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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次初恋-09
张泯的乖源自于对正确、秩序和规则的认同，本质其实是坚持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一旦遇到道理说不过却要用身份压制的情况，他的叛逆和倔强比谁都更甚。
赵雷达第一次深刻体会了这种倔强和叛逆，在谈话过后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更明目张胆，连带原本的那点作为班主任的威信都打了折，实在没了办法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后，周四体育课回班的时候，张泯在班门口看见早已等着的赵雷达，身边还站着一个熟悉又让他有点恐惧的背影。
是他父亲。
作为生意人，他父亲并不经常在家，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母亲在管，并且他们家不算绝对的父权社会，父母之间有什么决断总是商量着来。可是到张泯这里，他却特别的严厉，从来是说一不二。什么事情做的好不见得有夸奖，但凡出现一点小瑕疵总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严格到近乎苛刻，苛刻到他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可他爸却总骄傲地说这是为了锻炼他成才。
“……爸……你怎么来了……”张泯知道没好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嗫嚅着走过去打招呼，却惊讶地发现，他俩边上被柱子挡住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正是低着头抿着嘴的徐斯。
“爸你这是干什么？”张泯急了，也管不上害怕，急忙冲过去挡在徐斯面前。
“你又在干什么？”对于突然冲出来的张泯张父好像并不意外，森冷的表情让张泯不由自主地背后一颤，险些站不稳。
见他这付软骨头的样子，张父丝毫不掩饰地露出蔑视的眼神，冷哼一声，目光越过他重新回到徐斯身上：“跟你说的你应该清楚了吧？不想惹麻烦就管好自己离他远点，否则我会让你在这个学校也读不下去。”
背后的徐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张泯却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热得可以滴血了。在他眼里，这不是在威胁徐斯，而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在自尊上的碾压。
“是我要跟他玩。”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勇气，在张父准备抬脚离开的前一秒开了口。
“是我要跟他玩的，你在担心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儿子是我，不是他。”
张父的眉毛轻轻挑了挑，他没想到驯服的服服帖帖的儿子居然有一天敢站出来反抗，眼神更深沉了几分。
“赵老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这种差生，你不该接触。”
“差生？他怎么差了，这班里比我好的没几个，是不是我都不该接触？”
“张泯，想清楚你在说什么。”张父脸上挂了愠色，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冷然道，“送你来学校是让你学习的，别给我搞什么花花肠子，这件事，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见父亲如此顽固，张泯急得眼圈泛了红，甚至连手都不自觉攒成了拳头，几乎是靠吼着控诉：“爸！他是我朋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周围的嘈杂像按下了暂停键，张泯的脸颊迅速地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更疼的是少年本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课间的走廊人多，现在这一闹，周围看热闹的、皱眉被吓到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停了下来。
停下来围观这一场闹剧。
耳朵里是嗡嗡的耳鸣，却还是听见了张父那一句充满鄙夷和不屑的：“你不需要朋友。”
你不需要朋友……
他怎么会不需要朋友呢……他简直太需要朋友了……肖易安、徐斯……每当离开家里那种压抑又逼仄的环境时，是这些朋友让他重新变回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这句话像一个悲怆的诅咒跟了他整整十几年。往后的日子，每当他遇见欣赏的想结交的朋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句话，然后升起满腔的愤懑，近乎报复般地竭尽真心与坦诚去与人相处，可真当相熟相知后，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为了抗拒年少的阴影，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于是又收回自己的真诚与热情，闹得草草收场，最后回首这段相识又继续怀疑是不是好梦易碎。
张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的，回过神的时候徐斯已经冷着脸在整理课桌了。
他们的同桌生活，就到今天为止了。
“徐斯……对……对不起……”他是真的抱歉，比起能不能继续相处，让徐斯平白遭受这一趟无妄之灾更让他窘迫。
徐斯抿了抿嘴想要扯出一点微笑，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什么对不起，也不是你问题。”
“你这……”
“没事，也就隔了两个座位。”徐斯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个方向，“喏，就那边，我个子高，也不好把我调到别的位置。”
张泯没说话，眼睛里的眼泪开始忍不住地往下落，不想让徐斯看见又匆匆把脸别开，想把眼泪偷偷憋回去。正努着力呢，没想到侧面递过来一张纸巾。
“别哭呀，男孩子怎么还掉金豆啊。”徐斯的语气重新变回了吊儿郎当，戳着张泯的腰窝想逗他笑，“你这样别人会说我欺负国家保护动物的。”
眼泪还没憋回去的张泯又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最后边哭边笑地骂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我是真的没所谓，不就不做同桌么，我还能少被揍点，多好啊，求之不得。倒是你，对新同桌好一点，别没事就动手动脚，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扛得住这北极熊的一拳？等等告你伤人把你抓起来关回动物园我看你找谁哭去。”
“徐斯你有病啊！”张泯被怼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还是该生气，扬着手狠狠揪了他一把，疼的徐斯呲牙咧嘴，“我是怕你真的不能继续在这里读书！”
“不读就不读了呗你当我想读啊，又没朋友，还有只熊天天揍我。”
张泯：“……”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个正经，我到底为谁在担心啊？
“诶呀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看张泯像是真生气了，徐斯终于正经起来，语气却听着有些不自在。
张泯不懂，露出一脸疑问等着他继续说。
知道不说完是没个完的，徐斯无奈地只好继续说下去：“你爸爸，就是仗着有钱吧？”
这句话没错，张泯红着脸点点头。
“市中心那家商场，是我家的。”
“什么？！”张泯本就够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像个铜铃，一脸不敢相信，“那家可是我们城市最大的一家商场！”
“嗯，对，就那家。”徐斯一脸淡漠，“我家，恐怕不比你家差。”
张泯傻住了，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但冷静了两秒又觉得不对劲。他们这种家庭的小孩每天巴不得24小时被保姆司机监管，徐斯却仿佛是个被放养的野孩子毫无束缚。
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徐斯耸耸肩：“因为离婚了，我父母。”
“两个人都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管我呢？但即使是为了面子，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原因让我离开这里。”徐斯自嘲地笑了笑，张泯却像是突然读懂了他之前的孤僻冷漠，心里为自己的刨根问底开始后悔。
“干嘛这个表情，都说了没事的。”徐斯终于整理完了他乱糟糟的书桌站起来准备搬走，刚走了两步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冲张泯灿然一笑。
“不做同桌你也得把作业按时上供给爸爸听到没？”
阿斯巴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