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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漠刀绝尘实在是个体贴的爱人，御不凡想。

就像此刻，漠刀绝尘会掏出预备的手绢仔细地替御不凡清理下体。看着红肿的下身，他陷入沉思，继而皱眉，于是擦拭的动作就又轻柔了几分。御不凡是知道漠刀绝尘性子中的柔和的，分隔多年，他仍然记得绝尘小时候吹竹笛的模样。

苍茫的大漠没有体谅。风刃会伤人，巨大的岩石被蚕食殆尽，最后被大风裹挟着前进。干燥的气候让这里的生物也显得怪异，植物放弃了天空，枝叶退化成针尖，甘心在地底下沉寂。这里是连砂砾都带着粗粝，让走在荒漠中的人感到不适。

很难想象顶着鸡窝头的绝尘会从胸口拿出两片不时宜的竹叶，悠悠吹奏出一曲不成调的曲子。那个时候御不凡还不知道“铁汉柔情”这四个字，只是觉得这个男孩真不一样。比如，大漠深处哪来的竹叶。漠刀绝尘后来说，是父王的部属从中原带回来的。

哭了很久的御不凡靠在漠刀绝尘肩膀上睡着，尽管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漠刀绝尘也很仗义地一动不动，虽然一直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让他真的很难受。很多年以后，漠刀绝尘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叫霜儿的小姑娘，他觉得她和御不凡很像，尤其是生病躺在床上哭喊着要人拉二胡的时候。

因为都很“无理”。漠刀壮士的脑子跟别人很不一样，他不会觉得霜儿的哭闹是因为长日来的跋涉以及亲人逝世，又正好罹患生理病痛而意识不清下的宣泄。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拎不清状况，给张地图就敢按着走，给袋包子就敢下嘴咬。这种对人没有来由的信任还真像御不凡，他坐在茅屋外的石头上，借着月光想，听着屋子里霜儿的呓语，下意识地掏出了两片竹叶。这个动作在孩童时期他做过很多次，御不凡有太多的情绪要发泄，没看到马戏团他会哭，吵不过秋风他会哭，打不过绝尘他还会哭。

月夜溶溶，还是那首不成调的曲子安慰了一个失意的人。

02

漠刀绝尘的动作很轻，一个用惯刀兵的人，居然也有这么轻柔的力度，让御不凡很惊讶。绢丝在御不凡的腿间游移，来回之间竟然有种鹅毛拂过肌肤的错觉，他微微颔首看到绝尘一脸严肃的样子，生理上觉得好痒，心理上觉得好玩。于是，他一边控制不住地扭动腰身，一边又掩面咯咯地笑。漠刀绝尘觉得御不凡的态度很不认真，他这样乱动万一又碰到伤口怎么办。

“别动”，漠刀绝尘出声警告，但是这种程度的警告在御不凡心里只觉得是爱侣间的一种调情，于是他笑得更欢，笑得面红耳赤，那颗泪痣也笑得更好看。漠刀绝尘看到了，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只是看到御不凡笑起来就什么气恼都烟消云散了。

像个恋爱脑。玉秋风曾经向君曼睩这么吐槽过。

是的，我们说漠刀壮士的脑子跟别人很不一样，但他关于“御不凡”的技能点发展的很全面。他以“御不凡”为出发点，辐射出了一大片关于“御不凡”的思维逻辑。

比如，他听到“天下封刀”会自觉想到“御不凡”。

比如，他听到“玉秋风”会替换成“御不凡的妹妹”。

再比如，当他看到“炎龙”，他的御不凡雷达就“哔哔哔”的作响，这是“御不凡的不可靠队友”，尽管他根本不了解炎龙。

可事实证明，炎龙真的很不靠谱。他跟着刀无极拦截罗睺，却看到炎龙独自狼狈地回来，就知道御不凡出事了。

御不凡不会笑了，嘴里传出来的全是痛苦的呻吟，眉头皱的比他还深。再一次他感到了手足无措，第一次是看到荒漠一族的覆灭，他暂时关闭了“御不凡雷达”，循着武者的本能处理了御不凡的伤口，最后又动用荒漠神链才救了回来。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漠刀绝尘拥着他，御不凡起伏的胸膛让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原本，生的力量已经随着荒漠的仇恨、族人的尸体，一齐被黄沙遮盖，而如今他的心脏又重新在御不凡的胸口跃动。他把脑袋枕在御不凡颈窝处，感受他最热烈的活力，那份连他一起的流动的血液和生命的激情。

