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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手医师x世家公子
currypiggie 2025-04-30

【第一章】


暮色四合,透过古雅的雕花木窗,将最后几缕残阳染上内室的青纱帐幔,投下暧昧不明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却掩不住一丝丝、一缕缕逐渐加重的血腥气。


榻上,那名被唤作“阿宛”的男子——沈青宛,正经历着他生命中最严酷的考验。他本是名动京华的世家公子,眉目清俊如画,此刻却因剧痛而扭曲了容颜。月白色的绸缎单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他纤瘦却因孕育生命而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那腹部浑圆而坚硬,每一次宫缩袭来,都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玉石,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


“呃啊……燕、燕岐……” 沈青宛仰着脖颈,优美的线条因极致的痛苦而绷紧,汗湿的鸦青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瓷的脸颊和颈侧,随着他急促而破碎的喘息微微颤动。他死死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柔软的布料都撕裂。单衣下摆,隐约可见点点怵目的血迹,那是临产的征兆,却也预示着这场分娩的艰难。


跪坐在榻前的男人,萧燕岐,一袭靛青长袍,袖口早已卷至肘部,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那双平日里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心疼与焦灼,紧紧锁在沈青宛痛苦的面容上。他左手稳稳地环在沈青宛汗湿的腰后,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渡入,试图缓解那撕裂般的疼痛;右手掌根则覆在沈青宛高耸腹底,随着每一次宫缩的节奏,以一种特殊的推拿法规律而用力地按压,试图引导那个小生命找到正确的通路。


“阿宛,我在,别怕,我在……” 萧燕岐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沈青宛咬得发白的下唇渗出血珠,一滴滴落在洁白的衣襟和自己深色的袖口上,像寒冬腊月里猝然绽开的红梅,刺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他恨不得以身代之,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从他心爱的人身上移开。


“疼……燕岐……好疼……” 沈青宛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每一次开口都像是在耗尽他仅存的气力。他本就体弱,缠绵病榻多年,如今怀胎十月已是耗尽心血,生产更是如同在鬼门关前徘徊。


又一阵剧烈的宫缩如同狂涛骇浪般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持久。沈青宛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从中间生生劈开,下腹坠胀的痛楚直冲头顶,连带着整个盆骨都在哀鸣。


“阿宛!” 萧燕岐脸色骤变,手上推按的力道加重,内力更是毫无保留地涌入。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下那具身体的剧烈颤抖,感受到那腹中胎儿似乎在奋力挣扎,却迟迟无法突破最后的关口。“用力,阿宛,跟着我的力道,试着用力!”


他试图引导,声音却因极度的忧虑而绷紧。榻边矮几上,铜盆里的化瘀药汤腾着氤氲的热气,几片小白梅的花瓣漂浮在水面,随着室内凝重压抑的气氛微微打着旋儿,如同此刻沈青宛在风雨飘摇中挣扎的生命。


沈青宛依言尝试,可积攒起来的力气在无休止的剧痛面前显得如此微薄。他徒劳地收紧腹部,喉咙里发出哽咽般的呜鸣,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与汗水混在一起,没入鬓发之中。


“不……不行……燕岐……我……我不行了……” 他绝望地摇头,涣散的目光无助地望向萧燕岐,那眼神里的脆弱与痛苦,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剜在萧燕岐的心上。


看着沈青宛这般模样,萧燕岐只觉得一股戾气直冲天灵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欲沸腾的疯狂,俯身凑近,额头抵着沈青宛汗湿的额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掺杂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疼惜:“看着我,阿宛。看着我!不准说不行!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听话,再试一次,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再用力一次!”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却又深情似海,试图将自己的力量和意志传递给濒临崩溃的爱人。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在墙壁上投下难分难舍的墨色剪影,仿佛印证着这场交织着痛苦与爱恋的艰难时刻。


【第二章】


萧燕岐的话语像是一剂强心针,又像是一道不容违抗的命令,短暂地驱散了沈青宛意识边缘的黑暗。他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深邃而充满力量的眼眸,仿佛那是他在汹涌痛海中唯一的浮木。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却像是掺了刀片,割得喉咙和胸腔都生疼。他调动起四肢百骸间仅存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力量,再一次随着那熟悉的、如同要将他撕裂的宫缩浪潮,向下用力。


“呃——啊啊啊!”


