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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码
训练兵团要收人的时间也是固定的，距离下次招人要等上一个月。
利威尔天天要训练，琥珀实在闲得无聊，旧天天在街上闲逛，然后跑遍了罗塞之墙里的乐器店才买到一把旧吉他。
一来是乐器店较少，二来是这里的吉他都是手工的，一般人都选择定制，乐器店也很少有现成的货。不过以这里的工业水平，琥珀推测订做的吉他至少得要一年时间，她可等不了那么久，就只好先买了一把旧的。
琥珀坐在卧室的地毯上，摸到圆角吉他的那一刻，心中激动万分，因为有一首歌，她一定一定要弹给利威尔听。
她轻轻扫弦，低声吟唱:
“椅子相互紧挨着
我们彻夜长谈
低矮的房屋不算太坏
我们互诉衷肠
一直是这样
我们就这样度过所有的时光
把酒高歌我们迎接明天
一直是这样我们生活在
这尘烟弥漫的天空下长夜漫漫
那儿星辰无光
月光照不到城里
我们凝视着灯光
在浩瀚的星海下歌唱
……
生活在那炙热的彩云下
我们便是那闪耀的星光照亮你我的世界
你我绽放唯一的光芒
希望的高歌湮没所有的恐惧……”
弹唱已经结束，琥珀仍然呆呆地坐在地毯上，左手紧紧地按着和弦，不知在想什么。
“还不错。”倚靠在门口的利威尔微微颔首，他身上还穿着制服，显然是刚刚训练结束就赶过来了。
一个月以来，这还是利威尔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但奇怪的是，对于利威尔的赞赏，琥珀并没有什么反应。
利威尔看她的样子不太对劲，还以为她是在为明天的训练而紧张，故意挑起话题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熟悉？”琥珀抬起头，表情有些诡异的敏感。
“嗯，好像在地下街的酒馆听过。”利威尔皱眉:“小鬼，你这是什么表情。”
“一直都是这样。”琥珀松开吉他，低下头轻揉着左手被琴弦勒出的红印。
“什么？”
“这首歌的名字。”琥珀垂下的长发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一直……都是这样……”
“午餐做好了，一起下去吧。”利威尔走过来拿起她怀里的吉他，放到墙角。
“你去吧，我没胃口。”
琥珀脱下鞋子，爬上了床。
“喂。”利威尔扯住她正要盖上的被子，质问道:“你怎么了？”
琥珀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利威尔愣住了。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灵魂。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失去了以往的天真和狡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喂……”利威尔有些迟疑低声唤她:“琥珀，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抱我一下就告诉你。”琥珀低头小声说。
“你是笨蛋吗……”利威尔僵着声音，摸了摸她的头:“快说。”
“如果我去兵团了，那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你了？”琥珀盯着利威尔的领子上的白色领巾有些出神。
“动动你的脑子。”利威尔不耐地说:“你是去训练不是去蹲监狱。”
“那你会来看我吧？”琥珀坐在床上，伸手去扯利威尔的袖口。
“看你表现。”这一次，利威尔没有躲开:“现在去吃饭吧。”
“不要。”琥珀快速躲进被子里:“真的不想吃。”
“明天想晕在训练场上然后被送回来？”利威尔拽开她的被子，把她的小脑袋板过来，严肃地说:“立刻给我把鞋子穿上起来吃饭，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那你抱我一下。”被他俯下身这样看，琥珀有些害羞。
利威尔本来扶着她脑袋，顺手就重重地敲了她的脑门一下。
“我说，立刻起来。”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听不懂吗？”
“臭脾气利威尔！”琥珀捂着脑门大喊:“一点都不温柔！”
“什么？”利威捏住了琥珀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他微微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琥珀嘴上说着示弱的话，右手却悄悄去扯利威尔胸前垂下的领巾。
见状，利威尔右手微微加大了捏住她下巴的力气，琥珀被他捏的难受，用左手想要推开他，却无济于事。利威尔另一只手则是飞快地抓住琥珀的右手腕，制止了她扯领巾这一胆大包天的行为。
“呵，有了身体之后是不是就欠揍了？”利威尔冷笑。
琥珀被他钳制的动弹不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讨好地朝他眨眨眼睛。
这还是她有了身体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利威尔。
他的肤色偏向健康的白，秀气整齐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青色的瞳孔里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威胁意味，鼻子高挺笔直却小巧，看上去有些可爱，常年抿着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唇角向下垂着，下巴的弧度堪称完美。
“看什么？”利威尔微微拧起细长的眉。
“没什么，你长得真好看。”琥珀真诚地说。
利威尔深吸口气，抬手又准备敲她脑袋。
琥珀狡黠一笑，猛然提起膝盖向利威尔的腹部踢去，似乎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利威尔显然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出，下意识松开琥珀的手，侧身躲避。
琥珀踢了个空，顺势侧身就用膝盖压下利威尔的左手肘，一手捉住他的右手，一手把利威尔的肩膀按在了床上。
她的速度确实快，利威尔又不想反抗时伤到她，只得放松了身体，任由琥珀坐在自己身上。
“想跟我打架？”即使处于劣势，利威尔的语气丝毫不弱:“如果是下次，我不会让着你。”
琥珀微微俯下身，她长长的金色卷发垂到了利威尔耳边，带来一丝女孩子独有的淡淡香味，和若有若无的痒。
“利威尔。”她小声说。
“说。”他简洁地道。
“利威尔。”琥珀再次轻声呼唤。
“嗯。”利威尔注视着她蓝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利威尔……”琥珀的声音越来越小。
“嗯……”他似乎是疲惫了，闭上眼睛。
琥珀见状，捂嘴偷偷笑。
“你是傻瓜吗？”利威尔说。
琥珀松开他，躺到了他身边。
“利威尔。”琥珀把两只手高举起来，伸向天花板，好似要抓住什么:“如果我真的加入调查兵团了，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利威尔哼了一声:“把你揍一顿？”
琥珀听了咯咯笑起来。
