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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而战:一种简单粗暴的创作方法
木辛 2022-12-30

商业性小说(而非文学性小说)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为何而战”。

主角动机、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结构、主题......几乎都与此有关。

大部分的剧本和小说故事都可以概括为:“一个人,想做一件事,在克服阻碍/被困难击败后,做成了/没做成。”主角的行动目的,即“为何而战”。

读者为何对主角有代入感?为何喜欢主角?为何想跟着主角的脚步走下去?

劳勃·勒伯伦说:“畅销小说大都出自于愤怒之手。”对作家而言,愤怒是很好利用的情绪(当然,琼瑶剧、韩剧、战狼、还有前几年的雨果奖似乎对这种情绪利用过了头,畅销有余,深度不足)。找到一个合适的愤怒点,让读者一起愤怒,让主角也因这种愤怒而战,最后获得胜利,这是让读者代入主角、手不释卷的一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然,这也是“爽文”的阅读快感来源——帮读者释放掉了生活中无处发泄的愤怒。

但近年来,这种“爽文”已经渐渐不再能满足读者的期待。作者在进化,读者在成长,社会也在变迁。当年曾经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少年,此时可能已经走入职场,见识到人性与世界的复杂。这就需要一种高级的“爽”点。近年来《诡秘之主》等作品的崛起正是这种趋势的体现。

为了避免“愤怒”落入爽文的窠臼,私以为有两种办法:

一,要让这种愤怒具有一定高度,有普世意义。一个警察误杀了行人,只是偶然事件;但一个白人警察误杀了路过的黑人,就成了能让全美国沸腾的大愤怒。作者要成为一个“透镜”,让整个世界的光都透过身体,投射聚焦在稿纸上。一个作者想写出大作,要有承受住这灼热光芒的觉悟。

二,要让这种愤怒更富有层次。单纯的愤怒就如漫威里的美国队长暴揍红骷髅,又如最近的黑人之死,BLACK LIFE MATTERS,我站在正义高地,敌人十恶不赦,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愤怒地向敌人“哦啦哦啦”地挥拳就完了。但若有人细想一下种族主义与阶级矛盾的根源,就会发现这种愤怒的挥拳其实无济于事。最近有个很火的视频(#黑人大哥哽咽劝16岁少年#),极其鲜明地展现了这种愤怒的不同层次。因此,要让挥拳的主角陷入善恶观意义上的两难处境,而不是站在绝对正义的高地;反派也不能单纯的坏,要使其行为有合理性,。

对于第二点,有人举DC《小丑》的例子。小丑是最有魅力的反派角色之一,他之所以成为哥谭市的犯罪大师,本质上是现代文明生存意义的迷惘、社会的荒谬,以及人性普遍的恶。人们可以愤怒于小丑的罪行,但这些普遍的问题确实(在内心深处)勾起了每个人的共鸣。因此,小丑有了层次,有了魅力。

 对于有魅力的反派,我最喜欢的例子是《来自深渊》里的黎明卿。这个人物干出了一堆丧心病狂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人体实验、精神控制、把女儿做成弹药包等,把读者虐得死去活来。但他做出这些事情的深层动机,居然和主角团是一致的——探索深渊,探索未知(这与读者们的阅读动机也是一致的)。他的行为是有逻辑的,合理的,公平的(做起人体实验对自己也毫不留情)。若要追究其罪恶,最终将不可避免地与故事发生的极端环境“深渊”相联系。因此在深渊迷中,有一部分人极其讨厌黎明卿,但也有一部分人极其喜欢他。

能让所有人都“愤怒”、且具有普世意义的议题其实很有限:

  • 社会的不公(贫富差距、阶级矛盾、种族问题、付出不得回报...);

  • 命运的无常(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 人性的缺憾(冷酷、残忍、欺骗、贪婪、自私、傲慢、偏见、好心办坏事、个体与集体的矛盾...);

  • 人类的渺小(人生苦短、宇宙的浩瀚、自然规律的无情...)

诸如《来自深渊》《来自新世界》《1984》《V字仇杀队》《魔法少女小圆》《FATE ZERO》《三体》《平凡的世界》;还有金庸的大部分作品,这些兼具畅销性与思想性的作品,都有一个(或几个)具象、鲜明又富有层次的反派,都找到了值得“为之而战”的议题。

至此,我忽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大刘作品中只有《三体》大火,成了现象级畅销书,而其他作品却没怎么被带动销量;想象力和写作水平不在《三体》之下的《球状闪电》更是只在科幻圈里有名。想了想,大刘的长篇作品中只有《三体》有一个明确的战斗对象,即三体人。而其他长篇如《球状闪电》、《超新星纪元》、《魔鬼积木》等都没有特别明确的、具象的、势均力敌的反派出现,普适议题并不是特别鲜明。 这种现象,不知是不是因为普通读者更喜欢看鲜明的正邪对抗、左右对波?

总之,一个值得“为之而战”的议题是小说总体设计要考虑的关键因素。而主角是怎样的人、反派是怎样的人、怎样战斗、怎样迎来结局,相比之下就是些细节问题了。 

以下摘自《大师写作课:这样写出好故事》第一册

最后恰个饭:笔者的新作《苍穹之子》正在连载中,欢迎大家关注。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干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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