这一次,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绷紧了身体的每一寸。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鼻尖不断滚落,洇湿了身下的锦被和萧燕岐的手臂。他能感觉到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似乎也在回应他的努力,沉重地向下坠去,带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挤出体外的痛楚。


然而,这股力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撕裂感盘旋不去,却始终没有迎来解脱的迹象。几息之后,力气耗尽,沈青宛猛地瘫软下来,急促地喘息着,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连带着整个床榻都微微震动。


“还……还是不行……” 他喃喃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绝望。更多的血丝从单衣下摆渗出,蜿蜒而下,在月白的布料上留下刺目的痕迹,也染红了萧燕岐按压在他腹部的手掌。


萧燕岐的心狠狠一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波冲击虽然猛烈,但胎儿下降得极其有限,似乎……似乎是被卡住了。他常年行医,精通脉理,此刻搭在沈青宛腕脉上的指尖,清晰地感知到那脉搏越来越快,却也越来越微弱,如同强弩之末。


“阿宛,阿宛!” 萧燕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他快速探了探沈青宛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再看他几乎失了血色的唇瓣和眼睑,以及那不断溢出的鲜血,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难产!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凶险的局面。沈青宛的身体底子太弱了,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不行,这样下去……” 萧燕岐猛地站起身,动作间带起的风拂动了帐幔。他快步走到旁边的药柜前,手指因急切而微微颤抖,迅速翻找着什么。他需要参片,需要吊命的汤药,需要一切能为沈青宛续上一点力气的东西!


“燕岐……” 沈青宛虚弱地唤着,视线模糊地追随着那个焦急的身影。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热量和力气正在飞速流失,意识也开始变得昏沉。疼痛依旧如影随形,但似乎也开始变得遥远起来,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别睡,阿宛!听见没有,不准睡!” 萧燕岐抓了一把老参片,又取过一旁温着的提气汤药,急步回到榻前。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沈青宛的上半身,将参片塞进他口中,又将汤碗凑到他唇边,“喝下去,快!喝了它才有力气!”


药汁苦涩,混着血腥味,呛得沈青宛一阵咳嗽,却还是依着本能,艰难地吞咽了几口。萧燕岐看着他顺从却痛苦的样子,看着他染血的衣衫和苍白脆弱的脸庞,心如刀绞。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风暴正在酝酿。平日里那份深情守护下的偏执与疯狂,此刻正因极致的担忧而被激发出来,化作一种几乎要噬人的戾气。


他重新跪坐下来,一手继续为沈青宛渡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另一手却不再仅仅是推按助产。他的指尖带着内劲,精准地点在沈青宛腹部周围的几个大穴上,试图用更强硬的手段刺激宫缩,强行打开产道。


“唔……!” 沈青宛闷哼一声,这种带着强制意味的刺激让他的身体本能地抗拒,更加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无助地扭动着身体,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忍着点,阿宛,” 萧燕岐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仔细听去,却能听出那深藏的痛苦和颤抖,“我们没有时间了,你和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手!就算是……就算是逆天改命,我也要你们都活着!”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疯狂,那份平日里深藏的、不容许任何人或事伤害沈青宛分毫的疯劲儿,此刻全然爆发出来,目标却指向了那腹中迟迟不肯降生的小生命,以及这该死的、折磨着他心尖之人的难产困境。


内室里,灯火摇曳,药香与血腥气更加浓烈地交织。萧燕岐低沉的、带着狠劲的安抚,与沈青宛压抑不住的、破碎而痛苦的呻吟,在寂静的暮色中回荡,谱写着一曲令人心碎的、关于爱与挣扎的悲歌。


【第三章】


萧燕岐指下的穴位如同被烙铁烫过,剧烈的酸胀与刺痛瞬间贯穿了沈青宛的四肢百骸,强迫他原本已经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却又立刻被更深重的痛苦淹没。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在榻上挣扎扭动,细弱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濒死的绝望。


“燕岐……求你……停下……” 他断断续续地哀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角滑下的泪水滚烫,灼烧着他冰冷的肌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被外力强行撕扯的布偶,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络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腹中的绞痛混合着穴位被强行刺激的锐痛,让他几乎分不清究竟是哪里更疼,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碎裂开来。


鲜血流出的速度似乎加快了,月白的衣袍下摆已经被染得一片深红,甚至浸透了身下的锦被,散发出浓郁而令人心惊的铁锈味。沈青宛的体温在异常地升高,面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却越来越浅,越来越急促。


萧燕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知道这会给阿宛带来多大的痛苦,但他别无选择!那微弱的脉搏,那迟迟没有进展的产程,那不断流失的生命力,都在告诉他,再不做点什么,他将永远失去这个人!


