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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连载)山河残照,画外经年
嘉萱 2020-02-11


“诶,你上次去的那个包老师家藏文物的特展呢?”

回头说话的男生有着一副柯基似的短圆身材和一张谐星般的面孔,黑框眼镜,聊胜于无的寸头,格子衬衫,肥大短裤,与“憨直工科生”的stereotype若合一契。

“我不想走了,累死了。”他身后的女生整个人葛优瘫在紫藤大学美术馆展厅外的长椅上,从包里抽出冰可乐就是一个吨吨吨。“就那个厅,你们自己去吧。886姐妹。”她有气无力地指向四展厅。

“你提到这个展我们才过来的,结果你要把我们咕了啊。”另一个清瘦的男生语气里是哭笑不得,脸上却是沉静如水的微笑。

“咕咕咕,起来看展!”格子男摇晃着躺尸的女生,“看完回去写诗!咱们诗社的公众号都难产快一年了!你忍心吗?”

“忍心啊。”女生鲜明的杏核眼翻出一个“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鱼肚白。

“耀神,我觉得她就是想逃掉中午的请客。”格子男转向身旁的兄弟,一脸给里给气的怪笑。

“魔鬼吗沃茨。学长你别信他,我就是想歇会。”女生又翻了个白眼,坐直身子,声音不易察觉地放柔和了些。她黑直的长发从一侧瀑布般地垂下来,在背后的夏日阳光下呈现出金棕的色调。“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太有意思的东西。”

“你看什么都无聊。回去你写什么。”格子男抢话。

“要你管。我就觉得里面一张画很有意思……我仿着画了一张,来给大佬鉴定一下。”女生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

“别剧透!”格子男大叫。

“抛砖引玉,抛砖引玉。”女生呵呵干笑。

两个男生凑上前端详了一阵,格子男故作深沉地拍了拍她:“张嘉萱你这不是剧透啊,你这是买家秀啊。”被张嘉萱一掌呼在肩上。

“不过这个眼神画得,很有故事。”清瘦的男生嘴角勾起,俨然一只三次元的滑稽。

“对对对!”张嘉萱浓黑的柳叶眉顿时扬了起来,面对两只滑稽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这张画里的人,一看就很有故事。”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跟两人一起往四展厅走去。

“你没故事?”

“有,你信?”张嘉萱又向格子男投去一个深刻的白眼,转眼已到了四展厅的角落里。张嘉萱手指一个不起眼的玻璃柜,“林宇航,你要的卖家秀。”

三人驻足,只见展柜内一张小小的,泛黄的古画,边缘已经严重缺损,还有烧蚀过的痕迹无言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画上一男一女紧挨着席地而坐,女子弓鞋窄小,罗衫轻薄宽缓,透出鲜红的抹胸儿和珠圆玉润的手臂,向前逗弄着一只肥壮的白猫;男子士人模样,穿素色长袍,露着发髻没有戴帽子,眉眼虽然细小,却也能看出对着女子的方向,若隐若现地透露着渴求。

“这是晚明的画。”囫囵吞枣过两本古代服饰书的张嘉萱打开了话匣子,“尺度在当时已经很接近春宫图了,你看他们穿的这个样子,都是家居服,不能见外人的。啧啧啧,看这两人腻乎得。我现在甚至严重怀疑它是《燕寝怡情图册》的滥觞。”

“那是啥?”林宇航问。

“燕寝怡情,清代前期的一本隐晦色情画册……其实完全不色情,主要表现的是两口子的日常生活,顶多带点暗示。更多的是狗粮!狗粮!汪地一声哭出来。”张嘉萱又开始亢奋,“每个眼神,每个小动作都是秀恩爱,真的是,古人发起糖来就没有今人什么事了。”

“唉。”“啧啧啧。”三人一起无奈摇头。

林宇航看了两遍展柜上的简介。“落款没有,作者也不知道,连是不是真本都不知道。说不定是后人的仿作呢。”

“我觉得是真的。”张嘉萱道,“后人摹本经常会不自觉地混进自己时代的一些特点,也难得这幅画,连汉子的网巾都没落下。我觉得入清以后的画家应该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了。”

“膜。不懂你们汉服社大佬。”

“以及这张图里还有个彩蛋,你们发现没?”张嘉萱的笑容渐渐猥琐。“你们看妹子的腰带。”

两个男生几乎要把脸贴到玻璃上,然后同时爆出一声“靠”,张嘉萱在一边笑成个两百斤的孩子。

女子的裙带上盘踞着第三只手,拉拉扯扯地明显是将解未解。再结合上男子那挑逗的眼神,整幅画的信息量一下子几何级数增长起来,不是春宫倒胜似春宫了。

“卧槽,师妹老司机啊!”清瘦的男生手扶展柜,又化身一个三次元的“捂脸”。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学长!”张嘉萱哀叹洗不白了。

“我再看看你临的那张。”学长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刚才就想说,你画得有一种妹子很稳重,汉子很幼稚的感觉。你这张图里女生的注意力全在猫上,跟男生没有互动。”学长看看张嘉萱的手机,又看看原图,“感觉就是女生根本不吃他的撩。”

“233学长你真有经验。然而我那是把眼神画崩了。”

“欲擒故纵吧。”林宇航说。

“醒醒,你这么说话会被我们女权主义者喷死的。”张嘉萱一脸嫌弃,“no means no,懂吗?”

