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忠生活在美国西北角,太平洋边的华盛顿州。他跟老婆、四岁的女儿,住在西雅图市区东面,四十五分钟车程的山上。志忠每天七点开车去华盛顿湖旁边,Kirkland的公司上班。三点下班后,到南面Bellevue的日托所接女儿。老婆九点出门,把女儿送到日托所,然后去西雅图市区里,与朋友合开的中餐馆。先查看前一天的账目,再去选购食材,一直到四点下班。
到了周末,一家三口总要找时间,或是爬山,或是去河里漂流、钓鱼,有时也去附近农场里采蓝莓。
五六月间,志忠带了老婆和女儿去山里徒步。阳光穿透大叶枫树和弗里氏杨树密布的森林,照在了树林底部的美洲大树莓、雪莓和榛子上。女儿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志忠和老婆在后面慢慢悠悠。道旁倒下的大腿那么粗的木头上,爬满了绿色的青苔。女儿突然蹲下,指着一段木头下面,欢快地大喊:Daddy, mushroom!志忠跑过去一看,青苔中间长了野生鸡菇。志忠跟女儿讲,这是 chicken mushroom,常长在枯木上,能吃的。炒了五花猪肉,或者跟洋葱一起刷了黄油放烤箱里烤,都是很好吃的。旁边的老婆笑他,没想到比她这个开餐馆的还懂得多。志忠笑笑,别的比不上你这个专家,蘑菇跟我是很熟的,打小就认识。
刷金寺
从成都往西北,沿着岷江往上大概100公里,过映秀湾,再往北走60公里山路,就是汶川县城。汶川县城往西,海拔越来越高,沿着杂谷脑河走160公里山路,过桃坪羌寨,到理县。
理县转个弯接着往西北,到了米亚罗后,翻过海拔四千米的鹧鸪山,有一个小镇。那里就是志忠的家乡 - 刷金寺。刷金寺只有一条大概700米长的街道,夹在雪山和森林中间,沿着雪山融水不断的梭磨河谷地铺开。再往西,雪山和森林慢慢退开,就进入了开阔的红原若尔盖大草原。
传说这里的藏人,是一千多年前强盛的吐蕃松赞干布时代,阿里壤口围派来的驻军后代。后来有一位吐蕃贵族后裔,从拉萨迎来,做这里的王。草原住惯了的王,不愿意翻越鹧鸪山去后面农区,就在半农半牧的刷金寺扎了营。
川西刚从西康王刘文辉手上解放那会儿,刷金寺还短暂地做过一阵儿阿坝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旬,志忠的爷爷奶奶和几户人家,从川东迁到了这里。带了几把锄头弯刀,衣服夹兜里揣着蔬菜种子,在夏天翻过鹧鸪山,走到了这里。那时,阿坝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刚从刷金寺搬到东面70公里处的马尔康。刷金寺虽萧条,这里有蓝得透亮的天空,黛青的河流,高耸的雪山,漫山的松树林。松林下有不同颜色的杜鹃花,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草药和各种蘑菇。解放后,搬来这一带的汉人不少。汉人来到这里,开垦的地就算自己家的。在经过了一段与当地藏族人的流血冲突后,汉藏双方达成了协议。藏人不事农业生产,往雪山上的草甸子放牧。汉人会搞农业,就在梭磨河谷一带,开地种田。后来,鹧鸪山那边,梭磨河谷里的汉族村落慢慢多了起来。
志忠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村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