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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十诫诗（十一）
十一、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浓雾弥漫的山路让人看不清周旁的景色。空气中满是水汽和青草味。
丛林深处的某一个地方，一间木房子静静地矗立。
房子四周全是浓密的草丛，墙壁上还长满了青苔，由于常年被水汽侵蚀，从外面看起来，木房子不仅潮湿还各处长着青苔。浓雾围绕着木房子，使其时隐时现，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墨鸦坐在外头的木质走廊上，看着模糊不清的远方，脑海中浮现起与弄玉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也是个夜晚，乌云密布，天气沉闷，就跟现在一样令人不舒服。
“你……”
墨鸦回头一看，赤练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赤练咬着唇角，说道：“我听白凤少爷说过你的事了，你叫墨鸦。”
墨鸦歪了歪嘴角：“那小子还挺信任你，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你帮助我们是因为你的主人？”赤练终于问出这个一直纠结在心里的问题，她有些紧张。
墨鸦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赤练：“白凤想要一种强大的力量，他向主人求助，答应成为主人的爪牙，拿出仆人对主子的忠心。主人才帮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赤练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开始滋长了，她紧张地问道：“白凤少爷答应成为爪牙……是什么意思……”
墨鸦从地板上站起来，掸了掸凝结在衣服上的露水，面无表情地回答：“意思就是他要称呼主人为「主人」。”
赤练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她不敢相信，曾经最骄傲的白凤竟然抛弃骨气与自尊，对人俯首称臣。
“他为什么这么做？”赤练留下了眼泪，因为她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原因。
墨鸦没再去看她。他知道赤练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赤练无力地哭着。
为白凤流泪，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看着长满青苔的木房子，卫庄的眼神除了冷峻还是冷峻。
紫女对卫庄轻声道：“那个女人在这。”
卫庄没有说话，继续朝木屋走着。
紫女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身上腾起一股比漆还要黑的雄厚灵力。
林中的乌鸦开始喧闹起来，不停地拍打翅膀。乌鸦本是死亡之鸟，周身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它嗜好死肉，本已经是最接近死亡的生物，却仍有力量凌越了它，使它感到彻骨的害怕。它们朝夜空嘶叫，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叫声凄厉万分，令人不寒而栗。
墨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的手一抬，指间多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来，然后全身绷紧地凝视住一个方向。
赤练终于也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强大力量了，她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找来的这么快！
卫庄走出阴影，走到了她的面前，离木廊只有一丈的距离。他身旁围绕着九团幽蓝的鬼火，更使得他像个索命的恶魔。
赤练看见了卫庄，僵住了身子，她害怕卫庄会忽然大开杀戒。她害怕白凤会死在他的手里！
紫女已蓄好了黑暗力量，只要卫庄一声令下，她便可以杀光所有人。
紫女止住脚步，冷眼看着赤练。
赤练望住卫庄，语气里充满恳求：“我愿意受死，别杀他。”
卫庄眼神冷峻。
赤练缓缓地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哀求道：“奴婢愿意受死，求您放过他，看在老爷的面上，求您放过他。”
卫庄无动于衷。
夜晚，月光铺撒，中天悬持着皎洁月亮。
四周忽然被一团来历不明的红黑色烈火团团包围，剧烈地焚烧起来，草木也好野兽也好都成了灰烬，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中，很快就将这片区域染上死亡的悲氛。
赤练握紧着拳头，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发抖。她不知道做出这等事情的是卫庄，还是紫女。
她竭力弯腰，头几乎要贴到地板上。
墨鸦大感不妙，额头上泌出冷汗。
“卫庄！！！！！！”
一声暴喝，白凤怒吼着从木屋内冲了出来。他每每见到卫庄都会发狂。他的身上正爆发出如血一般的殷红色灵力，灵力向四处发散，成了一团不小的血云。
赤练不敢置信，身为普通人的白凤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能力！
“放肆。”比漆还黑的灵力迸发四溢，紫女不动一下身子，用灵力形成的屏障抵制白凤，她的眼神中带着怒气。
卫庄是她唯一肯定的主人，怎么可能让白凤随意冒犯？黑色灵力直冲白凤，势不可挡。
但白凤没有退步，反而与她僵持起来，殷红色的灵力反而暴涨。
这时候，卫庄轻轻呼唤那冷艳女子的名字：“紫女。”这种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紫女听来就是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紫女当即退到卫庄身后。
机不可失，没有紫女的阻拦，白凤拔出手中的利剑，横剑斩向卫庄。
