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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x新帝
currypiggie 2025-05-27

质子x新帝

第一章 故国春晖使臣来

阳春三月,已是近了尾声,空气里浮动着柳絮与渐浓的暖意。大晟皇朝的都城长安,一如既往地雍容繁华。朱雀大街两侧,垂柳依依,商铺林立,人流如织。今日,这份繁盛之上又添了几分肃穆与期盼。街道两侧早有禁军清道,百姓们远远眺望,皆知今日是北夏王朝的使团入京之日。

旌旗猎猎,车马辚辚。北夏使团的队伍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缓缓驶向皇城。拓跋渊骑在马上,身着北夏特有的深色劲装,外面罩着符合使臣身份的礼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目英朗。近十个月了,他终于又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长安的每一条街道,每一片砖瓦,似乎都还残留着他与慕容轩少年时一同走过的痕迹。

思念如无形的藤蔓,一寸寸缠绕上心头,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记得分别前夜,轩窗下,红烛摇曳,慕容轩在他怀中低泣,滚烫的泪珠灼伤了他的肌肤,也烙印在他的心上。那时,他们以为分别只是短暂的,却未曾想,再见竟已是近十个月之后,身份亦是天差地别。

他如今已不再是质子,而是北夏国主寄予厚望的王子,率使团前来,肩负着两国邦交的重任。而慕容轩……拓跋渊微微仰头,望向那在春日阳光下巍峨耸立的宫城,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昔日温润如玉的皇子,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君临天下。

“殿下,前方就是承天门了。”身旁的副使低声提醒。

拓跋渊回过神,收敛了外露的情绪,神色恢复了惯有的沉稳。马蹄踏过厚重的宫门石板,发出清脆的回响,一步步将他带向那个魂牵梦萦的人。

入夜,养心殿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大晟皇帝慕容轩为远道而来的北夏使团设下盛大的欢迎国宴。殿内,文武百官按品阶分列而坐,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拓跋渊坐在使臣席的首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高悬于丹陛之上的龙椅。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声。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躬身行礼。

拓跋渊亦随众起身,他微微抬眼,只见慕容轩身着一身繁复精致的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缓步从侧殿走出,一步步登上御座。他的步伐沉稳,却比拓跋渊记忆中慢了几分。

待他落座,众人山呼万岁。拓跋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敢真正抬眼细看。

龙椅上的青年,面容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清俊绝伦,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灵秀之气。只是……瘦了。拓跋渊的心猛地一沉。慕容轩的脸颊似乎比以往清减了些许,下颌的线条更加明显。肤色是那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而非健康的玉色。冕旒垂下的珠串轻轻晃动,遮掩了他部分神情,但拓跋渊依旧能从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倦意,深藏在帝王的威严之下。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慕容轩端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群臣和使臣的朝贺。他举止从容,言语得体,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大国君主的角色。然而,拓跋渊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他。

他注意到,慕容轩面前的酒杯,似乎一直未曾怎么动过,偶尔举杯,也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饮下的液体颜色清淡,想来是以茶代酒。即便如此,在一次祝酒后,拓跋渊看到慕容轩的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不适。

宴席过半,有舞姬献上曼妙的胡旋舞。慕容轩含笑看着,手指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后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那个动作很细微,若非拓跋渊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几乎难以察觉。

是累了吗?还是旧疾?拓跋渊心中疑窦丛生。他知道慕容轩自幼体弱,只是今日所见,那份虚弱似乎比他印象中更甚。

终于,漫长的宴会接近尾声。慕容轩在说了几句勉励和期许两国友好的场面话后,便示意内侍监宣布宴会结束。他在众人的恭送中,缓缓起身,身影在明亮的烛光下拉得有些单薄。

拓跋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明黄色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后,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端起面前几乎未动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无法驱散他心头那丝丝缕缕的担忧和沉甸甸的疑惑。

今夜的慕容轩,与他记忆中那个会对他展露笑容、会依赖他的少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那纱,是帝王的身份,是朝堂的重压,还是……别的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缘由?

回到驿馆,拓跋渊屏退了随从,独自站在窗前。长安城的夜景依旧繁华,远处宫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沉。他知道,今夜,他恐怕是难以入眠了。慕容轩那苍白的面容和眉宇间的倦色,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第二章 龙袍难掩玉山颓

翌日,惠风和畅,正是议事的好天气。

北夏使团与大晟官员的正式会晤,设在了宣政殿。殿内庄严肃穆,阳光透过格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拓跋渊换上了更为正式的朝服,与大晟的几位主要臣工相对而坐。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御座之上。慕容轩今日穿着一身略显素淡的青色龙袍,大约是为了方便议政,并未佩戴过于繁复的冠冕,只以一顶金玉龙簪束着墨发。少了冕旒的遮挡,他脸上的倦容便更加清晰地落入了拓跋渊眼中。

议事开始,双方就边境贸易、互市条约等细节展开商议。慕容轩端坐其上,认真听取着双方的陈述,偶尔会就关键问题进行询问或裁决。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比以往低沉了些许,语速也放缓了。

拓跋渊注意到,慕容轩说话时,偶尔会有一个极短暂的停顿,仿佛一口气接续不上,需要暗暗调整呼吸。他执笔的手,骨节分明,却也显得格外清瘦。

议程一项项进行,殿内的气氛时而紧张,时而缓和。

当议及一项关于两国边境水利纠纷的旧案时,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了近一个时辰。慕容轩一直凝神听着,试图从中找出平衡点。或许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拓跋渊看到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失了几分血色,额角似乎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慕容轩端起手边的茶盏,想喝口水润润喉,却在茶盏将将递到唇边时,手腕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稳了稳心神,才将茶水饮下。

就在此时,一位大晟的老臣慷慨陈词,声音洪亮,情绪激动。慕容轩的眉头不自觉地蹙得更紧了些。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以手掩唇,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咳嗽。

“皇上?”离他最近的内侍监连忙上前一步,低声关切。

慕容轩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他放下手,指尖却下意识地、极轻柔地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那个动作非常隐蔽,若非拓跋渊一直心系于他,几乎难以察觉。宽大的龙袍下摆垂落,遮住了他腹部的真实情形,但那个下意识的保护性动作,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拓跋渊的心一下。

那里……是有什么不适吗?还是因为长时间端坐,腰腹酸痛?

