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周】知我心者
修改了一票病句与错别字的重发,2.8w字长篇累牍的流水账完结。
*十周/副cp华滢月下
*医院AU/OOC
*非医学生,所有医学名词数据均为瞎编乱造
01
唐九洲和罗一舟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刚结束四年的课堂生活,赶上禾兴医大和西南军区医院签订了合作培训计划,一过完暑假,包括他在内的一群大五生就坐着大巴车晃晃悠悠地被拉到了军区大院。实习生入院仪式,一百多号人的礼堂里人头攒动,各路领导轮番上台讲话。唐九洲坐在位子上眯着眼偷偷打盹,偶尔被掌声惊醒,就跟着一起随便拍两下巴掌。
他实在太困了,前一天几个小时的晕车,一个小时的呕吐,还有一整晚的失眠,以至于当...
修改了一票病句与错别字的重发,2.8w字长篇累牍的流水账完结。
*十周/副cp华滢月下
*医院AU/OOC
*非医学生,所有医学名词数据均为瞎编乱造
01
唐九洲和罗一舟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刚结束四年的课堂生活,赶上禾兴医大和西南军区医院签订了合作培训计划,一过完暑假,包括他在内的一群大五生就坐着大巴车晃晃悠悠地被拉到了军区大院。实习生入院仪式,一百多号人的礼堂里人头攒动,各路领导轮番上台讲话。唐九洲坐在位子上眯着眼偷偷打盹,偶尔被掌声惊醒,就跟着一起随便拍两下巴掌。
他实在太困了,前一天几个小时的晕车,一个小时的呕吐,还有一整晚的失眠,以至于当旁边的孙滢皓拿胳膊肘捅他的时候,学霸也免不了犯小孩子起床气,拿手扒拉着嘟囔:“别吵。”
“看一眼不影响你接着睡。”孙滢皓又凑过来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拿下巴往主席台的方向点了点,“空军军医大学的学生代表发言呢。”
烦人,唐九洲哼唧着躲了躲,“空军医大的怎么了,能比咱们多张嘴还是多条胳膊。”
虽然嫌弃孙滢皓大惊小怪,他还是给面子睁开了半只眼,睡意惺忪地望了望台上的人——军装外面套白大褂,站姿挺拔,字正腔圆,连拿着话筒的手指都修长得恰到好处——好像的确是挺养眼的。
“好端正啊!”孙滢皓的声音压得老低,语气里的感叹却压不住,“早听说咱们这次跟他们学校的学生一起实习,看看人家这气质,一对比,咱们就跟刚从动物园放出来的猴子似的。”
唐九洲听到这句话,斜着眼瞥了下孙滢皓,然后兀自挺了挺腰杆子,“你吧,我可没有。”
按照医院的一贯传统,实习生必须两两跨校搭档在各科轮转实习。那一年僧多粥少,军医大总共来的不到三十人,于是拉出大学四年的专业课成绩一排名,禾兴医大的第一名唐九洲同学和军医大的最强王者就自动结成了对子。
“是你啊。”
本来以为只是远远看一眼,唐九洲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次和这位学生代表打上照面,他主动伸手,自报家门。
“唐九洲。”
对方愣了愣,握住他的手。
“罗一舟。”
好巧。他们俩当下同时在想。
中国汉字读音书写排列组合千千万,最厉害的计算机和统计软件大概也没办法准确计算出从一百号实习生里随机拉出两个人刚好就是情侣名的概率。而这两位不但名字上出奇的有互补感,连性格和能力上也似乎都有点那个意思。
从小记忆力好、背书快,唐九洲实习时最春风得意的环节莫过于每天早上查房时的即兴抽查。七点起早,八点实习生们抱着病历本由上级医师带着进病房,在各个病床旁边停留查看。负责带队的导师是大外科的主任李宇春,还没到四十岁已经是业内颇受好评的青年海归专家,一头利落短发,走路带风。
“3号床昨天傍晚的手术,术中出血量不到100毫升,目前恢复情况良好。病人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史,服用过ARB类药物,术前调整了抗生素用量,术后监测重点是防止诱发心血管问题……”
唐九洲站在病床前,有条不紊地汇报。
“入院时候的血压?”
“高压一百三,低压七十五。”
“术后的体温和血压呢?”
李宇春挑了下眉,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什么不悦,更像个故意偷偷刁难学生的老师。果然唐九洲一个紧张,下意识去翻手里的病历本,一边扶了扶眼镜老老实实回道:“昨晚我跟您的食管修补手术到半夜,然后就……”
李宇春也不生气,直接插着口袋道:“体温三十七度七,血压高压一百二,低压七十。虽然都是正常范围,但患者主诉有轻微晕眩,所以也要留意。明白了?”
“不愧是主任,好敬业。”站在后一排的某进修医师跟旁边的人耳语,“一定是昨夜做完手术又来病房看了一圈。”
听见有人在交头接耳,李宇春又转身冲着剩下的人提了提音量,“你们呢,谁来告诉我病人最新的数据。”
所有人都赶紧低头去翻自己手上的病历本和交班纸,在一片哗啦哗啦的动静中,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血压还是高压一百二,低压七十,和术后一致。”
李宇春循声看去,是罗一舟,只见他的资料都合着握在手里,谦逊又沉稳道:“但体温开始降了,三十七度二。”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勾着嘴角半打趣。
“这是早上晨跑完已经先来病房看过病人了?”
“啊…”罗一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先笑了笑,然后才答,“是的,主任。”
与有荣焉,当所有人都一脸惊讶的时候,只有唐九洲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跟他使了个眼色。
众所周知军医大的学生都是半军人半医生,小罗医生身上自律又敞亮的军人气质总是小唐医生最欣赏的。那会儿禾兴医大的实习生们住在宿舍的二三楼,最底下的一层留给了这群部队的后备力量。每天早晨六点军歌准时叫早,接着就是一阵整整齐齐的脚步声,罗一舟打头,带着二十多号人上操场跑圈。跑完步后洗澡换衣,他有时还会先去病房看一圈前一天新入院的病人,而往往这时候唐九洲才刚刚从梦里醒过来。
“哇,你们那个军歌,可真是放得太响了。”七点十五食堂相见,唐九洲困得摇头晃脑,一口咬了一大半的菜包子,然后又咕噜咕噜喝豆浆,“今天早上又是一嗓子咱——!当兵的人,直接给我嚎醒了,你跟你们首长说说,能不能把那喇叭的声儿给调小一点。”
“你慢点儿吃。”罗一舟生怕他把自己噎住,又说,“你可以下来跟我们一起晨跑啊。”
“疯了我。”唐九洲瞪大了眼睛,然后看了看周围,“怎么没见常华森和孙滢皓。”
“他俩昨天值夜班,听说三点多的时候让急诊叫下去会诊了。”罗一舟已经吃完了,把手上那张餐巾纸叠的四四方方,“小混混打群架,好几个骨折,有一个还被砸了脑袋。”
“又来,这都第几回了。”唐九洲啧了一声,“他俩也是倒霉,刚轮转进骨科没几天,这都赶上多少次半夜斗殴事件了。常华森本来力量就没多好,三天两头固定打石膏,孙滢皓还老让他托病人的胳膊腿,托不住就骂他,也不怕给他折腾出心理阴影。”
“力量本来也得练嘛。”罗一舟说,“现在这些急诊处理不练练手,回头上手术台托不住了就出大事了。”
唐九洲心想也是,他们这群人大多是高考填志愿起就铁了心要做白衣天使,有决心有能力,但也总免不了在这条路上磕磕碰碰,各有各的问题要克服。
就拿常华森来说,人帅心细,基础知识扎实,拧得一手好螺丝,人生志向就是当个拿电钻抡大锤的骨科猛男,可惜天生力量不足。孙滢皓呢,体力好技术精,但偏偏性子急,看不了别人下手不利索——不过唐九洲知道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两个人能组上队还是孙滢皓主动放弃了不多的跨校结对名额,理由是生怕常华森遭人嫌弃。
再然后就是唐九洲自己。
实习生入院后第一次缝合实操摸底考,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李荣浩一看见他拿持针器的手势,就在一旁站住了。
“左撇子?”
“啊?嗯…”
他回答得莫名有点虚。
干临床的都知道左利手更容易在操作上遇到不便,真上了手术台还容易跟主刀打架。唐九洲是个天生的左撇子,这不是他的错,而且为了克服这个弱点他从大三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加课。虽然成功应付完了学校所有的实操考试,但真的要在病人伤口上缝合时,唐九洲也承认自己右手的功夫始终还是差这么一点点。
李荣浩也没多说什么,就丢给了他两个字,“练吧。”
于是下班后跟护士长撒娇借几根线,他和罗一舟两个人总是一块儿猫在休息室对着个模具缝缝补补。走过路过的人看到他们俩肩并肩挨在一块儿,盯着块海绵把线缝进去拆出来,纷纷感叹学霸果然不是一天练成的。
“其实你的右手已经挺熟练了。”罗一舟看了看唐九洲的成果,间距针距都完美一致,“我觉得下回你可以让姜哥带你给病人缝一次。”
大院姜哥大名姜京佐,是急诊科的师兄,出了名的手上功夫好。
唐九洲伸了个懒腰,觉得肩颈一阵酸痛,“得了吧,你也知道我这质量是拿速度换的,姜哥缝得能是我的两倍快。回头他看我绣花一样绣人家的腿,估计会直接把我踹飞了。”
说罢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偏就是左撇子。”
“都说左撇子聪明,看你觉得这说法还挺像真的。”罗一舟也不明着安慰他,“你要真觉得自己右手始终没左手那么协调,不然我带你去射击,你拿玩具枪扣扣扳机什么的,练练手指的力量。”
“哎别,算了。”唐九洲摆摆手,“有时候也不能太把心思放在自己这些个弱点上,不然以后咱这儿以后工作量都得翻倍——我天天右手开枪扔飞镖,常华森天天举铁,孙滢皓练打坐,你——”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了罗一舟一眼,想了半天,然后不可置信地蹦出一句。
“完了,一舟,你好像啥也不用。”
02
罗一舟没有弱点,这是唐九洲在跟他认识两个月零八天时发现的一件事。
“人怎么可能没有弱点。”孙滢皓正往宿舍的小火锅里丢火腿肠,那个小功率的锅子可怜到烧了20分钟水才勉强在滚。用他的话来说,现在中国的一二线城市已经很少能见到他们现在呆的这类郊区,完全被包围在一片城中村里,一过晚上七八点就连个正经美团外卖都送不到。每次下了夜班,食堂关门,实习生就只能在宿舍自己倒腾点方便面。
“真的,你说一舟有啥弱点,我是真想不出来。”唐九洲躺在上铺,手里翻着最新一期的柳叶刀,“论临床技术,他是军医大的第一,急救抢救,他比咱们一票人反应都快,心理素质和体力更是没得说,就光是每天六点起床跑步这个事,我这辈子都铁定做不到。”
“你现在就是个小迷弟。”孙滢皓哼了一声,“缺点弱点啥的使劲儿扒拉还会找不见?你倒不如好好想想你漂亮的大眼睛是被啥蒙蔽了。”
唐九洲听到这句话猛地把杂志一合,坐起身来,“那你也说是使劲扒啦,这叫啥,吹毛求疵。”
孙滢皓往碗里盛汤,“行,那你就当你的迷弟。”
“唉,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唐九洲趴在床沿边往下看,差点让锅里的腾腾热气糊了眼睛片,“我以前老觉得,那些看起来太过完美的人,肯定都是端着,经不起什么相处,有时候人呢就得命里多点bug才招人喜欢,比如你对常华森...”
孙滢皓往锅边使劲儿一磕打碎一个蛋,“注意点措辞啊。”
“哈哈哈,就是那么个意思嘛——哎给我也加一个。”唐九洲脸上堆着点谄媚的笑,“我就感觉吧,大家凑到一起呢,好像都是千奇百怪的,每个人都有成长和进步的空间,唯独一舟呢,就除了年纪轻、资历浅,好像就找不见啥硬伤了。”
“你可给我收着点吧。”孙滢皓嫌弃得不行,“你好歹也是禾兴的第一名,胳膊肘往外拐也别拐的那么明显行不行,我看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你罗一舟一个人做完了一台心肺移植你都能信。”
大概是不想再陪着唐九洲花痴,他把话锋一转,“你俩下个月去哪个科?”
“嗯?”
唐九洲还沉浸在对罗一舟的彩虹屁里,想了想才说:“肿瘤科。”
“挺好。”孙滢皓诚恳道,“你俩都一心想干外科,肿瘤科多少跟开刀搭点边,也许能跟着听些会诊。”
“是啊,就是舍不得荣浩老师。”唐九洲感叹一声,又问,“你和常华森呢?”
孙滢皓手下的动作停了停。
“泌尿科。”
军区医院有三栋楼,唐九洲和罗一舟都是在进科的当天才知道肿瘤科是在最旧的那栋。楼里的一二层是废弃的办公室和仓库,第三层的病房里安置的大多是大院的军人家属。实习生们每天的工作除了跟着老师给病人做体格检查和病例分析,就是观摩放疗和陪伴病人。
难得空下来的时候大家就三三两两聚在茶水间闲聊,有段时间不知怎么的聊天的话题死活绕不开鬼故事。一起轮转来肿瘤科的师兄连淮伟比唐九洲高一届,也是禾兴医大的风云人物,因为公派出国推迟了一年实习,最大的乐趣就是整天拿一些不知哪里听来的故事吓唬师弟妹。比如,某师姐曾经在这栋大楼里撞到过毛骨悚然的灵异事件——凌晨夜班途中遇到一个小女孩从三楼直下的电梯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脸色铁青的芭比娃娃;又或者是某大爷半夜上厕所时遇到隔壁房间病友,撒完尿回到床上才想起来那位明明在前几天已经过世。更有甚者,说大院里曾经有不下三十个师兄亲眼在档案室的镜子里见过披头散发的女鬼。诸如此类,回回吓得唐九洲后背发毛,直往罗一舟身后躲。
“又都闲着没事干了是不是?”
放射治疗科的主治医师刘令姿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也是军医大的毕业生,罗一舟正儿八经的直系师姐,人如其名英姿飒爽。看着捧着杯子围成一团的几个毛头小子,她面无表情道,“没事干都上办公室敲电子病历去。”
一句话吓得实习生们立刻作鸟兽散,罗一舟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说了句师姐好,她没应,只是边往咖啡机里丢胶囊边有些玩味地问道:“你也跟他们一样信这些有的没的?”
“不信。”罗一舟不卑不亢地回了句,然后拉着唐九洲走了。
“哇,一舟,你们军医大可真是太猛了。”走出老远确认了好几回师姐不在背后,唐九洲才敢说话,“连鬼都不怕。”
罗一舟觉得有点好笑,“你怕啊?”
“怕死了!”唐九洲心有余悸。
当天晚上空军军医大学搞内部团建活动,在礼堂里办小型聚会。
每年军医大总会有一些学生在实习结束后选择直接留院,所谓团建无非就是凑一凑拉一拉,找几个应届实习生来做阶段性小结,再找一些不同科室的师兄师姐来分享经验。
主持开场、发言、听讲座,结束后把场地清扫完毕,罗一舟走出礼堂在夜幕下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接近十点半。本来跟唐九洲约好如果散场早就一起去查一台胃癌切除手术的资料,这个点估计也是来不及了。
他摸出手机,五分钟前往微信置顶发的消息还孤零零飘着没收到回复。于是他想了想,直接上了宿舍二楼。
唐九洲住的是三人间,孙滢皓来开的门,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把拖把,目测正忙着打扫卫生,常华森在上铺捧着本诗集,他们俩看到罗一舟站在门外都一愣。
“找九洲?”孙滢皓撩了下袖口,“他不在。”
图书馆半小时前就该关门了,想到这里罗一舟不自觉皱了皱眉。不过常华森马上就来答疑解惑了——“JoJo今晚临时被call,这会儿在肿瘤科值班呢。”
罗一舟哦了一声,突然想起唐九洲白天跟自己说“怕死了”的模样,告辞离开。
——那另一头的旧大楼的肿瘤科,唐九洲正一个人抱着资料走在走廊上。头顶上的灯闪一下,他就吓得停一停,嘴里还一直自言自语这电压怎么那么不稳。
拐进档案室,把刚刚整理好的一沓病例放回文件袋,想起老师下午上课时候提到的几个经典案例,他正咬着手琢磨在哪边的柜子上能找到些参考资料,突然一抬眼瞥到了墙上那面明晃晃的大镜子。
小连师兄说的鬼故事瞬间开始在脑海里快速放映,唐九洲仿佛已经看见了有烈焰红唇的女鬼正要从镜子里爬出来。他吓得倒退几步,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墙,又把档案室的灯给带灭了。
救命。他下意识去摸开关,然后就感觉被人抓住了手,他刚要大喊出声,却发现站在身后的是罗一舟。
“一舟?”
他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还分不清面前是人是鬼,“你怎么来了?”
罗一舟冲他晃了下手机,“给你发微信你没回,听说你在科里加班,来看看你。”
“哦哦,我手机放桌上充电呢。”唐九洲突然心安,抓着他往外走,“咱们走吧。”
回到值班室,唐九洲拿起手机滑了滑,屏幕上除了杂七杂八的推送只有罗一舟发给他的那条信息。他按开,看见上面“在哪儿”三个字,转身对罗一舟明朗笑道在这儿在这儿,一边去解桌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没吃饭?”罗一舟问他。
“昂,刚在食堂吃一口就被刨来了。令姿师姐今晚临时和血管外潘老师一起上手术,让我去帮忙拉钩,完了还让我替她整理下这周新转来的患者病例。”唐九洲往自己嘴里送了口粥,美味到直咂嘴,他又把碗往罗一舟坐的方向推了推,“你吃不吃?”
罗一舟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没在团建晚会上见到刘令姿,又摇摇头说:“你吃吧,我不吃。”
“哎,一舟。”唐九洲突然凑近,小声道,“问你个事情,你老实告诉我啊。”
“什么?”
“我前几天听放射科的师兄说,令姿师姐在大学时候还挺欣赏你的,真的假的?”
这到底是吃粥还是吃瓜?罗一舟看着唐九洲这模样,先是笑,然后径直掐灭了他刚燃起来的八卦之心,“假的。”
“啊…”唐九洲好像有点失望,“哎,真的是,白白脑补一出大戏。不瞒你说刚刚我一直在想,师姐是不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变着法找活儿来折磨我。”
罗一舟有点无语:“Jo…”
他每次有点无奈的时候都会这么叫他,轻飘飘一个字,温柔又责备,一招制敌。
“哎呀,不是,错了错了。”果然一听见这个称呼唐九洲就主动投降,但他很快又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喜欢令姿师姐?”
“没有。”罗一舟的表情没什么破绽。
“你就没喜欢过什么人嘛?”
罗一舟想了想,“喜欢过的没有,正喜欢着的有一个。”
唐九洲一下子来劲了,蹭的一声蹦到了椅子上,仿佛香山上一只等着被投喂的松鼠,“谁谁谁?你们学校的还是咱们医院的?哎等等等等让我猜猜,是不是那个,心外的杨护士,你查房总是跟着你那个,我看你俩聊的还挺好的。”
“不是。”
“那是,儿科的小宋医生?”
“不是。”
“麻醉科的钟师姐?”
“不是。”
“罗一舟你除了说不是能不能多说点别的。”唐九洲把腿蹬回了地上,抱怨道,“咱们好歹也是结了对子的,革命情谊那么深厚,你这样我可不开心了啊。”
可罗一舟好像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他靠在椅背上,一天的鸡零狗碎此时已经化成了眉心里的一点疲惫,看着唐九洲这咋咋唬唬的模样,这位军医大毫无破绽的第一名最终只悠悠地丢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傻瓜,谁跟你有革命情谊。”
03
快到年尾的时候罗一舟小病了几天。
十二月西南湿冷,院里起了好几波凶猛的病毒性流感,跑在第一线的急诊和接诊量暴增的儿科是重灾区。早在家里的时候老人们就常说,看着硬朗的人反而越容易遭小病小罪,姜京佐和罗一舟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接连中招倒像是有点间接印证了这些看着不太有科学依据的说法。
儿科门诊里就剩下了唐九洲一个人孤军奋战,每天都在家长的急切询问中脑袋嗡嗡作响。
——“阿姨,阿姨,您先别担心哈,让我先给孩子听一下再问您具体情况。”尽责的小唐医生摘了听诊器,一边安慰从进门开始就说得停不下来的女人,一边低下头跟小朋友好声好气,“来,就轻轻咳一下,让哥哥确认一下气管里的声音。”
问诊开药手写病历,一整天屁股都没离开过凳子。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的点,唐九洲的右手酸痛的堪比狂草了十篇高考作文。孙滢皓坐在他对面丢了个馒头过来,“写病历潦草点就行,跟写硬笔书法一样,多出几天门诊你就只能吃手抓饭了。”
看唐九洲有气无力地抓过馒头啃,他又问,“怎么样,一个人顶得住这工作量么?”
“快不行了。”唐九洲摆摆手,“出三天门诊给我出掉了两公斤。孩子吧,就在那儿干咳嗽,说不出自己别的有哪儿不舒服。爹妈吧,说的一个比一个严重,我一听他们说孩子都快咳血了,不敢不重视啊,只能都送去拍片子去了。”
孙滢皓说:“罗一舟这铁人都下火线了,你小心点别把自己也累病了。”
唐九洲点点头回答说放心吧有数,又问:“华森呢?”
