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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三体·穿云箭》第二章)
渡鱼晖 2024-06-23

“”重写版没写完。。。一点不完整的进度先放在这里……


WARNING:1)《三体·穿云箭》是以《三体》原著星舰地球故事线为基础的扩写版番外,一些部分与原著内容相同无法避免

2)原著向,主要以“蓝色空间”号的视角展开

3)由于原著星舰地球故事线中提及的角色过少,所以会出现一些非原著角色(由同志们的设子和我自创的角色构成)请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4)本文正文共8980字,刚好在刘慈欣老师的生日前一天写完,就当是礼物啦(虽然他也看不到哈哈哈)

5)写得可能不是很好,如果有任何问题或者意见非常欢迎大大们在评论区提出!

最后,祝阅读愉快:)

——————下面是正文——————

习惯摇篮之外的世界并放弃在摇篮中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比离开摇篮更加困难。他们像是一小撮细胞从婴儿的身上被分离出来,凝聚成一团,比婴儿更早地离开了摇篮。在摇篮之外的生存高压之下他们将部分同伴蚕食,为自己的生存提供养分,最终成长为一个属于广阔宇宙的胚胎。

“蓝色空间”号和“青铜时代”号来自一个光明的世界,现在却变成了两艘黑暗之船。

在地球世界,对两艘战舰的谩骂和诅咒排山倒海般涌向外太空。在地球世界的人们看来,星舰地球同类相残的行为已经使得他们不再是人了。至此,两舰被地球世界彻底踢出了“文明人”的范畴。但两艘飞船没有任何回应,它们切断了与太阳系的一切联系,对于这两个世界来说,地球已经死了。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战役前令人不安的阴影随着尘埃落定而消散。

但阳光在他们心中的烙印不会就此消失。它是藕断丝连的丝,看似弱不禁风,却又是最难摆脱的。

它如同藤蔓在舰上蔓延开来。透过一双双映着遥远蓝星的眼睛,藤蔓快速生长,几乎要将整艘战舰吞噬。这些藤蔓将人们的身体紧紧缠绕,尖刺扎入皮肤,吮吸着的血液,然后绽放出无数朵鲜红的花来。

但这毕竟也只是常见的N问题,并没有战役前的阴影难缠。舒宴清心想,她自认为从得知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到地球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这艘小小的船和那包裹着它的海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她静静地看着鱼缸里的金鱼,那条鱼一味地转着圈,似乎永远不会停下。舒宴清记得那个新来的执行舰长说这种行为是抑郁在动物身上的体现。她和执行舰长从未打过交道,仅是路过时无意听见的。

“你在为何而悲伤?”

“当动物的生存空间严重不足或是无法适应人工制造的过度规律的环境时就容易出现反复遵循同一条路线打转的现象,这是抑郁在动物身上的体现,专业术语上应该是叫“刻板行为”。我想,人或许也会。”她想起来了,这是原话,同她听见一般,同样也是不经意间说的。

“鱼缸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是海。”

“我想离开鱼缸。”

“但鱼不能离开鱼缸。”

“外面不是海吗?”

“当然是。”

“但你已经不是鱼了。”

 

《The Solar(节选)》

根据一些“蓝色空间”号舰员的叙述,该时期虽然表面上会令人短暂地感到平稳,但隐约间又总会感受到一些怪异。此类感受并无实质性的体现或是来源,仅体现在一种空虚和无助感,以及对高层的怀疑。黑暗战役似乎并未对任何人造成明显的心理影响,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显得顺其自然。

在此期间,经过两舰(“青铜时代”号与“蓝色空间”号)舰员在与其亲属的私人通讯中传出的消息,太阳系世界获取到了许多关于两舰状况的零碎信息,虽消息来源并非官方,但仍旧又一次证明了“黑暗战役”的存在。

其中,争议最大的是“蓝色空间”号。在战役真正爆发前,“蓝色空间”号在其舰长褚岩的指令下提前进入真空状态以防备次声波氢弹的攻击。随后“终极规律”号对另外四艘战舰(“企业”号、“深空”号、“自然选择”号、“蓝色空间”号)发动次声波核弹攻击,意图将杀伤限定在人员,最大限度将资源保存完好。“蓝色空间”号以“正当防卫”为由使用激光炮击沉“终极规律”号。