议事仍在继续。

又过了一会儿,当鸿胪寺卿正就一份拟定的条约草案进行最后的陈述时,拓跋渊清楚地看到,慕容轩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虽然他很快稳住,但那瞬间的失衡足以让拓跋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轩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苍白得近乎透明,唇上也失了血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布满了血丝,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今日议事……暂且到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和沙哑,尾音甚至有些发颤,“诸位所议之事,朕……已心中有数,容后再议。退朝吧。”

话音刚落,他便有些支撑不住地向后靠去,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龙椅的扶手,另一只手则再次按向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正承受着巨大的不适。

“皇上!”内侍监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几位靠得近的大臣也面露忧色。

拓跋渊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他是北夏使臣,此刻任何逾矩的举动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揣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轩在内侍的搀扶下,踉跄着脚步,匆匆从侧门退了下去,那背影显得如此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殿内一时间有些骚动,但很快在几位重臣的弹压下恢复了秩序。大晟官员们以“陛下龙体偶有不适,请使臣见谅”为由,结束了当日的会晤。

拓跋渊随着使团众人退出了宣政殿,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慕容轩的状况,远比他昨日在宴会上看到的更为糟糕。那绝非简单的疲惫或偶感风寒。方才他那痛苦隐忍的神情,急促的呼吸,以及那下意识护住腹部和胸口的动作,都让拓跋渊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痛,能将昔日那个虽然体弱却依旧神采奕奕的少年,折磨至此?

他甚至开始怀疑,慕容轩的病,是否与他登基以来所承受的压力有关。国事繁重,朝局复杂,对于一个本就底子虚弱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拓跋王子,”一位大晟的礼部官员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陛下身体不适,今日的议程只能提前结束,还望王子海涵。后续事宜,我们会再行安排。”

拓跋渊颔首,语气平静地回应:“陛下龙体为重,我等自当理解。希望陛下早日康复。”

然而,他平静的外表下,是汹涌的担忧和越来越强烈的念头——他必须想办法,私下里见慕容轩一面,弄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这种眼睁睁看着他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回到驿馆,拓跋渊摒退左右,在房中来回踱步。慕容轩苍白的面容,痛苦的喘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知道,慕容轩的性子向来隐忍,若非实在撑不住,绝不会在朝堂之上失态。

不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第三章 暖阁私语惊雷起

拓跋渊在驿馆中枯坐了半日,心乱如麻。他试过向鸿胪寺的官员旁敲侧击地打探慕容轩的病情,得到的却都是些“偶感风寒”、“圣躬劳乏”之类的官样文章,根本问不出实情。

他知道,若想真正了解慕容轩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见他。

然而,身为北夏使臣,私下求见皇帝并非易事,尤其是在两国议事未毕的敏感时期。但他已顾不得许多了。

傍晚时分,拓跋渊以商议条约细节中尚有几处疑虑,事关重大,需当面向大晟皇帝请示为由,正式向大晟皇宫递了请求私下觐见的牌子。他知道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情合理的借口。

出乎他意料的是,不到一个时辰,宫里便传来了回话,皇上准了。只是地点并非在处理政务的前殿,而是养心殿后殿的一处偏僻暖阁,时间也定在了入夜之后。

夜幕低垂,宫灯如豆。拓跋渊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穿过幽深寂静的宫巷,来到了一处名为“静心阁”的暖阁外。这里远离了前朝的喧嚣,四周种满了海棠与修竹,晚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幽的香气。

“拓跋王子,请在此稍候,容奴才进去通禀。”引路的内侍低声道,便轻手轻脚地推开虚掩的阁门走了进去。

拓跋渊站在廊下,心中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微凉空气,试图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

片刻之后,那内侍出来,恭敬地道:“拓跋王子,皇上请您进去。”

拓跋渊定了定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暖阁内陈设雅致,燃着清淡的安神香。正中设有一张宽大的软榻,上面铺着厚厚的锦垫和柔软的皮毛。慕容轩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端坐于书案之后,而是斜倚在那软榻之上,身上盖着一条轻薄的杏黄色云纹锦被,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

他换下了一身繁复的龙袍,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杏黄色的丝质常服,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细腻苍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墨色的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和榻上,更衬得他脸庞的小巧与苍白。

听到脚步声,慕容轩缓缓侧过头来。暖阁内的烛光柔和,映照着他清减的容颜,那双凤眸在看到拓跋渊时,似乎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疲惫,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拓跋渊……”他开口,声音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沙哑和虚弱,“你来了。”

拓跋渊快步上前,在离软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臣拓跋渊,参见陛下。”

“免礼。”慕容轩轻轻抬了抬手,似是想撑着坐起身来。

“陛下不必多礼,躺着便是。”拓跋渊见他动作有些吃力,连忙道。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慕容轩的脸上,心中的担忧更甚。近看之下,慕容轩眼下的青影更加明显,唇色也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让你见笑了。”慕容轩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却更显得他虚弱无力,“白日里……是朕失态了。”