“阿宛,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意味,眼神却越发狠厉,如同困兽犹斗。他不能停,一旦停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阿宛的身体可能再也承受不住下一次冲击。他必须一鼓作气!


他咬紧牙关,将更多的内力凝聚于指尖,更加精准而强力地刺激着那些关键的穴位。同时,他另一只手加大按压腹底的力道,试图用外力强行帮助胎儿转向、下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那具身体因为剧痛而产生的剧烈痉挛,能听到爱人破碎到极致的哭泣和哀求,每一个音节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心中嘶吼,眼中血丝密布。明明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用尽了所有能找到的温补药材,小心翼翼地呵护了十个月,为什么还会走到这一步?是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强行将阿宛留在身边,惩罚他罔顾世俗,让一个男子承受这本不该由他承受的生育之苦?


不!他不接受!他萧燕岐想要的人,想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是阎王爷也不能夺走!


一股近乎偏执的疯狂在他心底滋生蔓延。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在沈青宛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血腥气的低语说道:“阿宛,听着,你不准离开我!孩子要生下来,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否则……否则我便毁了这一切,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你听到了吗?!”


这已经不是安抚,而是赤裸裸的威胁,是绝望边缘的疯狂宣言。他知道沈青宛最是在意什么,在意他这个“疯子”会不会失控。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试图激起沈青宛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


沈青宛似乎被这带着毁灭气息的话语惊到,原本已经开始迷离的眼神骤然清明了一瞬,他微微转过头,看向萧燕岐那张因痛苦、焦灼和疯狂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随即,又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剧痛袭来,将他所有的意识都卷入黑暗的漩涡。


这一次,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身体本能地弓起,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重重摔回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阿宛!” 萧燕岐脸色煞白,猛地探向他的颈脉,那跳动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看着沈青宛紧闭的双眼,苍白如纸的面容,以及身下那不断扩大的血迹,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攫住了他。


“不……不!阿宛!醒醒!看着我!” 他慌乱地摇晃着沈青宛的肩膀,声音凄厉,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狠厉,只剩下无助的恐惧。


榻边的铜盆里,那几片白梅已经彻底凋零,沉入了浑浊的药汤之中,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内室里,只剩下萧燕岐绝望的呼唤和死一般沉寂的空气,连烛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映照着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血与泪交织的磨难。


【第四章】


死寂。


方才还充斥着痛苦呻吟与焦灼低吼的内室,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沈青宛静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胸口那微乎其微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干裂,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如同雪地里被碾碎的花瓣。身下的血污范围仍在缓慢扩大,那触目惊心的红,像一张巨大的网,要将萧燕岐一同拖入无边的深渊。


颈脉处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跳动,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萧燕岐的心尖上。他猛地撤回手,踉跄着后退半步,膝盖撞在坚硬的榻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不……阿宛……你不能……” 他的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瞬间通红,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那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甚至带着几分冷酷疯狂的男人,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对着失去意识的爱人,流露出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碰触沈青宛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顿住,生怕自己的碰触会加速那脆弱生命的流逝。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明明用了最好的药……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不能放弃!


萧燕岐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强行清明了几分。他是医者,他是萧燕岐,他不能慌!阿宛还在等他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沈青宛依旧高耸、坚硬如石的腹部,又落到那不断渗出的血迹上。血崩……胎位不正……气力耗尽……所有的症状都指向最坏的结果。


常规的助产方法已经无效,强行刺激穴位也只是饮鸩止渴,甚至可能加速了阿宛的衰竭。现在,唯一的希望,或许只剩下……


萧燕岐的目光落在床边矮几上一个精致的木盒上。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以防万一的……一套极精细、极锋利的手术刀具。在这个时代,剖腹取子无异于宣判母亲的死刑,成功者寥寥无几,且多是九死一生。他钻研古籍,结合自己的医术,改良了方法,准备了最好的金疮药和缝合线,但他从未想过真的要用到这一步!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对阿宛本就孱弱的身体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再拖下去,只怕是母子俱亡!


