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的龙族剑修x仙门遗孤
第一章
禁地之内,万籁俱寂,唯有彻骨的寒意自光滑如镜的玉阶蔓延而上,无声地侵蚀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天幕低垂,浓云如墨翻滚不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偶尔有紫电撕裂长空,瞬间照亮崖壁上狰狞的刻痕,也映出玉阶上那道孤寂蜷缩的身影——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紧闭的双眼下是淡淡的青影,长睫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他曾是云端月,是无数仙门修士倾慕仰望的存在,灵秀天成,风华绝代。可如今,他只是一个灵根尽毁、被囚于此地的“罪人”。
沉重的玄铁锁链,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紧紧缠绕在他隆起的腹部。那并非寻常的镣铐,而是仙门用来压制“异端”的法器,冰冷的符文深深嵌入肌肤,也试图禁锢住腹中那个不被天地所容的生命。锁链之下,雪白的衣衫隐约可见干涸与新添的血迹,那是锁链摩擦与腹中胎儿躁动不安留下的痕迹。
每一次胎动,都像是在与这沉重的束缚进行着无声的抗争,带来一阵阵尖锐或沉闷的痛楚。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覆上小腹,试图安抚,却只能感受到锁链冰冷的阻隔和腹中那份顽强跳动的生命力。
“妖胎”……世人是这样称呼他腹中的骨肉,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着他和他腹中的孩子,只因孩子的父亲,是他曾倾心相待、如今却已堕入魔道的龙族剑修。昔日的白月光,一夕之间沦为人人唾弃的阶下囚,只因他拒绝放弃这个孩子,这个他和那人血脉相连的证明。
不知名的桃树在这绝地挣扎着生长,许是感应到什么,粉色的花瓣被无形的罡风卷起,簌簌飘落,有几片黏在他汗湿的鬓角和微敞的领口,与斑驳的血痕交织,竟生出一种凄艳的美感。
他微微侧首,将脸颊贴上冰冷的玉阶,似乎想汲取一丝凉意来缓解身体内外的灼痛。长发如瀑散落,唯有发间一支素雅的玉簪,还残留着昔日仙门贵公子的清雅痕迹。
天际的雷鸣愈发密集,沉闷的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他脆弱的心弦上。那不仅仅是天象,更是针对他腹中“异数”的天劫预兆。仙门将他囚于此地,便是要借天劫之力,将他和这个不容于世的孩子一同抹去。
他感到腹中的生命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的恶意与天威,开始更加剧烈地躁动起来,锁链上的符文随之明灭不定,勒得他钻心地疼。冷汗涔涔而下,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更脆弱的呻吟。
他不能死……至少,在见到那个人之前,他不能……
就在这时,远方天际,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然劈下!
第二章
那道惊天动地的紫雷并非直接劈向玉阶上的沈镜月,而是狠狠轰击在禁地外围无形的结界之上!
“轰——!!!”
巨响震彻寰宇,连绵的山峦都在颤抖。坚不可摧、隔绝内外的古老结界,在这天罚般的雷霆下,竟寸寸龟裂,发出琉璃破碎般的哀鸣。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倒灌而入,席卷了整个禁地!
首当其冲的,便是缠绕在沈镜月腹部、与禁地法阵隐隐相连的玄铁锁链。
“铮——!”
一声刺耳的金铁断裂声响起。那沉重冰冷、布满符文的锁链,在天劫余波与内部胎儿躁动的双重冲击下,竟应声崩断!断裂的链条如同死去的毒蛇,无力地垂落在玉阶上,发出哐当的回响。
束缚骤然消失,被压抑的力量和积累的痛苦如同决堤洪水般反噬而来。沈镜月闷哼一声,只觉腹中绞痛陡然加剧了十倍,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那小小的生命撕裂。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去,蜷缩在冰冷的玉阶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背脊。额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唯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呻吟从咬得发白的唇间溢出。
“呃……啊……”
恰在此时,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仿佛被这剧变惊扰,又似有所感召,骤然加速飘落,形成了一场短暂而凄美的粉色花雨,温柔地覆盖在他颤抖的身体上。
也就在结界破碎的同一瞬间,一道携着滔天魔气与灼热龙威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撕裂风雷,悍然闯入!