“陛下龙体要紧。”拓跋渊沉声道,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试图找出他病痛的根源。

慕容轩似乎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微微垂下了眼睫,轻声道:“朕只是……有些旧疾,加上近日国事繁忙,一时有些支撑不住。让你担心了。”

他的解释轻描淡写,但拓跋渊却不相信。他认识慕容轩多年,知道他身体虽弱,却极有韧性,寻常的劳累绝不至于让他虚弱至此。

“轩……”拓跋渊几乎是脱口而出,用他们私下里惯用的称呼,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置疑,“你究竟怎么了?不要瞒我。”

慕容轩闻言,身体微微一僵,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却没有立刻回答。

暖阁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就在此时,慕容轩大约是想调整一下姿势,他微微动了动身体,盖在他身上的锦被也随之滑落了几分。

拓跋渊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锦被的滑落而移动。

然后,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止了。

那件宽松的杏黄色常服,因着慕容轩斜倚的姿势,本就松散地敞开着。此刻锦被滑落,露出了他中衣包裹下的腰腹。

那腰腹……

不再是拓跋渊记忆中少年清瘦平坦的模样。

而是……明显地、圆润地、高高地隆起着!

那隆起的弧度,饱满而沉重,即使隔着几层衣料,也清晰可见。它不似病态的浮肿,而是……一种孕育着生命的、令人心惊的弧度。

拓跋渊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地盯着慕容轩的腹部,那双平日里沉稳锐利的眸子,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

怎么可能……

他……他怎么会……

慕容轩似乎也察觉到了锦被的滑落和拓跋渊凝固的目光,他苍白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慌乱和绝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起锦被遮掩,但那动作在拓跋渊惊骇的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拓跋渊……”慕容轩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破碎的颤抖,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再也没有力气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暖阁内,烛火依旧静静燃烧,安神香的清雅气息也无法驱散这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惊雷。

拓跋渊的目光,从慕容轩隆起的腹部,缓缓上移,落在他那张苍白憔悴、写满痛苦与隐忍的脸上。白日里那些零碎的观察——他疲惫的神态,虚弱的身体,按压腹部的细微动作,以及此刻这再也无法掩饰的真相——如同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认知。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慕容轩为何会如此虚弱,为何会那般痛苦。

原来……原来是这样……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痛与狂喜,还有难以言喻的自责与悔恨,在他胸腔中猛烈地冲撞着,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向前踉跄了一步,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指尖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轩……”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这是……”

慕容轩没有回答,只是长长的睫毛抖动得更加厉害,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边的墨发之中。

第四章 情深不悔共此生

那滴滚烫的泪珠,仿佛一团烈火,瞬间灼伤了拓跋渊的眼睛,也点燃了他心中所有被压抑的情感。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几步冲到榻前,猛地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向慕容轩隆起的腹部。那触感隔着柔软的衣料传来,温热而坚实,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悸动。

“是……是我的,对不对?”拓跋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嘶哑不堪,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眸紧紧锁住慕容轩苍白的脸,“轩,告诉我,是不是?”

慕容轩紧闭着双眼,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从眼角滑落。他微微偏过头,似乎不愿面对拓跋渊那灼热而痛苦的目光。他的沉默,已然是一种默认。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拓跋渊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与自责,“你一个人……怎么撑过来的?”

他想起临别前夜的缠绵,想起慕容轩这段时间以来肉眼可见的憔悴与虚弱。原来,在他不知道的这近十个月里,慕容轩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这天大的秘密,承受着这副病弱身躯孕育生命的巨大负荷。

是他的疏忽,是他未能察觉!

慕容轩终于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凤眸此刻盛满了水光,显得格外脆弱。他看着拓跋渊,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告诉你……又能如何?你是北夏的王子,我是大晟的皇帝……这孩子……它本就不该……”

“住口!”拓跋渊低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伸出手,轻轻拭去慕容轩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却因内心的激荡而显得有些笨拙,“他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会不该?轩,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的指尖触碰到慕容轩冰凉的肌肤,心中一阵刺痛。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拓跋渊的声音哽咽了,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慕容轩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微弱胎动,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那是他的血脉,是他和慕容轩的孩子。

这个认知如同最甘美的醇酒,让他沉醉;又如同最锋利的刀刃,让他心痛如绞。

慕容轩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温热湿意,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拓跋渊宽阔的脊背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不顾一切……会影响北夏和大晟的邦交……我怕……”

“所以你就一个人扛着?”拓跋渊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和更深沉的怜惜,“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如果我这次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到……瞒到生产?”

一想到慕容轩可能独自面对生产的凶险,拓跋渊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慕容轩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是默默垂泪。

“太医怎么说?”拓跋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询问最实际的问题,“你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提及此,慕容轩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避开拓跋渊的目光,声音低微:“太医说……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拓跋渊的心又是一沉。这四个字,往往意味着情况不容乐观。

他伸手握住慕容轩放在他背上的手,那只手纤细冰凉,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他将那只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给他。

“轩,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早点发现,让你受苦了。”拓跋渊的声音充满了懊悔。

慕容轩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告诉你。”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恳求,“渊,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

“我知道。”拓跋渊打断他,眼神坚定,“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一步都不会离开。”

他看着慕容轩苍白憔悴的脸,心中涌起无限的怜爱与决心。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这几个月……你一定很辛苦吧?”拓跋渊的声音放柔了许多,他伸出手,轻轻拨开慕容轩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

