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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那个梦是一个预告，Lin知道。但是他不知道，那个预告何时会上演。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次来见Ren，和Ren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倒数，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或许是从神对他说愿望有了折损的时候，或许是他在哈尔滨看到那一轮落日的时候，或许是他发现自己的梦开始模糊不清的时候，又或许是在赛场自己的手突然消失的时候......好几次就不再是偶然了，Lin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些都不是偶然。

再后来，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Lin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时会透明化，时间不确定，地点不确定，身体跌落高楼后留下的那些丑陋的伤疤也时不时会显露出来，让Lin即使夏天也不得不穿起长袖，但还好，Ren一次都没有看到过，或者应该说他一次都没注意过。Lin藏得很好。他只能尽可能地在他还在Ren身边的每一天竭尽全力地对Ren好。

“你的眼睛怎么会那么好看呢？”Ren不止一次望着Lin的眼睛说过，“可为什么小埈，我总是觉得你下一秒就会流泪了呢？”

“因为太幸福了吧！”Lin笑得像个孩子，心脏却不听话地颤抖着，那种酸楚的感觉好几次差点儿让Lin绷不住了。

就到2026年，就到米兰就好，至少让我陪他到米兰。几乎每个无眠的夜晚Lin都依偎在Ren怀里偷偷祈祷着，他不贪心，他的神啊，请再允许一次我的任性吧，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吧。

神是慈悲的。

Lin经历了这一遭彻彻底底地信了。

在米兰最高的领奖台上，Ren和Lin比邻站着，笑得灿烂。Ren拿着金牌的手有些颤抖，他转过身子，用双手攥着挂带，他看着挂带穿过Lin的头发，脸颊，脖子，最后又看着金牌稳稳地停在他的胸口，随着他澎湃的心跳起伏，笑得更开心了。Lin同样拿着金牌，示意Ren低头，Ren笑着望着他，乖乖低下头，Lin给他挂上属于他们俩的荣誉，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了，在世界杯，世锦赛，他们已经完成了很多次。但这一次又有些不一样，这是奥运会啊，是他一直心心念念，Ren一直心心念念的奥运会啊，看着红旗升起，听着国歌响起，他们才终于有些真实感，原来他们真的赢了，Ren再也忍不住了，他哭了，可哭了也不忘笑，而Lin瞬间就笑了，笑了也不忘哭。国歌播放完毕，就在众人准备合影留恋时，Lin突然凑近对Ren说：“你能抱抱我吗？”Ren听到的时候愣了两三秒，可他没有犹豫，他看着Lin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队服，看着那双自己看了第一眼就沦陷的眼睛，就在全世界的镜头前，把Lin轻轻地拢进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好像那个瞬间整个冰场只有他们。

Ren以为这是一个胜利的拥抱，他们都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诺言。这样的拥抱他可以给很多，未来他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他。

Lin却知道这个拥抱是离别的倒数，能在这样一个盛大的场合和他道别，他们之前的每一次互动都是为了走向这场盛大的离别，他觉得以往的一切都值得，都不再遗憾了，他最不后悔的就是遇见Ren。

站在米兰奥运村住宿楼的楼顶，Lin行走在楼顶的边缘，晃晃悠悠，两只脚像是突然不会走路了，总不听话地想要踏到空气中，可Lin却在笑，笑得异常灿烂，笑得让Ren觉得害怕。

Ren不敢靠近，他每靠近一步，Lin就后退一步，而再后退，后面就没有路了，没有路了，Lin又会去哪里，他不敢想，他伸出手，想拽住他，Lin也伸出手，可是他知道他拽不住Ren，他终究要离开他，他答应了神，他答应过不做贪婪的人。

在要离开的这个瞬间，他才明白了神的残忍。

原以为是馈赠的6年的时光像一瓶毒药，一点点侵蚀着他的骨血。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要怎么办，Ren？”Lin很爱Ren的时候，总喜欢喊他的全名，有人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语，那他就被“Ren”这个咒语囚困住了，他却甘之如饴。

“我会一直找你。”

“找多久？”

“直到找到你为止。”

“如果找不到呢？”

“我会一直找。直到我死之前，我会一直找。”

“如果你死之前都找不到呢？”

“在找到你之前，我绝不会死。”

有这句话就够了。Lin在风中被风吹得凌乱，他的眼睛盯着Ren，死死盯着，像是要把Ren看穿，突然下雪了，洁白的雪落在他的身上，好像要把他融化，他看起来那么透明，那么冰冷，Ren求他不要再看自己了，可Lin却说：“再不看，我怕忘记。”

米兰的天气很冷，风很大，月亮却不如哈尔滨的亮，Lin突然从屋檐跳下，他环住Ren的脖子，衣服上的雪花弄得Ren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们再来一次吧，像在梦里一样。”

Ren用困惑又松了口气的眼神望着怀里小小的人影。Lin没有等到答案，就踮起了脚，在Ren的耳边又说了一遍，这次说得很慢，说得像是在祈求，没有给Ren拒绝的空间。

Ren听清了，他把人横抱起来，那一晚，Lin哭得特别凶，明明Ren用了最温柔的方式，可他却一直在哭，嗓子里全是blood，他像一滩清澈的水，他的手指滑过Ren的后背，留下一道道划痕，他在他的身体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咬痕，很平时那个温柔的他不一样，每一口他都咬得很深，他想在这个人身上留下永恒的印记，可咬完他又后悔了，不断用舌头去舐那些齿印。Ren用身体全力感受着Lin情绪上的变化，他知道Lin不对劲，可是他却不敢问，他原来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他抱住那纤细的腰肢，几近疯狂，他想把自己的所有，自己的爱都给他，如果他可以。

那一晚，哭声、笑声、喘息声交汇在一起企图燃烧米兰的冬夜。

可，它们失败了。第二天，米兰依旧在冬天，天气依旧冷，风依旧大，只是雪停了，日记本还没有来得及给Ren看，他的秘密，他们的秘密还没来得及告诉Ren，Lin就消失了，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Lin对Ren说的最后一话是：“记得找我。没找到我之前，好好活着。”

爱过，应该有痕迹对吗？

首钢的冰场，更衣室的衣柜，哈尔滨的大雪，首尔的水族馆，米兰......这些记忆都不是假的对吗？

而Lin到底是怎么做到雁过无痕的，他怎么忍心，他不是说他最爱Ren吗？

梦，还是应验了。他的能力从没消失，反而比以前更准了，Ren记起了以前所有相关的梦，把它们连在一切，巨大的苦痛宛若一根粗壮的绳子捆住了他的心脏，紧紧的，让他几近无法呼吸，最后口腔里一阵铁锈味，鲜blood顺着嘴角落下，砸在落了雪的地面上，斑斓刺眼，而Ren倒在了着一簇簇的blood花里，满脸的泪水，不愿醒来。

是他自己的梦，也是Lin的，而如今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