他的手伸向那个木盒,指尖因内心的挣扎而剧烈颤抖。是为了保住孩子,牺牲阿宛?还是……不!他要两个都保住!他必须做到!


“阿宛……对不起……” 萧燕岐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充满了痛苦的抉择,“原谅我……这一次,我必须赌!”


他不再犹豫,猛地打开木盒,取出其中最薄、最锋利的一柄银刃小刀。烛火下,刀刃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寒光,映照着他眼中疯狂的决心。他快速用烈酒擦拭刀刃和自己的双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再次俯身靠近沈青宛,一手依旧紧紧贴在他的心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自己本命的内力,试图维持住那最后一线生机。另一只手,握着那柄冰冷的银刀,缓缓移向沈青宛高高隆起的腹部。


汗水从萧燕岐的额角滴落,砸在沈青宛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的呼吸粗重而压抑,握刀的手稳如磐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与恐惧。


刀尖,轻轻触碰到了那层薄薄的、因极致紧绷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皮肤。只需稍一用力,便会划开血肉,带来无法预知的后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毫无生气的沈青宛,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呻吟从他唇间溢出。


“嗯……”


这微小的动静,却如同天籁之音,瞬间击中了萧燕岐紧绷的神经!


【第五章】


那一声微弱至极的呻吟,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瞬间在萧燕岐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他握着刀的手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阿宛?”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连带着输送内力的手都微微一震。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定在沈青宛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只见那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虽然没有睁开,但那微小的动作,却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照亮了萧燕岐几近熄灭的希望。


有反应!他还活着!他的意识还在!


狂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冲散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做出极端决定的疯狂。萧燕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那柄闪着寒光的银刃远远丢开,任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却毫不在意。


“阿宛!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阿宛!” 他俯下身,双手捧住沈青宛冰冷汗湿的脸颊,声音急切而温柔,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再坚持一下,求你,再坚持一下!不要放弃,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他不敢再用方才那样霸道强硬的方式刺激穴位,生怕再次将这好不容易挽回的一丝生机推入深渊。他重新调整内息,将自己精纯的内力更加柔和却也更加集中地渡入沈青宛体内,这一次,不仅仅是护住心脉,更是试图用内力温养他枯竭的丹田,激发他身体里最后一点潜能。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再次回到那高耸的腹部,但动作却比之前轻柔了许多。他闭上眼睛,凭借着精湛的医术和对沈青宛身体细致入微的了解,仔细地感受着腹中胎儿的位置和动态。


是错觉吗?他似乎感觉到,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刺激和沈青宛无意识的回应下,那个固执的小生命,位置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松动?


这个发现让萧燕岐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次,是带着紧张的期待。


“阿宛,感觉到了吗?孩子……孩子好像动了……”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用内力引导,一边在沈青宛耳边低语,试图唤醒他更深的意识,“你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他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他需要你,阿宛,我也需要你……我们不能没有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缱绻的深情和恳切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带着血和泪的温度。他不再是那个一贯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医师,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普通而脆弱的男人。


沈青宛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得随时会断绝。他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又因新一轮宫缩的袭来而再次痛苦地拧紧。


“唔……” 一声比之前清晰一些的痛吟从他唇间溢出。


有效!萧燕岐心中一凛,更加专注地将内力与推拿结合,顺应着宫缩的节奏,引导着那微弱的生机。他能感觉到沈青宛的身体在极其缓慢地、被动地做出反应。每一次宫缩,都伴随着更深的痛苦,但似乎也带来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进展。


汗水浸透了萧燕岐的衣袍,内力的过度消耗让他脸色也变得苍白,但他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身下的爱人和那腹中的小生命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与期待。内室里,只剩下萧燕岐低沉的、带着鼓励与安抚的话语,以及沈青宛断断续续、压抑而痛苦的喘息与呻吟。那盏琉璃灯的烛火依旧摇曳着,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青纱帐幔上,光影晃动,如同此刻悬而未决的命运。


希望的微光虽然重新燃起,但危机并未解除。沈青宛的身体依旧极其虚弱,失血仍在继续,产程的进展也异常缓慢。萧燕岐知道,这只是一个微小的转机,接下来的每一步,仍然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再次跌入万丈深渊。


