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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无论如何都喜欢·Will Always Like You

“嗯，我在听。”要的声音沉稳，令人心生信赖。

“我……”林奈说了一个字，咬住嘴唇，吐词困难，“……我…其实希望和你当面聊的……”

“呃哦、嗯……”要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数秒后，他说， “……但是我今晚可能不会回家了。”

“啊……这样啊。”林奈回应，听起来明显有些失落。

“抱歉……”要道歉的时候，声音尤其低沉，甚至是低落，“我……今天离开本市去落实一些新工作上的事情了，这几天可能都不会回来。”

“你要去别的城市工作吗？”林奈追问，甚至全忽略了对方提到无法见面的事。

“不是。我只是来这边见一见之前的人脉。”要即刻给出明确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啊。”林奈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明年八月底，她大概率也要离开这个国家回海外读大学了。

她一时陷入思绪，话便没再说下去。

见林奈有一段时间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要决定主动开口问：“有什么在困扰着你吗？”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但是又不像雅臣那样是绝对的柔和，也许是因为嗓音低的缘故，电话那头的他给人成熟而沉稳的安全感，“没关系的，可以和我说。”

这次，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脸，林奈更是能清晰地听到他语气里细微的变化和音质的起伏：

There’s something……mesmerizing about this man’s voice.（此君的声音，有某种魔力。）

 

“这样说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一直憋着的话，应该会让你很难受吧，毕竟你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类型。”说到这儿，要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一丝笑意，像是想到了林奈的各种搞笑、手足无措的日常。不过很快他就收住了肆意流淌的感情，补充道，“我、没有逼着你说什么意思，如果你觉得等我回来……”

 

「あなたのことが、気にしてる！」（我、很在意你！）

 

林奈坚定的声音透过手机信号清晰传到百公里外的男人耳中，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既然开了口，林奈也没理由停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昴桑向我表白了。但是，我并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我并不是不喜欢昴桑，相反，我一直觉得他很可爱、很真诚。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总是在注视着你。

“无论是你在做电脑专业相关的事情的时候，还是冷静沉着地解决温泉县事件的时候，亦或是你一直以来展现出来的心思细腻和观察敏锐，我都看在眼里。

“也许，是从那天你晚归，看到睡着的我，给我盖上毯子又顺手修改了我的代码开始，我就对你刮目相看了。我从未见过，有人能轻易地将繁杂的程序写得如此漂亮流畅。

“我一直没有机会，不，没有勇气去告诉你我的这些心中所想。

“你，似乎一直是有点飘忽的存在，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即便如此，每当家里有人需要你时，你总会及时出现，化解危机，解决难题。

“我……

“昴桑……

“他是那么得好又温柔的一个人……”

“可我总是忍不住在脑海里把你和他做比较。可我总是忍不住将你和他比较。当他找我的时候，我会想到你；而当我贪恋你的温柔时，又因想到和昴桑的约定而感到深深的负罪感。

「こんなことをしてしまうなんて、私最低だ……やっぱり私はクズなんだ……」（会这样做的我，真是糟糕透了……我果然是渣子……）

林奈的声音开始哽咽，呼吸颤抖，眼眶泛红：“私は……（我……）”

 

「林奈、よく聞いて。君はクズなんかじゃない。」（林奈，听好了：你不是渣子。）

要的声音沉稳有力，透着坚定不容置疑的魄力和确信。

「これは俺のせいだ。」（这是我的错。）

 

「そんな……」（怎么会……）林奈不解地喃喃道。

 

“我其实一直知道昴酱喜欢你。”要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几分凝重，“我也知道你对他有好感。而且我知道你对我……总之，是我的逃避才让你需要独自面对这一切远超出你预期的复杂情况。我不应该，把所有压力都扔在你身上，我作为一个成年人，这其实真的太不应该了。

“直到你主动给我发消息，在电话里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回避对你，还有昴酱造成了多大的困扰。”要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你很勇敢，也很赤诚。

“你从未逃避面对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坦然承认自己的情感，还是审慎地做出选择。因为换谁都不愿意清醒地正视自己同时对两个人产生感情的事情，但是你非常理性直接地审视并看到了自己的内心，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听了对方的话，林奈不可为不吃惊。她知道要聪明，擅长洞察人心，但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完整地把一切都看透，同时又如此有力迅速地承认和坦白自己的责任，尽管其实在她看来，他并没有必然的“义务”去帮她处理这团感情上的乱麻。

