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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我都是被害者》（第六章完）
第六章 亲手埋葬自己的这个我
01
我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放空自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再看看车内为各自的人生东奔西走的乘客，他们的下一站是哪呢？我的下一站又是哪呢？
我坐了几个站，听凭感觉的指引，心里的灯被拍亮了就是我的感觉在说：“你应该在这里下车，没有理由，别问原因，因为我只是你心中的感觉。”
我双腿发软好像我快要一屁股坐在挤满了人的站台上，大家推推搡搡的上车下车，我是甲乙丙丁中的一个。
我费尽力气走到人群之外，打开我关了一整夜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了56个未接来电：妈妈。
我拨通了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等待着她的话音，电话那头理应急躁发怒的女人却没有像任何一个平凡的母亲那样放声咒骂。
只是淡淡地问我现在在哪里，她会派人来接我，这更让我为我自己感到悲哀，我到死也只是她的试验工具，不是女儿。
02
回家途中，我顺便去酒店收拾了我的东西带回家。
我打开家门，换了进屋的拖鞋，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到客厅，如果行李箱的轮子粘上墨汁，大概地板上会被它画出两个字：赴死。
看到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桌子上摆着我一口气喝完的那堆药瓶。空气像水泥般沉重，我的语言是赢弱的拳头，敲不碎这笨重压抑的水泥，所以我不想开口。
她转动眼球朝我投来一个冷漠的眼神，就算间隔百米我也会被中伤。
我的心中明明知道这件事，我只是傀儡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是我负了她？
呵，真是生不如死活的低贱、永远求人垂怜的野孩子，做只野狗大概也比这幸福百倍。
她双唇微启，望向我，用最平和的语气说：“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全部喝掉？你是不懂事的幼儿吗？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此刻在她面前的我，是只有嘴巴在动的活尸，“什么后果？我会变成魔吗？”
她的眉毛颤动了一下，我看到她紧张的咬紧牙槽，眼神在四处瞟动，就是不像先前那样望着我的眼睛。
03
我步步逼近“我说中了是吗？我什么时候会变成魔女？你有没有什么特效药让我立刻马上就变呢？我迫不急待了。”
她站起来理了理她的头发，脚下像是有数尺厚的积雪，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我，
“我知道我说什么在你看来都是狡辩，我这么做，我数十年的心血都是为了成就你，为了让你成为那种永远都会发光的人，让你永远都在竞技游戏里做赢家。
你要是乖乖服药，你会越来越强，别人岁数增长身体和智力会走下坡路。
你不一样，你只会越来越好，你不会吃失败的苦，不会因为琐碎的小事痛苦，你在这个满是欲望和丑陋现实的世界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如果我的耳朵会吐，我会让它把它刚刚吞进去的这些话都吐出来还给你，这些屎一样的东西你自己留住好好摆在神坛供奉，用活着的每个日子来自我感动。
你大概每天都觉得：“我好爱我的女儿我好爱她，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我爱她。”
你为了谁啊你不就是为了你自己吗？
我是众多试验品之一，也是万幸之一，一直没有触碰到药效失控的临界点，所以我才活到现在，仅仅是这样而已，
你只用告诉我，有解药吗？没有的话我大概多久会变成魔，你只要回答我这两个问题就行。”
“没有，大概三周。你会变得没有人性像是只发疯的野狗，你会变成……”
我再次打断她，“哦，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只野狗，绕了一圈，回到原点了呢。”
我没等她作答，我不想听那些魔化之后的描述，这是我最后能够得到的惊喜了，成为什么样的魔女，是我最后能得到的惊喜了。
我立马转身拖着的我行李箱回了房间。
03
如果我死了，应该不会有葬礼了吧，毕竟我成魔后没有人敢来参加葬礼吧，我会被猎杀吗？电影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
或者在成魔之前，妈妈应该会让我自己了结，毕竟这样才是最符合实际也最省力的方式。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我在这最后的时间应该做些什么，
我听到妈妈的脚步声走到房门前停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在最后的几天待在我身边就好，你别想那些自我了结的方法，没有用的。
成魔就是不死之身，成魔就是永生，之后的问题我会料理。”
我以为会像古书里写的那样，长生不老永远不死是美事，看来还是要看是什么头衔，魔女的永生是种罪，是被自己厌恶和被他人永远记恨的罪。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一直窝在房间，我孤单吗？
好像没有，我总感觉身边有他的存在。