他能做的,只有倾尽所有,牢牢抓住这丝希望,陪伴着他,引导着他,与他一同闯过这道生死难关。


【第六章】


微弱的希望之火,在死寂的绝望中重新点燃,却也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下一阵狂风吹灭。萧燕岐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将全副心神都倾注在沈青宛身上,内力如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几近枯竭的生机,同时敏锐地捕捉着每一次宫缩的细微变化。


沈青宛的状态依旧危险。他时而陷入昏沉,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时而又会被骤然加剧的疼痛唤醒片刻,发出破碎的、令人心碎的呜咽。他的身体像一艘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小船,全凭萧燕岐以内力筑起的堤坝勉强支撑,才没有彻底倾覆。


“阿宛,好样的……就是这样……” 萧燕岐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刻意压制的温柔,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宫缩的力量似乎比之前强了一些,虽然依旧不足以顺利将胎儿推出,但至少不再是毫无进展的死局。


他一手继续轻柔而坚定地在沈青宛腹部按压引导,另一手紧紧握住沈青宛冰冷的手。那只手绵软无力,指尖却在最痛苦的时刻,会下意识地微微收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稻草。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萧燕岐的心脏一阵抽痛,却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疼……燕岐……我好疼……” 沈青宛的意识在模糊的痛楚中短暂回笼,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萧燕岐的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疼……” 萧燕岐俯身,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沈青宛汗湿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再忍一忍,阿宛,很快……很快就好了。想想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试图用对未来的憧憬来分散沈青宛的痛苦,但效果微乎其微。对此刻的沈青宛而言,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每一次宫缩都是凌迟。那坠胀和撕裂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随着胎儿极其缓慢的下降,变得更加尖锐和具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冲撞、挤压,仿佛要将他的骨盆都撑裂开来。


“啊——!” 又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沈青宛猛地绷紧了身体,指甲深深掐入了萧燕岐的手背,留下几道血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将自己的体温和力量传递过去。


“用力,阿宛!跟着这股劲儿,试着向下用力!” 萧燕岐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契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沈青宛依言尝试,他调动起残存的意识和力气,配合着宫缩向下使劲。这一次,似乎比之前更有效果。他感觉到腹中那沉重的负担猛地向下沉了一大截,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仿佛身体被彻底撕开的剧痛!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在内室中回荡。


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涌出,远比之前的出血量要大得多!鲜红的血液迅速浸透了更多的衣物和被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压过了药香。


“阿宛!” 萧燕岐脸色剧变,心跳几乎停滞。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大出血!胎儿下降撕裂了产道,引发了更凶猛的出血!


他立刻探向沈青宛的脉搏,那刚刚有所起色的脉象再次变得微弱而急促,甚至比之前更加危险!沈青宛在发出那声惨叫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连眉头都不再蹙起,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


“不!不——!” 萧燕岐目眦欲裂,一股冰冷的恐惧再次将他吞噬。方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仿佛被狂风骤雨彻底浇灭。他看着沈青宛苍白如雪、毫无生气的脸,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寸寸崩塌。


他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拿起那把被丢弃的刀,那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再次浮现——至少,至少保住一个……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沈青宛紧闭的眼睑下那淡淡的青影,触及他因痛苦而微微蜷缩的指尖,触及两人紧握的、沾染着彼此汗水与血迹的手时,那股疯狂的念头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不行!他不能放弃阿宛!绝对不能!


“止血!必须先止血!” 萧燕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一手继续死死按住沈青宛的心脉,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从旁边的药箱里抓出几枚特制的银针,看准了穴位,毫不犹豫地刺入沈青宛下腹及腿部的几处止血大穴。


银针刺入,带着萧燕岐孤注一掷的内力。他死死盯着那不断外涌的鲜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停下来!求你,停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内室里,只剩下萧燕岐粗重的喘息,以及他因极度紧张和内力消耗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那盏灯火依旧亮着,却仿佛也染上了一层血色,映照着这场发生在寂静深夜里的、惨烈而绝望的生死搏斗。


【第七章】


银针刺入穴位,带着萧燕岐孤注一掷的内力和决绝的意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炼狱。萧燕岐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沈青宛身下那不断蔓延的血色,心脏被恐惧和祈祷攥得生疼。