同时,有消息指出,在黑暗战役爆发前夕,褚岩在下达命令时跳过了其身边的副官,直接和比较下级的人接线,因为在下级面前他的命令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而副官则可能会提出大量反对意见影响计划进行。(当然,以上原因的来源更多是揣测,无实际考据。)这也足以证明褚岩的心思缜密。

对于黑暗战役一事,社会上的看法分为两大派,认为“蓝色空间”号蓄意谋杀派的数量相对要比另一派——“自卫”派要多上一些,但双方的论据都仅来源于传言,因此,关于此事的争论一直都没有明确和官方的结果。

“自卫”派中比较知名的说法由化名为“斯塔尔”的用户提出,该论据主要从心理学和超宏观角度出发以分析黑暗战役的基本动机和其参与者心理状态,并为参与者(主要以“蓝色空间”号为主)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辩护”。这种行为的动机本身就极为难以置信。

太空的极端环境在无形中扭转了参与者的思维方式以及剥夺他们的道德观,使其对此类正常人类难以接受的事件习以为常,甚者以同类的尸骸为食。

不过,对于这时的他们来说,黑暗战役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很清楚仅凭这1273人根本没有人能活着到达目标恒星NH558J2,更不可能达成他们所谓“延续人类文明”的目标。并不是因为资源严重匮乏之类的问题,而是因为寿命。

按照当时“蓝色空间”号可达到的最大速度来看,去到NH558J2的航程仍然有足足两千余年不止。他们无法保证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内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情况(譬如冬眠设备罢工),同时哪怕是不出现意外,他们的轮班制也最多只能撑上一千余年。因此,几乎是唯一的解决方案是显而易见的——繁衍下一代。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蓝色空间”号内部在黑暗战役前夕就提出了“禁止生育”的法案,并迟迟不解除。对此,由褚岩领导的“蓝色空间”号高层也从未表明过用意。仅在被问到时给出一些非常表面的回应。

……

 

从旧人类到新人类的道德转向绝不是像许多人以为的那样一朝一夕,而是要经历许多代人的过渡,而这种过度是针对“蓝色空间”号与“青铜时代”号上所有人的。

他们已经开始逐步接受新道德,但这个过程会是痛苦的、缓慢的。

说来也奇怪,执行舰长居然主动提出要将舰长权限交还给自己然后以普通舰员的身份在舰上活动,这与她的作风有些相悖。而她给出的理由是“在黑暗战役后已经确认了逃亡,且逃亡不可避免,所以她的本职工作已经失去了意义”。这确实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但考虑到东方余晖并没有接受过其他部门的专业培训(虽然其大学主修专业是生物科学,但因为年代差异过大很多理论的定义与以前的完全不同且多出了大量新的理论,而她学习这些知识又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但又很难参与具有推动性的研究,所以将她遣去科研部的想法也就作罢),且在褚岩冬眠后需要一位执勤舰长暂时替代他等多种因素,最终还是将执行舰长的权限和职位保留了下来。

大批人员的冬眠导致活动的人数急剧减少,舰上冷清得几乎可以被称作荒凉,像是血洗过的战场一般只有零星生命在游荡。硕大的舰体中也很难再随处遇见人影。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现在的“蓝色空间”号更像是一头生理机能减缓的鲸鱼,孤身流浪,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只是维持着最为基本的运行以支撑她到达目的地。然而无数种子栖居在她身上,这些种子终有一天将要复苏、发芽,然后爆发成藤蔓,将自己传播到每一个可以触及的角落。

这样说来,将“蓝色空间”号比作鲸鱼也并不奇怪了,毕竟她本就属于这片蓝色空间。

褚岩笑了笑。

提起这个比喻,也就不得不思考星舰地球的繁衍问题。虽说资源极为有限,但是多供养几个孩子实际上也不成问题。但现在舰上的技术和医疗条件都无法支持生育下一代银河系人类。

褚岩捏了捏眉心,将眼镜摘下来擦拭。他连伴侣都没有,更别提孩子了,自然对带小孩这方面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他在考虑能否去向有过孩子的舰员们询问这方面的问题——当然,是在不让他们的负面情绪爆发的前提下。