林奈不知道怎么说，此刻内心无数情感掀起巨浪，翻涌奔腾，最终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默默的：“要哥……”

对面似乎也被这一声轻唤感染到，数秒内，没有任何话传过来。

“老实说，我真的震惊到了。”沉默良久后，林奈才开口。她看着面前空空的电影幕布，眼神有些呆，脱口而出一句：

「あなた、すごいね。」（你、斯国一呐。）

 

“扑哧——”一阵笑传来，要一个没忍住突然喷了出来，刚才认真严肃且情感浓烈丰富的一幕瞬间荡然无存，俨然变成了搞笑剧集，“喂、你、哈哈，你啊……哈哈哈哈。”要本想说点什么，但是无奈被林奈逗得不行，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下去。

电话这头的林奈有点愣愣的，慢半拍的她似乎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但是听得对方笑，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呵呵笑起来，“我……呵、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又是笑了一阵，要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气息仍有些喘地说，“没、没，哈哈，你，感觉，莫名可爱。”

腾地一下，林的脸，红透了。

“啊——”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僵了半秒。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说：“我也不装了，摊牌了，我也对你……我……其实……但是……呃、啊——”

他本来是正常说话的，但是说着说着，话语体系突然开始崩坏，变得不知道怎么组装句子了。

等了半天也不听对方发声，林奈小声音叫了一句：“要、要哥？”

“我、二十七了啊。”不知从哪里，男人冒出这样一句。他的声音有点扭曲和卡壳，像是把这句话生生憋出来的。

“蛤？”林奈扔过去一个疑惑音，此刻是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要的脸林奈看不到，但是如果她能看到的话，就会见到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几乎是史无前例的、慌乱无措的脸。

深呼吸几次，要终于彻底恢复了镇定，“妹妹酱，你听我说。

“我确实很欣赏你，但客观上，我比你大十岁。你正是自我发展和上升的关键阶段，而我因为人生的经历，才刚刚‘重回正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奔波，尝试重新建立事业。”

“我不是那种幼稚的小屁孩，你知道的。”林奈尝试挽回，但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非常有道理。

“嗯，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平等直接地像现在这样和你对话。”要肯定地对林奈说，显然到现在他已经充分认可了林奈的实力。

接着，他继续耐心地说道：“不过事实是，你的阅历和经历毕竟要少一些，有些事情你也许无法第一时间完全理解和看清利弊。在你现在的年纪，你可能不会有这么深的感触。但是你要明白，你年轻、充满活力和创意的头脑和身体是多么有价值的东西，千金难买。这些是你这个年纪最应该珍重和全力发展耕耘的方面，我不希望你淤泥与一些现实的琐碎。

“倒不是谈恋爱让人分心，而是那些难以避免的客观因素，比如如何经营异地关系、后续迁就彼此就业地点、职位，等等，这些处理起来无一不是无比复杂和困难的。我毕竟这个年纪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恋爱不再是单纯的感情问题。况且一旦开启一段充满变数的长期感情，搭进去的时间、心力和沉没成本，不是说丢就丢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特别是对于充满天赋和才华的、年轻的你来说，这种很现实的人生规划和路径安排会变成你的束缚。

“这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听完，林奈彻底愣住。

要这完整而全面的分析是她以前完全没有想明白甚至没有完全意识到的，尤其涉及到她的后续事业发展和淤泥与情感平衡的客观冲突上。

同时，林奈敏锐意识到，要能想得这么周到翔实，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早就仔细考虑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和利弊了，而且他一直很关心林奈自己的潜力和规划，而不是一味地从自己的感情出发。

那一刻，林奈骤然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所谓年龄和阅历的差距，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鸿沟。

如果说她在对流层，那考虑完善和长远的要，就已经在散逸层了，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要哥啊……”林奈第一次这样在认知上被这样震撼到，说话再次些愣愣的。

“抱歉，林奈酱，突然对着你info-dump（数据倾倒）。”要意识到自己可能一下子给林奈说得有点多了，以他对她的了解他也猜到现在的林奈可能感受到了某种气馁，明白了她和他的一些认知差距。