孙滢皓喝口汤,“加练呢。”
唐九洲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差点忘了十二月除了他之外,常华森也是个工作量翻倍的可怜人。
这事还得从月初说起,有天孙滢皓去开全院的实习生干部会议,回来就向常华森和唐九洲宣布他俩都被组织给征用了——军区医院要办跨年联欢会,军医大和禾兴都得出节目。院里给的指示是年轻人走活泼路线,尽量把慢歌乐器诗朗诵都留给时间不多精力有限的正式科室和医生。孙滢皓先问的唐九洲,主持还是跳舞?唐九洲吓得赶快选了前者。两个人又一起看向常华森,禾兴校草就这样一脸懵逼地被安排成了主舞,从那之后每天都是一下班就让孙滢皓抓去排练室搞唱跳。
前一晚全院的晚会节目单出来了,还是常华森拿回的寝室,唐九洲凑过去跟他一起看,边看边报幕,报一个脸色凝重一分:“第一个节目,军医大实习生军歌联唱,领唱罗一舟;第二个节目,血管外副主任潘玮柏老师倾情翻唱Gai版《假行僧》;第三个节目,普外实习生段星星刘冠佑,抖空竹加溜溜球——好家伙,他俩还有这一手。”唐九洲一脸老头地铁看手机的表情,心想现在医院科室不但在科研成果和职称评比上明里暗里内卷,连文艺晚会都开始妖魔化了,再看下去,要死——“胸外副主任李荣浩老师吉他伴唱儿科杨丞琳老师”。
他茫然地转过头问常华森:“我怎么记得咱荣浩老师唱歌走调啊。”
常华森的表情也已经是差不多的不忍直视状了,但他更多的大概是在心疼自己,他用手指了指下一个节目——劲舞串烧,表演者禾兴医大实习生,合情合理地答非所问:“那咱们也不是搞男团的啊。”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流露出一丝丝自己是被孙滢皓胁迫上台的事实。
“我说你也别逼他了。”唐九洲笑归笑,笑完了还是帮着好兄弟求情,“你是嫌他每天在急诊跟台还不够累,还给他发展额外业务。他昨天可是跟我说了,他跟姜哥借电子医嘱系统账号给自己开了张X光单子,这家伙怀疑自己肋骨跳断了,老痛。”
“你听他夸张。”孙滢皓理都不理,“亏他还是学医的,岔气跟肋骨断都分不清。体力差也就算了,还不带脑子,动作抠一个忘一个,我就差回去给他画肌肉解剖图告诉他腿怎么摆了。”
唐九洲啧啧了几声,“折腾对象和秀恩爱都犯法啊。”
“那你对象呢?”孙滢皓一句反问直接把话题引回了他身上,“看你这几天吃饭都形单影只的,他人呢?”
“不是感冒了么,在寝室休息呢。”
回答的时候没太过脑子,说完后一抬头看到孙滢皓单手支着下巴抿嘴憋笑,唐九洲才反应过来刚刚的话里有绊子。
“很习惯了啊?”孙滢皓挑眉。
“谁?”他一吸管戳破了手里的米浆盒子,无辜道:“我说的是姜哥。”
“靠。”
不过口是心非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前脚还在装傻充愣,后脚就想了想说了句“我去看看他”,然后拎着两杯果茶代表组织去送温暖了。本着医学生对传染性疾病的预防自觉,罗一舟只允许唐九洲在床尾坐着,两个人隔着一点五米的安全距离聊天。罗一舟患的是季节性流感,说三句话就得撇过头去咳几下,每咳一下唐九洲就条件反射地想去摸身上原本应该挂着听诊器的地方。
“你这咳嗽声,跟我上午在门诊接诊的那些孩子一模一样。”唐九洲嚼着茶里的果肉,“听得我老是不自觉想拿听筒往你衣服里塞。”
后来实在憋不住了,他就跨越了安全距离直接过去——“给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就像小时候奶奶总是这样帮他测体温一样,唐九洲想也没想就把额头结结实实贴到了罗一舟的额头上,也不管眼镜跟人家鼻梁骨打架,姿势就像一只没什么气势的兔子扑向一颗被霜打了的大白菜,来回蹭了半天后他说:“是烧了。”
罗一舟嗯了一声。
“嗓子痛?”
“嗯。”
唐九洲稍微把脑袋挪开了点,一脸担心道:“那你跨年晚会还能领唱吗?”
“呃。”好像没料到会被询问这么切实的问题,罗一舟没憋住又咳了下,“大不了就唱破音呗。”
“这么不顾形象啊。”
“我看着像特别要面子的人吗?”
唐九洲想了想,好像还真不是。
罗一舟又说:“其实我早上拿温度计测过,没烧。”
“不应该啊。”唐九洲又把脑袋贴了上去,还伸手去摸他的淋巴结,“我感觉烧得还不低呢,你吃药了吗?”
“吃了。”
罗一舟任凭他摆弄自己,随口岔开了话题:“话说我上周听杨老师跟李老师夸你呢。”
“说了啥?”唐九洲一听到“老师”这样的词,立刻就会冒出一脸的学生气,又好奇又期待。
“说你特别会哄小病人,之后轮转如果大外科不要你,儿科抢着要。”
“嗨,还不是靠着白大褂里兜着小玩具....”
唐九洲又问,“那你呢?之后想去哪个科?”
“我?”罗一舟笑,“服从组织安排。”
唐九洲嗯了一声,又说了句:“杨老师和李老师晚会上还要一起唱歌。”
李荣浩杨丞琳,大院出了名的神仙眷侣。罗一舟听到这儿突然就没再继续搭腔。
夕阳已经掉下地平线去了,寝室里飘着股洗衣粉的香味,刚洗好的军装挂在窗框上,风吹一下衣架子响一声。唐九洲还没完全撤出规定的安全距离,他看罗一舟一直没做声,问了句你想什么呢?
“哦。”罗一舟回神,“我在想早上和我爸妈打的电话。”
“我也跟他们说了,你要去主持晚会。”
唐九洲眨巴眨巴眼,想了好久都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日子很快又往后飞了十几天,年末的舞台如期而至。
好在年轻人还是有些实打实的底子,罗一舟的感冒在晚会前好全了,带领军医大文艺骨干第一个上台连唱五首红歌,开场几分钟就光荣完成了任务。而凭借惊人的毅力和领悟力,常华森奇迹般地hold住了整个舞台,在台上劲歌热舞惹得全院的小护士们尖叫连连。整台晚会原本看着节目单一个个有点雷人,但实际演出效果出奇地好,场控组担心的诸如把空竹抖飞之类的大型舞台事故也都没发生。除了之前提到的节目,还有比如小连师兄带来的哈喽大院solo独舞,康复部的小品版无间道。
唐九洲梳了个难得一见的成熟发型,和护理部的师姐虞书欣一块儿搭档主持,在台上抛梗接梗,意气风发。刘令姿坐在下面看着,脑袋偏了偏,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跟一旁的罗一舟耳语:“你的小伙伴,可以。”
罗一舟点点头,惜字如金,“不仅是伙伴。”
刘令姿勾嘴角,话题没再继续。
整台晚会被李荣浩精心策划的惊喜求婚推到了高潮,杨老师点下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疯狂起哄欢呼,李老师本人更是笑到眼睛都看不见。在热热闹闹的零点倒计时中这场手忙脚乱的联欢也算是顺利收官。唐九洲在舞台上和一些领导老师们握手,瞥到罗一舟已经站在不远处的大厅角落等着,赶快应付完了大家的表扬,一转身跳下了下去,跟阵风似的跑到他身边。
当晚上无人注意到有两个人缺席了所有的合照。
罗一舟拉着唐九洲悄悄溜上了旧楼天台,两天前他刚注意到楼顶那扇门的锁坏了,偷偷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表情活像个逃课的尖子生。唐九洲嘴上说这个点已经不允许上天台了吧,但还是耐不住那点叛逆的念头一直挠痒痒似的勾引他。两个人蹲在楼顶放罗一舟事先藏好的仙女棒,郑重其事地互道新年快乐,然后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乐颠颠地讨论着刚才台上哪位老师差点走调,哪位师兄险些破音,一片乌漆麻黑的天台上只有两簇火花噼里啪啦地闪。
“哎对了。”唐九洲按下打火机,又点了新的一支,“刚刚晚会,我在台上好像看到你和令姿学姐坐在一起。”
罗一舟捻了捻手里的烟花棒,大大方方嗯了一声。
“我看见她跟你说话了。”唐九洲问,“你俩聊了啥?”
罗一舟笑,“师姐说你很不错。”
唐九洲追问:“还有呢?”
“差不多就这么这一句。”
“那你说了啥?”
罗一舟刚想开口,突然听到楼梯间传来一阵又闷又重的脚步声。
他们俩几乎是同时跳起来,把所剩不多的烟花踩灭。罗一舟反应快,拉着唐九洲直接钻进了身后两个水箱中间的缝隙里。
比上回感冒贴额头更夸张,这次他们俩几乎完全面对面紧贴着,两个一米八多的瘦高个子就像三明治里一张对折的鸡胸肉片,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天台的门被人推开,一束手电筒的光来回晃了几下,伴随着一句正义的怒斥“谁在那里?!”吓得唐九洲腿一颤,他听出来是旧楼的保安队长张师傅,于是和罗一舟做了个“老张”的口型,罗一舟连忙捂了下他的嘴,两个人继续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张师傅单手叉腰,地上的影子看过去就是个拔高的茶壶。他在楼顶上照了几圈没见到人影,然后又跟军犬似的拿鼻子到处嗅了嗅,犯嘀咕自己明明听到了天台上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最近领导在准备申报市级无烟先进医院,老张战功赫赫,已经逮到了好几个值夜班犯困偷跑上来抽烟的小年轻,抓住就是科里通报批评,搞得一整栋楼抽烟的男医生看见他都想绕道走。
他在天台上来回踱步,一直低着头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反复确认了地上一个烟头都没有,这才犹犹豫豫走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唐九洲松了口气,身体依然直挺挺地卡在水箱缝隙里没动,跟罗一舟表情夸张道:“吓死我了。”
罗一舟在黑暗里嗯了一声。
两个人又呆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跟贼似的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刚刚没来得及放完的半截烟花都还揣在各自的口袋里。两个人偷摸着下楼,路过保安室的时候老张正背对着他们泡茶喝。两个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跑!
老张这头热水刚倒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忽哒哒的脚步声,又是习惯性地转身大喝一声:“谁!”但一个人影也没瞧见。正当他心里暗暗发毛难道肿瘤科真闹鬼的时候,两个罪魁祸首早就已经跑出了半里地开外。
“我的妈。”唐九洲边跑边回头看,确认老张没追出来才停下,“咱们这被抓到的话起码五个大夜班起罚吧。”
罗一舟在旁边摇头,“不止。”
“还好还好,不然开年就连轴转,不出一周我就能直接往肝胆外病房报道了。”
又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几步,唐九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说了声哎。
“怎么了?”罗一舟看着他,“有东西落天台上了?”
“不是。”学霸的特长就是随时随地可以续上之前的记忆存档,“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学姐说了啥呢。”
罗一舟哦了一声,然后说,也没啥。
“学姐说你是我的伙伴。”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也没多少的来龙去脉,“我跟她说,不止。”
唐九洲楞楞地看着他,只见罗一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少见的狡黠。
你还能指望一个十几年规规矩矩、连拐弯都是90度直角的部队男生怎么样恰到好处地表露心意呢。
“唐九洲你现在可不止是我的伙伴啊。”他说。
“还有共犯。”
04
“所以呢?你俩算是正式确立关系了吗?”孙滢皓问。
唐九洲想了想,不知道啊,应该不算吧?
他确实觉得他和罗一舟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生活本来就建立在各种鸡零狗碎之上,他们还是照旧受着病人的气,挨着上级医师的骂。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没有多什么腻腻歪歪的意味,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工作。
如果真要说什么改变,大概就是他偶尔也会真刀真枪地宣示主权了吧。
春节的时候唐九洲回北方过年,罗一舟只就近回家吃了顿年夜饭,初一就回了大院。医院并赶不上全国人民欢腾的年度生物钟,急诊接二连三地收着各种酒驾车祸和打架斗殴。唐九洲跟罗一舟拨十个电话只能接通一个,还是在一片嘈杂中,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旁边有人说了句——“罗医生好厉害啊,这么刁蛮的小姑娘都被你搞定了。”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偏偏真情实感地开始查岗了。
——“罗一舟你在哪儿呢?”
“刚从病房出来。”电话里的人好像刚忙完,还听得见走廊里自动贩卖机掉出饮料的声响。
“搞定什么小女孩了?”唐九洲故意语气夸张。
罗一舟喝了一口罐装咖啡,“儿科刚收的,年夜饭食物中毒,一直闹着不肯打针,我把你留在办公室的小玩偶送她了。”
太过互相了解的两个人,连茬儿都找不起来。
大院里所有人都对他们的出双入对习以为常,就连护士长看到他们俩挤在值班室一张床上休息也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医疗系统连轴转压力大,工作面前连男女性别都模糊化了,谁还会管整夜on call的两个小青年挤在一起休息呢。顶多就是在唐九洲实在醒不来盹儿,罗一舟起床小声说我去让他睡吧的时候,护士长会开玩笑来一句:“小心把小唐医生宠坏了。”
唐九洲迷迷糊糊,听见罗一舟对护士长笑着说,他宠不坏。
唐九洲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很多年后跟孙滢皓聊天,他还提起说这段生活实在是太好。
“有多好?”孙滢皓问。
唐九洲说,好到他都没能预料到转折会来的如此之快。
18年春夏交接西南地区天气恶劣到几乎百年一遇,暴雨不断,地方电台每天播报着诸如山区洪水或群众转移的新闻。一开始没什么人在意,直到有一天午休时分各科室的电话都疯狂大作,全院紧急通告,市北部的一座矿山半小时前发生大面积坍塌,工人被埋,山下的村落也被波及。部队上级领导下达指示,要迅速组建一支医疗队伍到现场支援。除了以李荣浩为首的各科骨干,军医大出动了包括罗一舟在内一半的学生,禾兴跟着去的是唐九洲和连淮伟。
原本的进山公路被落石堵了,医疗人员和消防部队愣是绕了一大圈才赶到矿井塌方现场几百米外的指定空地。李荣浩带着所有的下级医生进了帐篷,实习生被安排和护士们一起紧急处理普通外伤。罗一舟在这头忙着给人上夹板固定受伤的小腿,唐九洲在另一边清创缝针,周围各种此起彼伏的急呼声,不是报血氧血压,就是呼叫各个主治医师的名字。
唐九洲心里有点慌,他没想过自己会在实习生涯中遇到这么大的事故。罗一舟作为军医大的学生,军人特质尽显,一直跟着指示,配合各种人的工作。
山体又陆续发生两次小型滑坡,进山的大路还没能疏通,救援队从塌方处把人往外送的小道又被堵上了,车上的人只能不断下来,一边清路一边往外挪。几个主任医师和消防队听说这个消息后开了紧急会议,决定由李荣浩带着人往塌方的事故中心前进一段,他的几个学生都跟着上了车。
越进深山景象越触目惊心,一路上的碎石断木,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一脸凝重看着窗外。下车后又是一阵忙碌,空间有限,几个帐篷几乎都是挨着扎。李荣浩问消防队队长自己能不能跟着他们再步行一段,直接到矿井口配合抢救。姜京佐听了连忙拦住老师说自己可以代他去。
师兄背上急救箱跟着救援组走了,老师带着剩余人安排伤者的分流和救治。唐九洲站在罗一舟身边,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罗一舟仿佛感受到他在紧张,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用眼神跟他说,别怕。
重伤帐篷里有伤患突然开始咯血,检查结论是胸骨肋骨多处骨折,心脏破裂,必须就地手术。所有人急急忙忙布置出简陋的临时手术室,连淮伟和两个护士进去给李荣浩做一二三助,只留下罗一舟和唐九洲守着一群轻伤患者。
他们替每个人又做了一遍检查,安抚大家的情绪,分发救援队送进来的物资,一有车到达就组织伤患陆续下山,扶人抬担架,忙进忙出片刻不停。眼看帐篷一点点空下来,两个人悬着的心才开始慢慢放下。
罗一舟注意到唐九洲的嘴唇都发白了,递给他一瓶水:“休息下吧。”
谁知刚坐下喘了还不到一分钟,救援队又用担架抬着人过来了,说是刚从废墟下拖出来,姜京佐初步诊断是张力性气胸,没法在现场处理。唐九洲丢了水瓶上去帮着过床,罗一舟见伤者脸色泛紫,极度痛苦像是喘不过气,立刻拿起听诊器去听,呼吸音很微弱,又拿手指去叩胸腔,然后抬头说了句糟了。
“真的是气胸。”他迅速换手套,“要赶快做闭式引流,不然就窒息了。”
“等一下,你做过闭式引流吗?”看到罗一舟伸手要去拿手术刀,唐九洲慌得后背冒汗,赶快拉住他。要往人的身上开个洞放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作为实习医生他只在模具上操作过。
“我做过。”罗一舟说,“虽然次数不多,但没失过手。”
“不行。”唐九洲拦住他,“就算你有百分百的把握,现在这种环境也根本保证不了无菌操作,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罗一舟明白唐九洲的顾虑,但眼看伤者已经几乎休克,再拖下去怕是人就会彻底没了,于是他转头对唐九洲说:“那你快去请示李老师,我在这儿守着。”
唐九洲拔腿往临时手术室跑,站在帐篷外,跟手术中的李荣浩大声喊话道救援队新送来一名伤者,严重张力性气胸,目前人已经休克,他和罗一舟需要指示。李荣浩正在里面忙着给手术台上的人抽心包积液,气得冲着唐九洲站的方位破口大骂说人都休克了还要什么指示?平时都白教了。唐九洲心领神会,掉头就返回去找罗一舟。
“一舟…我们…”唐九洲跑回来,气喘吁吁想说他们可以操作了。可当他走近才发现,伤者呼吸已经平稳,右肋上斜斜地插着一根引流管,通向一只放在低处的水封瓶。
唐九洲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先是一惊,然后一把把罗一舟推了个趔趄,生平第一次涵养尽失。
“罗一舟他妈是不是疯了?”他说,“你把我支开就为了自己一个人干这个?”
罗一舟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一个字。他刚把一个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从肩膀到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李荣浩赶来的时候伤者生命体征都还算稳定,他让他们俩都退后,自己俯下身检查引流装置,又问了罗一舟具体操作细节,然后说了句赶快安排下,一会儿车来了先把这位送走。
山前的云又黑压压积了一片,把所有人笼罩在不安里。
医疗小组在山里整整呆了六天,期间唐九洲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可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并且和他担心的如出一辙。初夏闷热,山区接连阴雨,伤者辗转送到医院后出现了细菌感染,治疗过程中多次高烧转低烧,痛苦不堪。家属情绪失控,闹到院方要求对救援队工作不利问责。全院上下本来就因为塌方事故忙得焦头烂额,扛不住压力的院办最终下了决定把罗一舟遣返回学校,处分要等救灾工作告一段落后再下来。
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在这种节骨眼上不能动任何中坚力量,只能弃车保帅。主任办公室里李宇春忍无可忍,啪地一声把那张全院通知拍在桌上,“院办那帮人是不是脑子都出问题了?他陈刚自己也是搞临床出身的,当了官遇上医患矛盾就推学生出来挡枪,真亏他干的出来!”
李荣浩在旁边揉了揉眉心,“这事你怪上面也没用,我们医生又没法跟家属解释什么是无菌操作,也没法告诉他们闭式引流其实连住院医都没几个敢上,罗一舟能帮他们家人捡回条命就不错了。”他又顿了顿,“不过现在抢救工作都没结束,等完了肯定得对救援人员施行表彰,没准他那处分就抵消了。”
“反正我不同意,我是负责罗一舟实习的主任导师,我不签字谁也不能把他送回去。”李宇春双手抱胸,一副决不退让的模样。
“你不签他们能找院长签,姜院长如果要过问这件事,那对他前途的影响可能就不只是现在这么点了。”
李荣浩点到为止,“我得走了,马上还有两台手术。”
通报很快上了医院首页,罗一舟的大名就这么明晃晃在各处公告栏上挂着。伤者和病人都还在一波波往医院来,李荣浩每天和各科会诊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停下喝口咖啡,就被唐九洲追着问罗一舟会遭什么处分,烦到他直接抄起听诊器打人,跟唐九洲说再敢掺合这件事就让他去档案室整理一晚上大病历。
李宇春已经被院办约谈了两次。唐九洲知道给老师们都添了麻烦,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她来保住罗一舟。不过始终没什么用,几天后值夜班,常华森着急忙慌来找他,说罗一舟正在收拾东西,要连夜坐车走。
怎么回事?唐九洲懵了,不是说科里还在争取从轻处理吗?
常华森犹豫了下,说,是一舟听说主任为了他的事跟院办僵持不下,自己主动要走。
唐九洲马上去找师兄交接班,可跑回寝室的时候罗一舟还是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床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他追出医院大门,一眼就看见街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弯着腰往出租车后备箱里搬行李。他着急,直接喊着罗一舟的大名,闯红灯横穿马路去拦他。
上一线救人没崩溃,在急诊室天天见血没崩溃,可知道罗一舟要走,唐九洲彻底崩不住了,当着一街的车水马龙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傻子。
“罗一舟你他妈为什么永远都不知道等等我啊!”
“九洲…”罗一舟看着他,鼻尖红了。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做那个闭式引流啊!”