“你这是抬杠。”林宇航一脸委屈,“现代人不能随便说小姐姐欲擒故纵,不代表古代的画师不会这么认为啊。哎by the way,”他转开话题,“你们说,古人真的会长成古画里那个样子吗?我真的是无法欣赏古画的审美,一个个都是大饼子脸小眼睛大鼻子,哪里好看啊。”

“不知道。我觉得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妹子的话她更有可能长成我画里这样hhh。”

林宇航的脸上挂满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仔细一看张嘉萱的手机,他又道:“诶,你这画儿的背面是作业纸?好随意。”

“别提了!”张嘉萱顿时炸毛,“我要吐槽咱们学校的作业纸!质量什么玩意!也怪我那天非要作死到荷花池边去画,刚拍照就吹来了一阵妖风……我还用统计教材把这张画压住了!结果它被风撕开了!撕开了!还好死不死地飘进了池子里!我爆哭!”

“统计教材……”林宇航表情复杂,“您压得可真紧。”

张嘉萱和同系的林宇航心领神会地作抱头痛哭状,学长促狭地哈哈大笑。

“何耀之,我们有仇吗?”林宇航翻白眼。

何耀之倒兜了个圈子,转向张嘉萱,恢复了那一脸招牌的微笑:“我就是觉得师妹这也不累啊。”

“我就说她是装累逃请客的!”林宇航随声附和,“荷风肥宅餐!吃穷你!”

“下次再鸽社题让你饭全群。”何耀之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是,社长爸爸。”张嘉萱哭丧着脸。


出了美术馆,不知不觉已经是黑云压城闷雷滚滚,三人把自行车和小电驴骑得飞快,零乱在七月的狂风中。三人极限操作飙进荷花池畔的荷风快餐时,恰好掉下第一颗豆大的雨珠,紧接着天宛如漏了一般,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沃茨——”张嘉萱上气不接下气倒在沙发座上,却没忘了把剩下的那个“奥”硬生生憋回去。“今天没报有雨啊!”

“嘿!嘉萱!”门外闪进张嘉萱的室友来,水连成线地从她的雨伞上往下流。

“橙砸!好巧。要一起吃吗?”

“嗯。哎嘉萱,我刚看见一个你们汉服社的小姐姐晕倒了,就在水边。”室友收起了笑容。

“蛤?”三人都脸色一沉。

“怎么非赶这个时候晕啊。”张嘉萱腾地站起来,手拄着桌子,眉宇间全是焦虑和烦乱。“外面估计连人都没有。”

她长吁一口气:“橙子,伞借我一下。”从室友手中接过伞夺路而去,带歪了一排凳子。

“师妹!要不要帮忙?”何耀之跟出去,林宇航也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不用!你们别浇着!”白雨跳珠中只听见模糊的混响。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把张嘉萱吓得差点坐地上。她瑟瑟发抖着挪到那个姑娘身边时,裙子已经紧紧贴在了腿上。追上来的何耀之扯下冲锋衣披在姑娘身上,将她的手臂绕上自己的脖子,背起她向餐厅一溜小跑,动作行云流水;张嘉萱跟在旁边聊胜于无地举着伞,噼哒噼哒踩出一路水花。“你看看人家文科生的情商,学着点。”她转过脸对空手捂着脑袋的林宇航说。

“耀神是体育队的好不好,你让我背她你是要压死我么。”

“原来你是虚胖啊。”“滚。”

一行人拖泥带水踉踉跄跄冲进餐厅,把姑娘放在沙发座上,引来一群食客的注目礼。

“同学,同学,醒醒。”何耀之边掐她的人中边唤她。林宇航、张嘉萱和室友围在她身边,心吊到嗓子眼儿。

张嘉萱这才仔细观察起姑娘的样貌。只见她身穿丁香色竖领大袖纱衫、红色抹胸、白色长裙,整个人湿得不像是在雨里淋过,倒像从水里捞上来的。妆造倒是做得格外齐全——尽管现在已经钗歪鬓斜零乱不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这是在拍照?那她的摄影师呢? 

张嘉萱脱口而出:“这个妹子我曾见过的。”

“不是你们社的吗?”何耀之头也没抬。

“醒了醒了!”姑娘嘴唇翕动,发出几声痛苦的咳嗽。众人手忙脚乱扶起她拍背。

“同学同学,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她回以剧烈的咳嗽,几人七手八脚又去拍,她几乎是本能地全身瑟缩,红妆阑干不掩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掠过一丝恐惧与哀求。

“妹子没事没事啊。”张嘉萱挤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住。张嘉萱一直不从流俗地坚持把陌生女生叫作“妹子”而不是“小姐姐”,林宇航跟她掰扯过这个细节,她回以标准的白眼和一口欠揍般的京腔:“省事儿。”

妹子定了定神,那双算不上大却格外清秀宛如小鹿一般的眼睛失魂落魄地看了人群好一阵,才转而迟缓地轮转起来环视所处的空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妹子依旧一脸茫然,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这……是……哪里?”

张嘉萱错愕,这妹子不是汉服社的吗?不是紫藤大学的吗?不是刚还在荷风快餐旁边拍照吗?怎么会连这里都不认识?!

“……妹子,你是外校的来拍照的吗?你的摄影师呢?”

“手机带了吗?需要我们帮你联系谁吗?”

妹子只是一脸萌比地摇头,众人整齐划一一脸萌比。

“你们在讲甚么?”妹子又是嘴唇翕动,何耀之和林宇航凑上前去。“慢点讲,慢点讲……你们是……甚么人?”

“她有口音!好像跟包老师的口音很像。”

“嗯,是我家乡话。”江苏大佬林宇航说话了。

“啥?南方人?那也不能用普通话无法交流啊……”张嘉萱几乎要挠墙了,“我感觉我这是撞上了歪果仁!外星人!等等?”她定住了,众人都瞧她,空气是尴尬的安静。

她似有所悟,从桌子前弹起来,命令似地对林宇航道:“你拿你们家乡话问她,现在是哪年。”

林宇航不明觉厉但还是照做了,凑到妹子口边几秒,陡然变色。

“她说弘光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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