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剑刃已刺入卫庄的心房。白凤感受到真实的触感，欣喜若狂。
“废物。”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凤大骇。
眼前的景色骤然消失，白凤发现手中的剑刺穿的不过是一棵树干。他刚要转头便被卫庄激射而来的灵力弹开，飞出好远才落地，倒在地上就站不起来了，剑也握不住了，掉落到一旁。他与卫庄的灵力完全不在一个层级。赤练的心也猛地痛了起来，情不自禁唤出：“凤儿！”
墨鸦虽然畏惧卫庄的能力，然而一见到白凤被卫庄挫败，忍不住出手了。他右手一甩，无数根绵软的羽毛便似一把把匕首，刚劲有力地朝卫庄飞去。
紫女眼里杀气一现，二话不说直接将灵力扩张，灵力如巨大的黑色海浪，眨眼便将墨鸦吞没，使他淹没在一片黑色的海域里，遭受强烈的焚烧。
卫庄走得不快不慢，来到赤练身旁。九团幽蓝的鬼火渐渐飘向赤练，将他们两人一起围绕。
今晚的夜气比起往日更寒冷。
卫庄垂眼藐瞰跪求自己的赤练，用一种渺视蝼蚁的眼神。
“女人。”卫庄这么称呼赤练。
赤练缓缓抬起头，又弯又长的睫毛微颤，泛着泪光的双眸直视住卫庄。
卫庄脸上没有表情。
风吹过树梢，叶子在头上摇晃。
他们无言相对。
卫庄那不变的冷峻眼神，赤练却一点儿也不生畏，她总能做到直视他的眼睛。而她那双眸子深处有着更为凄凉的暗物隐匿其中。
卫庄感到一股不安分的灵力在身子里蠢蠢欲动，扎根于灵魂深处的封印又因为赤练产生律动。
果然非她不可！
“请大人放过白凤。”赤练哀求道。
卫庄却好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开口便道：“随我回卫家。”声音中听不出他的感情。
只要能保住白凤的性命，就算让她去死，她也愿意，赤练应下了：“只要大人能放过白凤。”
“赤练！不可以！”白凤捂着胸口站起来对赤练大喊。
卫庄那双银色的眼眸赫然变成赤眼墨瞳。
灵之眼，只要直视，便能摄取魂魄的可怕之眼。
卫庄斜瞟白凤，泛着红光的黑色灵力顿时充斥了整个天地，就连紫女的灵力都被抑制住了。
比纸还要白上三分的脸庞配上血红的眼睛，此时的卫庄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以及难以名状的恐惧。
赤练着急地叫起来：“卫庄大人不要！”
但已经来不及，只有一刹那，白凤就被卫庄爆发出来的红黑色灵力吞没了。
没多久，红黑的灵力从白凤身上散开，一个几乎快被烧尽的半活人呈现在所有人眼前。赤练见状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体无完肤的白凤仍要暴凸着自己那双鲜血淋漓的眼球，用着残破的喉咙向卫庄凄厉地嘶吼：“杀……我……一定要杀……我一定要杀了你啊！！！！！！”嘶哑的声音，宛如鬼叫。
卫庄的眼神里没有带着任何情绪，他用没感情的声音对白凤说道：“两年了，你还是个废物。”
他身边九团幽蓝色的鬼火忽然暴涨。
白凤也随之忽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腹部不知为何隆涨起来，无端端地破了一个大洞，仿佛是有人从背后捅破了他的身子，但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血流了满地。白凤终究昏死过去。
卫庄没有动，只是用灵之眼冷睨白凤，地上的血与卫庄血红色的灵之眼相辉映着。
赤练止不住眼泪，她能看到，白凤的腹部那里正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卫庄召唤而来的恶灵，是这鬼物吃掉了白凤身体的那个大洞。
卫庄趋步向白凤走去。
赤练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扑上前，用身体护住白凤，对卫庄乞求道：“别再杀了！我愿和您回卫家！从今往后，您就是鲨齿的唯一主人！求您看在老爷的面上，放过白凤吧！求您了！”
但卫庄还是无动于衷。他的灵之眼仍没有褪去。身边的幽蓝色鬼火燃烧正旺。
“住手……”一声虚弱的声音从一旁闪出。
墨鸦口吐鲜血，从黑暗中化形而出。他身上虽有被焚烧的痕迹，但正肉眼可见地再愈合。但他的内脏仍受到紫女灵力的重伤。
紫女露出一丝惊讶，眸子里凝起一层冰霜：“你竟然还活着？”
卫庄也瞧向墨鸦，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竟能如此快速地从紫女的灵力攻击下下逃生。他的灵之眼往墨鸦那边一瞟，寒气逼人，墨鸦心中那股畏惧顿时滋生，身体好似不听使唤动不了。
眨眼间墨鸦便察觉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地，看到周围的建筑破旧不堪，地面上尽是凝固的鲜血，忽然地表微动，一只腐烂的手破土而出继而是一副发着恶臭的死尸，死尸从地里爬出来，脸上、胸口的位置掉落着肥大的蛆，风干的颌骨颤动着仿佛念念有词，喉咙上一大片肉早已糜烂。墨鸦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气管。这是一具腐化多时流着脓水的尸体。尸体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墨鸦吓退了几步。这时风雨大作，陡然间，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震得越来越厉害，不久便塌陷了，他被掉入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墨鸦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数百个长虫生蛆的脑袋就一拥而上张开臭气冲天的嘴狠狠咬住他的肉，撕咬了下来……
墨鸦眼中的光芒逐渐暗下来，没了生气，身子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每一个与灵之眼对视的人，都会亲眼见识地狱，然后慢慢死去。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直视卫庄的灵之眼，除了他祖母，以及……卫庄回头看向赤练，双瞳仍是赤色的。
赤练凝视住他的眼睛，哭着向他哀求道：“我愿替白凤死……”
卫庄一言不发。
紫女冷冷地道：“你的命，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