慕容轩靠在软枕上,感受着拓跋渊掌心的温度,紧绷了许久的心弦,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他不再强撑,眼中的疲惫与脆弱尽数显露出来。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孕早期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后来……后来胎儿大了,压迫得喘不过气,晚上也睡不好……常常心悸……”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轻轻敲打在拓跋渊的心上,让他痛得无以复加。

“都是我的错……”拓跋渊俯下身,再次将脸颊贴在他的腹部,声音闷闷的,“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不……”慕容轩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却虚弱,“渊,我不后悔……有这个孩子,我不后悔……”

哪怕过程再艰难,哪怕前路再未卜,只要一想到腹中这个小生命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慕容轩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也不后悔。”拓跋渊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郑重承诺,“轩,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这个孩子,我们要一起把他平安地生下来,一起看着他长大。”

慕容轩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听着他铿锵有力的承诺,心中百感交集。压抑了数月的恐惧、孤独和无助,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拓跋渊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无声地啜泣起来。

拓跋渊也紧紧地回抱住他,感受着他清瘦的身体在怀中微微颤抖。他知道,慕容轩此刻需要的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依靠和力量。

“别怕,有我在。”他在慕容轩耳边低语,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这几个字刻进他的骨血之中。

窗外,夜色渐深,暖阁内的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紧紧交织在一起。解开的心结带来了短暂的慰藉,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更为严峻的现实和即将到来的风雨。

慕容轩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而腹中的孩子,也即将迎来降生的时刻。

一场关乎生死、关乎未来的考验,正悄然拉开序幕。

第五章 风雨欲来帝心忧

自那夜暖阁私语后,拓跋渊便再未离开过皇宫。

他以“两国条约尚有诸多细节需与陛下亲自商议,且陛下龙体欠安,不便频繁出入宫禁”为由,在大晟几位核心大臣略带探究的默许下,暂时住进了宫中一处僻静的偏殿,离慕容轩的寝宫养心殿不远。

明面上,他是为了国事;暗地里,他几乎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慕容轩身上。

慕容轩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孕晚期的负担,对于本就心肺不足的慕容轩而言,几乎是致命的。他常常只是在榻上多坐一会儿,便会气喘吁行,脸色苍白如纸。夜间更是难以安寝,隆起的腹部压迫着胸腔,让他呼吸不畅,必须垫高数个柔软的靠枕,才能勉强入睡片刻。

拓跋渊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

他亲自为慕容轩挑选清淡滋补的膳食,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吃下,哪怕慕容轩只是蹙着眉咽下几口,他也觉得是莫大的安慰。太医开出的安胎药和调理心肺的汤药,苦涩难闻,慕容轩每次喝完都会忍不住干呕,拓跋渊便会立刻递上蜜饯,轻抚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慕容轩的双腿水肿得厉害,尤其是脚踝,按下去便是一个深深的凹痕。每晚睡前,拓跋渊都会打来温热的药水,亲自为他浸泡双脚,然后轻柔地按摩, 试图缓解他的不适。慕容轩起初还会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是皇帝,而拓跋渊是北夏王子,但拓跋渊的坚持和那份不容置喙的温柔,让他渐渐卸下了心防,坦然接受着这份细致入微的照顾。

胎动也变得愈发频繁和剧烈。有时候,腹中的小家伙一个有力的翻身,便会引得慕容轩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冷汗,呼吸急促,心悸不已。每当这时,拓跋渊都会紧紧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渡过去一些,同时在他耳边低声安抚,分散他的注意力。

“渊……他又踢我了……”慕容轩靠在拓跋渊怀里,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喘息,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为人父的奇妙感受。

拓跋渊会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腹部,故作严肃地对着里面说道:“小家伙,不许胡闹,你父皇会难受的。”

腹中的胎儿似乎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有时会安静片刻,有时却反而踢得更欢,惹得慕容轩又是一阵难耐的蹙眉,拓跋渊只能无奈又心疼地轻拍他的背。

养心殿的偏殿内,药味几乎从未散去。太医院的院使和几位经验丰富的太医几乎是日夜轮值,随时待命。他们看着这位年轻帝王日渐沉重的身体和愈发苍白的面容,心中皆是忧虑重重。男子有孕本就是千古奇闻,更何况这位陛下的身体底子本就虚弱不堪。每一次诊脉,太医们都小心翼翼,生怕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陛下如今胎像尚稳,只是……只是母体太过虚弱,心肺之气日渐衰微,生产之时,恐有大险啊。”太医院使跪在榻前,声音沉重。

拓跋渊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猛地揪紧。他看向榻上闭目养神的慕容轩,只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并未睁眼。

“无论如何,务必保住陛下和皇子周全。”拓跋渊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虽非大晟之人,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太医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太医们惶恐应下。

宫墙之外,风声也渐渐紧了起来。北夏王子久留大晟内宫,陪伴在年轻的皇帝身边,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朝堂之上,虽然因为拓跋渊的身份和两国邦交的微妙平衡,以及几位知情重臣的压制,暂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但私底下的议论和揣测却从未停止。

有说陛下龙体有恙,北夏王子是为探病;有说两国将有更深层次的盟约,甚至涉及联姻;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捕风捉影地猜测陛下迟迟未立后宫,是否与这位北夏王子有关。

这些流言蜚语,或多或少也会传进慕容轩的耳中。他虽身在病榻,却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每当听到这些,他本就忧虑的心绪便会更加沉重。

一日午后,慕容轩精神稍好一些,拓跋渊扶着他在寝殿外的回廊下走了几步,透透气。春末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

“渊,”慕容轩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你这样……一直留在宫里,北夏那边……不会有事吗?”