唐九洲抓着他的外套前襟,翻来覆去地问这句话,而罗一舟只是摇摇头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那个夏天的雨都攒在罗一舟走的那几天下完了。
唐九洲恍恍惚惚病了几天,再回到工作中后莫名感觉自己的手上功夫像是倒退了一年,左利手的毛病又开始出来,连缝合的整齐度也不如从前。
他没再提起罗一舟,但任凭谁都看得出来他还在想那件事。
后来还是李荣浩看不下去,硬生生帮他调整回了状态。一场追尾车祸的抢救里,伤者同样出现了轻微气胸症状。李荣浩直接把唐九洲往前一推,“纵隔有移位,你来实操,插针、闭式引流。”
唐九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大号针头。按照课上教的对病人进行局部麻醉、标记下针方位,但真要扎下去的时候他又几次犹豫,手隐隐发抖。
“稳一点。”李荣浩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操作。
“你总要从这件事里出来。”他说。
唐九洲听到老师这句话,定了定神,终于把针坚决沉稳地推了进去。
一个月后军医大传来了消息,罗一舟没有被处分。外科从上到下所有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可唐九洲却再没主动找过他。
按部就班结束了接下来的实习,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学校,漫漫长征捱过了第一阶段,接下来还得面临三年的科研训练和学位论文。
“你俩还能因为这点事一辈子不说话了?”孙滢皓看着唐九洲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无语道,“这都一年多了,回回大家聚餐,你俩就没一起出现过。”
唐九洲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车键,删掉一行刚翻译完的论文,“你能把我跟他拆开说吗?我俩…不是,我是说我和罗一舟,我们…”感觉好像怎么说都掰扯不清似的,他突然烦躁,拿起旁边的红牛灌了一大口:“总之我是我,他是他,我和他没关系。”
“至于么,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塌方都敢一块儿往里面冲,这会儿个顶个儿的缩头乌龟。”孙滢皓看着唐九洲还是头都不抬,说,“人家好歹在实习时候还帮过你不少,你这样不搭理人,拿人当啥了。”
“我拿他当啥?你还是问问他拿我当啥了吧。”
唐九洲冷笑一声,摘了眼镜,用手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然后往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摸了摸,找出瓶浅蓝色的眼药水,下一秒又随手扔到一边。说起来好笑,他从小到大都不太会给自己滴这玩意儿。实习期间有段时间得了结膜炎,罗一舟就帮他——修长的左手手指把他颤抖的眼皮微微撑开,右手一按眼药水瓶子,一滴清凉的液体就掉进了眼睛里。
真是只有二十出头,没遭受过社会毒打才会乐在其中的浪漫。后来这一年多再没人帮他,唐九洲自己试几次也就熟练了,每次眼睛干涩就直接拿起药水,一翻白眼,想都不想抬手就往里面怼一下。那段时间他常觉得,小情侣之间没手没脚互相投喂互相帮忙干这干那,诸如此类的举动都是彻头彻尾阻挡人类四肢良好发育的行为。他鄙视曾经的自己,还顺便鄙视每天你帮我拿饭、我帮你泡咖啡的常华森孙滢皓。
“你能,你啥事儿都自己来。”孙滢皓根本不在意,“我看你俩回头再见面,你手还长不长在自己身上。”
又你俩你俩的。
唐九洲在心里骂脏话,戴上眼镜,故意提高了一个八度的音,“不就是个一起实习的,都快两年不见面了你还老提他,搞得我都以为你爱上他了。”
爱上谁?
在角落影像区看手术录像常华森突然回过头,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孙滢皓连忙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回过头瞪唐九洲,“你是不是要死。”
05
回忆至此,唐九洲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边放着刚刚装订完成的硕士毕业论文终稿,三年没日没夜奋斗换来的结果着实不易。在这段时间中他曾经多次怀疑自己会青年早秃,或半路猝死,但好在目前看来最大的影响只不过是对咖啡的彻底上瘾。从早到晚随时随地握着一杯冰美式,焦虑到把吸管啃得全是牙印。
“按照你的体格,每天的咖啡因摄入量未免也超标太多了。”孙滢皓从他手里拿过那杯刚买的星巴克,看也不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只听见杯子里的冰块一阵叮铃哐啷,“答辩都答完了,这几年的坏习惯可以改改了。”
“也不是答辩完了人生就结束了。”唐九洲伸了个懒腰疲惫道。
“至少有几个月可以缓冲,缓冲完再继续造自己这条命吧。”
“有道理,听你的。”唐九洲打消了去垃圾桶里把咖啡捡出来的念头,他看着孙滢皓从衣柜里把衣服拿出来,一条条叠进行李箱,问:“你和华森什么时候出发?”
暂时解放后的第一个假期,常华森和孙滢皓一起报名了去云南的医疗服务志愿者活动,而唐九洲则开始面临究竟是本校直博还是公派出国的两难。不过用常华森的话来说,这属于典型的高级烦恼,哪一条路都不差,但是哪一条也都不易,只能留给学霸自己头痛。
“后天走,特地赶了第一梯队,结束后刚好赶回大院参加李荣浩老师的婚礼。”孙滢皓回答。
说到这里他又瞥了唐九洲一眼,“这次是大事,你可千万别再想些奇奇怪怪的理由缺席了。”
他们都是在一个月前收到的请帖,李荣浩和杨丞琳在那次跨年晚会后订了婚。刚领了证没多久,杨丞琳就去台湾参加科研项目,在临回来前赶上了大陆疫情爆发,婚礼一拖再拖到今年。同龄好友都已经孩子满地跑,这对不讲究的夫妻也不在乎,充分发挥了组织的风范,直接征用这群学生来当左右护法。
“没想缺席,我就是不想当伴郎啊。”唐九洲扶着额头喃喃自语。
他在收到请帖当天就和李荣浩通了电话,得知一共有四个伴郎。刨去已知的他们三个,剩下那一个是谁,用脚趾头想都想到了。
这几年唐九洲和罗一舟仅仅保持着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绝口不提各自的学业和生活。倒不是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就像一些匆匆有了交集又再纷纷投入各自生活的人,唐九洲觉得大院对他和罗一舟来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出了大院,就要重新适应现实世界的游戏规则。
实习结束后的头一年罗一舟还去过几次禾兴,都是孙滢皓和常华森招待的他,唐九洲回回找由头避而不见,就连有一次在校门口面对面撞见了,也推说导师在等自己,抱着书就跑没影了。那天三个人去吃日料,孙滢皓看罗一舟一直闷声不响喝清酒,忍不住在当中打圆场说一舟你别怪JoJo,他其实一直没真的从那件事里缓过来。这小子脾气很倔,爱钻牛角尖。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学校领导现在可真是往死里器重他。实习回来之后,光是大大小小的演讲还有地方媒体采访就不下三十回。JoJo每次还没去就开始失眠,对他来说,他现在这份受人瞩目都是你牺牲自己的前途换来的,他心里受不了你一个人遭罪,别人还跟看神话一样看着他。”
罗一舟坐在孙滢皓对面吃饭,手顿了顿:“和他无关,他有的都是他该有的,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权衡大局。”孙滢皓设身处地去想,很能明白罗一舟当时的处境。入伍小十年,每天都想着报效祖国,终于有机会上了救灾第一线,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伤者在面前他根本直接豁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偏偏身边有唐九洲。
罗一舟明白自己学医是为了什么,他可以为了救人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环,但是唐九洲的未来他不能冒险一起去赔上。
只不过外面的世界始终不是大院,人活到二十三四岁都已经不再单纯了。禾兴里明里暗里跟唐九洲较劲的人不在少数。为了那点直博的名额也好,国家奖学金也罢,很多人眼红学校总是第一个想到唐九洲,没少在背后嚼舌根子。有些人还拿罗一舟差点遭处分这件事来踩他,说分明是搭档,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唐九洲命好全仰赖怎么懂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这些话陆陆续续传到唐九洲耳朵里,别看他平时待人处事温和,可心气也真的是高,不但把表彰从自己的简历上撤了,还比以前多花了十倍心思在读书上,选最难的研究课题、跟最刁钻的老师,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远远甩开后面的人,让别人无话可说。
旁人也许不能察觉什么,但孙滢皓在旁边看得明白,唐九洲变了,他以前是出了名的佛系又随意,是大家眼里最天才的那种第一名,但是现在他就像是只拼命给自己上发条的钟,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他劝唐九洲说人不能把自己往死里拧,身体零件迟早散架,唐九洲只说自己没得选。
人这一生总要费不老少的劲去维持自己内心的平衡,唐九洲偏偏又是那样的人,拿少了从不抱怨,但拿多了一定会恐慌。
“一舟,九洲学医也是有自己的信仰的。他在那次事故之后对自己的能力和性格也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孙滢皓拿筷子搅碟子里的芥末酱,“他有次晚上做噩梦,半夜从床上蹦起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后来告诉我们,他梦见他自己一个人在救灾现场,手里拿着手术刀,死活下不去手做闭式引流,伤者就直接在他面前去了,临了一直瞪着他问他算什么医生。”
“在这之前,学校的实操小测,他其余四样都是满分,唯独闭式引流,临场的时候险些超时。”
“所以你别怪他不来找你,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更不知道怎么跨过自己面前那道坎,再给他点时间吧。”
罗一舟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他。
结果这一不打扰就不打扰到了唐九洲毕业,不打扰到了李荣浩和杨丞琳的婚礼。
作为一路旁观的好朋友,孙滢皓比谁都清楚唐九洲心里纠结那点事,眼下看着唐九洲一张苦瓜脸趴在桌上,他又不忍心,替他出谋划策说:“伴郎又不是新郎,只能独一人。你要实在不愿意就跟李老师求一求,随便凑一桌坐,多补一份份子钱就是了。”
“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唐九洲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我早探过李老师口风了,没戏。”
“真的假的。”
“昂,他说如果我不当伴郎,师母就会抓我去当伴娘。”
孙滢皓笑出声,“那你认命吧,靓仔人见人爱。”
唐九洲心想分明都是些等着看戏的坏人好吗。
想到这里学霸垂头丧气地拿过鼠标,开始在电脑页面上点点点,惹得房间里都是噼里啪啦的躁动声。孙滢皓抬起头去看,发现他正在浏览一堆英文网页,又把头低下,不动声色地问:“话说,你和铭毅大学那位,怎么样了?”
唐九洲停住了手下的动作,“你说峻纬?”
“去年跨校研讨会后天天打电话讨论人生,那位真的很用心在说服你跟他一起出国啊。”孙滢皓话里带着一丝自家白菜被猪盯上了的语气,“我好几次都感觉你要连人带铺盖被他拐跑了。”
“听你说这话,我感觉我都得反省反省我自己。”唐九洲诚恳道,“不过确实老被打动,你也知道我论文写的就是肝移植,他提议的导师和项目都是我感兴趣的方向。”
“哟,还是志同道合啊。”孙滢皓说,“那为什么还一直犹豫。”
“不知道,可能是这几年折腾得太累了吧。”唐九洲说,“累到觉得选择学医就是脑子进水。”
实际上不单单是学医,生活这码事本就是无数的折腾,无数的自讨苦吃。而曾经一起吃苦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聚有散。唐九洲自认无法对任何一种分别无动于衷,也开始逐渐害怕轻易地跟他人约定同行。
“大龙。”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怅然,“可能我真的是个胆小又优柔寡断的人。”
“谁不是呢。”孙滢皓云淡风轻道,“人的通病罢了,不用怀疑自己。”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试着去接受些新的人和事。”
“我以为你一直在尝试。”
“其实更像是一直在等。”唐九洲说,“等自己心里的一股劲儿过去。”
“是还想着一舟吧。”孙滢皓一语点破。
唐九洲没有否认。
最近几个月里不知怎么的,他总是会突然想起军区大院,想起和罗一舟相处的那段时光。
他也是在这几年才对于人的记忆方式有了重新的认识——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多曾经觉得无比重要的人生节点,都逐渐变得不过如此。高考、考研、论文,为这些事情受的罪都会被时间慢慢平复。但是很多曾经并不留意,以为早就会淡忘的生活琐碎,却会在不经意间频频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许多在日常压力下不断被淘洗和替换的记忆,借着这样的过程又被重新拾起,在大脑中丰满上色。唐九洲发现自己总是能清楚回想起罗一舟握筷子的姿势、军装上的洗衣液味道,当然还有他不告而别的那天,马路对面的路灯下,出租车和行李箱的颜色。
每一个画面都太过鲜活,历历在目。
“JoJo,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早就不生一舟的气了。”孙滢皓说,“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像以前一样和他相处。”
唐九洲笑了一下,“谁说的,我可是真的生气。”
“与其说生他气,不如说是虐待自己。”孙滢皓有点无奈,“写论文的日子里,拼命到吓人。”
唐九洲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开口。
“因为我很不安。”
他淡淡道:“大龙,我这三年得到很多,那个表彰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我比谁都有数。不瞒你说,我真的想过无数次,一个比我果断,技术胜过我,真正救了人命的人遭了投诉,前途受挫。而我却因为瞻前顾后,和他的保护,光环加身顺风顺水,你说这算什么事呢?”
“所以我是真的气,气罗一舟,气他连跟他共同进退的机会都不给我。”
说到这里他勾了下嘴角,“我甚至还很多次怀疑过我们之间的默契,觉得罗一舟并不懂我。的确,我是拦过他,我提了无菌操作,也说了我们不能冒险,但这些都不代表我不愿意跟他一起承担这份责任。”
说到这里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常年用眼过度,那里时常又酸又痛。
孙滢皓忍不住皱了皱眉,“JoJo,自欺欺人没必要。”
他看向唐九洲,直言道:“你明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情况跟你刚才说的根本南辕北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一舟会选择这么做,恰恰是因为他太懂你,他知道你就算犹豫或者反对,都会没有怨言地跟他一起承担最坏的结果,所以才把你支开。”
“他可能并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后劲儿那么大,让你这几年疯了一样怀疑和苛待自己。但是在那个当下,作为军人,作为医生,作为站在你身边的人,我想一舟已经做了他所认为的最好的决定。”
台灯的光在唐九洲的双眼里融汇成两汪水纹,几乎要倾泻出来。
他最终还是抬起眼,平静反问道:“所以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我撇开,自己一个人扛这些事吗?如果他真的懂我,就该知道我最不想的就是他一个人。”
“不过我想不想的又有什么用呢。”他自言自语,又像自嘲,“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这么久了,他可能也早就把我忘了。”
“忘不忘的这次回去不就知道了吗。”
一说到这个孙滢皓好像莫名地有信心,“一舟现在就在大院,重修他没修完的实习学分。我建议你早点回去,好好跟他谈一谈。如果你下定决心和那位一起出国,你们之间的距离就真的会越来越远了。”
唐九洲转着手里的笔,只说了三个字,再说吧。
06
常华森和孙滢皓出发后,唐九洲一个人在宿舍过起了半独居的生活。白天除了泡图书馆,就是和周峻纬约着去咖啡馆自习。
他还是听了孙滢皓的话,买了提早一周回大院的车票,只是真到临近出发前的三五天,他还是有种道不明的近乡情怯。
出发前一晚他正收拾行李,周峻纬的电话打来了,问需不需要第二天送他去车站。
“不用麻烦的,我没什么行李。”唐九洲说,“就是去见见老师和朋友。”
“几号回来?”周峻纬在电话那头问,“不让送,总得给个机会接。”
“二十九号。”唐九洲回答。
“美国那边的项目,你还记得的吧。”周峻纬用一贯不紧不慢的语气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你老师们的意见。项目和奖学金的申请都是月底截止,你得在回来前决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
不同于以往的有说有笑,周峻纬明显感觉到今晚唐九洲一直心不在焉,兴致缺缺,于是问了句:“有心事?”
“啊…没有。”唐九洲下意识提了提音调,胡乱掩饰道,“只是整理行李整理得有点累。”
“不是才说没带什么行李,所以不需要我送吗。”周峻纬笑,“唐九洲你可不擅长撒谎啊。”
唐九洲心想自己上辈子是得干了多少坏事,这辈子才老遇到这些轻轻松松放个招就能压制住他的人。
“真没什么事。”他随手去拿架子上的罐装咖啡,刚握在手里,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就是我这次回去,可能会见到罗一舟。”
周峻纬暧昧不明地说了声哦。
说起来这当中还有个挺搞笑的小插曲,周峻纬对罗一舟的第一印象并不是来自唐九洲,而是来自孙滢皓。唐九洲年初生日的时候攒了个小局,周峻纬也来了。只不过替唐九洲夹了一筷子的菜,就让坐在一边的孙滢皓看出了端倪。后来两个人在洗手间遇到,周峻纬直接开门见山问孙滢皓,唐九洲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为什么问我?”孙滢皓不解。
“因为,你看出来了不是嘛。”周峻纬大方承认道,“我对九洲有好感,希望多了解他一些。”
孙滢皓和罗一舟本来关系就不错,面对着好兄弟的情敌,心里难免多了点不爽和敌意。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擦擦手,从镜子里直直地盯着周峻纬,说:“九洲欣赏有魄力的人。”
周峻纬没想到孙滢皓意外地爽快利落,又问:“怎么个有魄力法?”
“比如…做实习医的时候,就敢在救灾现场,不请示上级医师,拿管子插伤者的胸腔。”
一通云里雾里的描述把周峻纬听得愣在了原地。第二天自习,他问唐九洲孙滢皓说的是谁,唐九洲听了他的复述,差点没把一口咖啡直接喷出来。
“大哥,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当晚唐九洲一脸无奈地回到宿舍,连连抱怨,“害我活活解释了大半天。”
孙滢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抓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手起刀落劈开一只大西瓜,说,“你懂什么,就要他知难而退。”
只不过他还是失算。虽然知道了罗一舟的存在,但周峻纬并没有要退的意思。孙滢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九洲在提及往事时始终有所保留,也不再插手。
“九洲。”周峻纬意味深长,话里有话,“前途是自己的,我希望你理性慎重。”
唐九洲明白再举棋不定的事始终也是要有个结果,于是问道:“如果我最后决定不出国,你会不会很失望。”
“当然不会,我本来也不希望我的存在影响你的决定。”
周峻纬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
“不过同样的,九洲,我当然也不希望别人的存在,影响你的决定。”
唐九洲因为这句话失眠到了半夜,第二天天刚亮,又顶着两只国宝级的黑眼圈起床。
回大院的旅途一如既往的舟车劳顿。从禾兴医大出发,要先坐两小时的动车,再步行20分钟,搭去郊区的大巴。动车尚且能忍,大巴实在是把人折磨的够呛。就跟当初第一回到大院一样,唐九洲坐在座位上没多久就开始头晕想吐。他去摸晕车药,却发现昨晚跟周峻纬打电话的时候似乎随手把它放在了桌上,忘了塞进包里。大巴车里的汽油味让他的胃肠里翻江倒海,唐九洲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口袋里手机还在一个劲儿地震,他拿出来翻了几下,是孙滢皓发来的,和常华森在云南做义工的照片。
他病恹恹地打了个“帅”。
孙滢皓立刻问:“谁比较帅?”
“常华森。”
唐九洲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孙滢皓挥着拳头要锤他的模样,所以发完常华森三个字之后紧接着说了句:“我在回大院的大巴上,晕车晕得快吐了。“
果不其然孙滢皓回了句活该,但是骂完了又问:“吃药了没有。”
“忘带了。”
“还有多久?”
“一个半小时。”唐九洲看看表。
“你住哪儿?”
“姜哥室友回家去了,我住他宿舍。”
两个人一来一往地聊着,不知不觉地,唐九洲眼皮子越来越重,他刚想跟孙滢皓说不聊了要眯一会儿,忽然就听到了前排乘客此起彼伏的疾呼声。他伸出脑袋想去看,却随着司机的一个急刹车,一头撞在了前排的椅背上,鼻梁上的眼镜都险些碰落。他顿时眼冒金星,勉强摇摇晃晃站起半个身,这才看清是一群人正围着一个晕倒的中年妇女,有几个人正试图把她从地上抱回座位上。
唐九洲立刻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冲过去制止热心的围观乘客。
“大家让让,先别动她。我是医学生,让我看看。”他蹲下来,扶晕倒的女人躺平,又对周围的人说,“快打急救电话。”
他去摸女人的颈动脉,心脏没有停跳,他暗暗松口气,抬头四处看,“有没有家属在?”
“我!我!我是她老公。”旁边一个蹲着的男人连忙道。
“你太太有没有心血管疾病?”唐九洲问,“或者糖尿病和高血压?”
“没,没有啊。”男人吓了一跳。
“她晕倒前有没有说胸痛或呼吸困难?”
“也没有啊。”男人说,“倒是有说头痛,然后突然人就倒下去了。”
“你们是去军区医院?”唐九洲想起来这辆大巴的终点站就是大院,追问道,“看什么病?”
“我老婆上个月刚做完脑垂体瘤手术,今天去复查。”
“术后常晕倒吗?”
“第一次。”
大巴司机发动车辆继续往医院开去,女人中途恢复了些神智。一路上唐九洲询问了家属不少细节,男人翻出一沓之前就诊开的病例和单子给他。唐九洲看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看到是军区医院的车,他转头跟男人说:“我跟你们一起跟着救护车走。”
大巴停住,医护人员抬来担架,唐九洲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直接就愣住了。
罗一舟也愣了下,不过只是一秒的功夫,他就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回了病人身上。就地做完最基础的检查后,唐九洲跟着那对夫妻一起上了急救车,把手里的一沓纸递给带队的主治医生。
“老师,这是病人的过往病例。没有心血管病史,没有高血压糖尿病,呼吸心跳正常,心梗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家属说病人刚做完脑垂体手术,昨天开始低热,主诉头痛,我想晕倒的原因应该是这个。”
主治医生拿过东西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说好,然后又抬头问:“你是唐九洲?”
“额…是。”唐九洲懵了,“老师你认识我?”
