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场冤屈压根没有发生,你希望吗?”
“......希望。”
“真的希望吗?”
“真的希望。”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敬我兄长,我尊我父亲。”
“还有吗?”
“......愿她也平安快乐。”
“谁?”
雷泽信灌下一口真液酒,冲着对面坐着的雨乐暄白了一眼,语气低沉沉地,“你说呢?”
雨乐暄笑着打开扇子,轻飘飘地来了句,“难道是你的心上人?”说完,他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似的,惊讶地捂住嘴,笑了笑:“是那位雪姑娘?哎呀,那可真是糟糕透了,听说她现在对那位风哥可是情根深种啊。”
雷泽信再次喝了口真液,嘴角微微扬起,略是失落略是感伤地说道:“我没关系,只愿她幸福就好。”
雨乐暄笑而不语,两人连喝几十瓶真液酒后,终于,千杯不醉的雷泽信扛不住了,晃悠着脑袋坐上轿子,被抬回了普二舍。
翌日一早,雷泽信在剧烈地头疼中醒来,他腰腹间有伤,虽被包扎的很好,但外面隐约透着血迹,屋外的阳光温暖和煦,他一点心情都没有,思来想去也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受伤?
明明昨晚,他和雨乐暄在喝酒,不是吗?
满脑子问号的雷泽信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普二舍的门被咣的推开,一个娇俏秀气的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正当当地抱住了他。
鼻尖飘来女子的淡淡香气,是那个记忆里熟悉的味道,是他最爱的师弟,也是最可爱的师妹,是他的心上人。
雷泽信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雪文曦已经梨花落泪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轻轻地摸着他腰腹间的伤口,满是怜爱,“你为什么又受伤了啊?怎么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呢?我不过就是回家一趟,你就弄的满是伤,你就不疼吗?你不疼难道我也不会疼吗?”
雷泽信微微皱眉,想起昨晚的事,他还记得雨乐暄对他开玩笑的样子,太真实了。难道是做梦?
他被雪文曦的拥抱融化的心都软了,便也轻轻环抱住她,低声安慰道:“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师兄不对,好吗?”
雪文曦抱着他不撒手,哭得十分厉害,听闻雷泽信受伤匆忙赶来的雨乐暄一进门被他俩这般亲密的场面给惊呆了,晃了一下神,打开扇子遮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说你,如今这天下太平,诸事都平冤昭雪了,你为了何事又与他人打打杀杀?”
雷泽信听他这话,似乎两人昨晚压根没见过面,心底更是一阵凉意,究竟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记成和雨乐暄一起喝酒?
正在迷惑间,忽然头顶一阵疼痛,那股钻心钻脑的痛感快速席卷全身,让他动弹不得,猛地一下,犹如劈骨之痛,雷泽信在似梦非梦间再次睁开眼,只见身边站着厉虎先生和一位陌生人,旁边还有满面担忧的老师与雨乐暄。
“怎么了?”雷泽信皱着眉看着他们。
雨乐暄呼出一口气来,满是后怕地说道:“你啊你,知道自己身上到处是旧伤还冒着雨出去给文彬家修房顶?昨夜回来以后就开始发热,浑身冒汗,请了外面的先生看都看不明白,幸亏有厉先生请来的朋友,他手法好,给你头上扎了银针,一会儿你就醒了。”
雷泽信被这个梦中梦吓得心底有些凉,环顾四周又没瞧见师妹的影子,自然更是紧张,雨乐暄看出他的心思,嘴角微微扬起打趣道:“别找啦,你在意的那个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奔波找先生来给你医治,现在还在外面煎药呢。”
厉虎先生挑挑眉,笑了笑道:“这很不符合逻辑啊,谁能想到当初不可一世的雷骜,这下也变得温顺亲和起来了。”
雷泽信有些不大自在地看了看别处,雨乐暄打圆场道:“既然他如今醒了,也没什么大碍,各位老师就先回去吧,大家忙活了一晚上也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众人刚离开,雷泽信就打算说说雨乐暄,怎么能随便当着老师的面,就把自己与师妹的事情全抖落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门被使劲推开,犹如梦中所见一般,那个娇俏秀气的熟悉身影朝着自己奔来,不过这次现实中的她虽满面着急,却稳稳当当地端着药碗来喂他。
“你醒啦?师兄?”
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就那么正当当地站在自己面前,雷泽信好似一场大梦般初醒,看得雪文曦都有些发毛。
她一边喂着他喝药,一边羞涩又担忧地问:“师兄,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你。”
“为什么要看我?”
雷泽信想想那个梦,想起雨乐暄梦中所说,若不是一些她与他的姻缘,或许此刻的雪文曦会与风承骏在一起吧。
他摇摇头,苦笑着喝下她喂的药,柔声说,“这秋一日比一日冷了些,听说后山上有大片枫叶林,等红了,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雪文曦盯着他微微发白的唇色,忧愁道:“师兄,你以前受过太多伤啦,如今还是养养病,等身体全好了,我们去哪,看什么都可以。”
雷泽信望着她,“真的哪儿都可以?”
“当然。”
“可我,其实哪儿也不想去。”
“那就哪里也不去。”
雷泽信笑了笑,伸手轻轻刮了刮雪文曦的鼻尖,柔声道:“有你在,去哪不去哪,自然都是最好的。”
他想起那个梦,梦中雨乐暄问他,若是这个冤屈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会希望吗?
假如真的没有发生,或许,他的心上人也能过上极好的贵族女儿家生活,也能在某个好日子碰上对家的俊俏公子哥,也能拥有平淡却幸福的婚姻生活。
只是,这一切里面,没有了他而已。
雷泽信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短促地疼痛感刺激着他。
他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幸福和愧疚来,他虽嘴上说希望,可有个声音缠着他,有个人困着他,有个感情拽着他,纷纷让他选择不希望。
雷泽信喝着她喂来的汤药,希望这个不希望如同秋雨落叶,就这样,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