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上升。
我爸是去年11月娶了卢静的,奶奶请的神婆说这是冲喜。
这是我爸三婚了。我那苦命的亲妈,还没等到我爸发财就先去了。那天下午,我被老师叫到门口,闻讯疯了一样回到家。床榻前,我爸一把鼻涕一把泪让我妈别走,说他一个人带不了我,但我妈还是去了。
这也当然没影响,后来我爸一个接一个的找。
别说,我爸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然他一个小学毕业的,也不会有富婆看上他,也就是我第二个名义上的“妈”。
但好景不长,富婆二妈没跟我爸过几年,就突发恶疾走了,留下一大笔钱给我这养胃的爸。
可能是老天有眼吧,以前我亲妈在的时候,我爸总是把一天掰成三份过。
早上卖馒头,中午去下象棋,晚上去花天酒地。
我鱼刺卡喉咙眼里,他就扔下一句“等你妈带你去医院”,拍拍屁股就消失一夜,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可能是这些年透支过度,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了钱,倒是玩不起了。
我爸娶卢静那天,他已经起不来了,奶奶害怕镇上风言风语,也就没大办,就在院子里做了一桌子饭。
老院子门嘎吱一响。
这是我第一次见卢静。
“杉杉,快过来,她以后就是你妈妈了。”
她对我微笑,我没忍住咳嗽了出来。
杉杉的身子也不好,前几年落下的病根,大伯母在旁边替我解释。
我抬头一看,眼前这个女人脸小的精致五官都快兜不住了,她就穿了一件传统收腰红裙。
11月的闽南还是很冷,下午出太阳了有点晃眼,我痴痴地望着她没被红裙包裹的莹白小腿。
她真的很瘦,胳膊上的青筋很长一条,这条裙子只够包住她瘦削的肩膀。
我最近正好在看一部美剧,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她的脖颈啃出血肯定很美吧。
听说她是镇下面的村里的,家里苦难的吃不上饭,才被我奶奶用5000块钱谈成亲事,嫁给我那卧床不起的爸了。
我爸估摸着是被奶奶神神叨叨得厌烦得不行,对外宣称偏头痛发作不便出门,把事情都推给奶奶去办了。
那天晚上,奶奶带着卢静走到我爸床边,我和几个亲戚在旁边看着,我爸黢黑的手拍在卢静白皙的肩膀上,卢静微微颤抖着不知所措,我不敢往下看,有些不忍心。
正好也到了我们该离开的时候,我想安慰一下卢静,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我明知故问地回了回头,她没有跟上来。
那一夜,我在五十多岁新婚的父亲门前,望着没有星星的星空,有点晃神。
*
小时候一家三口挤在天花板缝缝补补、潮湿逼仄的平房里。
我也落下一身病根,没事就犯咳嗽,头晕。
进进出出医院,是我幼年的一大噩梦。
大家对我也没什么期望,“杉杉你只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就行了。”
又一大清早。
卢静端着一盆热水,出现在我床前。
——杉杉该起床了。她要来帮我梳洗,被我拒绝了。
——这点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现在我是你妈妈,这是我分内的事。
妈妈?我看着她白皙的手臂露出青筋,她披着发,脸孔光洁,双眼漆黑如墨,轮廓清瘦,却又透着丝丝独立沉稳的气质。她年纪还小,身量还未长成,但是一身如冰雪寒梅般的冷冽气质,却由内而外的渗透而出。
我忍不住幻想清纯的她,难道在床上也是这样?她这种冷淡的样子,怎么取悦一个人?就算是我那卧病在床的爸爸,他怎么吃掉她? 真的痛了,她会不会哭着求饶?
看着瘦弱的她已经端着很久了,只好对她说:“以后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我自己干就行了。“
卢静点头,她替我擦脸,然后用嘴把我细碎的刘海儿吹开,这股风温暖而柔软,像有一湖水在嘴角慢慢地浸开。
——我试了试,你已经不发烧了。
——哦。好。
她俯身的功夫,头发散在我胸口,这头发多软啊,多香啊,要是没人来摸,让它白白地落了,多可惜,我情不自禁歪头吸了一口。
不知道是因为她发现了吗,卢静的耳朵竟然红了。
*
这一天,我去市里剪了短发,卢静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要把剪掉的短发收藏起来,跟我说:“女孩子剪了第一次剪短发,要收起来。”
回到家。
她坐着为我爸缝衣服,我在旁边刷着手机,发现她手臂上是新添的淤青印子。
——你这怎么了?