来人一身玄黑劲装,镶嵌着暗红的纹路,长发以一根简单的红绳束起,几缕发丝不羁地垂落在棱角分明的脸颊旁。他眉眼深邃,目光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正是堕入魔道的龙族剑修——赤炎。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玉阶上蜷缩呻吟的身影。当看清沈镜月苍白痛苦的面容、散落的断链以及衣衫上刺目的血迹时,赤炎眼中瞬间燃起狂怒的火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
“镜月!”
一声低吼,饱含着无尽的心疼与杀意。赤炎身形一闪,已跨越遥远的距离,半跪在沈镜月身侧。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又怕惊扰了对方,指尖在离沈镜月微颤的肩膀寸许处停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赤……炎……” 沈镜月在剧痛的间隙中,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那张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奢望再见的脸庞。是……他来了……真的来了……泪水混合着冷汗,无声滑落。
“别怕,我来了。” 赤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安抚的力量。他迅速扫视四周,感应着依旧在酝酿、随时可能再次降下的天劫,以及沈镜月体内极不稳定的灵力波动和那腹中躁动不安、力量惊人的胎儿。
不能再等!
赤炎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佩剑,剑不出鞘,反手用锋利的剑锷在自己左腕上猛地一划!
嗤——
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龙血立刻涌出。他并指如笔,沾染着滚烫的龙血,以惊人的速度在沈镜月身下的玉阶上飞快勾勒。复杂的符文随着他的指尖流淌而出,闪耀着赤金色的光芒,构成一个繁复而强大的守护阵法。
“以吾血为引,聚天地精气,护吾至亲,御!”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血色阵法光芒大盛,形成一个半透明的赤金色光罩,将沈镜月和他自己都笼罩其中。阵法散发出温暖而强大的气息,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寒意与天劫的威压。
几乎就在阵法成型的同时,沈镜月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熟悉而强大的力量,又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激发,一股磅礴浩瀚、远超寻常婴孩的灵压猛然爆发开来!
“嗡——!!!”
无形的威压以沈镜月的腹部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卷而去!脚下坚硬的玉石台阶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薄冰,自内向外层层碎裂、崩塌、化为齑粉!碎裂声连绵不绝,眨眼间,以沈镜月为圆心,方圆近十里的玉阶、石栏、甚至远处的崖壁,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更有大片区域直接化为废墟!
这惊人的破坏力,连布下阵法的赤炎都瞳孔微缩,但他随即更加坚定了保护的决心,将更多的力量注入脚下的血色阵法,稳固住这片小小的、在毁灭风暴中摇曳的庇护之地。
桃花依旧在落,只是落在了破碎的废墟之上。天雷仍在咆哮,却被赤金的光罩阻隔在外。阵法中,赤炎紧紧握住沈镜月冰冷的手,看着他因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灵力爆发而更加苍白的脸,声音从未如此温柔,却又带着斩钉截铁的承诺:
“镜月,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们。”
第三章
玉阶的崩塌并未停止腹中那恐怖的躁动,反而像是拉开了某种序幕。沈镜月身下的血色阵法稳固地护持着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的风雷,却隔不断那源自身体内部、摧枯拉朽般的剧痛。
“呃啊——!”
