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摆放在陆局办公桌上的是这次宿舍谋杀案的所有资料,最上方的是孙茹的尸检报告。
协助嫌疑人孙茹,死于朱砂与溴化物的混合中毒。孙茹受宗教影响,常年接触朱砂,她不仅仅外用,还有内服的行为,而几个月以前,她因为肺炎由医院开具了一些溴化物的药物,在交流病情的过程中她隐瞒了自己服用朱砂的行为,对某些病例数据表现的“一无所知。”在督查组电话联系她配合调查后,她服用了朱砂畏罪自尽。
以上是宿舍案最后一嫌疑人的结论。
“真是荒谬。”半晌,陆有良自己都气笑了,那些人也太小瞧刑侦队了,这样的报告别说说服自己,就连说服骆闻舟都不可能。可是,完整的证据链,还有督察员最后说的那句话让他把心头的火生生强压下,忍着,等待一个好时机。
不是只有骆闻舟一个人觉得市局出了问题。
早在半年前,陆有良就对于市局的刑侦领导方向打过报告,但是那时是张局坐镇,几次报告都被摁下,后来他越级上报,省督查组和他私下有过几次接触,他们各自有判断。在张春久调离一线以后督查组本就希望找缘由介入刑侦队好好调查市局队伍的纯洁性,宿舍案是真的撞上了枪口,可是也让骆闻舟发现了刑侦队的问题。在不打草惊蛇的原则上他们决定把串起案件,看看对方能够做到哪一步,究竟有多少势力沁入了公安局内部,同时由内及外的严密调查。
当然,目前真正了解事件经过的只有陆有良和省督查组。
宿舍案宣告侦破,组员都能回家梳洗睡个好觉了。在高强度的案件和督查组的审查下每个人都身心俱疲,陶然、肖海洋尤甚。
骆闻舟带着初秋的寒意回了家。费渡从没见过他那么颓废——不,见过的,他的师傅杨正峰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骆闻舟也是那么沮丧、颓废,但是他很快就挺直了脊梁,大抵是永远给自己撑腰的人再也不在了,以后,他要开始撑着刑侦队了。但是现在,骆闻舟那份颓废里还混杂着失望,是对自己人的,失望。
“宝贝儿,过来让哥抱抱。”
“师兄。”费渡一手把骆闻舟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一手环住骆闻舟的后背:“我在这。”
“我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他们打电话说有新的嫌疑人和线索的时候我以为柳暗花明了,我以为会有新的调查方向,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揪出一个小尾巴,但我没想到他们做的那么绝,嫌疑人全线死亡,空留一个结案的凶手。证据链更是完整的挑不出错。费渡,我真恨....”
“我知道,师兄,我都知道。”费渡的手顺着骆闻舟的脊背安抚他,一下下,力道由重到轻。
我们预估的太理想,反应又太迟钝。
“师兄,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尽力了。”从意识到市局内部有问题到一步步做规划尽力争取时间他们真的尽了全力,可是尽人事,听的是天命,或许现在真的不是一个翻覆一切的好时机吧。
“费渡....”
“师兄,我没有失望,陶然哥没有,肖海洋也没有,我们都等着下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脓疮是要挤破,我们还有机会,师兄不要气馁。”
“我觉得我像是被人放在手掌上耍的傻子,市局的公信力、我们的执着和信仰,都不过是他人手上的玩物,他们将我和这些同我一样渴求真相的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费渡,这绝对是我职业生涯的耻辱,我会永远记得这个耻辱。”
费渡没有多说什么,骆闻舟不需要,这是他们第一次和“那些人”交手,失败告终。
“师兄,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局放了骆闻舟2天假,骆闻舟也决定放纵一下自己。他不是嗜酒的人,这晚却和费渡喝到微醺,如果不是坚守“君子原则”,这会儿一定拉着费渡滚床单了。不过,话虽如此,床单还是拉着一起滚的,滚美了,就拉着费渡一起酣睡,美名其曰增进与未婚伴侣之间的感情。
至于费渡的想法?费渡都被气笑了。当他不知道骆闻舟是借酒装疯么?只不过是他纵容着罢了。待在骆闻舟身边的每时每分都是值得珍惜的。他当然完全不介意。
正式复工的一早,费渡在办公室就收到了郑家送来的邀请函——郑家遴选好了新的继承人,这次是特意向各个合作伙伴释放信号。
费渡当晚照例携骆闻舟出席。
真是觥筹交错迷人眼,水晶灯折射出来的那位继承人的容貌实在是太熟悉了。
“呵”费渡端着酒杯,远远地向她致敬。