拓跋渊扶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温声道:“我出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短期内不会有大碍。而且,我们两国签订的条约也需要我在此监督落实。”

慕容轩沉默片刻,又道:“朝中……怕是已经有不少闲话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担忧。他怕因为自己,给拓跋渊带来麻烦,也怕影响到两国刚刚缓和的关系。

“这些你都不用管。”拓跋渊将他揽得更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慕容轩微微仰头,看着拓跋渊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知道,拓跋渊说得出,便做得到。只是,这份情意太过沉重,让他既感动,又觉得亏欠。

“辛苦你了……”他低声道。

拓跋渊低下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道:“为你,不辛苦。”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慕容轩的预产之期越来越近,他的身体状况也开始急转直下。某日深夜,慕容轩在睡梦中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浑身冷汗淋漓,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锦被。

拓跋渊被惊醒,见状大骇,连忙高声呼喊:“太医!快传太医!”

风雨,终究是来了。而他们,能否安然度过这场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第六章 一线生机悬龙体

深夜的养心殿,灯火骤然通明,人影憧憧,脚步声杂沓而慌乱,打破了往日的沉寂。

“轩!轩你怎么样?”拓跋渊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他紧紧握着慕容轩冰凉的手,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榻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鬓发和枕褥。

慕容轩双目紧闭,牙关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无法言语,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压抑而痛苦的闷哼。腹部一阵阵剧烈的收缩,如同被无数根钢针穿刺,又像是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巨力撕扯着,痛得他几欲昏厥。

太医们很快便提着药箱匆匆赶到,为首的院使一看到慕容轩的情形,脸色顿时大变。

“快!准备参汤!热水!稳婆呢?速速传稳婆进宫!”院使一边急声吩咐着宫人,一边快步上前为慕容轩诊脉。

他的手指搭在慕容轩细弱的手腕上,眉头越皱越紧。脉象紊乱而虚浮,显然是动了胎气,而且……似乎比预想的还要来得早一些,也更凶险一些。

“陛下这是……要生了!”院使颤声对拓跋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拓跋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要生了……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他看着慕容轩痛苦不堪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寸寸碎裂。

“稳婆!稳婆怎么还没到!”拓跋渊焦躁地低吼,赤红的眼眸扫向殿门口,恨不得立刻将人抓进来。

很快,两名经验丰富的宫中稳婆被小太监连拉带拽地引了进来,她们一见殿内的阵仗和榻上慕容轩痛苦的情形,也是吓得脸色发白,但常年接生的经验让她们很快镇定下来。

“快,扶陛下躺平,松开衣带……”一名稳婆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女。

“都出去!除了太医和稳婆,其他人都给我退下!”拓跋渊突然厉声喝道。他不能让太多人看到慕容轩此刻脆弱的模样。

宫女太监们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拓跋渊、几位核心太医和两名稳婆。

“拓跋……拓跋王子……”一名稳婆有些迟疑地看着他,“男子生产,奴婢们也是头一遭……您……您是否也回避一下?”毕竟生产之事,血腥污秽,且多有不便。

“不必!”拓跋渊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他走到榻边,紧紧握住慕容轩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手,俯下身在他耳边柔声道:“轩,别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慕容轩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迷蒙中微微睁开一丝眼缝,涣散的目光落在拓跋渊焦灼的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新一轮更剧烈的阵痛淹没,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指甲深深掐进了拓跋渊的手背。

拓跋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用另一只手不断擦拭着慕容轩额上的冷汗,声音因为心痛而嘶哑:“轩,用力,跟着稳婆说的做……深呼吸……别怕……”

稳婆们已经开始引导慕容轩如何用力,如何呼吸。但慕容轩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几次尝试都无法有效地将力气用对地方,反而消耗了大量本就不足的体力,让他更加气喘吁行,脸色也愈发苍白。

“参汤!快把参汤拿来!”院使焦急地喊道。

一碗浓稠的参汤被端了上来,拓跋渊接过,小心翼翼地撬开慕容轩紧咬的牙关,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喂。然而慕容轩此刻根本无法吞咽,大部分参汤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襟。

“陛下……陛下您要用力啊……”稳婆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胎儿的位置有些不正,再这样下去,恐怕……”

“什么?”拓跋渊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如刀,“什么叫恐怕?”

“恐怕……恐怕会难产……”稳婆被他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胡说!”拓跋渊低吼,他绝不相信!他转向榻上的慕容轩,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轩,你听到了吗?用力!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你一定要撑住!”

慕容轩仿佛被他的声音唤回了一丝神智,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拓跋渊,眼中充满了痛苦、恐惧,还有一丝深深的眷恋。他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渊……我……我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你痛……”拓跋渊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他俯下身,吻去慕容轩额角的汗珠,声音哽咽,“再坚持一下,轩,再坚持一下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像是漫长的煎熬。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以及慕容轩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呼声。

拓跋渊一直守在榻边,紧握着慕容轩的手,不断地给他鼓励,给他力量。他的衣衫早已被慕容轩的汗水和自己紧张的汗水浸透,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呼唤而变得沙哑不堪。他看着慕容轩在生死边缘挣扎,每一次痛苦的呻吟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也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宁愿此刻承受这一切痛苦的是自己,也不愿看到慕容轩受这般折磨。

窗外,夜色深沉如墨,仿佛要将整个皇宫吞噬。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焦灼而凝重的神情。

慕容轩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阵痛的间隙,他会陷入短暂的昏沉,但很快又会被新一轮的剧痛唤醒。他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一线生机,就悬在这年轻帝王的龙体之上,也悬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头。

第七章 血色桃花染宫闱

产程的停滞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养心殿内每个人的心头。慕容轩本就衰弱的心肺功能,在长时间的剧痛和使力中,已经濒临极限。他数次因为气力不济而昏沉过去,又被新一轮的宫缩痛醒,周而复始,消磨着他本就脆弱的意志和体力。

“陛下!用力啊陛下!”稳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焦灼。她们使尽了浑身解数,但胎儿的位置依旧不甚理想,产程进展极为缓慢。

拓跋渊紧紧握着慕容轩汗湿冰凉的手,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弱颤抖。慕容轩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连呼吸都变得细若游丝。他看着慕容轩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如刀绞,却只能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鼓励。

“轩,再坚持一下,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你一定可以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中的血丝几乎要裂开。

就在此时,一名稳婆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她的目光惊恐地投向慕容轩的身下。

“血……见红了!比刚才多了许多!”