第一波真正意义上的产痛袭来,远比之前任何一次胎动都要猛烈、都要深沉。那不是简单的坠胀或绞痛,而是一种骨骼欲裂、脏腑被强行向外撕扯的酷刑。沈镜月的身体猛地绷直,指甲深深掐入赤炎扶着他的手臂,留下几道泛白的印痕。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哽咽,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浸透了贴身的衣物,连带着外层染血的白袍也变得湿冷黏腻。
赤炎的心脏骤然缩紧,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和沈镜月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达着对方的痛苦。“镜月,镜月!放松,试着……试着呼吸……”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苍白的安慰,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沈镜月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却只感受到对方指骨因剧痛而发出的细微颤抖。
他从未见过沈镜月如此脆弱、如此痛苦不堪的模样。即使当初被仙门围剿、灵根被废,沈镜月也只是咬牙隐忍,眼底尚有清冷的光。可现在,那双总是澄澈如秋水的眼眸半阖着,蒙上了一层水汽与痛楚交织的薄雾,几乎失去了焦距。
“痛……赤炎……好痛……” 沈镜月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他本能地蜷缩起来,想要逃离这无处不在的痛楚,却被下一波更汹涌的浪潮钉在原地。
那腹中的生命太过强大,而承载他的容器却早已在过往的伤痛中变得脆弱不堪。每一次收缩,都像是在用钝刀子缓慢地切割他本就残破的身体。灵根尽毁,他甚至无法调动一丝灵力来缓解疼痛,或是引导胎儿下降,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原始而野蛮的撕裂。
赤炎半跪着,将沈镜月揽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每一次痉挛、每一次战栗。沈镜月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有时像是窒息般猛地抽气,有时又痛苦地屏住,直到无法忍受才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呻吟。汗水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将他鬓边的发丝濡湿,狼狈地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阵法外的天劫似乎也感应到了内部的挣扎,雷声愈发狂躁,紫电如龙蛇狂舞,一次次轰击在赤金色的光罩上,激起阵阵涟漪。赤炎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维持阵法的稳固,手腕上被剑锷划开的伤口早已在龙族强大的自愈力下结痂,但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催动力量,让伤口崩裂,将更多的龙血融入阵法,确保这片小小的庇护之地万无一失。
他的脸色也因持续的消耗而微微发白,但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沈镜月痛苦扭曲的脸庞。沈镜月身下的白衣,已经被新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那刺目的红色不断蔓延,仿佛一朵开在雪地上的绝望之花,灼痛了赤炎的双眼。
“啊……啊啊——!” 又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沈镜月猛地弓起身,双手死死抓住赤炎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痛苦地仰起头,颈侧青筋毕露,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哑的哀鸣。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砸在赤炎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镜月!看着我,看着我!” 赤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捧住沈镜月的脸,试图让他找回一点神智,“深呼吸……跟着我……吸……呼……”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却掩饰不住那深藏的恐惧与焦灼。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沈镜月体内的生命力正在随着鲜血和汗水一同流逝,而那个强大的、属于他们的孩子,却依旧顽固地盘踞在母体之内,似乎没有丝毫要降生的迹象。
子强母弱,九死一生。这八字谶语,此刻化作了最残忍的现实,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他宁愿此刻是自己替沈镜月承受这份痛苦,宁愿与漫天神佛、整个仙界为敌,浴血奋战,也好过这样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被一寸寸拖入绝望的深渊,而他除了徒劳地输送力量、维持这摇摇欲坠的保护罩外,竟束手无策。
沈镜月的意识开始模糊,剧痛与失血让他仿佛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时而被巨浪抛上云端,时而又被狠狠掼入漆黑的海底。他只能本能地抓紧身边唯一的浮木——赤炎。他感受到赤炎的气息,那带着淡淡血腥味却又无比熟悉的温暖,是他最后的依靠。
“赤……炎……”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地唤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的……孩子……”
赤炎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痛得无以复加。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沈镜月汗湿的额头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我们都在。镜月,再坚持一下,求你……再坚持一下……”
他从未求过任何人,可此刻,他却在心中,向着不知名的存在,向着这该死的天道,卑微地祈求着,祈求怀中之人能够挺过这一关。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沈镜月愈发微弱的呼吸,和新一轮更加凶猛、仿佛要将人彻底撕碎的剧痛……
第四章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片由血色阵法守护的废墟之上,每一秒都浸透了血与泪,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沈镜月的呻吟渐渐变得微弱,不再是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呼,而是更接近于濒死者喉间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气音。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几乎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唯有唇瓣因失血和缺氧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赤炎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变得冰冷。沈镜月的手不再用力抓握,只是无力地搭在他的臂弯里,偶尔因剧烈的痉挛而抽搐一下。他的脉搏微弱而急促,像是一只即将力竭的蝴蝶,随时可能停止扇动翅膀。
“镜月?镜月!醒醒!” 赤炎的声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轻轻拍打着沈镜月的脸颊,试图唤回他涣散的意识,但那双漂亮的眼眸只是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露出的瞳孔茫然空洞,无法聚焦。
“冷……” 沈镜月无意识地吐出一个字,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这不是因为禁地的寒意——阵法隔绝了外部环境——而是因为失血过多,生命之火正在摇曳欲熄。
赤炎心胆俱裂。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沈镜月体内的生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退。那腹中的胎儿依旧强悍无比,汲取着母体最后的生命力,却没有丝毫要出来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别说孩子,连沈镜月也……
不!绝不可以!