褚岩知道自己醒着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了,在最危险的第一年度过后,他将会去冬眠,取而代之的则是被提前安排好的执勤舰长。

 

卓文独自漂浮在实体资料库大大小小的柜子前,章北海的本子和笔正静静地躺在玻璃柜中,像是在水晶棺中沉睡着。他的脑海中常晃过将其取出的想法,其中也不免包含着一些他自己的私心——他一直很好奇章北海在其中记录的内容。在死亡般的静默中,余光见突然看见远处展柜的尽头立着一个人影。资料库中向来不开灯,唯一的光源则是展柜发出的幽幽蓝光和舷窗外映进来的星光。所以在他看来远处的也不过是一团人形的黑影。显然,是一名男性,乍一看似乎还较为年轻,但却有一种深沉的气质。

那是谁?身高看起来并不像是位冬眠者……

那人仍然注视着全息面板所显示的密密麻麻的资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卓文的目光。冷色调的光线映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已经在那里矗立了千百年。

卓文稍微靠近了些,那人的样貌也逐渐清晰。是褚岩,“蓝色空间”号的舰长。他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是一位学者型的军人,风度儒雅,言行举止沉稳中甚至带着一丝羞涩。

“舰长?”卓文轻声唤道。

褚岩转过身来,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后对着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卓文的眼中。在视线交错的一刹那,卓文感到了一种如深海般深不可测的深沉。

卓文感到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舰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也难怪这几天没怎么看见舰长。但显然,他的想法被自己的表情阐述的一清二楚。

“这是个好地方。让人感到很平静,也不太会被打扰。所以我这几天几乎都在这里 活动。”褚岩说道,“在启航后这里几乎没有了人气。但我很喜欢这种古代遗迹般的感觉。”

“这其中也不乏有些货真价实的古物。”

“你来这里是要找什么吗?”褚岩问道,目光重新移到全息面板上。

“找些启发。”

“听着似乎并不像是工作或是学术上的。”

“嗯,生活上的启发……哦对了,舰长,我觉得繁衍后代也只是时间问题……”卓文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玻璃上,手的周围很快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团雾气,然后逐渐散去。

“我知道。我看到你写的报告了。技术上确实不成太大的问题,也有足够的资源养大几个孩子。你用理性思考是很好的,但就我的个人观察而言,现在的整体局势很不稳定,我相信你也知道的,很多人才丧失了自己的孩子,或者是和自己的亲人永别,如果在这时候提出,他们接受不了。而且,除非是性功能有问题,否则很多人绝不会允许自己或是伴侣生出来的孩子身上流的是其他人的血液。更何况孩子的生长环境和教育资源也至关重要,他们是星舰地球的唯一延续,尽量要避免他们在这种不稳定且漂浮着一些负面情绪的环境下长大。”褚岩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的确,这是需要整个星舰地球做出抉择的一件大事。是我有些太着急了。”卓文扶了扶额头,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

“没事,早点提出也挺好的,有更多的打磨时间。而且,路还很长,问题也还可以挽救。”

“所以目标星系很远似乎也是件好事?”卓文半开玩笑的笑道。

“从某些程度上看也算是,毕竟我们会有更多的机遇和过渡时间。”

“天啊,舰长!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启发!”

 

虽说这是一个属于新人类的新时代,但舰队中也不乏出现公元人。在三大舰队中服役的冬眠者数量很少,他们并不全是通过增援未来计划加入舰队,几乎都是在岁数很小时苏醒的,即使这样,他们对知识的接受能力也不如现代人,所以大多在舰队中担任较低的职务。后来,人们发现,末日战役中,在最早恢复冷静并做出正确判断的指挥官和士兵中,冬眠者占了很大的比例。他们的级别甚至无权使用舰上的高级分析系统,却做出了如此卓越的分析判断。

正因为如此,末日战役的相关新闻传播到“蓝色空间”号后,舰上对公元人们对事件的判断和反应更加重视。甚至有一些人会以公元人的反应为标准来定义一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但这显然是有些不科学的)

东方余晖伫立在舰尾,在舷窗外无边无际的星空下,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沉默中注视着她,她朝着太阳的方向凝望,寻找那再也无法触及的记忆。在这片硕大的空间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被无限稀释,最终消散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成为宇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幽影。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吸收了,只剩下心跳的回响,微弱而无助。

