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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娜受的伤说重不重，当然也不轻。她的膝盖和尾椎骨愈合的很快，可惜胳膊上还打着石膏。

两个周后卡特琳娜返回了学校，在返校之前，博什利伯爵要求她签署了保密协议。

她知道自己对于暴力凶残的安哥拉斯人来说就是俎上之肉，简直任人宰割，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签了，并保证自己会管好嘴，绝不乱说。

同时，博什利表示他已经给她办了转系手续，之后她在柏塞亚大学就是军事学院，能源应用系的学生了。

回校的那天是雅加开车送她回去的。由于试验基地的坐标完全保密，位置又极为偏远，卡特琳娜根本打不到车，博什利就拜托雅加送她一程，而局长大人则纡尊降贵地同意了。 

 

那天早上下了小毛毛雨，由于安格拉斯四季分明，即使到了四月，仍然是冷冷的。

雅加把车开到正门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孩披着黑色的斗篷在蹦蹦跳跳地踩水，她哼着调子，时不时转个圈。

雅加那一瞬间想出了一个形容：小巫女。

卡特琳娜被人看到了犯蠢的一面，脸上挂不住，小跑着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尴尬地找了一话题，“车门还蛮重的嘛。”

雅加没有接话，目视前方，重新启动了车，沉默宛如一种令人窒息的气体，溢满了车厢。

卡特琳娜猜想这会是尴尬的一趟旅程，没想到上了高速路后，雅加主动开口了，“你来到安格拉斯有一段时间了？”

卡特琳娜乖巧地点点头，“我去年就到这了，我在南方走走停停，画了几幅画，直到开学前我才来到柏都。”

“哦？你参观了那些有名的景点，有什么感触吗？”雅加的问题很平常，但还是带给卡特琳娜生硬的感觉。

天哪，他像是一个询问小辈旅程的老祖父，待会他就要问我旅行里有没有交到好朋友了。

卡特琳娜能感觉到雅加想从她这问出些什么，但明显他没有想好。

“我在安格拉斯国家林场的鄂尔多斯湖边租了一栋小别墅，画了两个月的雪景。那的冬天真的很美——森林，湖，小动物——像梦一样！”

提起开学前的度假旅行，卡特琳娜还是有很多可以说的，那段时间她身体不太好，时局也很紧张，于是她干脆停止了不停的跋涉，在鄂尔多斯湖边停留了两个月。

雅加没有再追问，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良久，雅加再次低沉地开口，

“卡特琳娜·卓库拉，我调查过你再汉中的背景，但我知道那都是些表面的东西。你来到安格拉斯别有目的，但是，请记住，”雅加偏头看向卡特琳娜，卡特琳娜也不服气地看向他，两个人的视线直直的对上了——雅加的瞳孔是浅蓝色，像冬天大海结的冰，寒冷深邃。

雅加也被卡特琳娜颜色浓郁的宝蓝色瞳孔一震，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两人对视着，卡特琳娜余光一扫，尖叫道，“看车！”

雅加看都没看，猛地一打方向盘，躲过了从右方飞速撞来的大卡车。

他们走的这条高速路年头很久，与右侧茂密的森林之间只有一道生锈的铁栅栏，现在那条栅栏上有一道两米的缺口，卡车就是从那道缺口从森林闯进了高速路。 

这是明显的蓄意谋杀。

大卡车没刹住车，一头撞进了高速路中间的护栏里，卡住了，里面跳下来了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手里拎着机关枪。

卡特琳娜惊慌地去看雅加，只见他神色未变，但已经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他那把黑色的手枪，上面铜黑色的断首九头蛇仍然狰狞可怖，卡特琳娜意识到这就是初次见面时雅加用来指着她的那把。

雅加感到卡特琳娜在看他，他安抚道，“这辆车的玻璃是防弹的。”

卡特琳娜看着窗外不停接近的歹徒，有点颤抖的问，“那你拿枪干什么？”

雅加淡淡地说，“卓库拉小姐，你知道的太多，我不能让你跑掉。”

卡特琳娜一颤：这个变态拿枪是想杀了她！

“他们不是我的人！”卡特琳娜大声尖叫，“我什么都不知道！”

雅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到这时他还是很平静，仿佛在高速公路上遇到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对面走来两个拿着枪的暴徒都是早上的鸡蛋煎糊了一般的小事。

机关枪的子弹雨一样洒在了挡风玻璃上，一时间卡特琳娜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耳畔只剩下一阵嗡嗡声。她捂住耳朵，把头缩在操纵台下。

突然，她领子被拉住，雅加粗暴地拽着她的领子把她拉了出来，她茫然地看向他，他冲她说了几个字，他的蓝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你不会死——

雅加不再看她，一拉变速器，开始往后倒车，卡特琳娜刚想问他既然玻璃防弹，为什么还要跑，就看到另一辆重卡从右边急速冲来，正冲着副驾驶。

雅加把油门踩到底，方向盘扭到头，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猛虎一般冲出，堪堪避开了第二辆卡车。