“前几年你主持的跨年晚会,你们那届实习生很活跃,想不记得也难。”主治医笑,“你急救学得不错,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唐九洲这才彻底松下来,虽然他听到跨年晚会四个字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想找个地缝钻下去。那头虞书欣师姐特别为他抓的成熟发型,现在看来已经近乎黑历史,每回逢年过节必然有人拿着同款表情包来搞事情。想到自己曾经对着镜子美滋滋说“我工作后就搞这个头”,唐九洲只能自我安慰,年轻是一切烂审美的挡箭牌。
只是没预料到路上会遇到这样的事,一通折腾后再坐定,这会儿胃里的不适感有增无减。罗一舟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唐九洲没有做好准备在这种场合跟他再次见面,索性垂着脑袋装睡觉,只有眉头还微微锁着。
“你是不是晕车了。”
突然听到了罗一舟的询问声,唐九洲睁开了眼。
这种沉静的语气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罗一舟总是这样又稳又轻地跟他说话,稳的是语调,轻的是吐字,还会有隐隐关切。
唐九洲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回到了还在大院实习的日子。难得的周末晚上,他们几个人坐车逃离大院去市中心吃喝玩乐。回程的出租车上他苦着脸难受,罗一舟也是这样问他,然后跟他说再忍一忍,快到了。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唐九洲不确定这会不会只是错觉。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又把眼闭上,说了句没有。
07
只不过嘴硬始终只是嘴硬,下了车进医院,唐九洲第一件事就是拖着行李去厕所里一通猛吐,动静大到几个来上厕所的医生都怀疑隔间里是不是躲着个醉鬼。生怕这类意识不清的人被自己呕吐物噎死,连续有三个人敲门问唐九洲需不需要帮助,唐九洲解释了一次又一次,后来不得不靠在门板上给姜京佐发微信:“姜哥,你快来救我。”
姜京佐立刻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九洲你咋了?我听一舟说你已经到医院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一楼挂号大厅旁边的厕所。”唐九洲压低声音,“来的路上晕车,这会儿给我吐的,走不动道了。”
“我来找你。”
距离挂电话到厕所门被推开只有两分钟的功夫,姜京佐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唐九洲的名字,就见他从隔间跌跌撞撞出来。
唐九洲的脸煞白煞白,对姜京佐说:“亲哥,轻点,你这是要让全大院的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吐么。”
姜京佐接过行李箱,看着唐九洲摇摇欲坠的模样说:“你这是晕车晕得多严重,吐脱水了吧。”
唐九洲边洗脸边道:“中饭没来得及吃,早饭都吐完了,你晚上得请我顿好的。”
“请什么晚饭,我先请你输液吧。”姜京佐拉着他,“走,去观察室。”
“不用了吧!”唐九洲试图吊起最后一口气反抗,但完全拗不过姜京佐。大院姜哥只用一条胳膊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拽着往急诊科走。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唐九洲一眼瞥到衣架上那条军装外套,又想逃跑,无奈姜京佐实在力气太大,他根本没半毛钱胜算。
“我跟你说,知道你今天回来,李老师可是早就安排好了。要是不想晚上这副鬼样子上饭局,就老老实实给我在这儿呆着。”
姜京佐用嘴拔了笔盖,飞快地写单子,然后跟旁边的实习护士交代道:“两瓶葡萄糖生理盐水,你看着他,输完才能走。”说罢他又把唐九洲的箱子一拿,对他说:“行李当人质,唐九洲你要是中途跑了,就自己睡大街去。”
“哎哎哎,姜哥!给我留条充电线啊。”唐九洲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可姜京佐根本连头也没回,直接冷酷无情地走了,只留下他对着手机24%的剩余电量哭笑不得。唐九洲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正捂着嘴偷笑的实习护士:“呃,请问有多余的iPhone线吗。”
小护士点点头,“我去拿。”
好不容易插上了手机,唐九洲跟孙滢皓说了声自己已经到大院,孙滢皓似乎在忙,只匆匆回了个 OK。
唐九洲滑了滑微信界面,对着除了家人之外唯一的那个置顶对象的头像发了一会儿呆。他和罗一舟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年3月16日的“生日快乐”和“谢谢”。他又点开了对方的好友圈,里面分享的大多是军医大或医学公众号的文章,即便没设三天可见,一眼望过去也是空空荡荡的。
盐水也拿来了,唐九洲自觉地伸出左手,眼睛还在手机屏幕上没挪开。他感觉手背上被人涂了碘伏,湿湿凉凉的。小姑娘拿着针头来回比划了几下,然后就往他的血管上扎了下去。
不扎还好,这一扎把唐九洲痛的差点倒抽一口凉气。不看也知道是下针角度没调整好。但是他懒得喊痛,只是龇了几下牙就过去了。
水滴啪嗒啪嗒地开始往下掉,就像一只特别的计时器。唐九洲放下手机,仰起头盯着那只明晃晃的盐水瓶,疲惫感彻底侵来。
再见到罗一舟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
罗一舟走进观察室的时候,小护士正在帮唐九洲换第二瓶盐水。罗一舟一眼看到唐九洲的左手背上青紫了一小片,又听见小护士在连连道歉,心里猜到了个大概。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粥放下,拿过护士手里的第二幅输液器说:“我来吧。”
小护士面露惊慌,她有点心虚地试探道:“罗医生,我…”
“没事,不怪你,他的手背静脉是不好扎。”罗一舟笑着安慰她道,“护士长说十三床要换药,你去吧。”
“好。”不知道是因为不用扎这个棘手的第二瓶盐水,还是被罗一舟的话给温柔到了,小护士喜笑颜开,有点害羞地丢下一句“罗医生那就拜托你啦”,便抱着一叠文件夹和写字板转身跑了。
观察室只剩下唐九洲和罗一舟两个人。唐九洲一言不发,任凭罗一舟拿过自己的右手,看着他在自己的手上扎橡皮筋,消毒,找准角度又稳又快地下了针,才缓缓开口道:“你让她去换药,不怕她把病人弄疼吗。”
罗一舟没回答,而是伸出手示意道:“左手背给我看一下。”
唐九洲把手往袖子里缩了一下,表示不用。
罗一舟没继续坚持,放下了手,一边解释道:“她刚来实习,手还生。”
“咳…”唐九洲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都是实习过的,能理解。”
他又问:“那个晕倒的病人怎么样了?”
罗一舟回答:“送去脑外了,应该没有大事。”
唐九洲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设想过不少次和罗一舟再次见面的场景,但唯独没想过这一幕会发生在急诊科观察室里。没有开场白,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罗一舟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而他则已经是一身轻便的卫衣长裤。唐九洲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洗衣液香味,抬起头的瞬间不小心和罗一舟对视了一下,他立刻把眼睛瞟向别处,躲避罗一舟的目光。
“呃,那什么。”唐九洲随便扯了个话题来掩饰尴尬,“你看群里大龙和华森在云南的照片了吗。”
“早上忙,没来得及。”罗一舟摸了摸上下的口袋,“我手机放值班室了。”
唐九洲本来想点开微信去找给他看,但是突然想起自己设置的聊天置顶,又立刻退出程序,锁了屏幕说:“你一会儿回去自己看吧。”
罗一舟也就简单说了个好。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爱勉强别人,也很少对别人不愿意展露的事情追根究底。即便对方是唐九洲,他的尊重也永远压过好奇心一头。可即便如此,有一次酒局上玩快问快答,唐九洲还是脱口而出说他太强势了。罗一舟听罢脸当场就黑了,吓得唐九洲连忙嬉皮笑脸地往回找补说我喜欢我喜欢。
其实唐九洲的本意并不是想说罗一舟有多强势,他更想表达的是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就被罗一舟给安排了。比如练习右手缝合的时候,明明手酸想偷懒,但只要罗一舟在旁边说一句“再来一次”,他就会自动上套,不知不觉就多练了好久。
“还说一舟强势,分明是你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好么。”孙滢皓后来笑他。
“哎…”唐九洲宿醉,头痛道,“真的是嘴快了。”
“没事。”孙滢皓不以为意,“反正一舟也被你吃得死死的。”
可现在他们还是这样吗?唐九洲已经不敢轻易下定论。
罗一舟就这样陪着他在观察室里吊水吃粥,中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只是不管谁先开口,都是三五句的你来我往后就又陷入沉默。
“刚听姜哥说,今晚李荣浩老师安排了聚餐?”唐九洲问。
“嗯。”罗一舟点点头,“杨老师也会去。”
“话说,李老师和杨老师的婚礼。”唐九洲自然而然道,“除了我和大龙华森,剩下那个伴郎是你吧。”
其实这个问题在唐九洲看来并不算什么问题,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罗一舟居然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你?”唐九洲一怔,“为什么?”
“就...不是我啊。”可能是觉得唐九洲那句为什么有点没头没脑,罗一舟先笑了一声,然后才想了想说,“我猜应该是小连学长?”
“这样。”唐九洲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嗯,还有今晚的饭局, 我也没法去。”罗一舟又说,“今天急诊我轮夜班,你们吃的开心点。”
“好。”
唐九洲舀了舀手里那碗已经见底的粥,心想原来真的什么都变了。
08
当晚的饭局唐九洲几乎是喝汤喝完的全程。
来的都是他实习时候的师长和朋友,大部分都是许久未见。大家聊的话题除了大院这几年发生的事,多半集中在马上要举办婚礼的一对新人身上。今年大环境情况特殊,疫情才刚刚过去,李荣浩和杨丞琳打算一切从简,连仪式都只在医院礼堂办。
唐九洲常觉得世界上应该难有比他这对老师更酷的情侣了,尤其是他的杨老师,如果有小病人情况危急,就算是在婚礼途中,他想她也会直接在婚纱外套上白大褂跑回儿科。
吃饭途中也有不少人询问唐九洲的学业以及未来计划。他在一一作答的同时不免想起了周峻纬,还有后者叮嘱他好好考虑的事。
散场之后有些人还要续摊,李荣浩和杨丞琳载唐九洲回医院。
“九洲跟我们医院还真是蛮有缘的。”杨丞琳坐在副驾上,用一口清脆甜美的台湾腔打趣,“搭着我们的救护车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急诊挂水。”
唐九洲说:“杨老师也是,本来以为你会把李老师跟你一起拐到台湾,没想到你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大院。”
“我哪有这么没主见。”李荣浩眉毛一挑,“不过家里的事的确都是你师母拿主意没错。”
唐九洲不自觉抖了抖,心里暗暗感叹李荣浩还是这么热衷于不动声色地放狗粮。
“台湾那里是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在这里工作。”杨丞琳说,“对了九洲,刚在饭局上听你说,你可能会去美国?”
“嗯。”唐九洲点点头,“是肝移植方面的科研项目,那个实验室本来不招收外国学生,今年是第一次。”
“你要转做研究?”杨丞琳问,“但我记得你一直更喜欢临床。”
“不一定会转。”唐九洲说,“其实这次回来也是想问问老师们的意见。这几年我的心态有些转变,常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干临床的料。“
“你在开玩笑嘛。”杨丞琳不可思议道,“你们那届的学生里,就属你和一舟最喜欢跟手术。虽然现在的趋势是重科研轻临床,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多拼出几篇SCI,但我还是认为手上的技术和反应能力是医生最重要的东西。而且我能感觉到,你很喜欢和病人相处,应该远胜过泡在实验室里和数据打交道。”
“所以老师觉得我还是适合干临床的?”唐九洲问。
杨丞琳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
“可我真的是个很瞻前顾后的人。”往事又浮现脑海,唐九洲眼光悄悄黯淡了一下,犹豫道,“这种性格不会很容易耽误病人吗。”
“或许比起瞻前顾后,我想你只是在一些实操技术上还没有达到足够的水平,所以缺乏信心。”杨丞琳说,“人总是要练很多次,才会积攒起底气。有时候被人推一把,你就会过去,我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是非要改道走的。”
“九洲,人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当然也会有成就感。你的能力强过很多同龄人,我相信不论你选择临床还是科研,甚至有一天不做医生了另谋行业,都会有很好的发展。但是人的一生真正会发自内心不计后果喜欢的东西,事实上寥寥无几,如果你感受过那种热情,我希望你不要轻易放掉。”
像是怕自己一番长篇大论太过语重心长,会使让车内气氛沉重,杨丞琳又俏皮地回过头冲着唐九洲眨了眨眼,补了一句,“就像我一样。”
李荣浩没忍住在一旁轻笑出声,“对,就像你一样。”
又来了又来了,唐九洲听了杨丞琳的话原本正感动,结果被李荣浩这句话直接搞得情绪尽失,大呼救命道:“李老师你不要再秀恩爱了!”
“你回来不就是专门来看我们秀恩爱的么。”李荣浩扶着方向盘打了个转,顺便补了一刀,“你拿的还是摇滚区第一排的票。”
“欸,老师,说到这个。”
唐九洲趁机问李荣浩:“除了我、孙滢皓和常华森,你找的第四个伴郎是谁?”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没定,后来找的小连,不过他也要过几天才能赶回来。”李荣浩说,“其实一开始定的一舟,但是他给我推了。”
“啊?推了?”唐九洲一惊。
“昂,他就在医院实习不是,我第一个找的他商量,但是他婉拒了。”李荣浩说,“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心有灵犀,他推完你也想推,不过我想他推了你就不用推了,所以没答应你。”
“呃。”唐九洲有点尴尬,“他有说为什么不想当伴郎吗。”
“一舟对你的那点心思,你不是应该比更我清楚么。”
李荣浩一副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关上门解决的口吻。
09
大院晚上不进私家车,李荣浩把唐九洲放在了医院门口就走了。唐九洲本来往宿舍走,但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罗一舟,于是又往回绕去了急诊科。
十点半的病房走廊只剩下值夜护士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动静,唐九洲去值班室看了一眼,没看见罗一舟的身影,只有两个不认识的主治医师在交谈。
他敲了敲门,“不好意思,请问罗一舟在吗?”
“一舟啊。”其中一个答道,“他刚查完房,说出去透个气。”
“哦,好,谢谢。”唐九洲关上门退了出去。
走出主楼,他在院里里漫无目的地随便绕了几圈,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和罗一舟新年放仙女棒的那栋旧楼,然后便抬腿往那边去。
早听说现在旧楼的天台已经换了磁卡门锁,唐九洲正盘算着怎么找个熟人带自己上去,结果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刘令姿正拿着写字板和一旁的住院医交代各种事宜。
刘令姿也听见了电梯门开的声音,抬头看到是唐九洲站在里面,手按在开门键上,一副要出不出的模样,戏谑道:“又是个来借卡的啊。”
”不用出来了,直接上去吧。”刘令姿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写查房记录,“你的小伙伴已经在上面了。”
唐九洲说了声谢谢师姐就松了按钮,电梯一路上行到天台。他隔着那面厚厚的钢化玻璃看到了罗一舟的背影,于是便用手敲了敲门。
罗一舟转过身来,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人同时面露惊讶。罗一舟或许是没料到唐九洲会找到这里来,而唐九洲惊讶的是罗一舟的手指间居然夹着一支细细的烟。
“你怎么来了?”罗一舟问,“聚餐开心吗。”
唐九洲随便点了点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平时不抽,今晚特别累。”罗一舟说着对他扬了扬手里的那支只剩下小半截的香烟,很明显是支女烟,“问令姿师姐借的。”
“保安队现在都不抓人了,连你胆子都变那么大。”唐九洲说。
“医院已经评上了无烟先进,老张去年也退休了。”罗一舟说,“所以不像以前那样,男医生们都要东躲西藏。”
“为什么特地跑来这里抽?”
罗一舟笑了一下,“因为有些美好的回忆吧。”
说罢他又反问道:“你呢,怎么敢一个人跑上来了。我记得以前你被那些鬼故事吓得不轻,最怕晚上来肿瘤科。”
唐九洲摇摇头,“我早就不怕了。”
“其实三年前,就是你走之后,我又一个人到这里轮转过。”他说,“发生了一些事,然后我就没再害怕了。”
“什么事?”罗一舟的脸色微微正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唐九洲靠在栏杆上,像是陷入了回忆,“就是那时候,我记得应该是五号床,有一个胃癌晚期的老太太,半夜突然病危。”
“因为她年纪实在太大了,器官也都已经衰竭,我们心里都有数,人是基本救不回来了。可即使一直恢复不了心跳,家属还是要求我们继续做CPR。我和两个师兄轮流上,后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肋骨都因为承受不了持续的重压而断裂了,但是因为家属在旁边一直苦苦要求,所以没有人敢停下来。”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人彻底散掉的瞳孔,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怕鬼了。”
罗一舟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了句对不起。
唐九洲看着他,“你干嘛说对不起。”
“没什么。”罗一舟话里有心疼的意味,“只是觉得那时候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唐九洲笑出声,“罗一舟你傻不傻,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我。”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口袋里的手机抢先一步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来,只见屏幕上闪着“峻纬”两个字。没注意到罗一舟瞬间有些阴沉下来的脸色,唐九洲丢了句“我去接个电话”,便直接跑开了七八米远。罗一舟听见他“喂”一声和对方通上了话,心情突然一阵不悦,低下头又使劲抽了几下手里的烟。
唐九洲的一通电话不过两三分钟,周峻纬只是问了些平常的问题,比如聚餐开不开心,胃是否还有不适。唐九洲一一作答,又和周峻纬互道晚安,然后才收了手机回到了罗一舟身边,一边解释道:“一个朋友。”
“邀请你一起出国那位?”
“你怎么知道?”
罗一舟只说:“你这几年的事情我都知道。”
唐九洲并没有很意外,事实上罗一舟的事他也一直有意无意在打听。
其实他们好像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很多,却又默契地只让这些事限于仅自己可知。就像罗一舟不会知道孙滢皓连续几年提来的生日蛋糕都是唐九洲选的一样,唐九洲也不会知道,自己答辩的那一天,罗一舟脱下了军装,借了禾兴的学生卡,就坐在偌大的阶梯教室最后一排。
“所以你会和他一起出国吗。”罗一舟问道。
唐九洲心中答案未定,于是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一舟,这几年每一个落到我头上的机会,我都觉得它们不该属于我。”他垂下眼,有些落寞道。
“我知道大龙跟你说过,我在回学校之后被邀请做了不下三十次演讲和采访。到后来我真的常常恍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站在台上,我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搭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别这么说。”罗一舟打断他,“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是你一直都在保护我。”
“你真的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心里全都清楚。”唐九洲望向夜幕,薄薄的云层里依稀可辨两颗星辰。
“我还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完全没有弱点的人,自律、耐心,还不怕鬼,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有什么能难住你的。但是事情发生后我才知道,是我把很多事情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要跟这个世界磨合,不是正直善良就足够的。得胃癌的老太太没了的时候,我听见家属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那时候我想起了你,想到你一个人要背负的压力,我真的没办法坦然接受自己这样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
“后来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承受得住医生这份职业,是不是能承受住随时随地的风险,突如其来的生老病死,是不是该放掉手术刀,只做科研。每一个人都在觉得我在专业课上无所不能的时候,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多没底。”
“不过我现在都想通了。”
像是想起了杨丞琳对他的鼓励,又像是终于把这些憋了许久的话给说出来了,如释重负,唐九洲心情大好似的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他伸手冲罗一舟捞了捞,“来,当回共犯,给我也抽一口。”
罗一舟立刻往回退了一步,“别闹。”
“所以你会和他一起出国吗。”他又低声问了一遍。
唐九洲放下手,暗暗想这个人果然还是这样,非要得到个确切答案才甘心啊。于是他计上心头,冷不防嘴一咧,蹦出了四个字:“不告诉你。”
本来这句话就已经够让罗一舟郁闷了,但唐九洲这个天生爱作死的人似乎还觉得这四个字不够以惹到面前这个一早就被他定义成“太强势了”的人,又故作惋惜道:“本来嘛,罗一舟如果你让我当回共犯,我是可以告诉你的。可现在你不让,我当然就不告诉你了,不然我多亏。”
感觉自己久违地重新找回了曾经斗嘴时候的上风,唐九洲难免有些得意洋洋。可谁知话音还没落,罗一舟突然就伸手,一把扶住了他的后脑勺。
唐九洲没想到罗一舟会使出这一招,更没想到他的吻远比他本人还要强势十倍,一发起力来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招架能力。聪明的人连接吻都无师自通,罗一舟撬开唐九洲的牙齿,吻得很深,连两个人的鼻尖都连连碰撞了好几下。唐九洲感觉到口腔里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道,他有点贪婪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作为回应,长年累月憋在心中的那些想念都化成了唇齿之间的斗智斗勇。
纠缠了很久,罗一舟才放开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只能让你这么抽一口。”
唐九洲推了他一把,“你为了知道答案未免也太拼了。”
罗一舟没做声,只剩一条胳膊还固执地环在他的腰上没放下,那一瞬间唐九洲突然动容。
想到周峻纬说的不希望任何人的存在影响他的决定,他想他果然还是做不到。
人要在这个世界上徘徊多久,才可能遇到一个懂你所有喜怒哀乐,在你做出每一步事情之前都试图替你铺好退路的人呢。
“一舟。”
唐九洲终于开口:“我只想永远呆在你身边。”
尾声
李荣浩一向信奉,为人应该佛到极致,不是你的东西争不来,而是你的怎么跑也最终会落到你头上。
很快就到婚礼当日,大院里洋溢着难得一见的粉红气氛。唐九洲对着镜子换上藏青色伴郎西装,扣上袖扣,拉挺衣摆,刚想转头问身边的罗一舟这一身如何,换衣间的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他们俩都被这个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只见连淮伟急匆匆地跑进来,飞快地脱掉自己身上从头到脚的伴郎装备丢给罗一舟,“计划有变,快穿上。”
“怎么回事?”唐九洲一脸懵。
连淮伟一边拿起架子上另一套米色西装三下两下穿好,一边大声嚷嚷道:“姜院长掉链子!五分钟前他接了个电话,这院长大人忘了今天自己要去市里开会。”
“那怎么办?”唐九洲一脸惊恐,“他可是证婚人。”
“春主任顶上他了。”
“可主任是司仪。”
“我替主任了!”连淮伟边解释边随手抓起一罐发蜡疯狂在自己头上抓了几下,“所以一舟你替我当伴郎明白了吗?还有九洲……”他回过头审视状,“你这个发型不行。”
“啊,我这个发型咋了?”唐九洲抬起眼睛往自己头顶上看。
“不精神!找虞书欣师姐给你再搞一个!”
连淮伟说完就又跑了,只留下唐九洲和罗一舟两个人在原地凌乱。
“额,没办法了。”唐九洲对着罗一舟耸了耸肩,“看来是你的,怎么都跑不掉。”
“怎么办罗一舟,你好像注定得跟我站在一起了。”
罗一舟笑笑,晃了晃连淮伟刚丢给他的那套西服,“求之不得。”
唐九洲走过去帮他换衣服,打领结的时候感觉到罗一舟一直温柔注视他,他替他把领口一并弄平整,然后退后半步看了看,“很帅。”
罗一舟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确切说是扫了一眼镜子里的他和唐九洲,说:“我感觉我这么多年的生日愿望,都攒着一起实现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唐九洲逗他,“不会是三年都在许愿要做伴郎吧。”
“不是。”罗一舟回答,“我一直许的都是,希望之后你人生中的每件事,我都不要缺席。”
唐九洲明明在笑,却又忍不住挤兑说:“这种愿望不用连许三年吧。”
罗一舟不以为然道:“许一辈子。”
时间到点,唐九洲拉着罗一舟往外走。礼堂的钟声在铛铛敲响,草坪上有气球放飞,欢声笑语,新人们站在人群中心开香槟,唐九洲看着这片热闹景象,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好幸福。”
罗一舟在旁边轻轻嗯了一声。
唐九洲想到上一次经历这么全院上下一同欢腾,还是在跨年晚会上。那时候他们也经历了一系列手足无措,生怕状况百出,但最后圆满落幕。唐九洲开始逐渐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完整组成方式,有期待,有惴惴不安,有意外,但又有完美的结局。
希望之后每一个这样感到欢欣的日子里,都有无条有你在。
【十周书信体】一纸情书(jojo视角)
前文指路主页,必须先看上篇罗一舟视角哦,不然读不懂这篇回信里呼应作答的地方。
放风筝=婚礼纪录片,紧跟时事,畅想婚后。
【私设2028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了】
To 我的先生 罗一舟: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恕我直言你好蠢哦~哪有人写情书用“你好”开头的啊,把求婚信搞得像组织来送温暖了,很绝,不愧是你。让本文艺青年教教你嘛,上面这个开头才是有文化水平的书信正式开头。
而且你全篇居然一个涂改也没有,是不是反复誊抄了好几次?好认真哦,罗一舟。...
