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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书?从来没见过。”那是暂且可以称之为“书”的一叠纸页。封面的色彩极其阴郁古怪,图案抽象粗糙,只用黑红的墨迹印有《冥府密谈》的标题。
“我写的,没发表过。还记得吗?我是个作家。”
我写遍了各种题材,尝试过不同的文笔和风格,换了无数组主人公,排列组合着三三两两角色间的感情交集。但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是切实却不真实的、没有存在过的虚构故事。
直到这一天我刚刚完成了勾魂使马嘉祺的部分作为这本小说的结尾,马嘉祺就来抓我走了。
“你好,我是牛头马面、枷锁将军和黑白无常的职位继任者。” 我犹记得他哪怕说完一整个长句后喘了口气也一直保持着的、温润而不容反抗的笑,还有拉起我的手修长又冰凉。
“那你自己没有名字吗?”
“没有。如果‘勾魂使’不算名字的话。”
“这么说地府里就只有你一个勾魂使咯?”
“冥界改革开放以后加大反腐力度,减少总薪资预算,所有公务部门都有裁员,所以勾魂使数量限定为一个,只是负责的人会定期更换而已。”
“那你一个人做六人份工作,应该挺忙的吧?”
“还行。”
“哎现在都不用手铐脚镣吗?灵旗、招魂幡、哭丧棒什么的也都不需要了吗?”
“和平年代这些武器都是封禁的。我们现在主张民主自觉、节约资源,一般不采用非常手段。”
忍不住和这个小帅哥好奇地搭话,我已经乖乖跟着他走到了鬼门关。这座由飞檐瓦顶大城门被改成了现代化的安检机器、血红字刻写的“幽门地府鬼门关”石碑换为了全彩滚动屏之后变得一点都不骇人的阴间入口,是魂魄变成鬼的地方。
我被皮肤苍白、骨瘦嶙峋的他轻轻推进感应门,张大双臂站在检测仪器中央,盯着那条红外扫描带来回晃了晃,突然意识到他的话不对:“你是人?人怎么会在这?”
“写了那本能够精确描述冥界状况的书,你这么还有这么多问题要问?” 他的语气满是不耐烦,脸上却笑吟吟的,嘴角和眼睛都弯弯细细,如果忽略他高高的身形,就像极了哪个年幼的童子,“不管我是什么,你现在都已经是鬼了。”
我走出安检机器,看到扫描仪上显示的“阳寿期满,死于建筑倒塌”几个字,望向门后的接引之路松了口气——好在不用去枉死城,和那群可怜人挤着住。
马嘉祺准备牵着我继续走,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下。
“请留步。最近黄泉路有偷渡回人界的鬼魂,来往人员都要人工进行二次安检。” 这是天师钟馗的助理,刘耀文。与他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的上司不同,刘耀文的容貌十分俊美,却也是豪爽磊落、满身正气。
马嘉祺闻言,理解地点点头又侧到了一旁。我配合着刘耀文的指示举臂转身,看他用手中擎着的椎形仲葵在我的肢体四周仔仔细细地扫描。
“好了,谢谢您的配合。” 刘耀文朝我公事公办地笑了一下,突然面露凶色对着我身后大喊,“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请站在生死线以外区域等候!没看这还有个人排着队呢嘛?”
他指的是马嘉祺。我现在明白了,为了表示对鬼差亡灵一系列不同身份的平等对待、不搞特殊阶级区别,他们把自己都统称为“人”。
等马嘉祺过了安检,我们往正西一路走到码头边,等待半时辰一班的免费渡轮。大海正中的阎王事务所兴许是安装了新的防水LED灯管,装潢亮堂堂的。高高的楼除了一些供客人等待的休息区和茶水间外,划分出了十个大房间,分别是十殿阎王的办公区。
接待员扫了马嘉祺递过去的二维码,在电脑上捣鼓了一番,便递给我们一张排队小票。大厅的显示屏上同时出现了新的文字:1号房,负责人员秦广王,前面还有3人,预计等待时间为1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