拓跋渊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看去,只见原本只是点点殷红的床褥,此刻正迅速被一片更为浓重的鲜红浸染开来。那刺目的颜色,如同初春枝头被骤雨打落的桃花,凄美而触目惊心。

“院使!出血量增大了!”稳婆的声音带着颤抖。

太医院使闻言,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查看,神情凝重到了极点:“不好!这是血崩的征兆!”

“血崩?!”拓跋渊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产妇最凶险的境况之一!

“快!用止血汤!银针封穴!”院使急声下令,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形。

太医们立刻行动起来,浓稠的汤药被小心地灌入慕容轩口中,但大部分都顺着他无意识开合的嘴角溢出。数根银针刺入他周身要穴,试图稳住他不断流失的生机。

然而,那鲜红的血色,依旧顽固地蔓延着,仿佛要将慕容轩生命中最后一点光亮都吞噬殆尽。

“轩……轩……”拓跋渊感觉到慕容轩握着他的手,力道正在一点点消失。他俯下身,将脸颊贴在慕容轩冰凉的额头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不要睡……求你……不要睡过去……”

慕容轩的意识已经陷入一片混沌,剧痛和失血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感知。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身体轻飘飘的,想要沉沦下去。

“渊……”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呢喃,细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根救命稻草般被拓跋渊紧紧抓住。

“我在!我在这里!”拓跋渊连忙应声,试图将自己的声音送入他即将封闭的意识深处,“轩,你听着,我们的孩子还在等你,他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不能放弃!”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嘶哑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他知道,此刻的慕容轩,意志力是他唯一的支撑。

“孩子……”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慕容轩混沌的意识。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小小身影,在向他伸出稚嫩的手。那是他和拓跋渊的孩子……他不能……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求生意志,从他濒临枯竭的生命之源中,艰难地升腾起来。他不能死,他要活着,他要看到他们的孩子,他要和拓跋渊一起……

“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希望渺茫之际,慕容轩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却用尽全力的嘶吼,他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原本涣散的凤眸中,此刻竟迸发出一丝惊人的亮光,那是濒死前强烈的求生欲望和对生命的无限眷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了拓跋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陛下……陛下用力了!”稳婆惊喜地叫道,她们清晰地感觉到,胎儿在慕容轩这拼尽全力的一搏之下,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拓跋渊又惊又喜,眼泪汹涌而出,他紧紧回握住慕容轩的手,将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对!就是这样!轩!再加把劲!我们一起!”

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慕容轩身上,期待着奇迹的发生。血色依旧在蔓延,但那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却像一簇顽强的火焰,在风雨飘摇中,努力地燃烧着,照亮了一线生机。

这一刻,是生与死的较量,是爱与意志的极限考验。而那染红宫闱的血色桃花,也仿佛在见证着这份超越生死的深情与坚韧。

第八章 九死一生啼声脆

慕容轩那一声拼尽全力的嘶吼,仿佛耗尽了他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星点力气。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拓跋渊紧握着他的手传来的温度,和他不断在耳边响起的、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呼唤,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轩!再来一次!就快了!我感觉到他了!”拓跋渊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指引着他不要沉沦。

“用力!陛下!看到头了!就差一点点!”稳婆惊喜而急促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几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慕容轩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呛得他肺腑生疼,但他顾不得许多。他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眷恋,都凝聚在这一刻。

他不能死!他要看到他们的孩子!他要和拓跋渊一起走下去!

“啊——!!!”

又是一声竭尽全力的嘶喊,这一次,声音更加沙哑,也更加悠长。慕容轩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拓跋渊的手背,留下了一道道血痕,拓跋渊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与他一同承受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养心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榻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就在慕容轩感觉自己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连最后一丝意识都要消散之际——

“哇——!哇啊——!”

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如同天籁之音,骤然划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那哭声是如此的洪亮,充满了生命最初的活力,瞬间驱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死寂。

“生了!生了!是个皇子!陛下!是个小皇子!”稳婆惊喜交加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在殿内回荡。

拓跋渊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只见一名稳婆正手忙脚乱地用早已备好的柔软襁褓,包裹住一个浑身通红、皱巴巴的小小婴孩。

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平安降生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拓跋渊,冲刷掉他心中所有的恐惧与绝望。他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是劫后余生的泪水。

“轩……轩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他出生了……”拓跋渊颤抖着声音,低下头,想要与慕容轩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慕容轩的脸庞时,心中的狂喜却瞬间被一阵更为强烈的恐慌所取代。

在听到那声清脆的啼哭之后,慕容轩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那双一直强撑着睁开的凤眸,也缓缓地失去了焦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侧过头,目光模糊地在拓跋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似乎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像是一抹释然的、满足的笑容。

然后,他的眼皮沉重地垂下,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软软地倒在了拓跋渊的怀中。

“轩!轩!”拓跋渊的心脏猛地缩紧,刚刚涌起的喜悦瞬间被冰封。他惊恐地呼唤着慕容轩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太医!快!快看看陛下!”拓跋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

太医们也从婴儿降生的短暂喜悦中惊醒过来,连忙上前查看慕容轩的情况。

“陛下……陛下只是因为力竭和失血过多,暂时昏迷过去了……”院使颤抖着手指探了探慕容轩的脉搏和鼻息,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还在!