前文指路主页,必须先看上篇罗一舟视角哦,不然读不懂这篇回信里呼应作答的地方。
放风筝=婚礼纪录片,紧跟时事,畅想婚后。
【私设2028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了】
To 我的先生 罗一舟: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恕我直言你好蠢哦~哪有人写情书用“你好”开头的啊,把求婚信搞得像组织来送温暖了,很绝,不愧是你。让本文艺青年教教你嘛,上面这个开头才是有文化水平的书信正式开头。
而且你全篇居然一个涂改也没有,是不是反复誊抄了好几次?好认真哦,罗一舟。
我都可以想象到你写的时候,写一会儿吃个苹果,写一会儿给我发个微信缓缓的样子。抓耳挠腮斟酌用词,好像小学生写作业,越是想完成一份高质量的作业,就越是犹豫不决。
但是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会诶。别人求婚用什么方法我不了解,但我就还蛮.....蛮吃手写情书这一套的。
所以,让我也正式地回赠你一纸情书,和今年第一朵初初盛开的蝴蝶兰一并寄给你。
折花逢顺丰,寄与罗小船。家里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没错,就是你在阳台养的那株蝴蝶兰,它开花了。但是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它可能就要被我养死了。)
(ps:上述是一个威胁。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挟盆栽以令一舟。)
(ps:你怎么那么爱用ps+括号啊,读完你的信我都被传染了,恭喜你啦,“夫唱夫随”的同化计划就还蛮成功的。)
回信的开头让我先来夸夸你~你是预言家吧罗一舟,怎么能预测的那么准确,我确实是在回程的车上准备补口红的时候摸到那封信的。机场吻别的时候我完全没有留意到口袋被塞东西了,该夸你一句吻技不错还是夸你足够了解我?
你偷偷塞信给我的策略很成功,希望我的计划也顺利得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2.27,在回北京的飞机上。我把信寄给了你经纪人,让她等起飞之后再给你。这样你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只能抓心挠肝地想我,还摸不到手机,嘻嘻。
看你絮絮叨叨地写了那么长的回忆录,我也试图思索我是在哪一瞬间心动的。但我好像无法确认我的答案。
也许是在大厂盛夏的星空下,也许在洒满月色的屋檐上,也许在淅淅沥沥的雨里,也许在凌晨六点的初雪中,我认定了你。
我已经无法精确地回忆起一切,只能记得那一瞬的感觉。
迷失在原始森林里的探险者,饥寒交迫之际,找到了唯一的一座木屋,你是阴雨天的黑暗房间里点亮的一盏壁灯,暖融融的光包裹着疲惫的旅人。
(翻页)
当年你的直球打得又快又猛,一开始我实在是难以承受这样的攻势,不得不各种打岔回避。直到《无乐不作》合作完,我才卸下防备。
记得公演那天的后台,冯陈思楠问我最不喜欢你的一个缺点,我脱口而出“强势”,你当时是不是还挺受伤的。
印象中你真的特别在意这句评价,公演完满身疲惫也要拉我出去散步谈心。
大厂的路灯不太亮,小树林黑黢黢的,晚上人迹罕至。我被你牵着走了一段,就开始害怕。
你停下脚步,转头看走得越来越慢,快要拖不动的我,问我是不是累了走不动了。我瑟缩着脖子,老实交待只是怕黑。
于是你不再深入树丛,握着我的肩膀找了个长椅让我坐下,自己则蹲在我面前,乖巧到几乎有一丝可怜。
你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交叠着我的双手,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狗,鼻腔音很重,问得小心翼翼。
“jojo,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强势,我哪里强势了你告诉好不好,我会改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怎么那么好玩啊,就还蛮好笑诶,我只是逗你的,随口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有意见,你居然这么挂在心上。
“你这么晚叫我出来就为了这事儿呀?”我笑着揉揉你的脑袋,“我开玩笑的,你不知道我只怼喜欢的人信任的人嘛?“
“我,我就是不想你不开心。”你好像蹭得一下烧红了脸。即使林间昏暗,透过树叶间隙洒下的一点月光,我似乎也能看清你红透的耳廓。
还能有谁这么单纯又热烈地爱我呢?我想,即使这可能是因为大厂的封闭环境所致,即使不知道20岁的初恋男孩能陪我多久,即使我总是因为害怕伤害而选择不去托付真心开始一段关系,也不得不臣服于你的真诚。
那一瞬间,我的自卑迟疑、敏感犹豫,都自我和解了。
被你紧握的手开始发烫,我抬头看向夜空,那天的夜晚里,悬着一轮溏心月亮蛋。
所以后来的初雪表白似乎也顺理成章。你知道的,我一向只相信日久生情,习惯了心脏每日都被甜滋滋的味道包围,就无法stop sugar。
和你正式开始谈恋爱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切开一块挂蜜饱满的蜂窝,看着金黄剔透的蜂蜜从蜂窝里争先恐后地溢出,顺从着地心引力粘稠地滴下,有一滴掉在了小狗柔软湿润的鼻尖,我探出舌尖小小地舔一口。
好甜。
(翻页)
挺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小两岁的原因,我们这八年的恋爱中你好像才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但一舟,你真的不用担心。你是我人生伴侣选择题里有且唯有的最佳选项。
我在录名学第二季辩论赛的时候,曾经说过我对理想型伴侣的要求是“要和我一样阳光、自信、快乐、开朗”。
一舟,你就是帅气阳光自信快乐开朗的结合体本人,善良、有责任感,满足我对伴侣的全部想象。
也是同一场辩论赛,问会不会和梦想型对象闪婚,我的初心想法是我才不要闪婚,即使对方是理想型也不会。我很恋家,但因为我父母的关系,我对婚姻的态度一直很谨慎。
你读到这儿是不是有点紧张?不要紧张哦,一舟同学,你不仅是我的理想型,我们也和闪婚八竿子打不着,我们已经长跑八年了,积累了足够的对彼此的默契,可以放心地将一辈子交予对方。
不过不得不吐槽一句,罗一舟,你这求婚信里的提议也是......很有水平。拜托!谁要陪你去喂松鼠、看牦牛拉耙耙啊,你是古代人吧!哪有人蜜月旅行做这些的!
得亏我们当年是在大厂相遇的,要不然真成不了情侣。也就是大厂没有一切的娱乐活动,我们有足够的细心耐心去了解彼此。你看,如果没有大厂,在诺大的北京城里,没有兴趣爱好交集的你我本不会相遇。
幸好,命运眷顾,兜兜转转我们没有错过。
好吧,这么一想陪你去喂松鼠也不是不行啦。我会陪你完成你的心愿清单的,就像这些年你也尝试遍了密室KTV剧本杀。
不过先说好哦,如果真的结婚了,蜜月行选这些项目不可以哦!严肃警告!
蜜月你要陪我去阿拉斯加海湾,看着因密度不同而本不相容的海水偏偏要交汇在一起,偏偏要一同前行,就像我们俩一样。
你看,我们生活方式兴趣爱好那么不同,甚至连作息节奏都不一样,却不妨碍我们走在一起。
我会陪你去周游世界每一个角落、去遍阅祖国的大好河山,你也会陪我在最平凡的休息日里,发掘二人世界生活的小乐趣。
(翻页)
我们从大厂工友走到大厂舍友,然后变成北漂舍友,再并列在房产证上成为共同所有人。
在一起八年,我们早已成为最懂对方的人,我的那些小癖好被你拿捏得清清楚楚,一个不落。不夸张地说一句,现在我爸妈都未必有你了解我。
你知道我喜欢吃油炸的,茄子做法里只吃茄盒,于是我们家的餐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茄子制品,油炸的垃圾食品每周都不会缺席。
我不会做饭,一开始为了家务平等总是主动承担洗碗的职责,但我其实没那么爱洗碗。所以你在戳破我的客气表面之后,允许我做的唯一家务,就只剩做一个合格的“按键人”——按开洗衣机、烘干机、洗碗机和扫地机器人。
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可怜兮兮的模样,所以总会坏心眼地装出一脸委屈,琥珀色的眸子湿漉漉地瞅着我,要不了三秒我就会投降,晕乎乎地答应你的所有请求。
你也知道我最喜欢拿一根手指戳戳你的皮肤,或是勾住你的尾指,一旦感受到了我的触碰,即使镜头当前,你宽厚的手掌还是会心领神会地覆上来包住我的手。
你还知道我是胆子小,连音响声音大一点都能被吓到,所以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一脸正气地偷偷打我屁股,看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可坏了。
同样地,共同生活八年,你的每一个条件反射开关也早已刻在了我的基因里。
我知道你叫起床的时候如果叫不动要喊“集合!”,知道你去KTV必点唱强军战歌,知道你给别人改微信备注的格式都是“岗位-姓名-公司”。
知道如果我哪天回到家说说今天给你准备了惊喜礼物,你就会像乖巧的小狗一样,从背后搂住我的腰,跟在我身后转呀转,从厨房跟到客厅,从客厅跟到卧室。
等我笑眯眯地凑近你的脸,告诉你薄礼是一份“礼炮”,你一定会惊恐地战术性弹开,一蹦三尺远,捂着自己脑门未雨绸缪道“你不要过来啊”。
也知道你改不了的热心肠习惯,连没通告的闲暇之时都想要去帮楼上独居的老奶奶收拾屋子。我要是也在家,铁定会被你指派去楼下饭店打包几个菜回来,送上楼,好让奶奶少点操劳,少煮一顿饭。
还知道你最喜欢的咱家的房间就是电影房,当初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你就是看中它自带的家庭影院。天花吊顶打造成了星空的模样,我们经常美滋滋地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电影。
眼前是荧幕,手边有薯片,抬头是点点星光,背后是你的怀抱。
我们在一起永远有新鲜感,每一天都是开不尽的盲盒,一起过日子像解锁大礼包,有着令人惊艳的惊喜面。
你发掘了我成熟聪明面具下童心满满的、孩子气的一面,还调笑我是“高智商小学生”。
(ps:但你这个形容真的不行,乍一看以为你讲的是名侦探柯南)
我也发现了你并不仅仅是一身凛然正气的军人,性格方面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也很会生活,身上有我爱的烟火气儿,是一个鲜活的人儿。
威风凛凛的狮子王,也会在依赖的人面前藏起锋利的爪,湿漉漉的鼻头撒娇似的蹭着,翻开最柔软的肚皮,等我来摸一摸你。
从小早睡早起的你,第一次开始学着熬夜是为了教我跳主题曲,同居后也从一天念叨一百次“多喝热水、不要熬夜”的古代人配合我的生物钟规律而调整作息。
而嗜甜、爱零食的我,也因为被你管着口,才能忍住不在长痘期偷偷吃糖。
生活是鲜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知不觉中,我们早已相互迁就了那么多年,以后还会互相成就。
我们在世界面前做成熟的大人,却可以在对方眼里做稚气未脱的小孩。
一舟,糖会融化在小王子手里的,心甘情愿。
(翻页)
今天我已到而立之年,你也奔三了。三十岁的我们俩,有足够的资本和能力给对方构建一个家。
大抵是情人间总有这样的默契,在你幻想婚后生活的时候,其实我也曾经偷偷想象过我们的一辈子。
三十岁的你,执我之手,迈入婚姻殿堂。我们是彼此的合法伴侣,是对方人身保险的第一受益人,是社会关系栏里最亲密的存在。
结婚以后,如果我们吵架了,不管我的错or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说是你错了就是你错了。
如果我跟你开玩笑,你要反应快地接住我的梗,哪怕我在臭屁也不能不接话哦。
同时希望,三十岁的罗一舟同学可以少点引用组织上教你的大道理,尤其是在说情话和表白的时候。
四十岁的你,在我心里依旧是少年。草长莺飞之时,我们就一起去春日暖融融的风里放风筝。我跟在你身后,或者你来追赶我,在宽阔的大草坪上恣意奔跑,衣角飞扬。
我们有可能笨笨地把风筝挂到树枝上了,那也没关系,累了我们就躺到绿茵地上,眯着眼睛,望着蓝天,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阳光甚好,风也温柔。
我是你放飞的风筝,飘扬得再高再远,牵引线的另一端都是你。
你说,月老会不会因为听了我们的爱情故事太感动,而从此把红线的材质都换成风筝线呀?
五十岁的你体力还足够好,打算去爬雪山看牦牛。也许我会嘴上不情愿,嗔你好无聊,但心里还是很乐意陪你去。
我会带上拍立得,让你站在牦牛漫山遍野的便便中合影留念,然后可坏地把这张照片分享到朋友圈,配文就配“了结心愿”。
你会不会又羞又恼?但是又不得不给我点赞,毕竟拍立得上会有一行我手写的感慨——我先生真好看^_^
六十岁的你终于从大清早去公园看老头湖边的大学生,变成了那个执杆的老头。我依旧是那个爱赖床的我,怎么也起不了,只藏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等你从公园回来,你会买上我最喜欢的街角小店的油条,放在微波炉里温着,再到房间拍拍我屁股,叫我起来吃早餐。
如果我撒娇说为什么今天没有豆浆喝啊,你就会摸摸我已经发白的头发,说你钓鱼的钓久了、豆浆已经卖完了,明天再补偿我。
七十岁的你周末要带我去爬香山,买了一大包松果背在书包里,准备喂松鼠。我们会因为节假日巨大的人流量而堵在半山腰,于是不得不气喘吁吁地相互扶持着步行上去。
我一定会气呼呼地埋怨:“谁让你非要红叶季来的”,你会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勾着我的手认真道歉。
我们也许一只松鼠也没见着,但你会拾一片红叶,和我的手一起,妥帖地放进你的大衣口袋。
八十岁的你窝在庭院的逍遥椅里,一只手摇着蒲扇,另一只手牵着我。
我们在夏日的星光下分享一盘水嫩多汁的莲雾,我还是会跟你抢最甜的那一颗果子,你还是会一边叫我宝贝一边让给我。
你也许会戳戳我的鼻子,说我怎么牙都掉没了还是改不了嘴馋。我就要笑嘻嘻地靠在你肩膀上,心里偷偷想,其实也不是嘴馋,我只是喜欢看你让食物给我的时候,无可奈何的笑意。
九十岁的你还是会在家里习惯性地囤零食,虽然那时候我们两个估计都咬不动了。但你总是想着,九洲爱吃啊,万一九洲想舔一口尝个味儿却没有零食了可咋整。
我那时候可能也不爱吃甜的了,面对一柜子的零食,只会挑出其中的脆脆鲨,放到你脸边,故作惊讶地说“哇!罗一舟你的自画像诶!”。
你会换上几十年不变的温和笑容,无奈地点点我的头,却不作出任何反驳。
一百岁的我们不知道还是否双双健在。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会一起住在北京最好的养老院里。
你依旧是全养老院最帅的老爷爷,而我是最受年轻的护工们喜欢的幽默老头。
也许会有很多学生假期来养老院做志愿者,我会得意地跟他们分享我们年轻时的恋爱故事,他们羡慕地哇哇直叫。
你会听得脸红,连脸上的皱纹都刻画出害羞的弧度,然后默默把手覆盖在我的背脊。
我们的明天,有你在的每一个明天,都生动而具体。
(翻页)
写到这儿,我想我已经知道要如何回应你了。
我会给你我平平淡淡的等待和守候;
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
给你我多年以后仍握紧的手;
给你我最最珍贵,所有的所有。
ps:上面这句话是我摘抄的。罗老师,你真的不行这写求婚信的时候引用啥伟人语录,你有病吧哈哈哈~引用也应该选诗词好吧?
(等等,我说的是写情书这件事!没说你别的不行!不要又伺机想在哪天晚上捉住我来多几次“证明”你很行!)
好啦,虽然嫌弃,但我老实交代,当时我读信的时候真的读哭了。
所以一舟,读懂上面那段词的暗示了吗?
罗一舟,我是在很正式地说——我愿意。
(翻页)
我愿意,因为你最爱我,你最懂我。
我内心小小一隅的那个自卑敏感的灵魂碎片被你发现,你为“他”撑起最大最结实的保护伞。
你给他最温暖的怀抱,对“他”说——“你很好,你唱跳不差;你素颜能打,你摘了眼镜五官立体;你穿搭很有审美;你不要害怕,你不用假装开心,你很善良;以及,我永远不会不爱你”。
玫瑰花萼细心地托着他的玫瑰,要做玫瑰绽放的后盾,要玫瑰在风雨拍打下也能放声歌唱,要用全部温柔包裹玫瑰的一生。
他们生来就是一体的。
我愿意,还因为我也同样爱你,我最懂你。
我知道你从小在部队里长大,受的教育使然,习惯了做牺牲,甚至有一点英雄主义。
但亲爱的,你可以是外面的盖世英雄,也可以放心做最最依赖我的、跟我撒娇的小朋友。
我想保护你的羽翼的愿望,和你保护我的心一样炽热又分明。希望我永远是那个可以做你依靠的哥哥,也是可以永远让你依偎的爱人。
我也想变成那个让你对世界无所畏惧的根源,我想让你以我为底气为梦闯荡,让你有一往无前的精神,永远磅礴的好奇心,肩上有风,热烈生长。
早在当年主题曲one take挑战结对子的时候,我就跟其他人说过,选择你,我“很好意思,双向奔赴”。
当时站在春PD身边的你应该没有听见,而在厂里的我们也刚刚确认关系,我架着矜持的假面,不太好意思复述这句话给你听。
但现在我可以很有底气地大声再告诉你一次,你看,我们俩的爱情,就是双向奔赴。
老实说,我现在仍然是有些害怕的,在这个节点公开同性婚姻太冒险了,我也不能确定这样大胆的决定是对是错,正如我当年从智力综艺转型唱跳歌手的时候一样忐忑。
但铺开广袤的未来蓝图,我的计划里有你,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我不会愿意放走你。
你的陪伴甚至是偏爱,是我最难得的幸运。因为你,我开始相信,只要我们携手往前走,荆棘路也会变玫瑰。
智者不入爱河,但我甘愿为你做个笨蛋。
所以,我答应你,勇敢一次。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我们。
我的维纳斯,我的文艺复兴,我的最终理想——我的先生罗一舟,我的未来就交给你啦,请多指教哦~
(ps:你信里的这个落款我很满意,要是敢落个“你的老公罗一舟”什么的,即刻把你打包送回军区大院让你的好班长一顿教育你。)
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看哭了,可惜隔着千里我也没法像往常一样用手指为你拭去眼泪。
不要哭嘛,我明明都有在尽力写得搞笑了。想想你的人生信条诶,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
你是不是已经忍不住想要听见我的声音啦。嘘,不要给我打电话,忍住。
现在是2月25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行程单你后天早上就要抵达北京啦。等你出席完活动,我们还来得及在一起度过元宵节。
回来以后,当面再跟我求婚一次好不好?要特别正式的,特别浪漫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那种。你知道的,我要求很高的哦。
看天气预报,北京这几天都要下大雪,我昨天熬了一个大夜,刚结束通告,回到家,给你写下这封信。现在才凌晨六点,写完这封回信我就要去补觉啦。
读到这儿,你的飞机也很快就要降落了吧?快点赶回家好不好。进家门前记得抖抖身上落的雪,换上我摆在门口的新烘干的拖鞋。
煮好的汤圆、热烘烘的暖气、阳光新晒过的毛毯、和一个窝在被子里的我,都在等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会照在家门口的装饰柜上,那里摆着一支带露水的玫瑰。
早安,我的脆脆鲨先生。
2029.2.25
你的爱人 唐九洲
【一小段后记】
学完船的口癖开始学jo的口癖,挺有挑战性。相比起一舟视角里我想突出的“温柔、在意、渴求、真诚”的感觉,九洲篇会更俏皮、傲娇、希望感,用词也更华丽一点,毕竟jo是个文青。
而且穿插回忆的具体描写较少,更多的是对两个人未来的展望,因为毕竟这是一封答应求婚的回信。(最主要是因为字数爆了我不想扩展了hhh)
对了,2029.2.27真的是元宵节,设定时间轴前我查了日历。
两篇加起来总字数超过12300啦,插旗活动兑现完毕!撒花!
ps:后面可能会出一个单独的后记把文里用的正主原话列举出来,方便大家代入,当然如果都能看出来不需要解析,就当我啥也没说过hhh
【十周书信体】一纸情书(一舟视角)
紧跟时事!!今天🚢都把蜜月活动构想都说出来了,咱怎么能不安排个结婚呢!!
第一次尝试书信体,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里面放了不少罗一舟在现实里说过的原话。
【私设2028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了。】
TO 我的爱人唐九洲:
你好。
请原谅我用了这么正式的称呼和开头。虽然我知道你更喜欢别的叫法,比如jojo、宝贝、啾啾。但既然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我第一次写情书,不妨让我们正式一点。
想了好久不知该如何下笔。那就先问问,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在去往剧组的飞机上了,你有...
紧跟时事!!今天🚢都把蜜月活动构想都说出来了,咱怎么能不安排个结婚呢!!