已经几乎看不见地球了,视野中只剩下点点繁星。这些星星在漆黑的背景中显得如此遥远而冷漠,它们的光芒需要经过亿万年的旅行才能抵达人们眼前。所以她常常觉得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埋藏在遥远的时空中,却无人聆听。

星舰地球仍然沿用了在太阳系的二十四小时计时方式,但失去了日夜的分化后若是没有什么参考物品,时间就总会给人们带来一种凝固住的错觉。

人类的主力舰队覆灭后,地球世界便失去了一切希望,虽然距最后的末日还有两个世纪(这是最乐观的估计),但从收到的新闻中看到,那个在大失败的沉重打击下陷入混乱的世界已经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对于星舰地球的人们来说,也不可能在地球上寄托太多的东西了,对于这样一个家园的思念也会变得有限。

或许正因此,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被麻木和冷漠冰封。这过程并不痛,似乎是极自然的,但使她愈发觉得自己缺少了些什么。

她知道,缺少的那部分是被自己埋葬的过去。她一边拼命地想把它挖出来,一边又将它埋得更深。她当然都记得,但她不愿去面对这些不得不面对的情绪。

后来她发现,她埋葬的不是过往的碎片,是曾经那个女孩的残肢断臂。

那女孩扩散的、无光的瞳孔仍然仰望着星空。

那女孩期盼的、棕色的眸子仍仰望着她的未来。

她眼前浮现出那双眼睛,它们仍然是鲜活的,出现在镜子中,自己欣赏着自己。

东方余晖意识到,她嫉妒那女孩,嫉妒她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可以在草原上飞奔,可以在大海旁呐喊……

或许她也嫉妒我呢?她嫉妒我可以住在星际战舰上,嫉妒我可以天天看见星空,嫉妒我可以在失重环境里飞来飞去……

但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呢?我就是她的未来,她展望的对象,她将要成为的人。

我不希望她受苦——或者说是我不希望我自己受苦,所以我这样做了。但这是无法改变的。人类不可能将光锥倒过来。

同时,我也不希望再看见她,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面映出我现在内心最深处这番可悲模样的镜子。我不希望任何人看见,虽然也没有其他人能察觉到,但这其中包括了我自己。

所以我把镜子砸了,深深地埋到土里。

临死前她的眼睛都还露着对我的崇拜。

这使我感到骄傲。

但很快就转为恐惧。

我害怕那双眼睛。

可是我不得不面对那双眼睛。

所以我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与其把它们埋在土里对我自己施行精神折磨,还不如把它们再挖出来当艺术品展示。

 

“我摘下我的翅膀,它变成白鸟

白鸟我的白鸟,逆着风去吧

飞过河滩

挥一挥一去不回还

一去不回还

风起水起难靠岸

白鸟白鸟不要回头望

你要替我飞去那地方

一去那地方

那是你我共同故乡……”

——选自《白鸟过河滩》

 

人们在各处设立了草地、森林和海岸的全息影像,甚至还在生态系统附近培养了真正的花草并在正常重力区修建了一个鱼池³。这些景观并不大,但也足以让人们在其中玩赏。这也自然地成了一个除餐厅之外空闲时人们聚集在一起的社交场地,让因冬眠而变得冷清的舰上多出了不少人气。但因为轮班的时间极短,只有在换班的那十几分钟变得格外热闹。

“东方余晖!”一个女孩在不远处向东方余晖招了招手。东方余晖极少在舰上听见其他人对她用“前辈”之外的称呼,所以感到有些诧异,但能听出对方并没有任何恶意。女孩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来岁,但却给人了一种沧桑和疲惫的感觉。她看着也算是高挑,但仍然比最纯正的新人类要矮上一截,显然同东方余晖一样是冬眠者,自然也不会称呼她为“前辈”。走近了些后,自动识别系统告诉她,对方叫舒宴清,是随舰科学家。

东方余晖没有作声,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对方眼中。她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叫自己全名了,毕竟那么长的名字读起来多少会有些别扭,“叫我余晖就好。”她礼貌性的笑了笑。

“啊,抱歉,直呼你的名字可能有些冒昧……”舒宴清挠了挠头发。

“没事的,哈哈。”虽然这种局面她也遇见过不少,但眼下她心中仍然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如何让应对。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在心中暗自庆幸对方不是异性,不然局面会比现在尴尬不少,“舰上的公元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出不少……哦,你应该也是冬眠者吧?”