笑声过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如果你真的加入了。”利威尔淡淡的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身旁那人许久没有回应，利威尔看她时，发现她已经浅浅睡着了。
真是的，这种状态也能去训练兵团吗？
琥珀醒的时候是下午，利威尔已经换回了日常的衬衣，坐在窗户边喝红茶看书。
不过利威尔太过安静，琥珀又是背对着窗户睡，以至于她醒过来时并没有意识到利威尔的存在。
琥珀轻轻地用手抠被子上的花纹，发着呆。
她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听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地下街的酒馆听过。”
利威尔的那句话让她更加确定她曾经来过这里。
她是因为那首歌才开始学吉他的，她想唱给利威尔听。
可她从三年前就开始学吉他了，三年前，十五岁的自己，就已经进入过这个世界，认识利威尔了。
来到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未来有关的记忆就会被封锁，所以她才想不起来。
但是她记得......她记得她有办法开启记忆......她是拥有管理权限的。
现在，只需要想起那个权限操作的密码。
密码是什么呢？
琥珀伸出右手食指，轻声念：“一直都是这样。”
是歌名吗？没有反应，不是。
“吉他？钢琴？巨人？调查兵团？利威尔？红茶？”
都不是......想想，琥珀，好好想想。
如果自己之前就来过这个世界，那为什么要再来一次呢？是因为看到了不想要的结局吗？难不成是因为......利威尔死了吗？如果利威尔真的死了？是因为什么呢？壁外调查？还是权政革变？之前的自己，肯定是希望现在的她能够改变结局吧，那提示到底会是什么？
“壁外调查？那个世界？结局？失败的结局？死亡？立体机动装置......”
琥珀不断地尝试着，可是左手调不出来任何界面。
难不成是日期？
“12月25号。”
没有反应。
“玛利亚之墙，罗塞之墙，希娜之墙。”
还是没有反应。
到底是什么啊？琥珀有些烦躁，自己当初到底是依靠什么来设密码的？肯定得设一个很容易就想到，不容易忘记的吧？
忘记......琥珀猛然坐起来。
勿忘我。
会是正确的吗？
她颤抖地伸出手，刚准备开口，利威尔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喂，你要念叨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来的？”琥珀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收回了手。
“一直都在。”利威尔扬起的书遮住了脸：“红茶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琥珀敷衍地说。
太险了，差点被发现，正确密码必须今天晚上试出来，明天进入兵团训练，再想找不被人打扰的时候开启权限，可就很难了。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利威尔小幅度地歪头，从书边露出一双眼睛打量她，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微微蹙眉。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做噩梦了。”琥珀捂住头装头疼。
“说说吧，这四年你都去哪里了？”利威尔把书合起来放在桌子上。
琥珀一惊，她还没想好说辞呢……难道要把真相告诉他？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我……”琥珀的大脑飞速转动，面上却为难地道:“我不记得了……”
“嗯？”利威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桌面，显然不相信。
“我真的不记得了……”琥珀放慢语速，不动声色地扯谎:“我在三道城墙里面逛了很久，飞过城墙之后，看到平原上那些长的很丑的巨人……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后来我发现离你越远，我意识清醒的时间就越短……”
琥珀用余光偷偷观察利威尔的表情，看他似乎正在认真听，继续理直气壮编故事:“我好像后来一直在一片大海里面徘徊，我真的不知道过了四年，毕竟没有身体的时间对我来说其实过的很快……后来忽然有个声音告诉我，你现在很需要我。紧接着你这四年来的事情一下子涌入了我的脑海中，你买到立体机动装置，然后还有法伦和伊莎贝拉的相处，那个坐在马车上来找你的男人，还有那个埃尔文，简直太可恶了，把你的头发和衣服都弄脏了！”
说到这里，琥珀激动地锤床。
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利威尔内心哭笑不得，只得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噢……然后……然后我还看到法伦和伊莎贝拉……看到你很伤心很伤心……把那个奇行种给杀了……”琥珀怕他伤心，声音也小了起来:“然后，我清醒时就已经有身体了，并且站在你面前。”
利威尔不紧不慢地喝着红茶，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
琥珀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一路小跑到利威尔身边，跪在他面前委屈巴巴地说:“利威尔，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不好？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予我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恨我，那我很快就会痛苦地消失掉。”
当然有一半是谎言。
“利威尔，我是因为你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虽然说有夸张的成分，但琥珀说到动情处竟直接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只能依靠你一个人了。我知道你不让我加入调查兵团是在担心我的安全，但是我诞生的意义就是陪伴你啊……所以你不要推开我好吗？”
“爱哭鬼。”利威尔把她懒腰抱起，坐回椅子，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啧，光着脚踩地上，真脏啊。”
“我就知道利威尔最好了……”琥珀把羞得通红的脸埋在他肩膀上。
“说这么多好听的话，是因为你对我有所隐瞒吧？”利威尔拿出手帕递给她:“我不会再问你了，等你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嗯。”
“喂，给你手帕是用来干嘛的？不要把眼泪擦在我的衣服上！”
利威尔抓住琥珀羞得发热的耳朵把她给提了起来，虽然嘴上这么恶狠狠地说着，但是利威尔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夜晚，房间里响起琥珀低低的叹息:“果然，也不是勿忘我吗……到底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