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Chapter 6

法院门口挤满了人，有绞尽脑汁想要混进法庭的记者，有来看热闹的观众，也有Lin曾经的队友，如今的敌人——黄大宪。他穿得极为休闲，眼神和嘴角都带着得意的笑意，好像早就知道这场庭审的结果，信心满满。当他和Lin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声轻蔑地笑差点儿让Ren暴走。因为Ren也算是短道速滑界知名选手了，所以Lin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给他戴了口罩和帽子，外人几乎看不清Ren的脸，可Lin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Ren情绪的波动，他按下Ren准备挥出去的拳头，冲他摇了摇头。Ren意识到不能给Lin惹任何的麻烦，他来这里不是添乱的，是给Lin力量的，迅速地冷静下来，只是冷眼瞪了黄大宪一眼，便暗暗地牵着Lin的手走开了。

庭审格外的漫长，审判长、检察官、律师、Lin、黄大宪的声音在Ren的耳边此起彼伏，可都是韩语，他听不懂，带在身边的翻译器也不给力，时常会不跟上他们的速度，Ren坐在法庭的角落，眼睛里只有Lin，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眼，他能读懂Lin的情绪，庆幸的是Lin全程都非常冷静，平和，现场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的态度，但Ren知道Lin现在已经不再纠结了，他已经做好了和自己回Z国的准备，在Z国试训的时候他就和自己谈过，那个时候Lin的神情特别的忧伤，在阳光下他的身体满是裂痕，他笑着问Ren为什么他的国家放弃了他，为了训练，即使练的满身的伤他也熬过来了，如今他的国家却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的梦想扼杀，把他捏碎，为什么，为什么，一遍遍问着，眼神里的决绝让人看了心颤。而Ren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能抱着Lin一遍遍对他说“不要放弃”。他从一开始了解Lin的事儿时就想让Lin入籍Z国，可他说不出口，因为作为一个运动员，代表自己的国家登上领奖台，听国歌看国旗升起这是无上的光荣，甚至是一个运动员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告诉Lin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支持他，无论今后在赛场是队友还是对手，在场下他们都会是最亲密的人。其实在被推下楼的那个瞬间Lin就知道了归化是他唯一的路，只是那时候他不敢接受归化的邀请，只答应了试训。但在Z国和Ren一起滑冰的那三个月让他逐渐接受了这个选择，他必须继续滑下去，必须和Ren一起滑下去，这是当初两个人的承诺，也是他们两个人的梦想，他这一生无论是在认识Ren之前还是认识Ren之后，唯有滑冰这件事他坚持下来了，因为热爱，他不知道有一天他不滑冰了，他会做些什么，他别无选择。

庭审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所有参与者都看得出很疲惫，判决将在下午公开。Ren知道Lin出法庭后肯定会被记者围追堵截，Lin也告诉他决定在镜头前把一些东西讲清楚，所以他在庭审快结束前出去了，站在Lin出门一定会看到他的一棵树下等他。Lin轻声细语地站在记者面前慢慢地讲了很多这一路来他所做的努力，他所经历的事情。他的眼眶是红的，他至今其实都不明白十年的室友队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赶尽杀绝的决定，他和他的父母也真心诚意地去他的家给他道歉，可他却选择报警把自己赶走，不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虽然眼眶是红的，但Lin至始至终都没有哭，很多时候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镜头，而是选择了望向前方，因为前方有他的未来，有他的Ren。Ren就那样站在那里，微笑着对他点头，周围的熙熙攘攘、嘈嘈杂杂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要望向彼此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Lin不必再害怕了，他有了归途，有了一个全新的温暖的家，没什么可怕的了。

结束采访后，Lin让随行的律师，工作人员都不要跟着，几乎是小跑着来到Ren的身边：“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去吃什么？”

“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排骨汤店。”

“那就去吃吧。”

由于法庭门口人多眼杂，他们并没有牵手，但是你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两个人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庭审而被影响。那天的天气那么好，去排骨汤店的那条路上开满了樱花，Lin和Ren说不能辜负这样的好天气：“子微，你说我们俩这么走着，像不像在拍电视剧？”

“那谁是男主角，谁是女主角呢？”

“不能有两个男主角吗？”Lin踮着脚，倒退着走着，看着Ren歪了歪脑袋，嘴巴虽然被口罩遮住了，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Ren的答案。

“可以！当然可以！”见离法院已经很远了，后面也没有人跟着，Ren一把抱住Lin把他的双脚带离了地面，抱着他转起了圈圈。Lin笑着搂着Ren的脖子一声声地尖叫着。那天的排骨汤似乎都变甜了。

2020年5月7日下午14点半，一审判决结果出来了。Lin被判300万韩元的罚款，400小时性暴力治疗。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个瞬间，Lin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转身离去，这一次的结果让他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和犹疑。他甚至想要立刻抱住Ren，吻住他。他失败了，可他却彻彻底底地释然了，他会选择继续上诉，不再是为了留在这里，而是为了干干净净地去他的身边。