“嗯嗯,我十二岁的时候苏醒的,但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地球……不过近几年来一直都在舰队里。”女孩的声音比较小,听起来很温柔,其中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忧伤。“你这段时间适应的还好吗?”

“还不错,新生活挺有意思的,虽然会有些小麻烦但也无伤大雅。”她轻笑,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她向来喜欢观察和欣赏眼睛,不论是动物的眼睛还是人的眼睛,她总能从其中看出些奥妙来。“没想到现在防止‘太空病‘的技术已经那么成熟,看来我们可以活得更久些了。”东方余晖打趣道。

在她冬眠的两百年期间,联合国先后通过了“人造子宫”和“基因编辑疫苗”的法案。在三大舰队成为独立政权的初期,地球上掀起了一阵狂热的“舰队热潮”,大量地球人加入舰队国籍并在此繁育后代,使得人类的太空势力也日渐强大。因为地球上的人们在很大程度上被包裹地球的大气层和磁场保护着,让人类和其他生活在地球上的生命不受宇宙辐射的伤害,但当人们离开这层巨大的保护气泡时,被称为“银河宇宙射线”(Galactic Cosmic Rays,GCR)、来自太阳系以外的银河系高能粒子就会带着极大的攻击性轰击他们的身体。这些宇宙中的高能粒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穿行于太空之中,如果途中撞上航天器,就会碎裂开产生中子等更小的粒子,而这些碎裂产物具有能穿透人体的能量。当中子与人体内其他的原子核相互作用时,就会进一步产生自由基,破坏细胞膜、DNA和器官中的其他精细结构。研究团队认为,对于大脑而言,这些粒子会破坏大脑细胞或神经元的微观结构,包括树突区域、连接其他脑细胞的线状突起、髓鞘和神经突触,而这些结构对于形成大脑网络和交流表达都至关重要。科学家认为银河宇宙射线是超新星的残余物,与太阳射出的质子和氦原子核一起,形成了太空之中的辐射环境。

而为了克服这种辐射环境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人们提取了水熊虫中抗辐射的基因,以一种特殊编辑疫苗的形式将其植入人体并且制造防御银河宇宙射线能力更强的材料用于建造战舰和太空建筑物。

与此同时,由于长时间生活在正常重力环境的人们在太空长期生活后会被微量元素流失、肌肉萎缩等问题影响,人们也将“制造针对该类症候的特效药”作为制药业的主要发展方向之一。在此期间,因为舰队中的科研条件更加优越且因为环境原因结果更加趋近实际状况,它们便成为了舰队中的重要产业的其中一员。

“确实,如果没有这些技术,我们在太空中的寿命大概会缩减成现在的三分之二。” 舒宴清轻声说道,表情中透露出一丝感慨和隐约的不安。她紧握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技术的进步为我们带来了更多的可能。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仅是科技,更需要的是去客服心理上的障碍。”东方余晖说,光影在她的镜片上形成一条若隐若现的河流。“还是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去探索的,就我的个人观点来看,现在的处境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毕竟地球世界的整体状况都蛮堪忧的,现在跑出来了也算是自由了、清净了。”

舒宴清摇了摇头,脸上晃过一抹苦笑:“并不自由。不论我们逃得再远,也会被太阳系烙在我们心中的道德束缚。而且——我们只能去NH558J2,我们只能去这一个地方,而我们现在这一批人此生都会被困在这一艘飞船上。”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相较于盲目的地球世界而言,我们至少看清了人类不能苟活在太阳系的事实,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虽然我们的脚上带着镣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道德观的过渡,我们,或者是我们的后代终将会获得真正的自由。当然——这是基于我们在路途中不遭遇大灭绝的前提之下。”

“自由……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跟墙缝中透进来的一束光一样,能看见,但又无法触及。”

“但或许,正是在这片辽阔的太空中,我们才能够真正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诗与远方》(节选)

《自由囚犯》

逃啊,

逃离了引力的束缚。

望啊,

望不见尽头的路。

挣扎,

心脏绽出血红的花朵,

挣不脱阳光的枷锁.

