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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敢说那句美丽的誓言。

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吧，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

好让，好让那些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

我曾经怎样深深地爱过你。

我会一直爱你，哪怕我已经不记得你。

 

“如果他复活的代价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你愿意吗？”

“我愿意！”

“你知道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滑冰和爱他的记忆，对吗？”

“那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

“神啊，就算拿我的全部去换，我也愿意，所以你可不可以救他一命。”

神没有再说话。

深夜，Ren哭着从梦中醒来，如果是真的该多好，如果他能活过来，即使自己将永远和他成为陌生人，那又如何呢，至少他还活着，至少Ren也还活着。

Ren从未一次这么希望自己的梦境成真，也从未一次觉得神那么慈悲。

 

Chapter 1

2019年9月23日，是Ren以为第一次好好认识Lin的日子。

那天，他被金教练领进训练馆，即使穿着一身黑色，帽檐压得极低，但仍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场子里所有人都认识他，包括Ren，曾经Z国队最强劲的对手，大家的神经紧绷起来，像刺猬一样，不知来人何意，便多多少少带着点敌意，包括Ren。

当时Ren还在冰场训练，带着护目镜，照理应该是看不见和他还有一段距离的Lin脸上的表情，但转过头看见Lin的时候，消瘦，苍白，忧心忡忡，他却能从Lin身上提取出来许多词汇，那股子阴郁的气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Ren不忍心再去看他。刚要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去的时候，Lin突然抬起了头，刚好和Ren的目光撞上，两个人就这样在人群中看了对方几秒钟，就这几秒钟，Lin彻底认清了现实，那双眼睛里除了好奇，除了陌生已经没有其他的情感了，原本因为看到Ren眼睛里的欣喜又一点点暗下去，他的脑袋也顺着目光一点点重新埋下去。就是这几乎是一瞬的动作，却深深刺痛了Ren的心脏，他用手捂住了心口，痛得甚至直不起腰，只得扶着大腿大口喘着粗气。旁边的队友终是注意到了他，吓了一跳：“象哥，你咋了？”这一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从Lin的身上都转到了Ren的身上。Lin听到声音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Ren的方向迈出了腿，可腿刚迈出去就又收了回来，不敢再向前一步，只有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着急。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就可能有些低血糖，歇会儿就好了。”Ren大手摆一摆，让大家不用担心，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他也觉得很奇怪。Lin听到他的话，被攥紧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Ren不信邪地又抬头看了一眼Lin，这次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再看他害羞腼腆地做着自我介绍，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个小姑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金教练向大家解释了Lin此次来的目的，是和大家一起训练的，要大家多照顾，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队里总有那么几个八卦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了Lin的事情，交头接耳的，Ren自然也听到了，他努力想要装作自己不在乎，但是那些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疯狂跑进耳朵里，很刺耳，让他很不舒服，他本不喜欢关心别人的八卦，更何况还是一个和自己有些过节的外国人。最后实在忍不了，第一次用自己前辈的身份训斥了那些碎嘴的小队员，让他们不要再说了。

Ren这般公然的为Lin说话，让当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毕竟2018年他还当着全世界的面嘲笑了Lin跌倒。许子算是不怕死的，他凑到Ren身边，拍着他的肩说道：“象，那不是你冤家吗？”一句话噎得Ren立马就不好意思了，他滑到Lin身边，抓着自己的后脑勺，给Lin鞠了一躬：“对不住啊！我以前不懂事，说了不好的话。我就是嘴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有多久没这么近听到他的声音了呢？他为什么还记得曾经对自己的嘲笑？Lin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像个木偶一般抬起头，望向Ren，又有多久没和这个人站这么近了，他好像晒黑了一点儿，变得更壮了一些，眼睛还是那么亮，笑容还是那么傻，他还是他，虽然他已经不再爱他了，但看到他还是那么开心，那么健康，真的太好了。想到这里，Lin忘了刚刚缠结在脑海中无数的疑问，笑了，而这一笑把Ren怔住了，心脏再一次剧烈地跳动，不同于刚刚的痛，这次是兴奋，是慌乱，是紧张，紧张到他眼睛里的瞳孔震颤着来回摇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呦，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象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啊！是不是因为小林太漂亮了。”许子看到如此别扭的两人，不怕死的又凑上前打趣Ren，毕竟他平日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打趣Ren，看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谁，谁说的，既然来我们这儿了，大家都是自家兄弟！”Ren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反常的举动，但又强撑着不愿意承认。还故作是毫不在乎地搂住Lin，“以后跟着你象哥，我带你训练！”

