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山脉背后永生永世托住太阳的我
01
那天我醒过来,像前几天一样习惯性的想要去搂住枕边的她,但我却扑了个空,我睁开眼只剩下那个还残留着她香气的枕头。
我听到她昨天半夜的动静,她在卫生间不小心弄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因为疼痛难以抑制的呻吟。
我在床上焦躁地翻身,但我却不能帮她半点忙,我不能减掉她一丝一毫的疼痛,我甚至不能够醒过来。
如果我起身去卫生间用单薄的言语说两句安慰的话,只会让她更难堪更痛苦。
身体的疼痛已经让她受尽折磨,我不应该再让她承受更多,她的自尊是她最后的所有物了。
我为什么知道她头痛?难道我知道她的身份吗?
事已至此,我只能坦白,我知道她是谁。
在她第二次来到我身边的前几天我就知道了,不是通过电视或者报纸的披露,而是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02
有天傍晚,我许久没有来电的手机突然在洗碗池边震动,我手上正拿着沾满泡沫的盘子打算冲洗,我瞟了手机一眼。
我连忙放下手里的碗,那沾满水和泡沫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顿了一秒,“有新任务了崔先生。”
我问到:“上次你不就说是最后一次任务了吗?白博士。”
“这是个意外,不在我的预料之内,不是我工作的问题,是试验对象自己的问题。我把样本的相片传给你了。“
我还没有应声,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接着消息提示音响起,“【图片】”对话框弹出两个字,我点进去看。
当我看到那张图片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咔咔咔的铁链般断裂的声音,冰凉又尖锐,肝肠寸断就是这种声音吧。
这个我要去处理的人,是她。
是那个和我缠绵让我的每个毛孔都为她呼吸的女人,那个不能告诉我姓名,在火车上装作不认识我的女人。
我靠着橱柜用力让自己站稳,好吧,老天真的是对她不留半点情面,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让她遇到我,遇到这种肮脏卑鄙的我。
我在无数个夜晚处理过无数个像她一样的人,替白博士擦屁股的我把这些不幸的人,这些在不知不觉中幻化成魔的人从这个世界抹杀,不留一点痕迹。
我是做这种工作做这种勾当的人。
我游荡小半辈子在机缘巧合下爱上的女人,又在机缘巧合下我要把她从这个世界上剔除,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或许这是各掺一半勾兑出的酸中带甜但后劲是无尽苦涩的神赐之水,神明之所以让我吞下,是为了惩罚我吧?
我没有料到,她会再回来敲开我的门。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但我故作镇定,我不能说实话,说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厚颜无耻的承认我和白博士是一条船上的人。
于是我就自私地和她演戏,戏里戏外我都是个卑鄙的演员。
03
她走后的第三天半夜,我接到了白博士的电话,说我执行任务的时间到了。
我驾驶我的公务用车照着她给我的定位一路飞驰,这个地点有些偏,是建在郊外被森林包围的独栋别墅。
白博士每次处理失常的样本都会选择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她负责把快要魔化的样本送到偏远的房子,剩下就是我的工作。
当然,照顾成魔前的样本的工作人员和公司签署了保密协议,魔化的样本杀人不眨眼,工作人员基本无一幸免。
美名其曰照顾样本其实是种监视,这种工作就是玩命,但死后他们的家人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对于急于用钱的人来说这是个来钱快又不会牵连自己家人的好工作,所以公司从来都不愁雇不到人。
我下车后一步步走向住宅,房子外观有些老旧,墙上的瓷砖脱落了不少,像个鬼宅。
大半夜房子内灯都亮着,我听到叮铃咣啷的声音,这让我不禁心慌地加快脚步前进。
大门留着一条缝,我往外一拉,里面门把手上有只断臂就掉了下来。
地上有一个五大三粗但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躺在血泊中,我跨过他的身子走过去,我的脚步逐渐向她逼近。
我走了到宅子的客厅,往楼梯上看去。
慈允在走廊上正将一个壮汉抵到墙角,她行如流水的动作,轻而易举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她夺过他手中的枪抵在了他的下巴上,砰,砰,砰,血色的脑浆呈反射状飞溅到天花板上,墙面上,还有她的脸上。
目睹这一切的另一个工作人员想要偷袭她,但她在他动手之前就感知到了,她的脚往后踢了他一脚,
男人顿时从走廊上坠落到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他疼的动弹不得,慈允瞄准他的头利落地开了好几枪。
客厅里七零八落躺着被她解决掉的人,被抵在墙角爆头的男人的血顺着楼梯流下来,整个宅子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她的目光向客厅扫视,这时候她才看到我的存在。
她看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上握着枪,她打了个寒颤,枪重重地落在地上。“崔雄,你为什么在这里。”
04
她糊着人血的脸被吓的雪白,不是因为自己变成魔女带来的惊吓,而是我的出现让她感到害怕。
“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我有些难为情地说,
“你知道我变成魔女的这件事了?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你快走!快走啊!