在冰冷的星光中,

将沾血的王冠加冕于我。

 

“这人少了饭的质量也不见得好点……哦对了,你们多久去冬眠?”秋原玲子一边说着一边将餐盘放在桌上。

“冬眠名单不是公开的吗?名字和时间都在上面。”朴义君说。

“谁吃饭看这玩意啊,手里还拿着东西,多麻烦。”

“好吧,言归正传。我今天晚上去。” 朴义君说着,用叉子叉起一块合成肉往嘴里塞。合成肉吃起来总有些奇怪,虽说谈不上特别难吃,但多吃几次也会让人感到厌烦。因为合成肉不好吃,甚至有段时间出现了“不如吃死人”的地狱笑话在舰上广为流传。

“我再过两个月去。”

“啊,你们都那么早吗?”

“咋,你不冬眠,要在舰上孤独终老啊?”卓文——舰上极为罕见的科学军官打趣道。

秋原玲子忍不住笑了笑:“那到不至于,我还有四个月才去。”

“估计那时候舰上都看不到几个活人了。”

“这话说的跟我们都要死了似的。”

“哦,我倒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醒着的人。”

“对了,你们发现没,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听见有人抱怨了。”朴义君嚼着嘴里的米饭,抬头环视了一圈空旷的食堂。的确,现在坐在食堂里的人只有总人数的大约百分之二。因为舰上实行轮班制度,还有一半未冬眠的人已经结束一天的轮班去休息了。

“嘶……还真是,散播负面情绪的人貌似都被送去冬眠了。”

“但如果他们醒来,负面情绪不就又开始传播了吗?”

“也是,但毕竟是分批苏醒和冬眠的,我觉得几个人去散播负面情绪实际上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就像现在这样,并不是没有人散播负面情绪,而是散播负面情绪的人数远小于拥有正向心理的人,这些负面的情绪也自然被周围的大环境给隐去了。”卓文道,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有规律的响声像是思维的步伐,“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利用当下的一些事情转移人们的注意力,然后以节省资源为由把绝大部分表现出负面态度的人送去冬眠,将我们这种‘看的比较开’的人先留下来培养一个比较正向的氛围。这样一来后面陆续苏醒的人一定程度上也会被这种氛围影响。虽说这样可能无法完全扭转人的思想,但似乎会让表面上有所缓和。”

“从众心理?”秋原玲子并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

“啊,概括的正好。”卓文点了点头。

“科学军官的职业病又犯了……但不得不说,你这分析可真是‘三颗太阳挂天上——’”

“高明炸了!哈哈哈……”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一个在大低谷后出现的歇后语(地狱笑话),因其幽默的特性让它在舰队中广泛流传,以至于有传言说某一位已经退役的老舰长在权限交接时说出的口令就是这句歇后语。但是在大低谷时期,讲三体世界的笑话通常都会被他人唾弃——并不是因为道德上不允许,更不是法律有相关规定,只不过是在极端悲观的社会背景下形成的古怪传统。他们都曾听舰上某一位经历过大低谷的公元人说过,在那时这种笑话会被视作狂妄自大的象征,因为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人类文明在对方眼中就如虫子一般,作为一条虫子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取笑神明一般的存在?但显然,这种思想在现代人看来就如同公元人看待封建迷信,显然是一种极为封闭的思想。

在技术大爆炸后,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类的整体思想变得格外乐观(这当中并不包括那些从绝望年代走出来的冬眠者),这种极端到可以被称之为“盲目”的乐观也造就了将舰队排列成方阵这种不可饶恕的严重错误。用公元人们的话来说:人们逐渐在技术爆炸的景象中忘却了那个充满恐惧的年代,忘却了自己所面对的是在技术方面碾压自己的三体文明,忘却了如何看清残酷的事实。“人类必胜”的思想扎根在几乎每一个新人类的心中,宏伟的舰队和伤害极强的武器甚至让人们坚信可以正面战胜三体。但现实的引力终究是无法摆脱的,不论人们飞了多久,又飞到了哪里,有朝一日都要直面这种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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