第一次尝试书信体,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里面放了不少罗一舟在现实里说过的原话。
【私设2028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了。】
TO 我的爱人唐九洲:
你好。
请原谅我用了这么正式的称呼和开头。虽然我知道你更喜欢别的叫法,比如jojo、宝贝、啾啾。但既然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我第一次写情书,不妨让我们正式一点。
想了好久不知该如何下笔。那就先问问,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在去往剧组的飞机上了,你有想我吗?(ps:我是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不许说没想)
不知道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你又会是在哪里。也许是在你的公司宿舍,也许是赶通告的车上,也许是我们俩的小家里。
反正在我的计划里,你会送我来机场。分别前我们应该会在保姆车上拥抱,你会窝在我的怀里,这是你最喜欢的拥抱姿势,你说后背能靠着我的心脏会让你很有安全感。
然后你会侧着头跟我接一个长长的吻,像我们每一次去机场那样。
趁你被我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我就可以趁你不注意悄悄把这封信塞进你的大衣口袋里,和润唇膏贴在一起。你的嘴唇一定会被我亲到晕妆,不得不去掏唇膏的时候,我的计谋就得逞了。
我心怀侥幸,身为家属就是有这点便利,对你的小习惯太熟悉了,随时都可以掌握目标动向。
看到这儿你也许会想,我怎么这么怂啊,什么事情不敢当面说还非要写信?但你知道的,虽然你总是说我像小雄狮一样一腔孤勇,但我有的时候也很胆怯,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
所以,请允许我做一次逃兵,趁着即将进组闭关三个月,借由书信来向你传递一个秘密。
(这样你即使生气了也不能跑来打我)
(ps:虽然我也挺享受被你的天马流星小拳拳锤)
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吐槽我啰嗦?被我猜到了对吗?好吧,我承认我是啰嗦,絮絮叨叨这么久还没写到我真正想跟你说啥。那是因为怕你被惊吓到,不敢开门见山。
组织上教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虽然战略上我自信你一定会答应我,但战术上还是得打迂回游击。书信是一招迂回险棋,希望你会喜欢。
所以,我写这封信,是想跟你——求婚。
宝贝,你会觉得太突然吗?会说我太心急吗?
可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条例已经发布一个月了,你都无法想象我有多激动。我已经在脑子里至少推演了100种领证公开的方式,备忘录里写满了我构思的晒结婚证的微博文案。我实在等不及了,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不好。
组织上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从20岁到28岁,我们已经恋爱八年了。争做祖国的好儿女,争做组织的好干部,让我们先从遵守这条纪律开始。
你也许又要说我不成熟了,就像当年我因为《stop sugar》的分part问题摔门而出时那样。九洲,我知道你比我成熟,是典型的风险规避者,总是带着一点犹豫和谨慎。你一定会劝诫说,不能这么冒失,不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明白,同性婚姻法刚刚通过,大众的刻板看法尚未扭转,这个时候我们率先公布确实风险很大。为了事业考虑,无论是你或者经济团队都不会支持我的想法。可我向你保证,这我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罗一舟,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想和唐九洲结婚,成为合法伴侣,携手一生一世。
我的童年只有无穷无尽的训练,队里的生活很苦,苦得我常常相信宇宙里有天神,我可以向他许愿。有一天夜里,我值班站岗,看向天空是一片无尽的黑漆漆,我向它祈求,能不能给我一点点甜。
宇宙听见了我的声音,于是掉下来一颗糖,我伸手接住了他。
不知道这颗糖,愿不愿意融化在我手里。
(翻页)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初舞台,偌大的录影棚里,一百张新面孔,我独独记住了你。被三个导师开玩笑“教育”的你,像受惊的兔子,紧紧攥着麦克风,眼睛滴溜溜地转,要想出机智得体的回答。
那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努力得可爱,笨拙得可爱,聪明得可爱,幽默得可爱。可爱到让我忍不住在观众席上对你大喊“加油”(ps:我保证我当天只给你喊了,小醋包别吃醋)
后来,咱们俩在录制“青春有个局”的时候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彼此。那是我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时刻。第一次录制这样的节目,我有点紧张,但你很照顾我。那会儿我就觉得,你和我一样善良。
我捧着你交给我那个橘子,忍不住想,像你这样浪漫又纯粹的天使,不知道将来谁有幸能成为你的心上人,谁要能得到你的真心相待,一定会特别幸福吧。只要你想让一个人开心,你就准能做到。
没想到这个幸运儿,竟是我,哈hhh。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你读完这句话后肯定又在傲娇,“哼,知道自己有福气就好”,是不是?猜中你了)
我试图剖析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但心动的时刻太多太多,我竟一时间排不出序。如果硬要选一个印象最深的片段写进这封自白情书,我想还是新年拍宣传照那天吧。
还记得拍摄烟花宣传照那天,廊坊的夜风还很凉。在黑暗处候场的时候,你把手缩在袖子里,拉高羽绒服的衣领,低头轻轻倚在我后背,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小的羽绒球球。
(ps:都是跟你学的叠词习惯)
你撒娇说夜风好凉,要我站在上风口替你挡风。傻瓜,我们两个差不多高,怎么挡得住风,还要找这种拙劣的借口换一个相依的机会。只要你想靠,我的后背就一直都在。
你不敢点烟花棒,于是抬头求助地看过来。我想,我撒丫子跑过去拿打火机的样子一定特别像一只快乐的小狗,不知道当时的你有没有笑话我。笑话也了没关系,反正给你点仙女棒的权力独属于我。
印象中拍照顺序是石头剪刀布决定的,我连输给你三次。现在想想我是不是太刻意了,放水都放得很没水平。但我就单纯地想让你赢,让你先拍完好休息。
那个时候我还没太看清自己的心,说不上来为什么我事事都要强要争第一,却独独喜欢输给你。现在想来,我早就把自己的爱情心甘情愿地输给你了。
我们拍完照片,慢悠悠地散步回宿舍,我分享着小时候生日放烟花的经历,对你说刚刚的仙女棒根本不尽兴,我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放过“真正的烟花”了。
路灯昏暗又沉默地照着大厂的水泥路,放大了衣角摩挲的声响,你突然扯着我的袖口,停下了脚步,蹲在了地上,眼睛黑亮亮地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但又拉不动你,只好陪你一起蹲下。
“咻——”
你把手握成拳,快速地向上伸手,身子也跟着站起来,伸到不能再伸的最高处时,五指张开,嘴巴发出一个爆破音“砰!”,再模拟烟花坠落的曲线缓缓划下。
你兴奋地笑开了,眼里是调皮的促狭:“罗一舟!放烟花啦!!”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童年。我就是全小区最幸福的小男孩,拥有着最耀眼最璀璨的、只为我一个人燃放的烟花。
“噼啪噼啪”
“biubiu——擦擦擦!”
我们在大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好幼稚地玩着动作模仿、拟声的“放烟花游戏”。如果有其他练习生路过,一定会嘲笑我们傻。他们不会懂的,这是我入厂以来,拥有过的最简单纯粹的快乐。
我记得那天的月色真美,清澈的月光洒下来,你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一双我捉不住的蝴蝶翅膀。
但蝴蝶仁慈,飞来我的掌心起舞。
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以后人生中每一场盛大灿烂的焰火,我都要和你共享。
(翻页)
我写下这封信的时间是2.1,离我们的恋爱纪念日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以前总幻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结婚了,就在2.28那天去领证,这样恋爱纪念日和结婚纪念日就会在同一个。
不,还是不要在这一天了,选在不同的日子才能过两个纪念日,这样我就会有多一个为你准备惊喜的机会。以后每一年我们既要隆重地庆祝结婚纪念日,也要同样隆重地度过恋爱纪念日。
当然,如果你想,我很乐意把一年365天都列为纪念日,让你每一天都被惊喜和浪漫所包围。
这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感恩2021年2月28日的大厂初雪,如果没有那场雪,也许我就无法拥有你。
九洲,你还记得吗?28号是我们结束主题曲one take后第三天,为了练主题曲你连续熬了好久的夜(我猜你现在正在内疚害我也陪你熬夜了,不要这样想,第一养生没有你重要,第二教你跳舞对我来说是公费恋爱,我乐意的很)。
拼命如你,one take结束后也没有放弃练习,我们又继续跳了三个晚上。直到那天凌晨六点,你兴奋地拍醒在练习室地板上补眠的我,激动地小碎步跑到门口,转头冲我喊着下雪了。
我看到很美的景色就会很难忘,所以我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我记得那雪贼大,上面一个脚印儿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一尘不染。对我们两个强迫症来说,观感很是舒适。
你拉着我跑进雪地里,很臭屁地跟我炫耀起了学霸的古诗词知识储备量,当时你念的诗是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想不起来了,那时我满心满眼只有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哪儿还有心思听你背诗。
清晨寒露重,凛冽的寒风刮得你鼻尖泛红,更像小兔子了,眼睛却还亮晶晶地瞧着我,要我陪你打雪仗。我才知道,原来钓出一只兔子出洞不需要胡萝卜,下场雪就行了。
也是不明白你一个吉林人看到下雪有什么好兴奋的,长春的净月潭雪雕天天被你挂在嘴边安利,理应对雪见怪不怪了才是。
通常,拒绝你的请求是我最不擅长做的事情。撒娇技能满点的唐啾啾,没有人会不宠着。(ps:以后只能我宠着)但那天太冷了,我怕你会受凉,才没有允许你玩。
你可不情愿地噘着嘴,跟在我后面也不好好走路,非要一脚一脚踢着走,用鞋尖踢起一片粉末似的雪花。我好笑地问你,“大清早的除雪挺辛苦啊,大厂环卫阿姨都得感谢你”。你孩子似的赌气,把雪踢得更高了。
大多数时候你总是理智又懂事的,难得耍个小脾气,更显得尤为可爱。(ps:现在你已经很少在我面前装懂事了,会展现出小情绪,特此提出表扬,望九洲同学继续保持)
路过一辆昨夜停在路边的小车,被雪覆盖后像一张白纸,你果然忍不住地跑上去涂鸦,两竖线一弯钩,留下一车窗的jo式笑脸。
雪下得好大,我们两个笨蛋怕画还没画完就被覆盖成一片洁白,竟然脱下羽绒服为那片车前盖挡雪。(ps:确实好傻,我这辈子也就只和你一起做过这种傻事了)
没了帽子的保护,我们俩新染的头发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雪。你的奇思妙想小脑瓜又开动了,说我是冰娃遇上雪,元素同系,能活着走回去。
唐九洲,劝你平时少玩一点游戏,满脑子是我听不懂的设定,我到今天都没明白你当年这句话什么意思。(ps:如果带上我玩的话,当我没说)
所以当时没接住梗的我只好另起话题了。我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初雪的寓意。
“和心爱的人一起看初雪,就会一起白头”你回答的这句话,我至今每一个字都能记住。我说,我相信这句话。
我们好默契,都没有问对方心爱的人是谁。你在车窗上写下“jojo”,我在旁边画了一艘帆船。你在中间画了一颗心,而我牵住了你的手。
新落的雪会很快重新覆盖我们的字迹,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大厂的初雪里,交换过一个秘密。
我记得直到我们在一起后的好几年,你还要吐槽,这么俗气又幼稚的表白桥段,连十年前的偶像剧都不会用。
没关系,套路虽土,管用就行。
(翻页)
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能拥有一个浪漫主义的爱人,让恋爱记忆的每一个时刻都饱含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那年的生日礼物“社会毒打券”依旧被我妥帖地保管着(其实“喂吃饭券”和“闹钟来了券”我也很想拿回来,当时我使用的时候把它们还给你了,如果你还留着,能不能再给我一次?)
(ps:“再不疲券”就不必了,请问有没有投诉客服热线,顾客要求下架这个假冒伪劣产品。怎么能才按摩个五分钟就哼哼唧唧地耍赖,撒娇要我给你按回来呢?jojo的坏心眼可多了。)
不过身份转换为男朋友了总还是有点福利的,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二年,生日礼物就变成了“允许每个月使用十次的撒娇券”、“每个月可使用六次的别生气了券”、“每个月限量三张的探班券”,还有我最喜欢的“每个月只允许用五张的再做一次券”。
是不是在害羞了?哎不用害羞的九洲,你敢写我敢用,八年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不许生气克扣掉我下个月的“再做一次券”啊,你要生气的话,那我就使用“别生气券”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卡券游戏能玩这么多年,一切还是要谢谢你,换做其他的情侣,未必愿意每个月都写写画画这些可爱的小卡片。是你对生活的热爱,对浪漫的仪式感追求,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甜蜜得如同偶像剧。
在我的梦想中,这种甜蜜还能延续很多很多年。
九洲,你有没有想象过我们结婚后的日子?我们会得到世界的允许、法律的认可、亲友的祝福,我们的名字将并列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成为“家庭”这个社会构成的最小单元。
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采访里感谢“我的爱人唐九洲”,可以在红毯上毫不避讳地牵住你,可以坦坦荡荡地把你的名字写进歌里,可以在我的百度百科关系介绍里加上你。
我们要一起去大草原骑马,去雪山上看牦牛,去拍它们满山的便便,去沙漠里骑骆驼,去看鸵鸟,去江南看小桥流水人家,去香山喂松鼠,一起完成每一个冒着傻气的梦。
我们会像每一对情侣一样在街边的转角拥抱,在电影院里分享爆米花,在新年倒计时的烟花下接吻,在冬日的街头抓着你的手放进我衣袋。每一天的日出、雾霭、晚霞、月落、星辰,我们都会在彼此身边。
不用再担心狗仔的镜头,不用再害怕流言蜚语,不用在无人的角落里交换爱意。
因为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你可以不用假装开心,不用藏着情绪,不用做一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不用仅仅把快乐带给我。在我的保护范围内,你有任性的资格,有要求我一同分担的权力。
你的所有失落、悲伤、烦闷、忧伤,我会无条件地接收。这也是我们当年在主题曲结对子的时候就留下的约定,请允许我以后也继续遵守这个约定。
哦对,而且和我结婚还有一个好处,你这么宠粉一人,还潜水刷十周超话,难道就不想看到她们普天同庆、满屏飘囍的快乐模样吗?
(ps:对不起,宝我不是故意找你小号的,纯粹是那天你靠在我怀里一起午睡的时候,你醒了刷微博,被我从后面不小心瞄到用户名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ps:算了,你没可能不生气。我可以申请透支一张下个月份额的“不生气券”吗?要不“撒娇券”也行)
ps:再补充一个没什么用的福利。虽然我一直坚持思想教育这种事情得亲自接受,但如果哪一天你需要刷青年大学习和学习强国的积分,交给我,这种事情没人比你老公擅长。
读到这儿,我的飞机应该快要降落了,你心里有主意了吗。如果想好了回复的话,可以让我在下飞机打开手机的第一秒就收到你的信息吗?
不要紧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把你的未来交给我。
勇敢一次吧,啾啾,为了我,也为了我们。
如果可以的话。
2029.2.1
你未来的先生 罗一舟
【一句话后记】
写完《雨季不再来》后劲很大,没有心情写轰轰烈烈的小甜饼。也许这篇书信体不少人看完会觉得很平淡,但我个人真的非常喜欢细数长流、舒缓温馨的甜。
之前的插旗活动承诺了写12300字甜文,所以后面还会出一个“唐九洲视角”的情书回信哦。
生日快乐|与我一起,再去寻一株野生琉璃百合吧。
——这捧鲜花,是你亲手采摘的吗?我很喜欢。
走吧,与我一起,再去寻一株野生琉璃百合吧。
有一首璃月的歌谣,我慢慢教你,想听你来唱。
※推荐本篇文章+评论送上生日祝语,
祝福时间截止下周四(1月7日)下午14:10点,
当天将公布10名满足条件的用户,
赠送钟离角色立牌 1份!
生日快乐|与我一起,再去寻一株野生琉璃百合吧。
——这捧鲜花,是你亲手采摘的吗?我很喜欢。
走吧,与我一起,再去寻一株野生琉璃百合吧。
有一首璃月的歌谣,我慢慢教你,想听你来唱。
※推荐本篇文章+评论送上生日祝语,
祝福时间截止下周四(1月7日)下午14:10点,
当天将公布10名满足条件的用户,
赠送钟离角色立牌 1份!
相思结 (cp 高亚男×华真真)
相思结
1.
世间最难解的结当属相思结。
难解的不是结而是其中的相思。
对于华山弟子来说落雪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严寒冷风也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这是最普通的一天,华山的弟子如往日一般去华真真师姐那领了课业,兢兢业业完成了任务。高亚男师姐和谷潇潇师姐去山下买酒去了。据说是山下新开了一家酒坊,开业酬宾,还有活动说什么只要有人能在半炷香时间内连喝三十碗他家的烈酒不醉就免费包了那人一年份的酒。最开始的时候华山弟子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少人偷溜下山准备得了这一年份的酒,烈酒?对华山弟子来说那可是不跟喝水似的?可那店家也不是个傻的,就怕真有人能喝完。硬是把一个碗做的有脸盆大,还把酒桌摆在了屋外...
相思结
1.
世间最难解的结当属相思结。
难解的不是结而是其中的相思。
对于华山弟子来说落雪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严寒冷风也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这是最普通的一天,华山的弟子如往日一般去华真真师姐那领了课业,兢兢业业完成了任务。高亚男师姐和谷潇潇师姐去山下买酒去了。据说是山下新开了一家酒坊,开业酬宾,还有活动说什么只要有人能在半炷香时间内连喝三十碗他家的烈酒不醉就免费包了那人一年份的酒。最开始的时候华山弟子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少人偷溜下山准备得了这一年份的酒,烈酒?对华山弟子来说那可是不跟喝水似的?可那店家也不是个傻的,就怕真有人能喝完。硬是把一个碗做的有脸盆大,还把酒桌摆在了屋外自然香炉也就放在屋外,华山这风一吹······啧啧,结果自是不消说······
······倒是有一次差点就赢了,那是齐无悔师兄挑战了一次。就差最后一碗酒的时候,照顾风无涯师兄的弟子来报说风师兄病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齐师兄一个借东风已经没了影······店家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华山弟子是连攒了几年的娶媳妇钱都没了。谷潇潇知道这件事后,略一思忖:有的赚!便拉着高亚男下山去了。华山谁不知道大师姐的酒量?那是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哎,你说谷师姐这次下山能给我们带多少免费的酒?”华山弟子对谷潇潇的有种莫名的信服——关于钱的方面。
“多少都行,我可是连下辈子的酒钱都没有了。”
“那店家太坑人,都喝了才说喝不完要付双倍的钱。”
“就是就是!”
“希望高师姐能挑战成功!”
几个年轻的弟子聚在一起谈论,华真真路过听了一耳朵。“昨天学的剑法都会了?被雷劈的屋顶修好了?厨房的柴火劈完了?聚在一起干什么?”跟在她身后的华无心呵斥道。
“华师姐好,师兄好!”华真真还未仔细问他们发生什么,众人就一溜烟散了。不过自己也猜了个大概。
“师姐,你也该管管他们!论起来你才是华山的·······”
“无心,谨言慎行。”明明是温温软软的语气却带着不可置疑的气势。
“是”
与华无心分别,华真真去了厨房。不是做饭的时间,里面也没人,她挑了几样食材,做了碗醒酒汤温在锅里。又把案板菜刀洗过收好,准备出去。手刚碰到门,就听到一阵说话声。
“华山的下届掌门就该是高亚男大师姐的,关她华真真什么事?姓华的那群人整天管的比掌门都多。”这是刚刚闲聊的弟子之一。
“华师姐也不错啊。”
“唉,不是,我不是说华师姐不好,只是总觉得姓华的那帮人没把自己当成华山人,总是华师姐华师姐的。眼里都没其他人!”
“这倒是!算了,这些事我们也管不着还是劈柴重要。”
华真真缩回了推门的手,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华真真会去后山练剑。她的武功承袭辣手仙子华飞凤,就连高亚男的只会了九式的清风十三式她也学全了,武功修为自然不俗。但是,关于华山掌门她到真是没什么想法。
谷潇潇扶着高亚男进了山门,守门弟子喊道:“师姐回来了!可是赢了?”高亚男抛给他一坛酒“你师姐我出马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守门弟子稳稳当当的接过酒,嗅了一下,赞到:“好酒!”
“当然,你谷师姐下山能没好东西?”
“师姐就会取笑我!”谷潇潇报复似的的捏高亚男的腰。
“师妹,饶了我吧!”又问“怎么这么安静?那些猴崽子呢?”
“华师姐在后山练剑。大家去看了。”守门弟子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估计要不是守山门他也得去。
“啧,又去偷看师妹练剑!”推开谷潇潇,运气提了轻功去了后山,谷潇潇无奈跟上。后山的石块后面躲着几个弟子,以华真真的修为自是早就发现。若是枯梅掌门在就会发现她的练的这是高亚男的成名绝技清风十三式。不过,是高亚男没学会的后四式。高亚男看着躲在石头后面的鬼鬼祟祟的师弟,眉头一挑,抽出箫。
“华师姐真好看!”
“华师姐真温柔!啊,为什么我没分在华师姐的堂下,高师姐每天凶死了。”
“高师姐是个男人婆啊!”
“知足吧,我在快雪堂就能看看雪。”
“也不知道华师姐喜欢怎样的人?你们说我怎样?”
高亚男掂掂箫,决定还是用剑比较好。
“师弟,小心。”
“有杀气!”
几人跳散开来,第一时间准备反击,看清了来人后瞬间怂了:“高师姐!”华真真自然也被这边的动作吸引,收了剑走过来。
高亚男清清嗓子:“都给我打扫厕所去!君子行端坐正偷偷摸摸成何体统!”哼,说我凶,还说我男人婆!
“是。”几人耷拉着脑袋答应。
“师姐!”高亚男看着华真真,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好看。明明同样是习武的江湖儿女,华真真就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华山这种到处是皮猴子的地方硬是养出一种温润如水的气质。连声音都是温软的,使她整个人跟泡在酒里似的,一句话一个字就能让人醉上个几天几夜。“师姐?”华真真见她不应,面色发红,又唤了她一声。心想着这人莫不是喝醉吹了风要生病?凑身上前,伸手去试高亚男的额头。
“师妹,你真好看!身上也香。”高亚男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胡说什么!跟登徒子调戏姑娘似的。
华真真一时动弹不得,只觉两耳轰鸣。
高亚男见华真真面色有异:“咳咳,师妹,我喝醉胡说你别生气。”
华真真收回手,两颊红霞顿生,搓弄着衣角:“没,没生气。”
“咳,师妹以后练剑时把这些皮猴子都赶走。基础都没打好就想一步登天。”而且你练剑的时候那么好看,怎么能够给别人看。“我知你性子软,也不爱理这些。若是他们在来烦你。只管告诉我。”
“哦,嗯。你喝了不少酒?可是赢了山下那店家。”
提起这件事高亚男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起山下的事情:“那还用说,这点酒就是再来三十碗都没问题。”
“师姐自然是最厉害的!”满满的赞叹。
高亚男看着华真真的微笑,感觉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把这归根于是自己喝酒的原因,可能她喝醉了。她和华真真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平时见面最多也就是点个头,所以不少弟子猜测高师姐和华师姐不和。不是这样的,自己是想和她好好相处的,自己也想好好护着她的。可自己·····却伤了她···
“真真,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改了我给胡铁花的信?”借着酒气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你,知道了。”
“为什么?”