赤炎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猛地抬头,望向阵法外依旧电闪雷鸣的天空,眼中充满了暴戾与决绝。若是天道不容,他便逆天!若是命运要夺走他挚爱之人,他便与这命运战到底!
他再次催动体内龙元,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维持阵法,而是将一股精纯、温和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龙力,小心翼翼地渡入沈镜月的体内。他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温养沈镜月衰竭的生机,去护住他摇摇欲坠的心脉。
龙力入体的瞬间,沈镜月似乎得到了一丝喘息,微弱的呻吟声稍微清晰了一些,冰冷的身体也仿佛回暖了少许。但这点改善对于此刻危殆的局面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更糟糕的是,这股外来的、属于赤炎的强大力量,似乎进一步刺激了腹中的胎儿。
“呃……啊啊啊——!!!”
沈镜月骤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猛地向上挺起,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弧度,仿佛要被拦腰折断!他双眼圆睁,眼白几乎完全翻了上来,瞳孔急剧收缩,脸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与恐惧。
“镜月!” 赤炎骇然后撤了力量,却已经晚了。
他看到沈镜月小腹的位置,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冲撞、翻滚,甚至顶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仿佛那孩子急欲破体而出,却被某种屏障死死卡住。而沈镜月身下的血迹,不再是之前的缓慢渗透,而是如同泉涌一般,迅速染红了更大片的衣袍和玉阶碎片,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不……不要……” 沈镜月的神智似乎在剧痛中清醒了片刻,他看着赤炎,眼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救……救孩子……”
说完这句,他的头猛地向后一仰,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倒在赤炎怀里,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赤炎抱着沈镜月逐渐冰冷的身体,感受着那几乎要消失的生命气息,再看看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股灭世般的绝望与狂怒瞬间淹没了他。
他尝试过温柔地守护,尝试过小心地输送力量,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沈镜月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消耗和折磨。而那个孩子……那个他和沈镜月的孩子,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杀死他的母亲。
赤炎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龙血再次渗出,滴落在沈镜月苍白的脸上,像是一滴血泪。他看着怀中人事不知、生死一线的人,又感应着那腹中依旧强横霸道的生命力,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放弃孩子,才能保住镜月?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堪。那是他和镜月爱情的结晶,是镜月不惜与整个仙界为敌也要护住的骨肉……可现在,它却成了夺走镜月生命的元凶。
救镜月,还是……
这个选择,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他看着沈镜月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怀抱中逐渐流逝的温暖,眼中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
而阵法之外,天劫的雷霆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最终的抉择时刻,变得更加狂暴,一道道粗如儿臂的闪电疯狂劈下,赤金色的光罩剧烈摇晃,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五章
赤炎眼中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决绝。痛,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撕裂成两半,但他不能失去沈镜月。绝对不能。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镜月放平在相对干净的玉阶碎片上,怀中骤然的空虚让他心头一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指尖开始凝聚起一股暗沉、带有毁灭气息的龙力。这不是救治的力量,而是剥离,是舍弃。他准备用最直接、或许也是最残忍的方式,强行终止这场注定无法完成的生产,哪怕代价是……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留住沈镜月性命的方法。对不起,镜月……对不起,孩子……他在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饮鸩止渴。
就在他指尖的毁灭之力即将触碰到沈镜月小腹的瞬间,一只冰冷、颤抖的手,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不……赤炎……不要……”
沈镜月的眼睛不知何时又睁开了一条缝隙,那里面不再是空洞,而是盛满了哀求、痛苦,以及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到了赤炎耳中,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上。
“救……救他……求你……” 沈镜月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自己隆起的小腹,那里依旧因之前的剧烈冲撞而高高耸立,只是此刻似乎暂时平静了一些,但危险并未解除。
赤炎僵住了,指尖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悬停在半空,进退不得。他看着沈镜月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祈求,听着他用生命最后的气息在为那个“元凶”求情,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