卡特琳娜这才反应过来，雅加把她拉出来是害怕撞断她的脖子。

雅加没有停，继续向后倒车——以超过正向行驶的速度。

这段路车很少，但仍然有零星几辆。雅加的车以超过300公里每小时的相对速度在正向行驶的车中穿梭，经过他的车都疯狂的按喇叭。

卡特琳娜看着后视镜，只觉得像是在看一部按了快进的电影，急速奔驰的车子弹一般擦肩而过。

可这完全避不开歹徒，右侧车道上有好几辆轿车与他们并行。可与他们不同，那几辆车在车道上属于正向驾驶，难度大大降低。他们放下了车窗，一只黑洞洞地炮口对准了他们。

“小型迫击炮！”卡特琳娜大声冲雅加尖叫，“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这些重武器带进来的？”

雅加没有回答她，突然换挡，向左一打方向盘，车急速撞向左侧的护栏，恰好躲过了迫击炮弹，一头冲进了森林里。雅加没有停，车在密集茂密的树林里穿梭。卡特琳娜的听力渐渐恢复。

森林里很安静，和震耳欲聋的高速路很不同。当卡特琳娜急促的呼吸停下来时，他们甚至可以听到清晨的鸟鸣。

雅加放缓了车速，卡特琳娜扭头看他，“你知道我们在哪吗？”安格拉斯的森林很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迷路。

雅加点点头，“我们一直在走直线，高速路是东西方向的，我们在往南开，不出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T13国家公路。”

“已经行驶了67公里。”卡特琳娜补充道，“我一直在看你的仪表盘。”

雅加皱了皱眉，“可上面没有记程器。”

卡特琳娜倚在椅背上，颇为傲慢地说，“我用脑子算的，误差不超过0.2公里。“

雅加暗暗称奇，他的车速一直在变，能看着仪表盘算出距离很不容易，他心想，不愧是博什利不肯放弃的天才。

“他们是什么人？”卡特琳娜问道。

雅加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他深邃的眼睛是一片平静，“想让我死的人太多了。”

卡特琳娜撇撇嘴，雅加肯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不过不想告诉她。她锲而不舍地追问，“是你的政敌吗？“

“我的敌人，教皇的敌人和安格拉斯的敌人。”

卡特琳娜早就听闻雅加·库里斯是教皇麾下最忠心的走狗，有无数人想要把他除而后快，没想到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他招人厌恨的程度。

阳光穿过层层树荫，穿过车窗，在雅加大理石一般深邃冷白的面孔上投下斑驳光影，他面色平静，喜怒哀乐一般的神情似乎从来都不会在他脸上出现。他对这场处心积虑的刺杀没有一点愤怒或后怕。

恍惚间卡特琳娜想问雅加，他就那么爱戴他的神吗，可以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物开疆扩土，残杀无辜，烧杀抢掠。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有信仰的人，难道他不知道所谓“神”只是上位者为控制权力而设计的阴谋？不过卡特琳娜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这本来就与她无关。

正如雅加所说，他们很快到达森林边缘，拐弯上了国道T13,不出两个小时，雅加低调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了柏塞亚大学城的边缘。

卡特琳娜下车前，很诚心的表达自己的感谢，“多谢您的便车，祝您早日抓到今日的凶手。”

还没等雅加回答，车载通讯仪便响了，雅加带上黑色的无线耳机；过了一会，他摘下耳机，平淡地通知她，“刺杀者已经死了，背后的人也抓到了。”

卡特琳娜暗暗心惊：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雅加与下属联系。雅加领导下的国安局效率竟如此高，怪不得雅加年纪轻轻便极为受人敬畏，他的雷霆手段应该是主要原因之一。

卡特琳娜回避了雅加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轻轻地说，“那真是恭喜你了。”

她回头去拉车门，却没拉动，只听见身后传来雅加严厉的声音，

“我不会给你机会去威胁我的国家，卡特琳娜·卓库拉。最好你能像博什利伯爵希望的那样展现出你的利用价值，否则我不会对一个没有用的潜在间谍心慈手软。“

这是雅加第一次直接表达他对卡特琳娜的怀疑。

卡特琳娜回头看向他，温和地笑了，精致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别害怕，局长大人。我会展现自己的价值的。“

卡特琳娜心里很清楚，她已经接触了安格拉斯帝国最深处的秘密之一，安格拉斯不会再轻易放她走。而只有她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才能保住性命。

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黑色轿车没有停留，迅速地开走了。这时卡特琳娜才感受到背部的冷汗，她知道，在那一刹那，雅加曾认真地权衡她的价值与威胁，并动了杀心。

她想起安格拉斯民间有关于雅加的童谣：

 

剑所指处皆平原

指山山平，指海海填

所到之处，哀声震神殿

唯亡者，可无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