停下来……求你……停下来……


他的内力毫无保留地通过银针渡入,试图强行封锁那些破裂的血脉。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和内元的手段,尤其是在他已经持续不断为沈青宛输送内力护持心脉许久之后。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脊背淌下,浸湿了靛青色的长袍,脸色也因过度消耗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几枚细小的银针之上。


仿佛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不计代价的内力灌注产生了效果。那原本汹涌外流的鲜血,流势似乎真的……缓慢了下来。虽然没有完全停止,但比起刚才那骇人的势头,无疑是有了显着的改善。


萧燕岐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几乎要虚脱在地。他大口喘息着,胸腔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和体力消耗而起伏不定。这点微小的改善,在此刻无异于救命的甘霖,让他从彻底的绝望边缘被拉回了一线。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甚至可以说是奢侈的。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回沈青宛身上。爱人依旧双目紧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呼吸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脉搏虽然因为止血而没有继续恶化,但仍然虚浮无力,昭示着生命力的极度衰弱。


危险远远没有解除。失血过多,气力耗尽,长时间的难产……任何一项都足以致命,何况是叠加在一起。


“阿宛……” 萧燕岐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拂开黏在沈青宛脸颊上的湿发,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心头又是一紧。他不能让阿宛就这样沉睡下去。他必须把他唤回来!


就在这时,他按在沈青宛腹部的手掌,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动。不同于之前的宫缩,那是一种……更明确的、属于胎儿的动静。似乎是刚才那次剧烈的冲击和撕裂,反而为这个顽强的小生命打开了最后的通路!他能感觉到,胎儿的位置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低,几乎已经到了产道的出口!


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沈青宛能再使出一点点力气,或许……或许就能……


这个发现让萧燕岐的心脏狂跳起来。希望与绝望再次交织,形成一种更加磨人的煎熬。通路已现,但阿宛已经油尽灯枯,根本不可能再有力气完成这最后的一步。若是强行等待,只怕大人和孩子都会因为拖延而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瞟向那被丢弃在地上的银刃。不!不行!


萧燕岐猛地摇了摇头,甩开那个可怕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常规方法不行,既然阿宛已经无力主动,那么……他就替他完成这最后一步!


这极其凶险,等同于用自己的内力强行将胎儿从沈青宛体内“逼”出来。这需要对内力的掌控达到极致入微的程度,既要足够强大以推动胎儿,又要足够柔和以免对母体造成二次伤害,尤其是在产道已经撕裂、大出血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这对他自身的消耗更是难以估量,甚至可能损伤他的根基。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阿宛,信我。” 萧燕岐俯身,在沈青宛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带着血腥味和绝望气息的吻,声音嘶哑而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和孩子活下去。等这一切结束,我们……我们再好好算账。”


最后一句,带着只有两人才懂的、平日里玩笑般的嗔怪意味,此刻却充满了悲怆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重新调整呼吸,将体内残存的内力毫无保留地调动起来,双手再次覆上沈青宛的腹部。这一次,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如同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猎豹。


内室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苍白却坚毅的面容,以及沈青宛毫无生气的睡颜。窗外,夜色深沉,仿佛连星月都不忍窥视这发生在斗室之内的、以生命为赌注的最后博弈。


【第八章】


萧燕岐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般的决绝。他双目微阖,将所有纷乱的情绪——恐惧、不舍、狂怒、祈求——尽数敛去,只剩下冰冷的专注。磅礴而精纯的内力自他丹田涌起,沿着经脉流转,最终汇聚于覆在沈青宛腹部的双手之上。


这不是之前温和的护持,也不是带着狠劲的穴位刺激,而是一种更为霸道、更为精妙的力量。他必须模拟那最原始、最强大的生命推动力,却又要避开那些已经脆弱不堪的经脉和撕裂的伤口。


内力如同温驯的水流,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渗入沈青宛的身体,包裹住那已经来到产道口的小生命。萧燕岐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那是内力催动到极致的表现。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深长,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带走了他一部分的生命力。


“唔……” 即使在深度昏迷中,沈青宛的身体也本能地对这股强大的外力做出了反应。他原本瘫软的身体骤然绷紧,细瘦的腰肢微微弓起,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闷哼。那几枚止血的银针随着肌肉的抽动微微颤抖,针尾渗出的血珠越发鲜艳。