“镜月,你……” 他想说“你会死的”,想说“不值得”,想说“我不能没有你”,但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痛苦。
沈镜月似乎没有力气再与赤炎争辩,他只是微微转过头,将脸颊贴近自己的腹部,用一种赤炎从未听过的、极致温柔,却又虚弱到随时会消散的声音,轻轻地、断断续续地对着腹中低语:
“宝宝……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那个小生命,又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娘……亲在这里……别怕……”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强大的灵力加持,只是最简单、最本能的安抚。那声音里饱含的,是超越生死、超越痛苦的母爱,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温柔。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沈镜月这几声微弱的呼唤,那原本在他腹中狂躁不安、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强大力量,竟然真的……渐渐平息了下来。
之前那种蛮横的冲撞消失了,皮肤下可怕的轮廓也缓缓隐去。虽然沈镜月的身体依旧因之前的折磨而虚弱不堪,但那种母子相残、互相毁灭的恐怖气息,却如同被一阵春风拂过,奇异地消散了大半。连带着那汹涌不止的出血,似乎也减缓了些许。
腹中的胎儿,仿佛真的听懂了母亲的话语,感受到了那份濒死之际依旧不肯放弃的温柔,收敛起了足以致命的锋芒。
赤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指尖凝聚的毁灭之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去。他无法理解,却又被深深地震撼。他用尽龙血、力量、甚至不惜逆天而行都无法解决的危局,竟然被沈镜月几句虚弱的低语给暂时稳住了。
他看着沈镜月说完那几句话后,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昏迷过去,但这一次,他苍白的脸上似乎少了几分绝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宁。
赤炎的心中五味杂陈,有后怕,有惊愕,更有对沈镜月那份坚韧与温柔的无尽怜惜和敬佩。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将沈镜月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沈镜月的身体依旧濒临崩溃,孩子也只是暂时稳定,天劫仍在虎视眈眈。但至少,最可怕的、需要他亲手做出残忍抉择的那一步,暂时被阻止了。
而阻止这一切的,是沈镜月用生命最后光芒点燃的、对孩子的温柔。
赤炎低头,深深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目光复杂而坚定。他明白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违背沈镜月的意愿。他必须想办法,保住他们两个……保住这个家。
他再次将自己的龙力,这一次更加小心、更加温和地,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沈镜月,同时分出更多心神加固血色阵法,抵御着外界越来越疯狂的天雷。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坚持下去,为了怀中的人,也为了那个刚刚回应了母亲呼唤的小生命。
第六章
那奇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腹中胎儿的力量虽然暂时收敛了破坏性的锋芒,但生产的进程并未停止。它只是从一场狂暴的、玉石俱焚的冲击,转变为了一场漫长而磨人的、对沈镜月残存生机的缓慢榨取。
沈镜月依旧昏迷着,躺在赤炎温暖却焦虑的怀抱里。他的呼吸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濒死的微弱气喘,但依旧浅得几乎不可闻。赤炎持续不断地将温和的龙力渡入他体内,像是在用最珍贵的丝线,勉力缝补着他即将破碎的生命。
然而,新的宫缩很快又卷土重来。
不同于之前那种撕裂内脏般的剧痛,这一次的痛楚更加沉重、更加绵长,像是有一块巨大的、带有棱角的顽石,在沈镜月本就狭窄脆弱的产道中缓慢而固执地向下碾磨。
即使在昏迷中,沈镜月的身体也无法忽视这种折磨。他好看的眉头痛苦地紧蹙起来,苍白的脸上沁出新的冷汗,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细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他的身体会随着每一次宫缩的峰顶而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绷紧,然后又在疼痛稍缓时无力地瘫软下来。
赤炎紧紧抱着他,一颗心随着他每一次细微的反应而揪紧、悬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沉重而缓慢的下坠力量,也更能体会到这力量对沈镜月这副残破身躯是何等的酷刑。他尝试着用灵力去引导,去舒缓,却发现收效甚微。沈镜月的身体已经太虚弱了,几乎无法对任何外力做出有效反应,全凭着腹中那个小生命自身的意志和那微弱的母体本能在挣扎。
“镜月……再撑一下……” 赤炎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他不知道沈镜月是否能听见,但他只能这样做,一遍遍地重复,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和意志传递给对方。他用干净的布巾,轻柔地擦去沈镜月额头和脸颊上的冷汗,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淌。阵法外的天雷依旧没有停歇,紫电的光芒透过赤金色的光罩,在两人身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桃花瓣早已落尽,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废墟和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与桃花混合的奇异味道。
每一次宫缩的间隙都显得格外短暂,而每一次疼痛的持续时间却似乎越来越长。赤炎能感觉到沈镜月的生命力在一点点被蚕食,尽管有他的龙力支撑,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衰弱,却是难以逆转的。他甚至能看到沈镜月手腕处原本细腻的皮肤,因为极度的虚弱和脱水,而出现了一丝干瘪的纹路。
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他是强大的龙族剑修,曾斩妖除魔,闯过无数险境,可面对怀中挚爱的痛苦,他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承受着,分担着那份无法言说的痛苦。看着沈镜月在昏迷中蹙眉、呻吟、颤抖,他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反复切割,痛得麻木,却又在下一刻被更尖锐的刺痛惊醒。