Lin不伤心，Ren就不伤心，他只是为Lin觉得不值得。他用最轻蔑的眼神看向这个法庭，用最温暖的掌心迎接Lin。

他们打算安安静静地离开，可偏偏有人不想如他们所愿，在地下停车场堵住了他们：“小埈前辈，你好厉害啊，这是你的新男友吗？”黄大宪转过头向着Ren：“你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啊，可浪荡了，男友换了一波又一波，前两年总有人找他。他还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男生的裤子。”

“黄大宪，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Ren要不是Lin拦着，一拳头早就呼上去了。

“不得不说，小埈前辈的手段的确了得！”黄大宪阴阳怪气地鼓掌。

“大宪，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拉你的裤子，别的队员因为怕你，所以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任你欺负，这反而让你变本加厉，这些事情就算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Lin面无表情地说完，拉着Ren就要走。

“别着急走啊，至少让我看看你新男友的样子啊！应该让他看看你当初去我家跪着求我的样子。对了，你还差点儿就没命了，这脸整得很不错啊，我记得当时你的脸都摔烂了。”黄大宪的嘴脸让Ren恶心，但他的话就像一把把利剑狠狠地插向Ren的心脏。当初其实刚见到Lin，听到他说自己被赶出来以后，Ren就去查了新闻，那时还不爱Lin的Ren都被那一则则新闻气到手抖。尤其是他看到Lin坠楼的新闻时，手里的茶杯瞬间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看着那一条条被翻译过来的新闻标题他哭了。当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只知道自己很痛苦，心疼得晚上甚至睡不着觉。第二天看到Lin的时候，他觉得很后怕，也很庆幸，还好Lin没事，还好现在的Lin很健康。而如今黄大宪居然把这件事当玩笑在嘲讽Lin，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坏人，可是没想到会有人坏得这么彻底，这么愚蠢。Ren按按了Lin的手心，告诉他放心，靠近黄大宪。强大的气场逼得黄大宪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其实黄大宪今天这般嘴贱不过也是心虚，Lin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自己恢复得那么快：“你想做什么？还嫌被罚得不够吗？”

“黄大宪，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坏，还有，你的挑衅在我看来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的闹剧，别再来丢人现眼了。还有不要再让我知道你骚扰他，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Ren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凶起来的时候很吓人，那股子的威慑力压得黄大宪根本就没有一点反抗回嘴的余地。

Ren把黄大宪逼到墙角，用身体挡住了唯一一个摄像头，一个拳头狠狠地打在黄大宪的小腹，让他瞬间疼得摔在了地上。那双眼睛格外凌厉，好像真的是一把刀，让黄大宪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自己那丑陋的嘴脸。

“小埈，我们走吧！”上一秒，Ren的眼神还能杀人，下一秒他就回过头极尽温柔地看着Lin了。他叫了他“小埈”，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万事别怕，有他在。

Lin冲Ren笑了笑，走上前，握住了Ren的手，对着黄大宪说：“那晚我是怎么掉下去的，你我心知肚明，你现在应该庆幸我没事，否则警察的搜查工作应该不会那么快停止。别再做这种又蠢又坏的反派了。说实话，你不适合，也没这个能耐，还有让你准备好的记者最好不要乱拍照，乱说话，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别逼我全部给你抖落出来，你最好相信我手里该有的证据都有。以后在赛场，你放心，我会堂堂正正打败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至于和你私下的这些个烂事儿，我没有时间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你少来惹我。”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和Ren离开了，徒留黄大宪一个人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鬼吼鬼叫。

两个人是牵着手到家的。Lin打开门还不忘回头问Ren自己刚刚是不是很帅，毕竟这样盛气凌人的Lin很少见。可房门刚打开，两个人刚踏进去，Lin的唇就被Ren掠夺了，这次Ren的动作有些粗鲁，有些着急，因为太猛烈，好几次两个人的牙都磕在了一起，可是Ren仍然不愿意放手，他开始脱Lin的衣服，几乎完全就是用扯的，Lin价值不菲的西装衬衫像一团碍事的棉团被随意地扔在地上，Lin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能尽可能地去配合Ren的动作。直到进入了Lin的身体里，听到Lin的惊呼，Ren才完全清醒过来，他背搂着Lin把他箍得格外紧，好几次Lin差点儿喘不过气。Ren咬着Lin的耳朵，这才开始回答Lin刚刚在门口的问题：“很帅，但下次别再见他了，我害怕。”Ren的声音有些抖。Lin突然可以感受到肩头一湿，是Ren的泪吗？他扭过头想去确认，Ren却不让：“现在别看我，好丑。”

“子微是这个世界最帅的人，怎么都不会丑的。”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为什么总能那么直接，毫无修饰地表达你的情感。”

“有的话如果想说就一定要说，否则会来不及，会后悔。”Lin那段时间躺在病床上想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以前和Ren在一起时，他总是羞于开口告白，他想把这个世界最美好的词汇都给Ren，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说。所以这一次他决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一定要告诉Ren他是这个世界对Lin来说最重要最好的人。