你一定是从哪里打探到了我的消息对不对?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很有本事,我现在残留的人性让我不会滥杀我爱的人,但我不知道我能对你仁慈多久,你快走!”
我站在哪儿一动不动,
艰难地开口说:“我是白博士的手下,我专门负责处理样本的最后工作,
工作时候我只要服下白博士给我的药剂,样本就伤害不了我,别担心,你只要下楼,坐上我的车就行了,我在外面等你。”
我大跨步走出宅子,因为我怕听到她接我的话,质疑我们之间存在的这一切,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如何回答。
我站在车子旁边,点燃了一根烟,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我看着吐出来的烟雾在我的眼前弥漫,心想着我要是阵烟就好了。
如果有下辈子就做烟雾,转瞬即逝,不当人了,太痛苦了。
她出来了,如果你看到她的走路的姿势,你就会联想到以前脚上带着镣铐和铁链寸步难行的罪人。
她每朝我走一步,我的心就被尖刀削下一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断地默念。
我打开后座的车门,她没有看我,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就钻进了车里。
按常规我只要关上车门,我就应该回宅子收拾满屋子的尸体,再对工作人员的受害程度做些观测和统计,来估测魔化后的样本的超能力。
后座有传送装置会把魔化的样本送到另一个时空的一个独立空间里,听白博士说每一个样本在这个时空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那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魔化的样本不需要任何补给都可以永生,这样的独立空间说白了就是监狱,
但是没有办法,杀不死魔女,只能将她永远的关押起来。
但我今天没有服白博士给我的药剂,只在腰间别了一支枪。
我还擅自坐上了后座,拉上车门。
我和慈允并排坐着,没有任何交流,感觉没过多久,我们就被传送了。
05
我正在四处张望的时候,一扇铁门从我的后背袭来将我撞飞出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支撑自己站起来,慈允就提着我的后领子将我拎起来甩在了墙上。
我滑到地上,侧卧着仰望着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是掺着恨的泪,倔强的她咬紧着她的后槽牙。
她上前两步弯下腰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按在墙上,“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样本。”她恶狠狠地问我,
“我是在你第二次找我之前,才收到这个任务,收到你的照片,才知道你是魔女。”我痛的大口喘息,艰难地回答她,
“所以你知道我是魔女你还装你不知道,你从头到尾只是为了和我发生关系,是吗?”
“不是,我从头到尾都是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再次来找我时,如果我对你说实话,我们在最后的时间只会是更痛苦的度过,彼此懊恼彼此折磨,但我们都没错,
我们都是被害者,只因为我们之间有了爱。”
我的爱字刚刚说出口,慈允就接二连三的赏我耳光。
“爱?在白博士底下做事的人,和她同流合污的人来和我说爱?
我不是你第一个发生关系的样本吧?在白博士底下工作钱和女人的油水捞了不少吧?
我真他妈的白痴,居然信这世上有什么爱,我妈已经骗我够多了,
我以为你不一样,你和别的人别的男人都不一样,哈哈哈哈哈原来你还是我妈的狗腿子。”
她的愤怒扭曲了她的脸,她像扔沙包一样轻轻松松把我扔了出去,我撞破了门飞到了墙上又滚落下来。
我腰间的枪落在了地上,她走近,弯腰将手枪拾起来。
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她靠过来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像要踏灭烟头一样用力地踩着我的胸膛。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不吃药剂,别着枪坐上汽车后座冒险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是等着这一刻。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我已经完成任务回家了,但只要想到我和她的一起度过的分分秒秒,那些水乳交融的缠绵,
在我的余生我会常常想起,但总有一日会淡忘。
我作为人的自私和欲望,会让我在下一个机缘巧合的时间和地点爱上另一个女人,
所以我选择这个最好的方式,这是我爱她的证明,尽管她不会相信。
她举起手枪,对准了我的头,
我望着她的脸,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的像飞鸟一样在我脑中盘旋,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