又一波剧烈的宫缩袭来,这一次似乎比之前都要强劲。沈镜月猛地抽搐了一下,一直紧闭的眼睫剧烈颤抖,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呃……” 一声压抑了许久、带着极致痛楚的闷哼从他喉间发出。他似乎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意识,茫然地睁开眼,对上赤炎焦灼担忧的目光。
那眼神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的清明,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剧痛彻底淹没。
“痛……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哭喊,双手本能地抓住赤炎胸前的衣襟,指节瞬间发白,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的痛苦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混着汗水,蜿蜒而下。
仅仅是这一声哭喊,就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眼神迅速涣散,身体一软,再次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声绝望的痛呼,还在赤炎耳边久久回荡。
赤炎的心脏狠狠一抽,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沈镜月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替他抵挡住那无尽的痛苦。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沈镜月冰凉汗湿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脉动,眼中的血丝更加密集。
“快了……镜月……就快了……”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沈镜月,还是在安慰自己。
产程依旧在缓慢而残酷地推进着,每一步都踏在沈镜月摇摇欲坠的生命线上,也踏在赤炎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第七章
黑暗与痛楚交织的深渊中,沈镜月如同漂浮在冰海上的孤舟,每一次宫缩的浪潮都几乎要将他彻底倾覆。他的意识时而短暂地浮出水面,被剧痛灼烧,时而又沉入无边的昏迷,任由身体本能地承受着这场酷刑。
赤炎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颤抖越来越细微,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因为连颤抖的力气都在渐渐流失。沈镜月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胸口只有极其细微的起伏,若非赤炎一直用龙力小心探查着他的心脉,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指尖冰凉,甚至连赤炎源源不断输入的温暖龙力,也难以完全驱散那股自内而外散发的寒意。
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而那腹中的小生命,却依旧顽强。每一次沉重而缓慢的宫缩,都代表着它在努力地向下移动,用它与生俱来的霸道力量,硬生生地开拓着通往这个世界的道路。这过程对沈镜月而言,无异于凌迟。赤炎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沈镜月小腹下方,那股力量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艰难地、一点点地抵达出口。
“嗯……” 昏迷中,沈镜月又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闷哼,身体无意识地向下使了一丝微弱的力气。这并非他主动用力,而是身体在极度痛苦和生理本能驱使下的自然反应。但这微小的反应,却让赤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快要……出来了吗?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沈镜月身下那片被血色浸染的衣袍上。鲜血依旧在缓慢地渗出,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汹涌,但持续的失血仍然是致命的。他不敢轻易移动沈镜月,生怕任何一点额外的刺激都会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只能更紧地抱着他,将更多的龙力注入,试图稳住那风雨飘摇的生命之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龙元也在快速消耗,手腕上为了维持阵法而反复撕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与沈镜月此刻承受的痛苦相比,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镜月能活下来……只要他们都能活下来……
又一次漫长而剧烈的宫缩开始了。这一次,沈镜月紧闭的眼角溢出了更多的泪水,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细弱的呜咽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赤炎甚至能听到他骨骼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细微呻吟声。
赤炎的心揪得生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脸颊贴在沈镜月的颈窝,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和冰冷的肌肤,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镜月……再用力一点点……就快了……孩子……孩子就快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沈镜月是否还能做出反应。他只是本能地重复着,试图给予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就在这时,阵法外的天劫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最后的关头,骤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一道几乎贯穿天地的巨大紫色雷霆,挟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劈在了赤金色的光罩之上!