“我好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或许我可以保护你不去遇到那些事，至少我可以陪着你，不至于让你那么孤独，那么无助。”Ren把Lin抱得越来越紧，好像只有这样他才确认Lin一切平安，一切安好。

“是子微救了我，所以不要后悔，不要自责好吗？”Lin怎么舍得让Ren说出这样的话呢？如果不是他的祈求，他的跪拜，他的交换，自己是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和他相拥在一起的。只有Lin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这条命是Ren换回来的，Ren还要做什么呢？他总是很傻很傻，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无论是训练，还是爱他，明明都是做的最多的那个人，却总是否定自己，怀疑自己，责怪自己，这样的Ren让Lin很心疼，让他不得不选择呆在他身边，以便可以提醒他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做得足够好了。Lin突然有些害怕，如果以后自己离开了他，他又要如何活下去，他会不会颓废下去，会不会每天都伤心，每天都流泪。想到这里，Lin往Ren的怀里又靠了靠，那就在自己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努力爱他吧，给他很多很多爱和勇气吧，多到足以支撑他走完那段痛苦的时光，哪怕有一天Ren再一次忘记Lin也没关系。

“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Ren抚摸着Lin的皮肤，上面依旧可以看到很多疤痕，但是大部分都是小时候受伤留下的，坠楼的伤疤却已经淡得看不太清了，但是它们仍然真真实实地存在着，不断提醒Ren别太轻易原谅自己。Ren根本不敢去想象那一天，Lin坠落下去无助绝望的表情。

“很害怕，很害怕。”Lin没有否认，被推下楼的那个瞬间，他的瞳孔瞬间缩小了，眼睛里的惊恐与恐惧显露无疑，耳边的风凛冽、呼啸，夜无尽的黑，像是要把他撕裂了，他伸手想去抓那只把他推下去的手，即使那是他最讨厌的人的手。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承诺还没有兑现，他还没和那个人一起在北京的冰上滑过，他不能死。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想嘶吼，想叫“救命”，可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感受自己的身体飞速地下坠，下坠，下坠，离死亡越来越近，“可是过去了，现在我不好好地在你的怀里。”

Ren轻轻地把Lin转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Lin，用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巴、脖子、胸口，握住他的腰，摩挲他手臂的青筋，想透过肌肤接触到他的血液，然后把自己融进去，这样以后Lin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自己都可以为他有所准备，可以为他抵挡住一些风雪，他的愿望这样卑微，却也这样难以实现。

最后两个赤裸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没有一点空隙。

Ren说：“以后我都陪着你，我答应你。”

Lin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答应你。”

那一晚，Ren又做梦了，梦中林孝俊的脸异常清晰，所以他眼睛里的悲伤Ren一览无余，他站在一个很高的天台边缘，张着双臂，摇摇欲坠，他说：“我爱你，Ren。”

Ren被吓醒了，眼角潮湿，一摸原来满脸都是泪，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低头看向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的Lin，长舒了一口气，想起了Lin在哈尔滨最后的那一晚，自己也是这样患得患失。他把Lin又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Lin似乎感受到了手臂主人的担忧与害怕，非常自觉地朝Ren想要的地方挪了挪。Ren看到这样的Lin，哑然失笑，原来真正没有安全感的其实是自己，他吻了吻Lin的额头：“我也爱你，Lin。”

两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Lin和Ren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他们去南山看了日出；去梨泰院逛了家具店，给Ren买了专属的餐具茶杯；去了林荫路上Lin最喜欢的咖啡店喝了好喝的拿铁；去弘大街头看了学生的表演；Lin还硬拉着Ren去逛了商场，给他买了一堆衣服；吃了很多好吃的店，散了很多次的步，一起起床，一起刷牙，一起去汉江边晨练，做了很多今后他们会做无数次，但永远不会腻的事情。每做一件就拍无数张照片，照片里两个人都笑得特别灿烂，特别幸福。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时间也变短了，以至于在仁川机场Ren拖着行李箱要回中国的时候，他想把Lin也打包带走，而Lin也摇着他的手臂不愿意松。

“我会想你的。”

Ren用了“会”这个字，学习过中文的Lin知道这个字，不同于“能”，“想要”这些不确定的能愿词，它固执，它任性，完全来源于Ren强烈的个人意志，不需要Lin的同意，他说了他会想，他就一定会想。在Lin看来，这比任何话都更具魔力。

“我很快就去你身边。相信我。”Lin还要留在H国准备第二次庭审，还要去服兵役，他和Ren说过他会毫不亏欠地离开。Ren懂他，他就是这样一个执拗决绝的孩子，所有的事情都要问心无愧，都要做到他力所能及的完美。

“不要一个人，注意安全！不许见那个人！在这里不要做温柔可爱的小林，要做盛气凌人的Lin。”Ren支持Lin所做的所有决定，但唯独就是放不下Lin这个人，害怕他再遭遇任何不好的事情。

“好，我一定把温柔可爱的小林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还给你！”Lin拉起了Ren的小拇指，和他拉钩，想要让他放心。

那天，Lin在机场的出口呆了很久，望了一架又一架飞机在空中滑行的弧线，总有一架是有Ren的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我也会想你的，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