“Ren，那是你师哥，一天到晚没大没小，正好你俩主项一样，那今天就你带着小林熟悉一下场馆，明天正式下冰训练，大家解散！”金教练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局促的Ren，觉得很有意思。

Ren搂住Lin的时候，两个人都很默契地脸红了，听到教练的话，又很默契地睁大了双眼，Lin甚至忘了从Ren的怀里挣脱，高度一致的动作，表情让大家越发地想要起哄，又把他们俩挤得更近一些，近到只要Lin抬头就可以碰到Ren的下巴，近到Lin可以听到Ren急促不安的呼吸，近到Lin能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干净的橙子味道。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些细节时，他想他来对了，他应该来，他有些想哭。

而Ren也很奇怪，他搂Lin的动作过于熟练了，他不敢低头，但是他能感受到怀里这个小小的人有在放松，他心里居然很高兴。见他没有想着挣脱自己的怀抱，Ren也没有想要放手，他似乎有些不舍得。刚刚的敌意早已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被这么多人起哄，竟也觉得欣喜，好像，好像自己等了很久一样。

“行了，行了，认识了就可以了，去训练了，今天滑7圈，快去！”看见大家七嘴八舌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金教练开始像赶小鸡一样催促着大家去训练，Ren也不例外，这时他才放开Lin，滑向起点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Lin三次。

第一天来，Lin不用训练，他坐在场下看，看见Ren在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原本还毫无生气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他恨不得马上换上冰鞋，再一次和他一起并肩在冰场飞奔。就这样盯着Ren滑了一圈又一圈，Lin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直到Ren训练结束，天已经黑了。

“你怎么没回宿舍休息？”Ren稳稳当当地滑到Lin的面前停下，问他话的时候还有些喘。

“教练让你带我参观。”那时训练馆里已经没有人了。他们两个人一个站在冰面上，一个坐在场边休息的长椅上。头顶训练馆的灯只留下了一盏，就在他们正上方，笼罩着两个人，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以前因为分属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队伍，Lin只能从Ren的话里去想象他训练的模样，如今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就这样看着他陪着他训练，从蓝天白云到月明星稀，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而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个梦不要醒。

“啊！我差点儿忘了，对不起，今天天都黑了，要不等明天训练结束我带你去吧。”Ren一训练起来很容易进入忘我状态，他还一直奇怪为什么Lin一直坐在那里不回去，原来他竟然是在等自己，等自己带他去参观。“真的是一个有意思的人。”Ren心里想着。

“今天去吧。今天的月亮很好，所以你带我去走走吧。”看起来很乖巧的Lin并没有答应Ren，反而主动发起了邀请。

“......那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Ren没想到Lin会坚持今天参观，他以为他刚来，会很疲惫。但是错愕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他想着Lin刚来这里，可能很想尽快熟悉环境。

“你累吗？训练了这么久。”两个人一道走在训练园的林荫道上，Lin羞赧地开口问Ren。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坚持让Ren陪是很任性的要求，更何况对Ren而言，今天是他们俩第一次在同一个队里见面认识。

“习惯了，正好训练完了就想走走。”Ren听到Lin越来越小的声音，便知道他估计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要求有些任性了，便主动岔开了话题“你的中文讲得真好。”