御不凡戳了戳漠刀绝尘毛茸茸的头发，漠刀绝尘没有反应，御不凡又摸了摸他的耳垂，凉凉的。御不凡手中的热意传到了漠刀绝尘那里。

御不凡的体温似乎从来都很高，漠刀绝尘回想起小时候，御不凡体力很差，每每两人跑出去玩儿，都得漠刀绝尘背他回来。

御不凡的个头也小，明明两人同岁，漠刀绝尘就是比他高大一些。一开始他很不服气就找漠刀绝尘比武，打不过就哭，一哭漠刀绝尘就哄。御不凡很懂得审时度势，见到漠刀绝尘低头，他借坡下驴，顺便再提出一些“无礼”的请求，就比如“像我这么文弱的人，打了这么久自然是没力气了，绝尘你得背我回去”。漠刀绝尘觉得此话有理，御不凡小小个，细胳膊细腿，自然要多照顾他一些的。

御不凡计谋得逞，那个时候他没有随手拿折扇的习惯，只能堂而皇之的奸笑，而在漠刀绝尘眼里，他只觉得御不凡真好哄，背一下就开心了。所以，他心甘情愿地背着御不凡。

“绝尘你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小不凡窝在小绝尘背上。

“噢。”漠刀绝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能不应声，不然不凡又会生气。

走了一会儿，漠刀绝尘有些没气力，御不凡就往下掉。于是，御不凡就搂紧身下的人，两条胳膊环在漠刀绝尘胸前，脸贴着他的肩背，清脆的声音透过肩骨传到了漠刀绝尘耳中，“绝尘，你要抱紧点，不然我就摔下去了。像我这么脆弱的人可是很容易受伤的。”漠刀绝尘乖乖地收紧手臂，不凡说得对，他细皮嫩肉的很容易受伤，可不能让他受伤，不然他又要哭很久了。

确实很恋爱脑。君曼睩在听说了这些后附和道。

03

“你真的要走吗？”

“嗯。”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此去凶险。

御不凡撇撇嘴，没有再说。这段对话在这些天已经反复上演。御不凡想不明白，小时候那么听话的绝尘，长大后怎么这么犟。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困意上头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身边是爱人沉稳的呼吸声，漠刀绝尘身心舒畅，在梦中他和御不凡变成了两片竹叶，静静地躺在荒漠的某一处，没有炙热、没有风声。

没错，我们说漠刀壮士的脑子跟别人很不一样，他的感情似乎有点迟钝，譬如面对霜儿，譬如面对不凡的无礼请求，再譬如后来一次又一次找他帮忙打架。但这绝不意味着漠刀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沙漠的粗糙与干燥造就他像其他荒漠生物一样甚少思考除却生存之外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只在乎关于生命的最本质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一旦确证下来，就无须再证。比如，他爱御不凡这件事。

他很早就学会爱御不凡，他感知御不凡每一次的欢愉与悲戚，体会他的活力与热情。就像植物的根系本能地寻找水源一样，他靠近御不凡是自然的驱使，他从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体证到生命的意义，那种对家人无保留的关爱，对爱人无所求的付出，对信仰无条件的追随，有一种最原始的力量从御不凡身上流溢。与其说他学会爱御不凡，倒不如说御不凡教会他爱御不凡。

再后来，他背着御不凡走在回荒漠的路上，那一天群星在白天闪烁，太阳在黑夜升起，天空是血红色，一切都与常理相悖。他反常地说了许多话，御不凡则静静地听着，他的血液温热，却感觉不到御不凡的温度，从前御不凡会抱紧他，现在却垂下了手。

又过了很久，碧眼银戎问紫芒星痕，还记得以前苦境的事情吗？

紫芒星痕摇摇头。

那段时光太遥远，传递不了一份温热，传递不了一次心跳。他也很早就遗落了自己的心脏，在一片开满花的园圃里。

——那是不凡大哥最爱的花园。

——他一个人前往外地恐有危险，我要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