“轰隆——!!!”
光罩剧烈地震荡起来,表面的赤金色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赤炎脸色一变,立刻分出更多心神去稳固阵法,体内龙元疯狂涌动。
而这剧烈的震荡,似乎也传导到了阵法内部。
“唔啊——!”
沈镜月猛地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痛呼,身体剧烈地弓起,而后又重重落下。就在这一下剧烈的反应之后,赤炎敏锐地感觉到,那股一直盘踞在沈镜月体内的、沉重而顽固的力量,似乎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阻碍!
他低下头,顾不得其他,小心翼翼地撩开沈镜月身下被血浸透的衣袍一角。
一片刺目的殷红中,他看到了……看到了一个被血污包裹的小小的头颅,正艰难地、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孩子……要出生了!
第八章
那一抹血污中显露的轮廓,像是一道刺破无尽黑暗的微光,瞬间攫住了赤炎全部的心神。是头……孩子的头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与更深沉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喜的是,这漫长而残酷的折磨似乎终于要迎来终点;惧的是,沈镜月此刻的状态,能否撑过这最后的、也是最凶险的关隘?
“镜月!镜月!看到了吗?孩子出来了!” 赤炎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俯身在沈镜月耳边急切地低语,试图唤醒他,给予他最后的力量,“再一下……就一下……”
沈镜月毫无反应,依旧沉陷在昏迷的边缘,只有身体在本能地、细微地颤抖着,承受着那最后、也是最剧烈的撕扯。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如同雪纸,唇无血色,若非胸口那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几乎与死物无异。
又一次宫缩袭来,伴随着阵法外震耳欲聋的雷鸣。赤金色的光罩在天劫的狂轰滥炸下摇摇欲坠,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赤炎不得不分出大半心神去维持阵法,额角青筋暴起,龙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但他另一只手,却无比轻柔而坚定地护在沈镜月身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个正在艰难降临的小生命。
他能感觉到那小小的头颅在缓慢地转动、娩出,每一个微小的进展都伴随着沈镜月身体无意识的绷紧和细微的呻吟。血液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身下的玉阶碎片,那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液体,此刻却像是催命符一般,提醒着他沈镜月正在流失的生机。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
在又一次剧烈的宫缩和沈镜月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痛哼后,那小小的头颅终于完全娩出。紧接着,在赤炎小心翼翼的辅助下,小小的肩膀也艰难地挤了出来。
“出来了!镜月!孩子出来了!” 赤炎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即将崩溃的紧张。
随着肩膀的娩出,后续的过程变得相对顺畅了许多。一个浑身沾满血污和胎脂的小小身体,终于完整地滑落出来,落入赤炎早已准备好的、用柔软衣物铺垫的手中。
那是一个小小的男婴,皮肤在血污下透着一种异于常人的苍白,却又隐隐流动着微弱的赤金色光泽,那是龙族血脉的印记。他没有立刻哭泣,只是安静地躺在赤炎手中,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但奇异的是,在他完全脱离母体的那一瞬间,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霸道的灵压以他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这股灵压甚至短暂地影响了外界的天劫,那原本狂暴劈下的雷霆,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而赤炎脚下本已濒临破碎的血色阵法,也在这股灵压的呼应下,光芒微微一盛,暂时稳固了下来。
然而,赤炎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镜月的身上。
孩子出生的瞬间,沈镜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彻底瘫软下来,连那微弱的呼吸都仿佛要停止了。而他身下,原本只是缓慢渗出的血液,此刻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鲜红的、触目惊心的颜色迅速蔓延开来,那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将人淹没。
“镜月!!!”
刚刚降临的喜悦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彻底浇灭。赤炎看着沈镜月迅速失去血色的脸庞,感受着那几乎要消失的心跳,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处理那个刚刚降生、尚连着脐带的孩子,所有的本能都在尖叫着——救他!必须救他!