萧燕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力推动下,胎儿正在极其缓慢、却坚定地向外移动。他也能感觉到沈青宛身体内部传来的、如同不堪重负的撕裂感。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平衡,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敢分心,不敢停顿,只能咬紧牙关,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内力的方向和力道。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沈青宛的锁骨上,冰凉一片。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那是力量透支的征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内室里,只有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萧燕岐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青纱帐幔低垂,将这与死神争夺生命的惨烈景象,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悲伤的氛围中。


突然,萧燕岐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变化!那阻碍着小生命降生的最后屏障,似乎在内力的持续推动下,终于……松动了!


“阿宛!” 他低喝一声,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将体内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股内力,孤注一掷地催动起来,化作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推力,猛地向前一送!


“呃啊——!” 这一次,声音不再是从沈青宛喉中发出,而是来自萧燕岐自己!他强行催谷内力,牵动了自身的经脉,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沈青宛洁白的衣襟上,与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宛如绝境中绽开的血色梅花。


而就在他这搏命一推之下——


“哇——!”


一声微弱,却如同天籁般清晰的啼哭,骤然划破了内室的死寂!


那声音带着初生婴儿特有的嘶哑和脆弱,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萧燕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沈青宛腿间,一个浑身沾满血污、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正躺在那里,挥动着细弱的胳膊,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宣告。


成功了……孩子……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和瞬间袭来的脱力感,让萧燕岐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他强撑着用手臂拄在床沿,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却死死地、贪婪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又立刻惊惶地转向沈青宛。


孩子出生了,可阿宛呢?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沈青宛的颈脉。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风中无助地摇曳……


【第九章】


那一声微弱却真实的啼哭,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激起了短暂的回响,却未能驱散笼罩在萧燕岐心头的、更深沉的恐惧。孩子降生了,带着生命的奇迹,然而,赋予他生命的母亲,却仿佛正在被死神拖拽着,滑向冰冷的深渊。


指尖下那丝若有若无的脉搏,比刚才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沈青宛的脸庞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紫色。他的身体冰冷,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那生命热度的快速流失。


“阿宛……阿宛!” 萧燕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窒息般的疼痛席卷了他。方才因孩子出生而涌起的短暂狂喜,瞬间被更汹涌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他甚至顾不上去看那个刚刚降生、浑身血污的小小婴儿一眼,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在沈青宛身上。


“不……不准睡!沈青宛,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他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全然不复平日的冷静,更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他猛地俯身,双手捧住沈青宛冰冷的脸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用自己的声音去唤醒他沉沦的意识。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之前施针的止血穴位,发现出血虽然没有再次汹涌,但仍在缓慢地渗出,如同生命在无声地流逝。大出血和长时间的消耗已经让沈青宛的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


“药……对了,药!” 萧燕岐猛地想起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到药柜前,双手因颤抖而几乎无法准确地抓住药瓶。他取出一只小小的、由暖玉制成的药瓶,里面装着的是他耗费无数心血、用极其珍稀的药材炼制的保命丹药,一共只有三颗,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倒出一颗,药丸呈深紫色,散发出奇异的、浓郁的香气。他冲回榻前,小心翼翼地撬开沈青宛紧闭的牙关,将药丸塞了进去。但沈青宛已经失去了吞咽的能力,药丸只是停留在他的口中。


“喝下去!阿宛,求你,把它咽下去!” 萧燕岐急得满头大汗,他试图用内力引导,但收效甚微。情急之下,他直接将旁边温着的参汤含了一口在自己嘴里,然后不顾一切地低下头,以口渡之,强行将药丸混着参汤,一点点渡进沈青宛的喉咙。


药汁混合着血腥味和萧燕岐口中因内力反噬而溢出的血丝,充满了苦涩和绝望的味道。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将手搭上沈青宛的脉搏,同时将自己本已枯竭的内力,不计后果地、源源不断地再次输送过去。他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损伤极大,甚至可能折损寿元,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只要阿宛能活下来,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撑住……阿宛……撑住……” 他一遍遍地低语,像是在对沈青宛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的身体因为透支而剧烈颤抖,视线都开始阵阵发黑,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就在这时,那一直被忽略的、微弱的啼哭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安的意味。萧燕岐这才分神,匆匆瞥了一眼。


