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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重逢比预想得来得快一些。

2021年5月，甚至还没等到初夏，Lin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北京，因为他答应过Ren的，要和他一起听最后审判的结果，他不能食言，所以请假回了北京。他也没有告诉Ren，想给他一个惊喜，可Ren却早早在首钢训练园的门口等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惊喜落空，Lin明显有些失落。

“我的手机提醒我今天是你最后庭审出结果的日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Ren捧起Lin的脸，揉了揉，笑着看着他，“害怕吗？”

“不怕了。”Lin摇摇头，当然不用再害怕了，现在他有了新家，新的家人朋友，还有Ren，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的小林同学最勇敢了！”Ren轻轻地把Lin拢进怀里，其实他还是可以感受到Lin有些微微地颤抖，但是不要紧，哪怕是不好的结果，他也一定会陪在Lin的身边。

Ren把掌心摊开，等着Lin把手放进去，这个动作他好像做了无数次，但怎么都不会腻，他觉得这样不仅可以给Lin带去安全感，也能给自己带去安全感。彼此的默契是不用说话的，几乎没有需要Ren等待，Lin就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于他而言，那只手无疑可以给他无穷的力量。

“走吧！”

“嗯！”

但是陪伴Lin等待结果的不只是Ren，武大，许子，天宇他们都来了，大家都想陪他们最喜欢的小林等来他真正的天亮。视频里叽里呱啦说着众人根本听不懂的韩语，让大家着急不已，纷纷问Lin说了什么，结果就是让Lin完全没了庭审那种严肃紧张窒息的感觉，就像在看一档热闹的综艺节目，被大家围在中间，踏实又安心。

“本法庭宣布Lin无罪！”H国最高法院驳回上诉，Lin被判无罪。当他转头将这个结果告诉大家时，空气时间停滞了2秒钟，随后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武大，许子，天宇他们高兴得抱在一起转起了圈圈，还有小队员绕着冰场跑了起来。大家比Lin本人还要开心。

“今天是好日子，不许哭！”Ren望着眼眶逐渐红起来的Lin，蹲在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

“嗯。”Lin点了点头。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他更幸运的人了。他的勇气，他的梦想，他的过往曾经像一块玻璃一样掉在了地上，碎得满地都是。他是真的想过死，那段时间他真的想过。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不滑冰了Lin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整整两个月他没有出过门，几乎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就把自己关在被窗帘缝合起来的黑暗的房间里，哭泣，自责，一无是处。现在再去回想，Ren当时该有多害怕啊，他给自己发了无数条信息，自己却一条都没有回过，独自沉溺在无望悲伤的世界里，把他给忘了。直到Lin掉下楼，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个时候的Ren有多可怜，有多无助，有多绝望，而他自己才真正地想要活下去。他还记得自己那段时间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模样，想要说话了，想要知道Ren的近况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有一双眼睛不停地流泪，妈妈怎么替自己擦都擦不干。

见🍎

所以Lin那段时间每一晚都在梦里祈祷，祈求他的神可以通过梦让他知道Ren的状况。而他的神终归是仁慈的，但或许也是残忍的。他看见了，看见Ren得知那些消息后魂不守舍的样子，滑冰时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他也会突然把自己甩出去，狠狠地撞在防护垫上，疼得站不起来，隔着护目镜Lin都知道他在哭，无可奈何地哭，无能为力地哭，直至被教练呵斥着赶下场，他就去操场跑步，中午的太阳格外的毒辣，可他好像不知道热也不知道累，就是不停地不停地跑着，跑到全身被汗浸湿，嘴唇发白，晕倒在操场，被抬到医护室。Lin那段时间不肯吃饭，Ren也跟着不肯吃饭，人肉眼看着变得消瘦，变得糟糕，武大他们担心得直转，可Ren的眼睛里除了焦虑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光芒了。Lin在梦中拼命地呼喊，喊破了嗓子，Ren也听不见。Ren知道他坠楼时的那个表情真的把他吓坏了，那个瞬间Ren甚至不会呼吸了，他抓着自己的胸口张大嘴巴努力地想要把氧气灌进自己的肺里，可是吸不进去也吐不出来，他就这样半跪在地上狰狞着，他用拳头狠狠砸向地砖，砸到自己手里出了血也不在意，一声声的怒吼，却没有眼泪，他原来已经疼到哭不出来了吗？那个时候Lin眼睛里的Ren那么脆弱，好像轻轻一碰他就会倒下，就是这样的时候，他仍恪守着彼此的诺言，无人知晓他崩溃的理由，他的身边甚至没有一个人陪他度过这至暗的时刻，他像是独自被关在了黑屋子里，看不见一点点阳光，也没有人可以向他伸以援手。Lin跪在他的神脚边祈求神去救救他，直到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原来什么都比不过Ren的平安健康，他什么都不求了，他只希望他们两个人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在彼此身边就足够了。可是他的神告诉他这也是奢望了。

“所以我要死了，对吗？”Lin的问句听起来是那么没有底气。

“你不会死。”神浑厚空旷的声音撞击着他的心脏。

“我不会死了吗？”声音颤抖着。不敢置信。

“是，因为有人和我做了交换。用自己最爱的东西做了交换。我很喜欢他，所以我答应了。”神的面貌Lin根本看不清，但仅仅只是一个影子都会让他害怕，让他不敢抗拒。

“神啊，您让我爱他，所以我必须爱他，我一定爱他，我那么听话，能不能就这一次，求您救救他。”

“那你的命就不要了吗？”

Lin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摇了摇头。他不值得Ren这么做。

“我答应他了，我就不能反悔。他交出了他滑冰的身体和爱你的记忆，他会活下来的，而你也会活下来。”