——没事,我搬箱子不小心砸的。
看上去她就在骗人,但我懂。
这种难言之隐从我还在襁褓之中就自然而然地长在了我身体里,长久以来不见愈合,且有恶化的趋势,眼看着就要发展到骨髓里了。
我跟她是一种人吧,从见她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感觉。
要疯,但是身边的人一直提醒,你别疯。
事实上,大家早疯了。
我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淤青。带着夏日肌肤接触时轻微的黏腻。那温度对我来说几近灼热。
她突然开口:“我小时候在别人家做事的时候,经常会磕磕碰碰已经习惯了。”
“是吗”我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喝了一口水,将所有话就着水一起咽回了肚子。
在我眼里,她是个极端的弱势者,她是没有选择的。她的睫毛长长密密的,在脸上投下了两片蝴蝶一样的阴影,美好得令人心疼。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没意思,我把白天给卢静买的新衣服,拿给她。
——啊,你为什么要给我买?
——每天看你穿来穿去这两件,我视觉疲劳了,行不行?
一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虽然扳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
穿给我看,好不好?我期待地望着卢静。
卢静点了点头。
她换上了我买的蓝白相间雪纺连衣裙,裙下摆到大腿处,将两条修长的美腿映衬的更加白皙动人。
面前的她,确实有一些陌生感,却也平添几分柔弱,是一种以退为进,让人想要侵犯的反向侵略感。
我看她有点害羞,就接着低头玩手机,“你穿裙子真的很漂亮。”
卢静这才开始照镜子,看了几遍又反复说了几遍是挺不错的,不知道是在欣赏裙子还是在想一些别的。
那次以后,我每逢去市里玩,总是给卢静带点小礼物,衣服、发卡什么的,再到后来我越来越明目张胆,变成手串、项链一些更值钱的。
朋友感觉这不对劲啊,平时微信都不爱聊的苏杉杉,怎么天天买起礼物了。
于是插科打诨地逼问我送给谁,我只能说送给邻居有好感的一个女生。
当然我也不会,当着我爸的面给卢静,这样多少有点尴尬。
一般我都会偷偷在洗衣房等她,塞给她,转身就走。
你别说,这有点偷晴得逞的美妙。
可这次,不一样,她非但不收我买的项链,还给我个箱子。
——这些还你。
我自然知道箱子里是什么,随即愣在了原地。
*
饭桌上,“杉杉,你看你瘦的,还不多吃点,这手机快别看了!”奶奶又在念经。
看我不说话,奶奶又跟上一串——怎么,这饭不合你胃口?卢静你是怎么做饭的啊?
听完奶奶的话,我的唯一感受就是“求你别再说了。”
她怎么会知道,我这副狗样,是因为被她三婚儿媳拒绝搞的呢?
“不关饭的事,吃饱了回去了。”
八十度的水,沸腾不起来,这就是我,有力气使不出,只能悻悻退场。
当然,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大病一场,不得不感慨,我真是个心理和生理相统一的好青年。
我躺在床上,脸烧得有些发红,迷迷糊糊地觉得闻见一股药味,之后就察觉到一股暖流经过喉咙。
这么晚,这个家里这么好心的只有她了。
迷迷糊糊我睁开眼,汗从脸上淌下来像小虫,痒痒的难耐。她用毛巾帮我擦。
热吗,卢静问我。
还好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烫得不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卢静大声说话。
虽然烧的迷迷糊糊,但她还是好美。
嗓子眼儿一路往下,火热的,把最后一丝理智都耗光。
为什么躲着我?我边说边哭了起来。
杉杉先擦擦吧,病还没好,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卢静也哭了起来。
痛苦就是这么回事,它要求被感受到。
她喷出的气息近在咫尺,仿佛随时会碰上我的唇。
心里那个微小的火光瞬间膨胀了几倍,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卢静,你不要再假装,不知道我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