全靠老婆操持，他牵着小女孩的手，沉声说会为了女儿挺过去。
她对着白发婆娑布满皱纹的脸敬礼，对着年幼懵懂四处张望的脸敬礼，对着照片中笑容灿烂年轻的脸敬礼。
制服腰带扎得太紧，勒得她气总是一顿一顿喘不上来。
老天爷最不识大体，这样的日子一滴雨都没下，夕阳下红霞火一般烧遍整片天空，艳丽又悲壮。
于文文站在纪念碑前，手里握着一支白菊。刘恋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看着碑面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良久，于文文问道：“你参加过很多葬礼对吗。”
“嗯。” 刘恋伸手抚摸石碑上凹凸的线条，“一开始还数着，后来就数不清了。”
“我站过棺木前，也站过棺木旁，除了里面儿没试过，也算经验丰富了。” 后背挨了不轻不重得一巴掌，刘恋从善如流地改口，“不试不试。”
但有些人这个话到了嘴边，不说她是真难受，“咱这种人，一般也躺不了里头，留也留天上了。”
“刘恋！” 于文文真是要被刘恋这张嘴给气死，她不提倡封建迷信，可也没见过这么百无禁忌的。
偏偏刘恋对别人都极有分寸，到自己身上就没了所谓，她抗议了多少次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 大猫炸毛了目的就达到了，刘恋回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呢。”
晴天，适合出航的好天气。但比起启航时的雄壮，于文文更喜欢舰队归航的景象，她喜欢那种“回来”的感觉。
“维维姐的经验更丰富，她带队去剿匪，产生的伤亡一定比我少。” 刘恋模仿某个人内心的自言自语。
“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多看看，多学学，不然万一因为我的失误造成队员无谓的牺牲，该怎么办。”
“你不在乎军功，也不是怕输。只是这里是战场，赢是活下去的前提，你想让每个人都活着回来。”
于文文垂下头，她不擅长表达，更多的时候是闷头去做。她习惯了被误解，被批斗，到后来她有时候想说，都说不明白。
可刘恋懂，甚至不需要她开口，她就能替她清晰地阐明内心所有想法。
“可部队同样需要经验，需要去真正的战场上累积。小的战斗不练，大的战争中会死更多的人。”
刘恋将她手中的花抽走放在碑座上。“你想让更多人活下去，就要背负起这份‘致人死亡的罪’。”
“你会和我一起对么？”
我的双手即将沾满鲜血，我会亲手将我的士兵推向死亡。
无数的父母会因我失去骨肉，无数的爱人会因我天人永隔。无尽的眼泪，无尽的悲鸣，无尽的罪孽，全部会因我而起。
我不需要神甫，再多的忏悔也无法赎罪。我惧怕自己坠入地狱，但如果有你陪我，我愿意。
“当然，我的队长。” 刘恋牵起她的手，微凉的手指包裹住她的，“走吧，一起带他们回家。”
那英以顾问的名义让赵梦带了一支小队跟于文文一起去。没人会对此说闲话，除却司令的身份，她也是一位首次送孩子出征的家长。
一队派出两支小队去矿区协助二队重建工事、巩固安防，同时作为三队的后援，如有需要可随时接应。
她们会先一同到矿区，三队再沿匪徒逃走的线路推进。
前往矿区这段路是绝对安全的，几位队长聚在三队指挥舰聊天，刘恋推了推于文文，含着笑示意她看赵梦。
夜鸮的爱意如同它的飞行一样，无声且长久。精灵般的鸟儿正在嬉戏，她飞到哪儿，她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于文文真是看着就着急，悄悄提议，“等这次回来，咱们要不要帮帮赵梦？都多少年了，就仨字儿，有那么难么。”
“等这次回来？” 刘恋笑眼眯眯地逗她，“还总叫我不要乱说话，你这flag，动作片经典有去无回top 3啊。”
“刘恋你给我站住！” 于文文跳脚，她绝对要想个法子出来管住刘恋这个嘴。
“哈哈哈，别挠别挠我错了错了错了。” 刘恋被堵在角落捂着腰左躲右闪，本来还想槽一句于文文是哪儿来的自信说人家赵梦，还是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能开玩笑是好事儿，说明是真不在乎。要是哪天开不了了，啊啊啊别别别，我不说了，姐！我错了姐！”
其实在很早以前，早到于文文还没来三区的时候，刘恋就旁敲侧击问过采洁。小巧的果鸠理了理多彩艳丽的羽毛，“她说过啦。”
“说过什么？” 小熊猫歪头表示疑惑，赵梦不是说她还没表白吗。
“她说我去找你。”
鸟儿是最浪漫的种族，它们会飞过数千光年的星辰，与爱的人落在同一根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