“谷师妹,高师姐醉了,送她回去休息吧。”
飘动的衣摆暴露了谷潇潇的踪迹,谷潇潇在心底叹气:这是个什么事!难怪有人说大师姐是个傻白甜。
“师姐,回去了。”算了,先带大师姐回去再说。
“为什么?”如犯了魔障般势必要得个结果。
华真真脸黑的能拧出墨来:“因为憎恶!”
“华师姐!”谷潇潇喊道,倒不是生气只是心疼,不是这样的啊。不过,改信是个怎么一回事?
“憎恶?哈,憎恶!”高亚男失魂落魄:“你就这样讨厌我?你可知,我——”
“我不想知道!”高亚男第一次知道温软的师妹也有这样决绝的声色。
谷潇潇在一旁脑子都大了,这事情说不出谁对谁错。好说歹说拉着高亚男回房间休息。
2.
如果说高亚男的劫是胡铁花,那么华真真的劫就是高亚男。且来的毁天灭地成为她华真真的灾难。
素手翻飞,红线在华真真的手中灵活穿梭,不多时一个相思结就编好了。谷潇潇就坐凳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她。
华真真问:“有事?”
“来跟你说一声,某个傻白甜喝了醒酒汤,抱着枕头哭了一场,现在睡着了!”
把编好的结解开,捋直,又是重复的编织。
“就不能说句实话?你一句憎恶,人家不知道要伤心多久了。”
华真真不说话。
“哎,师姐······”
“她若恼我恨我都好,要报复我我受着就是。最好让我让我断了这肮脏心思。”
“师姐!”
“我想一个人呆会,师妹。”
“你,唉,你别乱想。”谷潇潇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走出房门,回头望了一眼华真真,只见她呆滞的看着手中的相思结,暗叹一声,相思劫啊!又恼怒华山怎么这么多木头!华师姐哪里比不过那个胡铁花?大师姐追了人家七年也没追到,那混蛋见到大师姐跑的比兔子还快,摆明不想和大师姐有关系。
泪水砸在手里的结上,憎恶?憎恶的从来不是你啊!我是爱你的啊!憎恶的是你喜欢别人这件事;憎恶的是那个人不喜欢你这件事;憎恶的是无法将爱意说出口;憎恶的是我不能爱你这件事;憎恶的是自己身为女子;憎恶的是疯狂嫉妒的自己!憎恶的是那个快要疯魔的自己。
若问相思的最初,情根何时深种。
不过是初见一撇,伊人翩然入梦。
然后,爱随笑意渐渐加深。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华真真初来华山的那天,雪不急不慢的飘着,日光透过枯枝落下斑驳的影。萧索枯涩,绝望中带着一丝希望,就像百废待兴的华山。也像她那可预见的未来,不过她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希望,自己这辈子都将交付华山,青丝到白头。
“你就是新来的师妹?”朝气勃勃的声音。华真真抬头就见到一个极美丽的少女,着一身白蓝相间的华山服饰,手中执剑腰配玉箫。长发在风中飘动,英姿飒爽,给这死寂的华山带来生机。“我是这华山的大师姐。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华真真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回想起那日记忆中唯有高亚男站在雪中冲自己笑,眼中盛满了碎光,撞进了她的心,开启了她的劫。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她们一天一天长大,师弟师妹也越来越多。她们经常一左一右站在枯梅掌门的旁边,同掌门一起教导弟子。华真真常常侧过身去追逐高亚男的身影,看她教训师弟师妹,看她与人切磋,看她元气满满的冲她笑。华真真想,如果师姐一直都在,那么余生也不是那么难过。
高亚男常常下山,结交不少江湖豪杰,其中最出名的大概就是盗帅楚留香和花蝴蝶胡铁花。华真真发现高亚男留在华山的时间越来越少,说着给她撑腰的大师姐已经好久没有一起练剑了。
那年,又有宵小来犯华山,华真真她趁着夜色一一解决。剑刺入胸膛的感觉依旧残留手中,那双被鲜血浸染的手被龙渊的水冲过不知多少遍,她还是觉得恶心,连带着觉得自己也是恶心的。披着朝霞回到山门,高亚男久违的站在枯梅掌门旁,冲着她笑:“师妹练剑回来了!”
华真真看到了救赎她的光,她的希望,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你们这群皮猴子好好学学华师姐,不要一个一个整天想着怎么偷懒。”
“师姐今天也是元气满满呢!”华真真笑着说道。
华山弟子个顶个的皮,还爱八卦。
晚饭的时候饭堂就是最佳的八卦场所。
华真真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将高亚男围住。
“师姐,师姐你要成亲了么?”
“师姐,那胡铁花长得比香帅好看?”
“师姐,你竟然有人要?!”
······
“滚,我怎么没人要?小心我揍你。”
“嘻嘻,师姐饶命,师姐饶命。”
“师姐,江湖人传胡铁花他都被你吓跑了。”
“哈,他那是害羞,等我把他抓回来给你们做姐夫!”
晴空霹雳,顿时天旋地转。
“华师姐,你在么了?”谷潇潇发现身旁的华真真突然面色青灰,竟然呈现一幅颓败之相。
“突然有点不舒服,潇潇我回房间休息了。”
谷潇潇不知所以,困惑的看着华真真离开,竟然还被路上的石头磕了一下。
华真真并没有回房,独自一人来到后山练剑。剑招乱了,不,乱的是她的心。“何人?”一剑刺向树后。
“妖女,还我爹爹命来。”
出现的是一个稚嫩少年,握剑的手还在抖,一看就是个才习武不久的孩子,难怪连气息都收不住。
华真真收了剑:“爹爹?”
少年报出一个人名,华真真略一思索。想起来是曾经来犯华山的人之一,那些人都被她解决了,这孩子来找她报仇也没错。
“你父亲来犯华山,我是华山的弟子就有守护山门的职责。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收剑入鞘。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去了。
“我要杀光你们华山给我爹爹陪葬!”少年并没有听劝,一剑刺向华真真。
华真真她用剑鞘轻轻一拨,反手给了孩子一掌:“回去吧!”转身就走。
孩子跌坐在地上,呜咽不止。华真真不忍,又恐刚刚那一掌过重伤了孩子便走过去低身拉那孩子起来:“可是伤着了?”孩子突然一手拽住她的衣袖止住了哭声,另一手拿着匕首刺进她腹部,华真真反应的快,那匕首也就堪堪划了道小口。
“我要杀光你们华山给我爹爹陪葬!”孩子的眼里满是狠厉,咬牙切齿。
华真真知道这孩子留不得了,一招摘心手夺了那孩子的命,第一次夺去孩子的命。她浑身发冷,她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在这银月白雪中孤身一人安静的哭泣,身负黑暗之人如何去寻求光明?
华无心在龙渊寻到华真真的:“大小姐!”
“收拾好了?”
“和以前一样,你受伤了?”
“无碍。”
高亚男端着夜宵来找华真真,听谷师妹说华师妹可能身体不舒坦,晚饭都没吃。本想早点过来结果被那群许久不见的皮猴子缠着切磋到现在才有时间。奇怪的是师妹的房间没点灯,人也不在。纳闷间就看见华无心扶着华真真回来了,腹部的一团红灼了她的眼。
“怎么回事?”
华真真想原来大师姐也会有清冷的声音,不过也好听,自己真是疯魔了。
“我与无心切磋,他不小心伤了我。”
“是啊,都是我不小心伤了师姐。”
“你是新来的弟子么?真是······去把屋内灯点上,我扶师妹回去。”
“是。”
华真真是女子,华无心自是不便留下,于是告辞离开。
“你伤药在哪?”
“柜子的第二格。”
华真真和高亚男的影子印在墙上。华真真痴痴望着,她歪着头,那影子便成了相依相偎的一双人。
“找到了,”高亚男无奈笑道:“你歪着脑袋做什么?”
“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师姐最好看了。”
“就你嘴甜,来把衣服脱了?”
高亚男看着华真真那吃惊的表情笑道:“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
“跟师姐还害羞,给我看看!”
“不要,我自己来!”
“不许胡闹,听师姐的话。”高亚男在伤口敷好伤药,又仔细的包扎好。那不是剑伤,至少不是华山的剑伤的。心虽有惑不过师妹不想说她就不问。
“师姐,”
“嗯?”
“你,抱抱我好么?”华真真极力压住想哭的冲动,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怎么不好,来抱抱。”很可惜,高亚男没有发现华真真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师姐,你和胡铁花真的要成亲了?”
“他和我求亲了。”
“师兄师弟都说他有许多不好。”
“再多不好只要我喜欢他那便都是好的。等师妹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华真真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有喜欢的人啊。
高亚男抱着华真真入睡,这大概是华真真在华山睡的最好的一觉。醒来时高亚男已不在,华真真摸着她睡过的地方沉默不语。枕头上放着一封信,是高亚男留给她的信。高亚男说她下山追胡铁花去了,师妹你要好好换药,好好吃饭,下次见面长胖点,不然抱着睡觉都硌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写信告诉她,她买来送师妹。
华真真将信放在胸口,床铺间似乎还残留着高亚男的温度,她闭上眼,装作高亚男还在,描摹她的身影:“夫君,我们起身吧!”
3.
华真真常常给高亚男写信,却没有一封寄出。每每提笔写完唤来信鸽,又觉得此信情谊太过深重,会被人窥到那不可见的心思。辗转踌躇间将信放入抽屉里,到如今也是满满一抽屉了。
高亚男追了胡铁花三年,胡铁花躲了三年。期间,风无涯因为和齐无悔争执中受重伤,齐无悔出走。高亚男身为华山大师姐自然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留在华山的时间也常了。期间高亚男常常对着一把剑发呆,华真真瞧那剑没有剑穗,满心欢喜的去学怎么做剑穗,要亲手给师姐做一个。
那天,有下山的师弟师妹说胡铁花身边跟着一个吵吵闹闹的丫头,华真真听他们描述知道那是万福万寿园金太夫人的小孙女金灵芝。这胡铁花真是个花蝴蝶!
那天,高亚男在暮云阁那喝了许多酒,没人劝,也没人劝的住。师兄弟师妹们都想大师姐该忘了那个薄情人了,大师姐该配的上更好的人。大家心疼高亚男,又不知该怎样帮她。燕无回清空了暮云阁,自己也离开了,给高亚男一个清静地方。
入夜,华真真来到暮云阁,高亚男周围都是酒坛,她抱着剑靠在栏杆上。一点都不像那意气风发的大师姐。华真真轻唤她:“师姐?师姐?”那人却不理她抱紧了怀中剑,身子缩的更小了。华真真再细看,这人怕不是醉的睡着了?夜风寒冷,华真真抱起高亚男。原来,那样活跃的大师姐竟然这么轻?许是感到了温暖,高亚男往她的怀里缩去。华真真看着那张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里的情思蔓延,终是压抑不住,低头吻住高亚男。其实,算不是吻,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生怕惊醒了怀中的珍宝。
“孽障!”枯梅担心高亚男,叫了谷潇潇一起来看看。结果就见到这一幕。华真真闻声看去,见枯梅掌门一脸震怒,谷师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惊叫起来。
被发现了!华真真想。自己藏了多年的龌龊心思被发现了。
三人默契的没有再出声,华真真抱着高亚男一路走回房间。她想,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了。谷潇潇被留下照顾高亚男,华真真跟着枯梅离开。
“华山不能没有她!”枯梅说。“你走吧!”
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吧。“掌门这是不需要我了?”
“算我对不住你们华家。”
“我不走!”
“唉!”
二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最终枯梅打破沉默:“今夜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若是再发生。你就走吧!”
“掌门若无事,我便回去了。”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世间之人连正邪相恋都不允许,稍有离经叛道便口诛笔伐。更何况你与她都是女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也可以不在乎华山的声誉但你不可以不在乎她。有些人,这辈子注定是不可能的。”枯梅看着华真真挺直的背脊,听到她回了句:我知道。然后华真真继续挺直了背脊离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被黑夜吞没再也看不见。
高亚男醉酒后醒来恢复了活力一起恢复的还有那颗不追到胡铁花誓不罢休的心。华真真多了个编相思结的爱好,谷潇潇看的清楚那是之前给高亚男编剑穗的红绳。一个结拆了编编了拆。
“剑穗呢?”谷潇潇问,枯梅掌门让她忘了那晚的事。只是,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烧了,只留了这根绳子。”
“为什么?”
“因为那剑穗永远都不会配在那把剑上。”
谷潇潇心里暗骂胡铁花,一把破剑连个剑穗都不给。徒留给人一片伤心。
“华师姐,我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你要喜欢高师姐就去追,你可比那个蝴蝶花好多了。”她忘不了那夜的华师姐,眼中有柔情千种,情思万根都是为那高师姐一人!
“师妹,谢谢你!忘了那天的事吧!”
“那你呢?你能忘么?你能忘记这些年的感情么?”
华真真继续编着手里的绳子,等到编完了才说话:“相思结,相思劫。两个人是结;一个人是劫。她是我的劫,我不能成为她的劫。”谷潇潇咂摸着华真真的话,感觉这怎么跟看破红尘似的。打个激灵,不行,一定要把华师姐看好了。别那哪天一不注意就成了武当或者少林的师姐了,想想都可怕!更可怕的是山下哪个少侠会愿意买一个光头师姐的画像!
4.
高亚男觉得华真真师妹长大了,和她不亲近了,她很惆怅!最近又有传言说她和华真真在争掌门的位置,弄的两人见面更是尴尬,明明没有的事却被说的有鼻子有眼。华真真也不是不理她,但不像谷师妹那样会抱着她胳膊,撒娇求着她带些山下的好玩意儿上来。高亚男跟谷潇潇诉苦。“你的意思是想华师姐向你撒娇?”谷潇潇一边拨算盘一边说,哎这个月又超出预计十文钱!
高亚男夺过谷潇潇的算盘:“跟你说正经的,华师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去问问?还有关于掌门的事我从未想过。”
谷潇潇翻着白眼,人家哪里是对你有意见?人家是对你有情意!你个傻白甜!华师姐那就是向日葵啊,你这太阳往哪转她就往哪看?你怎么就发现不了?一根筋吊死在胡铁花那颗歪脖子树了!但这话她不能说,华师姐说过她不能成为高师姐的劫。
“别想有的没的,华师姐那人你还不知道?跟掌门一样,都想着华山!”嗯,华师姐还想着华山的大师姐。
“那她最近怎么都不对我笑了?我见到她她都装没看到打招呼都不理我了?”高亚男下巴抵在石桌上,一脸委屈。
还不是你最近又去追胡铁花了,谷潇潇腹诽。
“你帮我去问问华师妹我哪里惹她生气了?”
“师姐就这样在乎华师姐?”
“当然了,她是我师妹啊!”
得,白问了。谷潇潇准备继续看账本,这人可能永远不会想到她说的在乎是什么,有点心疼华师姐。
“算了,我自己去问!”
“师姐!若是想不通为何这样在意就不要去问。”莫要再去伤那人的心了,莫要让那人琢磨着怎样的谎言怎样的语气才能掩盖那爱意。都说大师姐该断了胡铁花,在她谷潇潇看来华师姐又何尝不该断了大师姐。
谷潇潇难得的严厉,唬住了高亚男。“师妹?”
“华山弟子向来亲如家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有过命的交情。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实属正常。更何况华师姐的情况你我虽不明说,但都是心知肚明。师姐你想,若有一日你成了亲搬离了华山,与我们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见一面,你还会如此在意么?在意一个弟子对你的看法?”
“可她是华师妹啊,还有我怎么就搬离华山跟你们几十年不见了?”高亚男不满道。
谷潇潇挑眉:“呵,你那花蝴蝶浪子胡铁花能跟着你老老实实待在华山?”实打实的讥诮了。
提到胡铁花,高亚男不出声了。
“你就那样喜欢他,非他不可,华山有多少好儿郎?”还有多少想着嫁你的师妹,最最最重要的是你就没发现那个华师姐么!!!
“我也不懂,年轻的时候认定了那个人就认定了,后来的追逐就成了习惯。我总想着他说过要和我成亲,只要我追着不放他就是我的夫君。”
“若是他喜欢上别的人呢?”
高亚男悲伤起来,那双盛满碎光的双眸也暗淡下来。谷潇潇收拾好账本算盘悄悄离开,哎,想想大师姐,华师姐,还有自己那个木头燕无回!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自己还是喜欢钱好了,钱哪,只会让人伤神从不让人伤心。
华无心接过华真真手中的戏文赞叹道:“小姐文武双全!”华真真笑笑。
“掌门和那个神秘人又有接触了,小姐。”
“盯紧吧。”
“可是——,小姐,人都是会变的吧?”
“去山下吧。”
“哦。”
“华无心这是要下山?”高亚男还是来找华真真了。
“是,给小姐跑腿。”说完退了出去。
“怎么,山下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告诉我,我去给你买!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华真真就等着她说出来。
“没有,闲来无事,给戏班写的戏文让华无送去。”
“哦!你倒是有闲趣。”华真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失落起来,感觉就像条耷拉着耳朵垂这尾巴的大狗。她被这自己这想法逗笑了,高亚男不解的看着她。
“师姐怎么来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我······”
“你最近都不理我,课业的时候明明对师弟是笑的见到我之后就不笑了。路过鸣剑堂我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饭堂你直接当没看到我!”高亚男控诉华真真的条条“罪状”。
“师姐,也在乎我的?”
“奇怪,你和谷师妹都问这个。你是我师妹我能不在乎么?”
是不是该知足了,华真真在心里问自己。
“你进山的第一天见的是我,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掌门的左右,你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她旁边挺害怕的,你来了后我可开心了。每次我下山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你笑着站在那里,我就安心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心慌。还有,每次我醉酒厨房的醒酒汤都是你熬的吧?那么多口味的醒酒汤只有你做的最好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你就很少和我说话了,我只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可是你从不会躲我。绝没有像现在这样刻意躲着我!还有,那什么掌门之事实无稽之谈,不说师傅现在好好的,就算有什么还有齐师兄和风师兄顶着呢我们操什么心。不过,若是师妹你想当我就厚着脸皮去求他们!”说的可怜兮兮。
“我才不想当,会烦死的。”华真真又问她。“师姐,若我做了错事怎么办?”
高亚男笑道:“你能做错什么?就算错了不是还有师姐给你撑腰!”
“师姐真好!”
“嘿嘿,你以后别躲着我了,好么?”那双好看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华真真,湿漉漉的惹人心疼。
“好。”来不及思考就被蛊惑了,这人总是这样,轻轻松松就可以夺去自己的理智。
高亚男开心的下山去买酒去了,说是要买几坛好酒与师妹不醉不归。华真真摩挲着相思结,想起那日自己偷看了高亚男给胡铁花的信。七年了,那个男人还在躲着师姐,期间又招惹了别人也有时间和金灵芝打情骂俏。华真真一气之下把那信改成了绝交信。这段时间她之所以躲着高亚男就是因为这件事,她不敢见高亚男,见到了就会忍不住回想起信里的一字一句;见到了就会想起自己是如何的可恶······你是我的光明——亦是我的黑暗!
高亚男不久又要下山找胡铁花,她估计这事该被暴露了。
“真像啊。”她轻语。窗外开始飘雪,就像是华真真对高亚男的感情铺天盖地却也只能归于尘间一层一层被覆盖。但是她却忘了,华山的雪从不消散,只会越来越深。
高亚男从山下提溜了一坛酒回来,据说是店家的镇店之宝。华真真看着谷潇潇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估计这酒恐怕是不便宜,喝一口酒就好像喝了她的心头血。看着她不停的念叨高亚男败家,华真真不禁笑了,心情难得的放松。
“喝酒吧!”华真真给二人倒了酒。
“说起来,我们三人少有的能聚在一起啊!”高亚男心里无比感谢华师妹转移话题,她可不想再听谷师妹的省钱小妙招了。“上次一起喝酒还是一起几年前上元节吧?”
“还不是你总在外面跑。”谷潇潇停止了唠叨,细细品酒。既然买了不喝更浪费!“是啊,我们还大半夜一起去龙渊那放河灯。结果三人回来第二天都染了风寒。”
高亚男吐舌,然后又端起师姐的派头:“你和无回怎么样了?”
说起燕无回,谷潇潇大灌一口酒:“我再也不喜欢那根木头了!”
高亚男和华真真都被她逗笑了,华真真说忍笑说道:“师兄是傻了些。”
“师兄才不傻!”
“你看,护上了。”高亚男对华真真道,又对谷潇潇说:“你就对他直说如何?”
“说了,那天我对他说师兄我喜欢你”谷潇潇突然生气:“你们猜,那根木头怎么说?”
“怎么说?”高亚男问。
“他说,师妹我没钱!修葺暮云阁不用我出钱吧!”
“噗。”高亚男拍手大笑。“难怪有人说听到你喊只喜欢钱。”
华真真也放下酒无奈笑道:“这个燕师兄······”
谷潇潇委屈的说不出话。高亚男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说:“没事没事,我找个时间去说说他。”
“算了吧,我可对木头没什么指望,我现在只喜欢钱。”
高亚男笑而不语,心里却将这事记着了,准备找个时间给云飞卓提一下。让那个喜欢到处做媒的给这两人撮合撮合。转念想到华真真也到了嫁杏之期:“真真,有喜欢的人么?”
谷潇潇差点把刚灌进嘴里的酒喷出来,又听高亚男说道:“应该是有的吧?我看你常常编相思结,是给你喜欢的人的?”
“是的。”华真真语气平平。
“那人谁啊?真是好运气能被师妹你喜欢。还能收到师妹你亲手编的礼物,我们都没有,对吧?谷师妹。”高亚男心里莫名的一阵酸,她把这归根于自己的好师妹不知被哪家的猪拱了。
二傻子,谷潇潇在心里暗骂。
华真真说:“佛曰,不可说。”
“怎么不能说了?那人不会是什么歪门邪道吧?”
“不是,师姐也莫要再问。我喜欢的这个人只能爱之敬之,珍之藏之。不可说之。”华真真认真的看着高亚男,那双温柔缱绻的眸子里满满的只有一个她。
“不可说之,那个人不知道你喜欢他?”
“喜欢她是我的事,何必要她知道徒增烦恼。”
“那是你不能喜欢的人!”