你赢了,费渡在心中无声的说,你成了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我曾经猜测你或许是‘蝉’,没想到,你竟然身不染污尘,转变成为了那只黄雀。
真的是了解的太迟了呢,竹素女士。
费渡揽着骆闻舟离开了会场——横竖这种家族的商业聚会他也看不上,来参加不过是给个面子,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但这次的意外收获让他备觉讥讽,又不好和骆闻舟直接说,索性在归家以后使劲折腾这位队长。
他这两天都被憋出火来了。
“宝贝儿,我说宝贝儿,”骆闻舟躲着费渡的亲吻攻击,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思考是什么刺激了他使得他今晚妖气冲天。
“你再这么亲下去,哥今晚真得好好‘收拾你’了。”
“骆闻舟,少跟我来这套,你不是等这天很久了?”费渡的手颤颤巍巍开始解扣子。被骆闻舟一把攥住,看上去他用了自己全部的克制力:“少来,费渡,你今天不对劲,我是非常迫切的想要和你发生进一步的关系,但你哥我总觉得你这么急迫是不安好心的,你是不是想睡了就走?费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费渡眉头微蹙,又起身去吻他的耳垂“能出什么事?我还不是看师兄忍得厉害,何必呢?你情我愿的...骆闻舟,你干嘛?”明明是在耳边的气音,最后一句却破了功,因为他的好师兄转手把他锁在了床头——用的还是警用器械。
感觉小猫炸毛了呢....骆闻舟大脑里晃过这个念头继而严肃说道:“睡觉,别作妖!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还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说,你放心,你师兄有的是耐心和你慢慢磨,费渡,我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至少尊重一下你自己。等到你心里没有迟疑和犹豫的时候我会非常愿意将你拆吃入腹的,你不用那么着急。”说到这里骆闻舟还隔着被子拍了费渡几下。
这回什么旖旎气氛都没有了。
算了,费渡想。骆闻舟是对的,是我太着急了,太过于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是骆闻舟不是烂木头,我既没有做好被淹死的准备也没有做好和盘托出上岸的准备,我不能抓着他,再喜欢他都不能,那样对他是不公平的。一次欢愉换后半生的回忆吗?这对他和我都是残忍的。
想通了这点他没再作妖,努力将自己缩到骆闻舟怀里,寻个好地,沉沉睡去。
而另一边的骆闻舟——
这货真就这么睡了?骆闻舟上下打量自己,觉得很有必要去浴室好好打发一下。
费渡的状态不对,虽然我知道他一直在隐瞒自己某些事情,但是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肉眼可见的焦急,刚刚的那个劲头,简直是有今天没明天一样,他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是不是应该顺着他比较好?顺着他,让他产生留恋?虽然这想法一闪而过,不过骆闻舟在费渡的事情上一向有着野性的直觉,此番骆闻舟的直觉是不能顺着费渡。
无论这个“男朋友”是扮演还是真心,费渡,你落在我手里就别想跑了。
我骆闻舟,什么都不在乎。
除了你。
这晚两个人虽然谈不上同床异梦,但绝对都是没做好梦,骆闻舟在解开手铐以后把费渡紧紧扣在自己怀里导致前者梦见自己在丛林里手脚并用的追猫,后者则觉得自己遇到了西伯利亚的棕熊,还被它当成了宝宝。
反正醒来的时候都挺尴尬的。
骆闻舟休假结束照例踩点上班——出门之前特意询问了另一半得到遗憾的不能随行但是可以接他下班的答案。
费渡....
费渡转手邀请了郑家新上任的继承人共进午餐——地点选的还是离市局最近的高档餐厅。
“我觉得这家店的淮扬菜做的不错,所以就定在这里了,不冒昧吧,竹小姐?我记得令堂就是淮安人,不,现在应该称呼你郑小姐了。”
面对美人,总是摆出衣冠楚楚模样的费渡第一次露出了獠牙。
碎碎念:本来没想更新这个,开文档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打了1/3,索性就都补上了,但是断更时间过长,所以有些人物和背景衔接的不好,文风也有变化,对不住,这个负距离接触问题,鉴于我啰嗦的太多没把握好,所以延后了,但是肯定是在下一个案子以前啊。现在出场的这位人物,才是本案的真正幕后黑手。
刑侦文的最大问题就是逻辑和细节问题,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