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摧毁我又重建我
01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没有办法坦然地转过身走回那个座位。
在她眼里我大概是个偏执狂,固执地希望她记得我,让她承认她记得我,有什么意义呢?一开始我们不就说好了吗?是我太贪心了。
我一直在车厢里走,从六号车厢走到最后一节车厢。
厚着脸皮回去吧,回去继续用杂志挡住我的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好了,好歹也能再偷偷看看她。
我深呼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
一步一步,我像是走钢丝的人,谨慎地穿过一节一节车厢,在快要到达终点时候胸腔像要爆炸,又惊喜又胆怯的我,怕在最后关头失足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但当我一步一步靠近时,我发现她的座位上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她们大概在上一个站下车了吧。
怎么说呢,失落的感觉像是摔断的双腿。
去南部小城的欲望像是被按灭的烟头,只剩点点余味却已不见火光,我已无心看风景。
只想买张回程的票,回去我空荡荡的家和熊熊燃烧的回忆躺在一起,任它灼伤吧!
又能伤到哪里去呢?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只能接受现实,幻想和美好都会被碾平。
风来了,这些都会变成尘土,而我呢就会焕然一新,对吧?
02
进了家门,我的四肢像被抽掉所有力气,我很想关上门顺势躺在地上,走向沙发的几步路在我眼里是越过几个山丘。
但我没有放纵自己那么做,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我,不能再对自己如此随意和残忍了。
要死还是死在沙发上吧,若有人发现也会体面些。
行李包被随意丢在桌上,我倒在沙发上脑里回想着这一切,为什么我用手捧着她的脸的梦,不像一个梦呢?
我真的买过大枣吗?可我记得她走后我就没去过超市。
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是应该相信我自己的记忆,还是相信我的判断:我病的不轻了。
我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把抱枕从脖子底下抽出来抱在胸前,过一会儿又烦躁的放回去,如此反复。
真的是要疯了,只有工作能拯救我,她出现以前的日子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只要再次回到从前的生活模式就好了。
“我不需要感情,我不需要温暖,我没有多余的欲望,我只是个在半地下室用艺术填满时间的可怜人。”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一遍一遍的暗示自己,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定了下神,朝地下室走去。
提起笔后只要五分钟我就会进入状态,我的眼睛和精神都专注于笔头,每一条线每一笔颜色都需要倾入心血。
我在心里和我的工作签下盟约:此后的日子是彼此扶持相互依靠,在这个光线不佳的地下室创造一个永远不倒的城邦,孤独的王和他的艺术作品会万古长存。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疯狂的画画,不画画的时候也不让自己闲着。
之前不想打扫房子总是叫家政人员来帮忙,我这次打算自己打扫。
家里任何角落我都不放过,衣柜背后,床底下,冰箱的凹槽,桌子板凳的四脚……累到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想念她,累到没有力气来等待门铃再次被按响,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有时候无事可做,我便窝在沙发,挑个感兴趣的节目看一看,听着电视里的人的声音,可以驱赶掉一些萦绕在我周围,名为孤单的鬼魂。
有时候看着看着,我的眼皮就会打架,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刚刚画完一幅画,打算到厨房喝点水,也顺便活动活动,连坐了四个小时我的腰也有些不适。
我接好一杯水刚刚喝了一口,门铃响了。
我觉得是我幻听就没在意,直到我喝完那杯水,门铃好像还在响个不停。
我缓缓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狂躁地用双手揉着我的头发,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怎么办怎么办,我呼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打开门。
04
门口的那个人定了一秒钟,走近我,踮起脚双手环过我的肩,我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靠近一分我再靠近一分,双唇触碰的瞬间我环住她的腰,抱着她转了一圈,我贪婪地吻着她,不愿停下来。
我推着她退后一步,我向前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顺手带着门把,轻轻关上了门。
她将她的唇轻轻移开,我看着她飞动的睫毛,因为羞涩而转动的眼珠,我不自觉地笑了,她也笑了,我再次靠近她,深深地吻住她。
她来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我的城邦,我输的肝脑涂地,但却心甘情愿。
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吻了好久。
她的手一直环住我的后脖颈,时不时用右手轻轻扫着我后脑勺的头发。
她用真诚的双眼注视着我,“在火车上我说我们不认识,是因为我的朋友不知道我们的事,和你相遇这件事太玄幻了,三两句和她解释不清楚。
我也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所以这件事我打算永远只对自己敞开心扉。
我下车以后整天心神不宁,郁郁寡欢,旅行被我弄得像上刑。
都是你害的。”
我诧异地挑了挑眉,“说不再见面的人可不是我,不通姓名的人也不是我,你说我怎么害你?”
她的手从的肩上滑下来,我以为她听了我的话有些恼了。
但她牵起我的手说:“你就当我是个罪不可赦的恶人,或者当我是大限将至的病人吧。
我的名字叫具慈允,我最后的时间想和你一起度过,时间不多了,也就几天吧,可以吗?”
我的心颤了一下,有话到嘴边了但我又咽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简洁的回答,“嗯,好。”
起码她再次回来了,我知道她名字了,笼罩我破败城邦的乌云被她轻易地拨开了。
从现在起,一天就是一辈子,我还有好几辈子和她过呢,怎么会不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