他将新生儿小心地放在沈镜月身边相对干净的地方,然后双手颤抖着覆上沈镜月的小腹,顾不得其他,疯狂地将自己精纯的龙元和生机之力向沈镜月体内灌注而去,试图止住那可怕的出血,拉回他即将坠入深渊的生命。
“不准睡!镜月!看着我!不准离开我——!!!” 他嘶声力竭地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温热的液体从他眼眶中滚落,滴在沈镜月冰冷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怀中刚刚降生的婴孩,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绝望和母亲的危殆,一直安静的他,终于张开小嘴,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那哭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撼动人的灵魂。
哭声,血色,濒死的爱人,摇摇欲坠的阵法,以及阵法外虎视眈眈的天劫……一切都交织在这片桃花落尽的废墟之上,构成了一幅惨烈而绝望的画面。
第九章
赤炎的龙元如同不要钱的潮水般疯狂涌入沈镜月体内,可那汹涌的出血却像是无底的深渊,吞噬着他所有的努力,也吞噬着沈镜月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温度正在不可逆转地下降,心跳微弱得几乎要消失在指尖的感知下。
“不……不要……镜月……” 赤炎的声音已经嘶哑破碎,他死死按着沈镜月小腹下方出血最严重的地方,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去阻止,但鲜血依旧顽固地从他指缝间渗出,染红了他的手臂,也染红了他绝望的视线。
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法,输送生机,稳固心脉,甚至不惜耗损本源龙力去刺激那几乎要停摆的心脏,但一切都是徒劳。沈镜月的生命之火,就如同风中残烛,正在他眼前一点点熄灭。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冰凉。他从未如此绝望过。征战四方,逆天堕魔,他从未怕过,可现在,看着挚爱之人在自己怀中逝去,他却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巨大的悲恸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甚至感觉不到阵法外愈发狂暴的天雷,感觉不到手腕上伤口传来的刺痛,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和那刺目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鲜红。
就在赤炎的心彻底沉入谷底,眼中的光芒即将被绝望完全熄灭之际,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再次响起。
那一直被他暂时安置在沈镜月身侧的、浑身血污的婴孩,似乎感受到了父亲那灭顶般的绝望,也感受到了母亲生命最后的游离。他小小的身体忽然蜷缩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极其纯粹、温暖、带着勃勃生机的金色光芒,以他小小的身体为中心,骤然亮起!
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初春最和煦的阳光,柔和而温暖。它没有像之前的灵压那样向外扩散,而是精准地、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向着近在咫尺的沈镜月流淌而去!
光芒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都淡了几分。那金色的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渗入沈镜月体内,直接作用于那失血最严重的创口。
赤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掌下那汹涌不止的出血,竟然……竟然奇迹般地减缓了!那股原本势不可挡的失血势头,在这温暖的金光笼罩下,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被抑制,直至完全停止!
不仅如此,那金色的能量并未就此消失,而是继续在沈镜月体内流转,如同最温和的甘霖,滋润着他几近枯竭的心脉和丹田,将那即将熄灭的生命火种小心翼翼地重新拢起,护住。
“这……这是……” 赤炎完全呆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孩。孩子依旧闭着眼睛,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救助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本能动作。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芒,在完成了这一切后,也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莹光,小小的胸膛起伏似乎也变得微弱了些,显然刚才那一下耗费了他巨大的力量。
赤炎颤抖着伸出手,再次探向沈镜月的颈脉。
还有……虽然依旧微弱,但比刚才稳定了许多!那几乎要消失的脉搏,重新变得清晰可触!怀中身体的温度,似乎也止住了下降的趋势,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
沈镜月……活下来了!
被他的孩子,被这个他拼死也要护住的孩子,在最危急的关头,用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赤炎,冲刷掉他心中所有的绝望和冰冷。他看着沈镜月虽然依旧苍白但已恢复一丝生气的脸庞,又看看旁边那个似乎耗尽力气、呼吸微弱的小小婴孩,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震撼、感激、后怕、以及无尽的温柔。
他俯下身,用没有沾染太多血污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沈镜月的额头,又无比珍重地碰了碰婴孩柔软的小脸。
“谢谢……宝宝……谢谢你……” 他对着那个小小的生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沙哑地低语。
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沈镜月依旧重伤未愈,气若游丝,孩子也明显虚弱,而阵法外的天劫依旧狂暴。但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这由至亲血脉创造的生命奇迹,终于让赤炎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重新振作精神,眼中闪烁着更加坚定的光芒。他必须保护好他们,保护好这个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脆弱却又无比珍贵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