听到这句话,拓跋渊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才稍稍回落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将慕容轩平放在榻上,看着他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中充满了后怕与无尽的疼惜。

另一边,稳婆已经手脚麻利地为小皇子清理干净,用柔软的襁褓包裹妥当,抱到了拓跋渊面前。

“拓跋王子……您看……小皇子……很健康……”

拓跋渊颤抖着伸出手,从稳婆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温热的生命。婴儿还在轻轻地抽泣着,闭着眼睛,小小的拳头胡乱地挥舞着。他的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几分慕容轩的影子。

这是他和轩的孩子……他们历经九死一生才盼来的孩子……

拓跋渊抱着怀中柔软的小生命,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慕容轩。巨大的喜悦和深沉的担忧在他心中交织翻涌,百感交集。

他知道,慕容轩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和对孩子的执念。如今孩子平安降生,他紧绷的那根弦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轩……”拓跋渊将孩子轻轻放在慕容轩的身旁,然后俯下身,在慕容轩冰凉的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声音沙哑而温柔,“你辛苦了……好好睡一觉……我和孩子,都会等你醒来。”

窗外,不知何时,夜色已经悄然褪去,一线晨曦正从东方天际缓缓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而养心殿内,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也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笼罩着每一个人,但那一声清脆的啼哭,却为这被血色染透的宫闱,带来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之光。

第九章 尘埃落定掌中珠

接下来的数日,养心殿内始终弥漫着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氛。

慕容轩依旧昏迷不醒。

太医们用尽了各种珍稀药材,日夜守在他榻边施针用药,试图唤醒他沉睡的意识。然而,他就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被摧折了根基的兰草,虽然性命暂时保住了,但元气大伤,身体亏空到了极点,恢复起来异常艰难。

拓跋渊寸步不离地守在慕容轩的床边。他几乎不眠不休,亲自照料着慕容轩的一切。他会定时为他擦拭身体,更换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用温热的米汤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在慕容轩耳边低语,讲述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讲述他对未来的期盼,讲述那个刚刚降世的小生命是多么的可爱。

他瘦了许多,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与初来大晟时那英武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始终燃烧着一簇不灭的火焰,那是对慕容轩深沉的爱与坚定的等待。

小皇子被乳母和宫人悉心照料着,安置在紧邻慕容轩寝殿的暖阁里。他很乖巧,除了饿了会哭几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睡觉。拓跋渊每天都会去看他几次,笨拙地抱抱他,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

每当抱着孩子,拓跋渊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是他和慕容轩生命的延续,是慕容轩用性命换来的珍宝。他越是疼爱这个孩子,就越是期盼慕容轩能够早日醒来,亲眼看看他们的孩子,亲手抱抱他。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

第五日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寝殿内洒下了一片柔和的橘色光晕。拓跋渊正握着慕容轩的手,低声讲述着他第一次见到小皇子时,小家伙是如何对他皱鼻子的趣事。

突然,他感觉到慕容轩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拓跋渊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容轩的脸。

片刻之后,慕容轩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一缕微弱的光线刺入他久闭的眼眸,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又努力地睁开。

“轩……轩!”拓跋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喜而剧烈颤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容轩的目光有些涣散,他似乎还未完全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视线在殿内游移片刻,最终缓缓聚焦在了拓跋渊那张写满了憔悴与狂喜的脸上。

“渊……”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细若游丝,却如同天籁一般,狠狠撞击在拓跋渊的心上。

“我在!我在这里!”拓跋渊连忙俯下身,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慕容轩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生产时的那些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却只感觉到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和极致的虚弱。

“孩子……”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孩子很好,他很健康。”拓跋渊连忙道,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个小皇子,长得很像你。”

听到孩子平安,慕容轩紧绷的心弦似乎松弛了一些,眼中也多了一丝光彩。他微微侧过头,似乎想看看孩子。

拓跋渊立刻会意,柔声道:“你等等,我去把他抱过来。”

他起身,快步走到隔壁暖阁,小心翼翼地从乳母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又快步走了回来。

“你看,轩,这是我们的孩子。”拓跋渊将孩子轻轻放在慕容轩的身旁,让他能看清楚。

慕容轩吃力地转过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粉嫩的婴孩。他睡得很香甜,小小的嘴巴微微噘着,呼吸均匀。他的眉眼轮廓,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但那挺直的鼻梁和饱满的额头,却更像拓跋渊。

这就是他用性命孕育的孩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与酸楚涌上心头,慕容轩的眼眶也湿润了。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孩子柔嫩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虚弱得几乎抬不起来。

拓跋渊见状,连忙握住他的手,引导着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蛋。

那触感如此柔软,如此真实。

慕容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虚弱却满足的笑容。

“他……叫什么名字?”慕容轩低声问道。

拓跋渊沉吟片刻,柔声道:“我想,不如叫他‘念安’,慕容念安。思念的念,平安的安。希望他能一直平安喜乐,也希望……你我能岁岁长安。”

“念安……”慕容轩在口中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好名字。”

他看着身旁熟睡的婴孩,又看看守在床边满眼疼惜的拓跋渊,心中百感交集。曾经以为无法跨越的生死难关,他们终究还是闯过来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在一起,未来便充满了希望。