原来是这样，Ren选择把Lin如今的痛苦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甚至一觉醒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滑冰了。他6岁就开始滑冰了，比自己还早一年，为了滑冰每天凌晨天不亮就去冰场，风雨无阻，哈尔滨冬天的早晨啊，真的能把人冻住，可他呢，脸上的笑比谁都灿烂，即使发烧了感冒了还要去滑冰，谁都劝不住，拼命学习拿好成绩就是为了向父母证明他可以把滑冰和学习兼顾，膝盖受了两次特别重的伤，重到他差点儿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他都不肯放弃，如今在他的上升期，在他一点点出成绩的时候，不让他滑了吗？甚至不让他知道他为什么不能滑了吗？差点儿失去自己的Ren已经让Lin心痛不已了，如今要Ren同时失去滑冰和自己，他真的不知道Ren能不能撑下去。所有人都认为Ren是男子汉，是勇敢的，是无畏的，但Lin知道Ren比任何人都敏感，都容易陷入自我的怀疑，自我的封闭，他很脆弱的，他真的会撑不下去的。

“他不能不滑冰，他不能不滑冰。对不起，对不起，求求您！求求您！”Lin的声音已经碎得快拼不成完整的句子了。嘴里就不停地说着，说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他的头，那个声音突然离得近了，变得温和了：“他许了愿望，你也许一个吧，孩子，但是他的愿望已下，如果你把它们全部返还回去，就真的枉费那个孩子的一片真心了。”

“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我只想他平安无事，快乐地滑冰，我只想陪着他，可是您说这是奢望了。”

“那就拿走他爱你的记忆吧，那个孩子会彻彻底底地忘记有关爱你的一切。”

“那我还能去找他吗？我还能见他吗？”Lin心头的希望又被重新点燃。

“那就是你的决定了。神不会阻碍任何相爱之人的脚步。但他的愿望如今折了一半，自然无法发挥他原先该起的力量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谢谢您！谢谢您！”Lin不能再贪心了，已经很好了，他的神已经对他很好了。他和Ren已经足够幸运了，拥有了这项特殊的能力，神愿意给他们指示，愿意引领着他们前进。这是他第二次庆幸自己拥有这项能力，第一次自然就是他梦见Ren的那次。至于未来，总会比现在好的。

当时的Lin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而如今，看到Ren就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安慰自己，对着自己笑，一切都值得了。Lin露出他最好看的笑容，一个猛扑，环住Ren的脖子，把自己紧紧地丢进了他的怀抱里。一遍又一遍地在Ren的耳边小声地说：“我爱你，Ren！我最最爱你！”对于未来的恐慌，就留给未来吧，至少现在，他和Ren都必须抓紧时间幸福。因为神说了，他不会阻碍任何相爱之人的脚步，所以尽情相爱吧，尽情拥抱吧，尽情开心吧。

Lin难得的主动让Ren原本还在担心的心完全舒展开了，他回应着紧紧抱住Lin，完全无视在场10多个盯着他俩的人。在Ren决定爱Lin的时候他就知道哪怕全世界都来反对，他也不会退缩。

“这两个人也太腻歪了吧！象，注意一下，这是公众场合！”许子算是看不下去了，自从Ren告诉他们自己同Lin在一起了之后，这秀恩爱就没有下线了，每天盯着手机屏幕上Lin的照片傻笑还不够，还要拉着他们一起看，然后再和他们强调自家宝贝有多可爱，多漂亮。Lin送的礼物不在他们面前摆上个三天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前一段时间看他意志消沉他们还担心了好一会儿，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你也可以去抱你媳妇儿！”Ren斜眼瞪了许子一眼，眼睛里都是骄傲，抱着Lin不撒手，气得许子冲上来想抡他。

“子微，你把我放下来吧！”听到许子的话，Lin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又红了，一边拍着Ren的肩，一边想从他的大腿上下来。

“我不放，就让他们看，让他们羡慕！”Ren看到脸红到快滴血的Lin觉得更有趣了，便耍起了小孩子脾气。Ren那时心里突然涌起来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件事他以前，应该说是很久以前他就想做了，把Lin带到自己的朋友面前炫耀，抱着他在人多的地方转圈，把他举高高，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才做了，他觉得有些迟，觉得有些对不起Lin，所以他不想放手，怕Lin挣脱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最后还是金教练来结束了这一场幼稚的吵嘴，不过教练也不是来泼冷水的，相反的他带来了更好的消息。国家队决定去新疆进行集训，Lin作为主力自然是要随队前往的，所以他便不用再回省队，只需回去交接一下教练组的工作就可以了。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不是Lin，是Ren，他终于可以和Lin一直呆在一起了，这一次真的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训练，一起奋斗，那些枯燥痛苦的恢复训练他可以陪伴，两个人一起克服，激动得他冲到金教练面前狠狠亲了金教练两口，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笑了，金教练一把把Ren推老远，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怒吼着罚Ren去滑圈。

“好嘞！”Ren正愁这满心的欣喜无处释放，一蹦一跳地便去了，留下众人无奈地摇头。天宇拍着Lin的背对他说：“林，可真苦了你了，疯象疯起来难为你招架了。”Lin笑着望向Ren的方向摇摇头，这样直接喜形于色的Ren太真实了，以前他很少能看到，所以他觉得很可爱：“子微很可爱！”天宇听到这句话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错愕的眼神在Lin和Ren之间摇摆，好像终于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能走到一块儿了：“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说什么，天宇？”Lin转过头看向天宇，一脸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天宇连忙摆手。

“那我去陪子微滑圈了。”

“嗯嗯，你去吧！”就是两个恋爱傻子，天宇觉得自己的担心全是白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