他对我说过的话，他望向我的神情，他给我的一个个吻，他捧起我的脸的手，我发颤的瞬间，都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遍遍的重演。
夜晚来临后这份回忆像是空谷回音，我只是在床上辗转的动静，回声却好像要将我震聋。
04
我起身要出去客厅喝点水，地上的鞋子绊了我一下，我踉跄着朝门撞去。
我并没有受伤，而是发现我的半个身子穿过了门，“成魔了果然不一般，可以跨过所有阻碍，可以不留痕迹的潜入任何地方，哦，我可以去他家看看他！”
喝了点水后我火急火燎穿上鞋子下楼，在空旷的大街上一边闲逛，一边想什么时候去做这个潜入他家的盗贼。
能偷走什么呢？能把他的那份回忆偷过来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痛苦了吧。
他会痛吗？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算，也许这是我的武断，断定他也动了情。
路过超市我心里想着就去逛逛吧，消磨消磨时间，我空手进去，提着一袋大枣出来。
现在去吧，现在去看看。
我站在路边打了车，到他家对面路口时我透过车窗看到他刚好出门，等他走得稍远一些我才下车。
我提着那袋大枣，潜入了他的家，把大枣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后，我才发现袋子破了个洞，这里落了几颗那里落了几颗。
大概是蹑手蹑脚的贼总会留下作案痕迹，我不打算清理，这是我给他的惊喜，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我兜住袋子的破洞把它提到了厨房，然后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崔雄，你把我们之间的回忆放在哪里啊？我打算偷走它，你别让我灰头土脸的离开啊。”
我就是个大晚上潜入别人家说着疯言疯语的疯女人。
05
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回来撞见我会被吓死吧，我离开了，但我在半夜的时候又潜入了他的家。
果然人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有一次就有二次，做了这次就收手的话就是自我慰藉。
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轻手轻脚地靠近他，站在他旁边俯身看着他，
“真像个熟睡的宝宝，我也想像你一样睡得着，如果是在你身边睡着那最好。”我在心里嘀咕。
他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我，顿了几秒缓缓抬起手臂，他的手捧住了我的半边脸。
我开始发烫，我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事情的发展总是失控。
他流泪了，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胜过万箭刺中我的心，然后，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回到家后，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像个变态或窃贼这样做。
我去散散心就好了，我和朋友见一见就好了，这件事就是摔倒了膝盖擦破皮的痛而已，马上就会结痂。
05
第二天一早，我给我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李率伊打了个电话，问她和不和我一起去南部附近走一圈，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们随便收拾了点东西便直奔火车站，她怕我饿着专门给我煮了几个鸡蛋。
我们上车后找到座位坐下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在专心地看着杂志。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身形让我觉得有点眼熟，“不会这么巧，不会这么巧，你真是脑子和眼睛都出问题了。”
我只差啪啪给自己两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剥开鸡蛋开始吃，他把书放下来笑着看着我，我脑里的火山爆发了，熔岩灼烧我的每寸肌肤。
怎么办，率伊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和我搭话吧，我一定要装傻我不认识他，我也真的那么做了。
但是当他的手靠近我的脸时像是拉下了我的泪腺总闸，我不争气的眼泪一直掉，我脑里的回忆也一直在闪现，所有对于不安、不舍、对命运不公的而积存的眼泪，汇成一条河。
率伊被吓到了，她破口大骂：“都说不认识你了你干嘛呀你这个死变态！你有病治病别他妈往人多地方钻吓别人，妈的看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要搭讪能不能正常点！”
率伊骂个没完没了，她搂着我，用手在我的手臂上下抚摸，想让我平静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说了很多很多声：再见。
率伊坚持说我们下一站就下车，不然不知道这个死变态会干嘛，下车的这一站她来过，她知道哪里好吃好玩，她会带我好好放松下。
率伊啊，不是我故意要瞒你。
崔雄啊，不是我故意要装作不认识你。
只是我已经半截身子在土里了，我会亲手好好将我自己埋葬。
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我不想你为我捧土，如果有下辈子，为我捧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