那个小小的婴儿,依旧躺在冰冷的血污中,皮肤因为寒冷而开始泛青,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哭声也越来越微弱。他太小了,太脆弱了,离开了母体的温暖,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血腥中,同样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萧燕岐的心脏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为沈青宛的生死而煎熬,另一半又被那个同样需要救助的小生命牵扯着。他一咬牙,快速扯过旁边干净的软布,笨拙却尽可能轻柔地将婴儿包裹起来,试图给他一点温暖,然后将他放在沈青宛的身侧,紧挨着母亲依旧冰冷的身体。


他没有时间去仔细清理,没有时间去做更多。他的阿宛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他再次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回沈青宛身上,双手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仿佛要用这种最亲密的方式,将自己的生命力、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注到对方的身体里。


“沈青宛,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不准你就这么走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哽咽和不容置疑的霸道,“听到没有!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内室里,烛火摇曳,光影幢幢。一个男人守着他濒死的爱人和刚刚降生的、同样脆弱的孩子,在绝望的边缘,做着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挣扎。浓重的血腥味和药香交织弥漫,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如墨,仿佛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第十章】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的绝望与祈祷中。萧燕岐如同石化的雕像,维持着以口渡药、输送内力的姿势,全部的意念都系于指下那微弱得几乎不可感知的脉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沈青宛冰冷的体温和他自己因透支而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几个时辰。就在萧燕岐感觉自己也要支撑不住,意识开始模糊,连带着输送的内力都变得断断续续时,他指下的脉搏,似乎……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跳动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那游丝般的状态,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韧性!紧接着,又是一下,又是一下……虽然缓慢,却稳定了下来,不再是随时会消失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沈青宛冰冷的身体里,似乎也回笼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属于死亡的冰冷。


那颗耗尽心血炼制的保命丹药,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阿宛……” 萧燕岐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没有立刻撤回内力,而是更加小心翼翼地、用残存的力量继续温养着沈青宛的心脉,直到感觉到那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稳定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


内力一撤,极致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萧燕岐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他顾不上自己,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穿过模糊的视线,依旧死死地锁定在榻上那安静的身影上。


沈青宛依旧昏迷着,面色惨白,但那致命的青紫色已经褪去了些许,呼吸虽然依旧浅弱,却变得稍微均匀了一些。他活下来了……阿宛,活下来了!


巨大的欣慰和放松,让萧燕岐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他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恐惧、痛苦、庆幸的呜咽声,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毫无形象,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和汗水,在地上晕开一片狼狈的水渍。


他为了这一刻,几乎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哭声惊动了旁边那个小小的婴儿。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父亲情绪的剧烈波动,也或许是感觉到了寒冷和饥饿,再次发出了微弱而嘶哑的啼哭。


萧燕岐这才想起这个刚刚降临的小生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到床边,将那个被草草包裹的小家伙抱进怀里。婴儿小小的、软软的身体紧贴着他,那微弱的哭声像小猫一样,却奇异地安抚了他狂乱的心绪。


他看着怀里这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东西,再看看榻上虽然昏迷却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的爱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感充满了他的胸腔。这是他和阿宛的孩子,是他们历经生死磨难才盼来的延续。


天边,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雕花木窗,驱散了内室浓重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象征着新生的暖意。柔和的光线洒在沈青宛苍白却安详的睡颜上,也照亮了萧燕岐眼中复杂而深沉的温柔。


他抱着孩子,疲惫至极地靠在床沿边,一手轻轻握住沈青宛依旧冰凉的手,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婴儿。他太累了,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内腑因强行催谷内力而隐隐作痛,但他不敢睡,也不愿睡。


他要守着他们,守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守着这个刚刚经历过狂风暴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而宁静的黎明。


虽然前路漫漫,阿宛的身体需要漫长而精心的调养,他自己也元气大伤,但至少……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他们都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只要活着,他就能陪着他,守着他,一点一点地,把亏欠他的,都弥补回来。


阳光逐渐明亮,将室内的一切都染上温暖的金色。萧燕岐靠在那里,怀抱着新生的婴儿,紧握着爱人的手,在一片劫后余生的静谧中,缓缓闭上了疲惫至极的双眼,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浅浅的笑意。


这是一个艰难的开始,但终究,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属于他们的、崭新的黎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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