于是在林奈自我吐槽贬低之前，要放缓了语气说，“你不要灰心，我只是比你多活了几年而已，我明白你现在可能觉得有些挫败，但是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被你甩出几条街去了。我要是想你一样有悟性，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又要混着重新开始找工作了。甚至，还在过去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听到要提到自己的过错，声音变得沉重，林奈瞬间意识到他陷入了沉痛过去的回忆，和他猝死的好友兼合作搭档。于是她又立刻接话，转移话题，“你说的对，我确实，感受到了我们的差距。而且老实说，确实是有被震撼到，也确实……有点失落和难过。但是，我会继续思考的！你说的这些。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们会找到一条真正可行的新的路。”

听到她这样说，要的声音中带了些许笑意，“嗯，你这么聪明，慢慢来就好，不急。”

闻言，林奈轻叹，“但是昴桑他……他好像，更急一些。”

“昴酱是一个说干就干很有魄力的人，但是相对而言，他的思维可能会常规一些。找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表白，然后在一起，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要对家庭成员十分了解和关心，对于亲爱的弟弟自然是知根知底，“不过不得不说，他哪怕纯情害羞至极，也会鼓起勇气努力自我表达，这点我真的挺佩服他。”

联想到昴一开始面对她时，害羞得脸红如番茄的样子，对比现在的为了真心而努力，勇敢行动的样子，林奈心下也生起一分悸动。他为了她，真的有在很努力。就比如尝试理解她的casual-date（非正式约会）的逻辑，即先相处和了解，再正式确定关系。毕竟他们其实相识没有那么久，还有很多可以互相发掘和分享的点。当然，这也包括要。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没想着急着恋爱的。”林奈对要坦言，忍不住自嘲地轻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就做好自己的部分，慢慢往后走就是了。能遇到这么多优秀的人，我真的很开心。”

“嗯，不急的。昴酱虽然表现得急了一点，我想你要是好好和他沟通，他会明白的。”要说。

“确实是。”林奈忍不住点头，尽管对方看不到，“其实吧，我今天给你发消息之前就是在和昴桑说这件事情，我们现在达成的共识就是要继续互相了解。但是……涉及到以后的职业规划和发展……老实说，我们还没有聊过。”

“你们都还年轻，有很多探索的机会，不急着非要稳定下来。就像你说的，也许可以找出新的路径。”见林奈开始认真思考这些问题，要甚感欣慰，不知不觉间，对林奈的欣赏和偏爱却又多增加了几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其实是很相似的存在，是罕见的战略思维优先之人

“但是，”林奈话锋一转，有点狡黠地笑道，“你也不必急着把自己择（zhái）出去。”

要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等她说话，就只能无奈地笑了。

果然，就听林奈继续说：“你也没有完全脱离我的魔爪吧？毕竟……你也不用否认了，你是挺喜欢我的。”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话挑明了。此刻的林奈算是“形态进化了”，她意识到其实只要放下自己的害羞扭捏，作为年龄小的一方的她，反而更有“撒泼打滚、胡言乱语”的天然优势。

“我们确实都不急着做什么决定，但是人生的路还长，我们来日方长，走着瞧咯，Ka-na-me-ni-san——”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略带调侃地喊着他的名字，还加了“哥哥”的称谓，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要表面上吐槽，但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再次动摇和起伏。这丫头的跳脱，真是无人能敌。

“呵呵，那当然，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呢？朝日奈家的小天才。”林奈继续嘴硬调侃这，虽然电话这边的她，实际已经面红耳赤，心跳过速。

「いい加減にしろよ。（适可而止啊。）」要压低了声音，洋装威严呵道。

林奈咯咯笑了，“好了啦，不逗你了。不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展开。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应该跟你说点什么，但就是觉得应该和你聊聊。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真是豁然开朗，受益匪浅。”

要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不，应该谢谢你才对。原谅我，之前的逃避。以后有新的问题，就来找我吧。无论如何，我对你有一点是不会变的：我希望你发展得好，希望你开心快乐。”

最后那一句话深深落在了林奈心里，他对她发自内心深处的关心和支持，她永远都会铭记。

“无论如何，”林奈仿照着对方的话回答，语气真诚平静，“我都喜欢你。无论是以妹妹的身份，还是朋友或者恋人都是：

「要、好きです。（要，喜欢你。）」

“嗯，我也是。”要明白了林奈当下语气里超脱情爱的语义，无论如何，他们都欣赏彼此。于是他也坦然回应，终于说出了之前卡壳无法说出的完整的话：

「俺も、君のことが大好きです。」（我也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