“嗯，我花了钱，那个人才肯好好教我。”不知道为什么，Ren觉得Lin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比刚刚还要低落，但是却是极尽了温柔。

“那这个中文老师专业能力不错，这个钱还是花得值的。”Ren企图用开玩笑蒙混过关。

“嗯。”Lin低着头闷闷地回了一声。Ren究竟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呢？他好像记得过去一些事情，比如赛场上的作为运动员的Lin，但是问到一些同自己私下的事情，他又不记得，比如作为他爱人的Lin。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今天的月亮的确很漂亮，又大又圆，照在两个人身上，好像想要把他们的心照透，隐晦又皎洁。

”你知道了我一个H国人为什么来你们这儿试训了，对吗？”Lin在一棵桂花树下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抬头闻着桂花传来的馥郁的香气，在初秋渐凉的夜晚这样的味道既热烈也清冷，既妩媚也疏远。他闭着眼睛问了Ren这个问题。

“今天听那帮小兔崽子讲了一些，但也没听真切，而且这是你的私事，对我这个外人讲没有必要的。”Ren没有注意到Lin突然停下，差点撞到他的身上。这个问题你要说他不好奇肯定是假的，但他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不太会去干涉别人的事情，打听别人的隐私，特别是不熟的人，他觉得很没礼貌。

“你从来不是外人。”听到“外人”这个刺耳的词的时候，Lin皱起了眉头，他转过头，踮起脚，眯起眼睛，把脸凑到了Ren的脸面前，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告诉我，你想知道。”

Ren显然没有预料到Lin的这个举动，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中了什么魔咒：“我想知道。”

“我被指控性骚扰队友，被赶出来了。”Lin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扯出了一个看似不在意却难看至极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又让Ren的心绞痛了起来，再一次让他体会了喘不过气的感觉，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心脏，企图让更多的空气进入以便他还能呼吸。为什么，他要用这种表情说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呢？

“你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今天才真正认识我吗？为什么相信我，说不定我就是这样一个变态啊。”Lin终于收回了那让Ren不忍再看第二眼的目光，背过了身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Ren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无条件相信了自己，即使他的心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队里会同意让你来我们这儿训练，就证明你人品肯定没问题。”Ren听到Lin这样赌气的话，很心疼，也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见到他时他身上团着那么重的悲伤，所以妄想能用客观现实安慰到他。

可这个答案却让Lin很失望，不对，不是失望，而是无力。Lin需要一次又一次思考Ren现在对自己，对过去究竟忘到了什么程度，然后必须在一次又一次的对话里接受Ren已经不再爱他的事实。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决定来这里时就要接受的现实，明明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是真正看到他了，同他讲上话了，Lin知道自己又开始贪婪了：“谢谢你相信我。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Ren一直把Lin送到了宿舍楼下，看着他走上楼梯，一共13节楼梯，Ren很认真地数完，才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因为他不明白这一切的反常，他更不明白为什么Lin的样子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悲伤却又带着欣喜的眼神，他无力却又带着希望的背影都让他好奇，甚至心痛。那绝不是对待一个他国选手该有的情绪，可是他又想不起自己之前和这个人有过什么特别的接触。好像从没动过心的Ren开始混乱了，他需要冷静冷静。

而回到宿舍的Lin坐在书桌边，他翻开手边的日记本，写上今天的日期，写下了Ren的名字，这个名字，中文的，韩文的，英文的，他都写过，每思念一次，他便写一遍，写了多少遍他已经记不清了，有人说名字是最短的咒，可他就是被这咒语心甘情愿地紧紧地束缚住了，不想挣脱。

今天的日记，依然有他的名字，他写道：“我们又可以一起滑冰了。谢谢你依然选择相信我，虽然答案不是我想要的，可又怎么样呢？我爱你，我很想你，所以Ren，我来了，不管你到底忘了多少。”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落在光滑的纸张上落下，溅成了好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