太医们很快也闻讯赶来,为慕容轩诊脉之后,皆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陛下身体的亏损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但只要醒过来了,便有了恢复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轩在拓跋渊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身体开始缓慢地恢复。他依旧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清醒的时间渐渐变长。他可以喝下一些米汤和清淡的药膳,气色也比刚醒来时好了一些。

拓跋渊将朝政暂时交给了几位信得过的辅政大臣处理,自己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慕容轩和孩子身上。他学会了给孩子换尿布,笨拙地拍嗝,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小念安哼唱一些不成调的北夏歌谣。

养心殿内,凝重的气氛渐渐被一丝丝温情与暖意所取代。

那场惊心动魄的生产,如同一次涅槃重生。尘埃落定之后,怀中的这个小小婴孩,便是他们历经磨难后,最珍贵的掌中明珠。

第十章 执手相看共朝夕

春去夏来,时光在静谧的养心殿中缓缓流淌。

慕容轩的身体在拓跋渊的精心调养下,日渐好转。虽然依旧虚弱,时常会感到疲乏,但已经能够下床缓行片刻,气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红润。他不再需要整日卧床,偶尔会在拓跋渊的搀扶下,到殿外的回廊下坐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庭院中新开的夏花。

小念安也是一日一个模样,如同被精心浇灌的嫩芽,迅速地舒展着生命的活力。他不再是刚出生时那皱巴巴的模样,皮肤变得白皙粉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慕容轩,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他很黏拓跋渊,只要拓跋渊抱着他,便会咯咯地笑个不停,偶尔还会伸出小手去抓拓跋渊的头发和下巴。

每当看到拓跋渊抱着小念安,一脸温柔地逗弄着孩子,慕容轩的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曾经那些不敢奢望的幸福,如今真真切切地围绕在他身边。

“渊,你该回北夏看看了。”一日,慕容轩靠在软榻上,看着拓跋渊熟练地给小念安喂完奶,轻声说道。

拓跋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你还在调养身体,我怎能放心离开?”

“我已无大碍,宫中也有太医和宫人照料。”慕容轩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你是北夏王子,离国太久,终究不好。而且,我们两国新签订的条约,也需要你回去亲自推动落实。”

拓跋渊沉默了。他知道慕容轩说的是事实。他留在大晟已经数月,北夏那边虽然有他事先的安排,但国事繁杂,许多事情终究需要他亲自处理。更重要的是,他与慕容轩的关系,以及小念安的降生,虽然在宫中被严格保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他再长久滞留,必然会引起更多的揣测和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拓跋渊还是有些犹豫。

“没有可是。”慕容轩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争朝夕。你先处理好北夏的事务,我会在这里等你。”

拓跋渊看着慕容轩眼中信任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慕容轩这是在为他着想,也是在为他们共同的未来考量。

“好。”拓跋渊反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我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回来陪你和念安。”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拓跋渊开始为回国做准备。他与大晟的辅政大臣们就条约的后续执行细节进行了最后的商议,并就一些潜在的问题提出了解决方案。

同时,关于小皇子慕容念安的身份,也在悄然进行着安排。对外,只宣称陛下龙体欠安,诞下一位皇子,具体细节则讳莫如深。但宫中核心的臣子们,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真相。好在慕容轩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深得人心,加上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从中斡旋,朝堂之上暂时还算平静。

只是,关于这位身份特殊的小皇子,以及北夏王子在大晟宫中数月的“陪伴”,依然是宫闱内外私下里热议的话题。有人惊叹于天家秘闻,有人担忧两国关系,也有人暗中观望,等待着时局的变化。

离别的前一夜,拓跋渊没有睡。他静静地守在慕容轩的床边,看着他安睡的容颜,心中充满了不舍。小念安也睡在他们身旁的小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慕容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缓缓睁开眼睛,对他露出一抹浅笑:“睡不着?”

“嗯。”拓跋渊俯下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舍不得离开你们。”

“我知道。”慕容轩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拓跋渊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好。”慕容轩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第二日清晨,拓跋渊在慕容轩和小念安的注视下,踏上了返回北夏的路途。他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着几名亲随,悄然离开了长安城。

目送着拓跋渊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外,慕容轩心中百感交集。有不舍,有牵挂,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拓跋渊走后,慕容轩开始逐渐处理一些积压的政务。他的身体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必须尽快担负起帝王的责任。他会抽出时间陪伴小念安,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感受着为人父的喜悦与责任。

日子在平静与忙碌中交替度过。两国之间的条约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开始逐步落实,边境贸易日渐繁荣,百姓也从中受益。

数月后,当长安城再次迎来金秋时节,一支来自北夏的使团,再次抵达了都城。而这一次,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的拓跋渊。

他不仅带来了北夏的丰厚国礼,更带来了一份让整个大晟朝堂震动的盟约——北夏愿与大晟永结同好,拓跋渊愿以北夏储君的身份,入赘大晟,辅佐大晟皇帝,共同守护两国和平与小皇子慕容念安的成长。

这个决定,无疑是石破天惊的。它打破了固有的邦交模式,也意味着拓跋渊为了慕容轩和孩子,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承诺。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有赞叹其情深义重者,亦有质疑其用心叵测者。

但慕容轩在接到这份盟约时,只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他知道,这是拓跋渊能给他的,最坚定的承诺。

在养心殿温暖的灯光下,慕容轩与归来的拓跋渊并肩而立,看着在地上蹒跚学步的小念安,眼中充满了温柔与爱意。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会有风雨,会有挑战,但只要他们执手相看,共同面对,便无所畏惧。

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殿内,一家三口的身影,在烛光下交织成一幅温馨而动人的画卷。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而幸福的朝朝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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