“高师姐!”谷潇潇高叫一声,高亚男撇她一眼,她缩着脑袋说:“酒没了。”
酒喝完了,人也该散了。
“真真,我希望你能开心点。”高亚男拥住华真真。“能有人陪着你!你要是喜欢的是歪门邪道,师姐我就去把他掰回正道;你要是喜欢小白脸,咱们华山虽然穷但给你包养个小白脸的钱还是有的;你要是喜欢有妇之夫,我就,我就·····”
华真真在她怀中笑道:“师姐要如何?”
高亚男脸色一垮,嘴里发苦:“这个,师姐就真没办法了!”
华真真又笑了,她摸着高亚男的脸说道:“她哪种都不是,她是一个和太阳一样的人,温暖光明!是我配不上她。”
谷潇潇一个哆嗦,心里大喊我还在呢!高亚男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华真真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是更用力的拥住她,想给她一个支撑。
高亚男是个停不住的,抽空去了中原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她怒气冲冲的去找华山负责送信的弟子,出来的时候一脸不敢置信。
华真真明白信的事情师姐知道了,她一直等着高亚男来问,但是高亚男一直没有来问她。直到今天借着酒意才问出口。
5.
谷潇潇给高亚男送了醒酒汤就走了,其实那点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或者说她没有几次是真正喝醉的,说醉了不过是骗华真真去给她做醒酒汤。说起来,这几年喝的醒酒汤都是师妹做的啊!即使是半夜喝酒回来去厨房也会有一碗温着的醒酒汤。有时她打架回来衣服破个口子,华师妹也是第一眼看见,她不会说什么只是拉着自己回房间一针一针的缝好,偶尔还会绣个花在上面······
想起华真真高亚男觉得她能说上三天三夜可真给她三天三夜又说不出来。她们之间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小到都记不起来,可是却又真实发生过。绵绵细细的刻在骨子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现在,这个生命的一部分居然说憎恶她!我高亚男是哪点做错了让她华真真憎恶?这样气愤的想法盖过了华真真居然改她信事实。憎恶?为什么?
“我们该好好谈谈。”高亚男望着窗外的飘雪喃喃自语。
燕无回纳闷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来暮云阁喝酒,而且都是醉酒!上次是高亚男,这次是华真真。华师妹一向自律,酗酒这事可不像她会做的。其间,谷师妹来远远看了一眼,只是叹息不语然后就走了。
华真真大概是醉了,不过她醉的很安静。倚在栏杆上又拆开一坛酒,却被一人夺去。华真真低下头不用猜她都知道那人是谁。她熟悉那个人的一切,她的声音,她的笑容。“怎么?来找我报仇?”
“胡铁花在中原喜欢上一个卖酒娘!”高亚男仰头大口喝下那坛开封的酒。
“那个女子没你武功高,没你有见识,没你漂亮!”华真真又开了一坛酒拿在手里并没有喝。
“是啊,就这样的女子却让他留了三年。”
“但是,他还是走了!”
“他是浪子,没人留的住。”高亚男温柔的说。“我问他可有想过我?他说那封信上说我们绝交了。”
“你还是怪我改了信?”
高亚男回她:“我知道他没想过,我们两的字迹都不一样,他怎么会没发现呢?不过不在意罢了。”
华真真默默喝下一口酒,听高亚男继续说:“呵,谁知道他离开中原又和金灵芝搞一块去了······”
“你追了七年了,他躲了七年,你还要继续?”
“继续啊,不然我这七年算什么?”声音里的无奈谁都听得出。“所以那封信你改与不改结果都是一样,他不会为我停留!我也不怪你。更谈不上什么报仇。”
“那你来作甚?”
“为什么憎恶?”高亚男所认识的华真真是不会有这样的感情的,她像是一个对世间万物都抱着好感的孩子。这个说着憎恶,喝着酒冷艳笑着的华真真是她不熟悉的。
华真真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你宁愿追着一个不知结果的浪子七年,就不能看看身边的人么?”
高亚男不知所以:“身边人?”
华真真突然站起来,逼近高亚男:“看看我啊!师姐,你看看我啊!我喜欢你啊!”
高亚男的酒坛砸在地上,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华真真,还是那个温软的师妹还是那能让她醉死过去的声音。她想要逃跑,她设想过无数个师妹憎恶的答案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为什么憎恶?因为不想你再追七年啊!我比他早遇到你,比他早喜欢你,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对自己说,你高兴就好,他对你好就好!我会忍耐!可是,他凭什么践踏你的真情?我求而不得的他弃若敝履。你竟然还要再追?师姐,你知道比你更傻的是谁么?是我啊!你知道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是什么?是连求都没资格求!”积年累月的情感喷薄而出摧枯拉朽。
“师姐,看看我,看看我吧!”华真真哭泣的脸印在高亚男眼中,她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但是,看到师妹伤心的模样她还是习惯的想抱住安慰忽又觉得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华真真拨开她的手臂:“我是个怪物啊!师姐,我是个怪物啊!”句句悲痛,字字泣血。
高亚男的喉头像是被什么梗住,她说不出话,安慰不了华真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眼泪冲出了眼眶。她该怎么回答?她又能怎么回答?所以,她逃跑了!华真真看她避之不及的身影心如死灰。
高亚男知道,从今晚开始,她们回不去了!
6.
华山弟子常常抱怨自家山门一看就穷,不说那些寒酸的破砖破瓦就连占地也比武当云梦少林来的小。可就是在这么小的地方,高亚男和华真真二人都遇不到一起。其中不乏二人的刻意为之。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多久,打破这种僵局该感谢谷潇潇。那天半夜高亚男不知所措的冲进她的房间,打乱了她刚算好的账本。
“谷师妹!华师妹她······我······”她一时冲动进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自己想了好久可还是没想明白华师妹为什么会喜欢她。想找谷潇潇商量又不知从何说起。
谷潇潇按眉,这是终于知道了啊。“嗯,不就是华师姐喜欢你。你在么想的?”
“你知道?!”高亚男吃惊的大叫“你竟然知道!”
“这不是重点!”
“她喜欢我,她竟然喜欢我?她怎么会喜欢我呢?”高亚男不停的说。
“你怎么回答她的?”
······
“你不会说了什么伤她的话吧?”
······
“师姐?”
“我······我跑了······”
谷潇潇被她噎得说不话,顺了好久的气才说:“你这比骂她还让她难受啊!师姐。”
“我不知道······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高亚男揪着头发,现在这样她自己也不好受,但是若无其事的和过去一样相处也是不现实的。
“你讨厌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讨厌师妹!”那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妹,那是会温柔笑着迎接她回来的师妹,那是会用一双翦水瞳说师姐最好的师妹!怎么会讨厌?怎么可能讨厌?
当局者迷么?谷潇潇想。“即使她是女子也不讨厌?”
高亚男迷茫的望着谷潇潇:“女子怎么了?”
“你也是女的!”谷潇潇想敲碎高亚男的脑壳“华师姐一直认为自己是怪物,因为她喜欢上了你!”如果华师姐不是女子,有他胡铁花什么事?
是了。高亚男依稀记起华真真那日哭泣着说她自己是怪物,她被华真真喜欢自己的事情震惊,脑子里早炸开了花。哪里还记得思考怪物是什么意思。
“哪里是怪物了,不过喜欢一个人罢了。”谷潇潇叹气。“你该记得华师姐总喜欢编相思结的事吧?”
高亚男点点头。
“那是为你编的。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华师姐的衣柜下面有个抽屉里面全是写给你的信。师姐,和华师姐好好聊聊吧!不管结果如何,逃避都是错误的。”
高亚男混混沌沌的离开了谷潇潇的住处,浑浑噩噩中来到华真真的门口。华真真从窗口早就看见那人过来,她也不说话一副呆傻的样子站在自己的门口。身子再好也经不住冷风一直吹,华真真不忍心,拉了她进屋。那夜,自己大概真的是喝醉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说出来造成现在这幅尴尬的局面,连普通的交谈如今的都做不到。
“师姐,不用觉得为难,是我错了。”
“师妹。”高亚男了解华真真,她对自己永远是温软的不会让她为难。可是,错了,是喜欢高亚男这件事错了?还是喜欢错了高亚男这个人?她又钻进死胡同了。
“嗯?”
“那些信,能给我看看么?”
华真真也不问她从哪知道的消息,不外乎是无意中知道的谷师妹,现今一切说开了那些信也就不必藏了:“嗯。”
一抽屉的信,高亚男花了一个晚上看完。心里酸意更甚,难过的想哭,甚至想打自己。
华真真从她面前把信拿走扔进火盆。
“你烧它干嘛?”
“没必要了。”
高亚男郑重道:“师妹,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不是怪物!我也不讨厌你!被你喜欢我是欢喜的。但是我现在给不了你回应。我现在还念着胡铁花,若说对你还有什么想法那就真是亵渎了你。但是,谷师妹说的对逃避是错误的。我们就算回不到最初也不要成为陌路人好么?”
陌路?不会的,不允许的!这么多年来对你所有的爱意已经成为琐碎揉进血脉里。不厌恶自己,不逃避自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哪怕日后只能是普通关系。“师姐,抱抱我吧!”华真真说。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悲凉。
高亚男依言抱住她,她们都知道这个拥抱无关情爱。一个是为了与过去诀别,一个是心疼眼前人。
之后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只不过是否真的如此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胡铁花出现了,高亚男得到消息后又去追她了,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境不同以往。
华真真在她离去后常常看着山门沉默。
“去追她吧!”不知何时谷潇潇出现在她身边。“不想放弃的话就不要等待。”
“我只想她开心。”
“七年的追逐,求而不得,难道是开心的?”接着笑道:“华师姐若真的想放弃就不会给高师姐看信又在她面前烧掉了。原来华师姐也会有这种小心思的。”华真真无奈道:“是啊,我也有小心思的,总想着她能多想我一分也是好的。却也明白这是错的。”
“没有错,师姐没有错的,你不过喜欢一个人而已!”谷潇潇从背后拿出个收拾好的包袱:“华师姐下山去看看吧,散心也是好的。”
华真真游移的接过包袱,举棋不定中谷潇潇推了她一把:“师姐,一路顺风!”
7.
别的门派都是一年四季,华山则是一年一季。积雪经年不消,华山弟子都对季节没什么概念。华真真下山后才发现已经快到花朝节了。她去了金陵,高亚男就常常去金陵。她想,走一个人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风景是不是就能离那人近点。
因着花朝节,金陵城里比往日还热闹些。华真真不常下山,一个人在人群中有些慌乱不安,这种不安在一个小孩抱住她的腿要她买个福袋的时候扩大到了极致。一个福袋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这么贵,华真真包袱里谷潇潇给的钱一路上已经用了不少,现在竟是一个福袋都买不起了!可那孩子抱住她的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让她走,她又实在没钱,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
“小朋友,你不放开她她怎么拿钱啊!”
华真真惊喜的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从酒楼探出脑袋接着跳下来落在她面前。她刚想出声就被那人阻止。“算了,我认识她帮她付吧。”那孩子听了看眼从楼上跳下的人,不过还是没松手,又见那人拿出钱给她才高兴的松手去拿钱。谁知在要碰到时那人迅速缩回手搂着刚才她抱住的女子几个纵越没了人影······
华真真贴着那人,小声唤了句:“师姐!”那女子就是高亚男!
“你啊!差点被人骗了!”高亚男点着她的脑袋。“那福袋里没什么好东西。”
“我,我没准备买!”
高亚男点着她额头笑道:“还没准备买?我在楼上都看到你准备掏钱了!”
华真真红了脸。
高亚男见她羞红了脸也就不说她了:“你怎么下山了?”
“最近没事,下来看看。师姐不是去江南了?怎么在金陵?”
高亚男的周围弥漫着一股悲伤,华真真握紧了手中的剑。“是不是那胡铁花又惹你伤心了?”
“师妹,我带你在金陵好好玩玩!”高亚男拍拍她的肩。
华真真明白了。师姐不想说。“好!”
二人在金陵玩了几天,谁都没提胡铁花的事。花朝节三生树那有挂许愿签的,高亚男和华真真在华山没做过这个,想着难得下山不如入乡随俗。华真真领了签纸却又不知该写什么,所期所愿就在身边,所期所愿不可得!还是算了吧!临了提笔写下:“愿师姐得偿所愿。”自己的的愿望不能实现那就希望师姐能实现吧!
华真真虔诚的拜祭让高亚男吃惊,师妹竟然信这些。趁拜祭的时候她偷偷看了华真真的许愿签,感动与难过交织在心间。暗骂自己瞎了狗眼才喜欢别人。
草长莺飞,春光正好。二人也不急着回华山,于是这天携一坛好酒租了一条船去了莫愁湖。
莫愁湖啊!高亚男和胡铁花纠葛的开始之处。高亚男坐在船头不说话,华真真陪着她。
高亚男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没有喝,一滴不剩的撒向河里。华真真不解。
“我放弃了!七年,像是一场笑话。”这就是高亚男,喜欢的时候倾其所有,放弃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华真真知道此时她只需要静静倾听。
“我去江南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胡铁花:“我兴冲冲的去找他,碰到的却是他和金灵芝互诉衷情。呵,母老虎配酒鬼倒是天生一对······”华真真握住高亚男的手,想要传递给她温暖。“那日,我无意中去了他和金灵芝相约的地方,他把我错认为金灵芝说与姓高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发现金灵芝不在!他竟然以为是我害了金灵芝,可笑至极。哈哈,可笑至极”高亚男笑的眼泪都流出来,华真真跟着流出泪。她的师姐啊,为什么要喜欢上那样一个人呢?
所有的事情不过短短几句就可概括,可是其中的苦涩没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懂?
“师姐,我们回华山吧!”华山里的师姐是开心的。
可是高亚男没有回答她:“师妹,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知道。”七年啊,怎么可能不累?
高亚男又说:“你也不要喜欢我了,太痛苦了,我······不舍得,我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他的阴影。我能做的不过是陪着你。不值得,不值得。”高亚男用七年的青春耗尽心血的去喜欢求不得的人,现在如果说喜欢华真真,别说其他人就是连高亚男自己都不相信。她暂时无法把情思分给师妹,这场七年的喜欢耗尽了她的心神,下一次的心动又是多久之后?怎么能让师妹像自己一样苦苦等待?自己的师妹啊,是该被人捧在手里呵护的明珠啊!自己,不值得她喜欢!
华真真看着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眉眼间生出无限温柔:“我从前只觉得没希望,怕你知道了厌恶我。你知道了后还念着胡铁花,我又想我是该死心了。现在这样我知足了。我等得,你也值得。”
“可是,太痛苦了。”
“我甘之如饴!”
华真真和高亚男回了华山,过了好久,发生了许多事。久到高亚男再次见到胡铁花只是平淡道一句好久不见;久到枯梅掌门已经不在了;久到华真真成了掌门;久到华真真头上出现了第一根白丝,她对着镜子怔忡连高亚男进来都没发现。高亚男发现了她手中的白发,心头倏的就疼了,拿过华真真的梳子替她挽好发,又替她描眉。华真真安静的等她做完这一切两人携手去执剑堂,一左一右看护着山门。高亚男的腰上配的是华真真编的相思结。
“于红尘中寻一平凡处,与一人携手。春看繁花,夏赏云霞,秋观夜星,冬会初雪!终老!”这是那年上元节河灯里华真真的愿望。高亚男这个时候提起是想说什么?隐隐有个念头在华真真心里破土欲出。
“我们是离不开华山了,风景什么的也就看看雪了,但与你携手终老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到。”时光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高亚男的眼里盛满了碎光。华真真的手被高亚男紧握,天空开始落雪。她哑着声音说:“今天又是个适合落雪的好天气!”高亚男不说话,只是笑,两人的手变成了十指相缠。华真真突然想到一句话:恰逢落雪亦白头。
相思结,相思结,相思终成结!结成一双有情人。
看完了,喜欢的话就点个喜欢和推荐吧,谢谢各位了!(人 •͈ᴗ•͈)۶♡♡
信邦 - 自作多情
*标题乱取(x
1.
陪上司对战这事,韩信是拒绝的,可为人臣子理应对君主言听计从,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了,何况区区游戏对局。
所以当刘邦和颜悦色地提议:“重言陪我玩一局吧,我玩辅助,我跟你。”
韩信也只能绞尽脑汁地抗议:“也行,那臣走下路?”
听似不可理喻的答复,是他最后的求生欲。
然后他的君主就被他逗笑了,眉眼弯弯,很有一种温和无害的好看。
刘邦笑眯眯地摆手道:“哪能呢?当然是你打野了。”
2.
韩信面色灰败。
3.
其实辅助跟跟打野或射手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反倒司空见惯,各自搭配干活不累,你猥琐来我poke,你突进来我支援,和谐游戏势在必行——
可若这个...
*标题乱取(x
1.
陪上司对战这事,韩信是拒绝的,可为人臣子理应对君主言听计从,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了,何况区区游戏对局。
所以当刘邦和颜悦色地提议:“重言陪我玩一局吧,我玩辅助,我跟你。”
韩信也只能绞尽脑汁地抗议:“也行,那臣走下路?”
听似不可理喻的答复,是他最后的求生欲。
然后他的君主就被他逗笑了,眉眼弯弯,很有一种温和无害的好看。
刘邦笑眯眯地摆手道:“哪能呢?当然是你打野了。”
2.
韩信面色灰败。
3.
其实辅助跟跟打野或射手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反倒司空见惯,各自搭配干活不累,你猥琐来我poke,你突进来我支援,和谐游戏势在必行——
可若这个辅助是刘邦,那就不大一样了。
刘邦真的只是单纯给他当辅助吗?
又或存在着某些心思,想要借由此等机会看他的表现,看他的觉悟?
若刘邦十分识趣地把经验与经济都留给自己,自己当真就理直气壮地收下吗?
与君主同在一局,臣子经济第一,君主经济垫底,这样像话吗?
一连串的问题逐个闪过。
答案显而易见。
那他还能打得好吗?
答案也显而易见。
所以韩信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4.
然而在刘邦手底下做事这么些时日,将军总算也在君主和蔼可亲的熏陶之下学会了表情管理,摒弃了郁闷与不满,以十分大方的姿态让出了经验与经济。
韩信突突突地打着红buff,终于在最后一刻停了攻击,觉悟极高道:“君主,你来打最后一下吧。”
刘邦:……
刘邦:???
刘邦有些搞不懂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思量再三,唯有谨慎而委婉道:“重言,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君主拿红吧,”韩信便摇了摇头,按他的设想本该把话说得热情又圆滑,然而不甘不愿之下语气终究显出点生硬,因此圆滑不足霸道有余,“君主不拿就是不给臣面子。”
红发将军想了想又补充:“臣拿红拿蓝自可以带动全场,不过场场MVP也有些腻了。如今就是想试一下,能否在没红的情况下照样MVP。”
刘邦:……
刘邦不大相信。
不过他还是半推半就地拿了一红。
5.
一回生二回熟,韩信相继让出了二蓝及几只野怪,态度一次比一次积极,战绩也一次比一次消极。
说来战绩不好那也是韩信自己的事,被骂坑被骂演员都由红发将军一人扛下就好,岂知刘邦跟在他左右却是越跟越难过,明显的沮丧失落自然没有,可那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已然僵硬得不得了。
韩信看在眼里,心中就有些揣揣。
毕竟他确实害得自家君主送了几次人头,安逸时候锦上添花易,危难关头雪中送炭难——哪怕一个打野把自个儿心爱不已的buff与野怪拱手相让,也改不了遇上险情干脆利落卖队友的事实。
且那个倒霉队友还是他君主。
刘邦对他肯定很不满。
因此韩信苦思冥想,终于破罐破摔,在一次混战之中冲上前为刘邦挡下致命一击,光荣地送出了人头。
他大义凛然地留下最后一句感人至深的喊话:“君主快跑,臣来殿后!”
刘邦:……
刘邦:???
刘邦真的搞不懂韩信了。
不过他还是满脸痛心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毕竟身陷敌阵的刺客是救不了了,必须得及时止损。
6.
但他们还是不出意料地输了。
韩信心中很是郁闷,面上却依旧积极:“君主还玩吗?”
刘邦扯了扯唇角,摆着手客客气气道:“不了,先前辛苦你了。”
“怎会辛苦?”韩信试图显露出极其诚恳的作态,合着演了一整局,自该有始有终,“臣有君主辅助,如虎添翼。君主若是愿意,下次再如此与臣打配合。”
然后刘邦笑容一僵。
从战绩来看,如虎失爪还差不多。
说出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7.
因此刘邦找上了张良,见着了军师便开始唉声叹气,言辞中充满对生活的怀疑。
他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张良:……
张良摇头:“君主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您之前抱怨难得当一回辅助却被赵将军嫌弃您分走了经验,要在下一局找个不嫌弃您的,”张良认真问道,“莫非韩将军也嫌弃您?”
刘邦深沉地叹了口气:“那倒不是。”
张良又问:“那是为何?”
刘邦哀哀戚戚道:“重言他不仅不嫌弃,还很欢迎我。”
张良:???
这不是好事吗?
“其实上回我不过是一不小心没注意走位,这才分走了赵子龙的经验。这回我可是十分仔细……可也架不住重言主动让我拿了一红。他要给我自然得拿,不然就不给他面子了不是?本来我也觉得他这态度确实很好,我心甚慰。”刘邦先是给予肯定,而后痛心疾首道,“但他把经验经济分我一半,他就发育不起来了。”
“抓不了人切不了后排,战绩糟得不得了。”紫发君主继续说道,“我甚至忍不住猜了一猜,他是否不愿我跟在他身边,这才故意打得那么烂——好让我知难而退。”
张良面色一凝:“若是如此,臣愿为君主向将军说一说为人臣子之道。”
“不,这个想法后来被我推翻了,”刘邦苦下脸来,语气十分烦恼,“真是那样也就罢了,大不了我彻底认清他们这群打野就是不爱人跟,可重言又做了一件事。”
张良关切询问:“将军做了何事?”
刘邦顿了顿,方才小心翼翼道:“他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掩护我撤退,自己送了人头。”
张良为之动容:“将军实乃忠君之人。”
“子房你啊,可别什么事都扯到效忠君主这回事,他死比我死损失要大,重言也并非这般愚忠。”刘邦便摇了摇头,话语中很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他一个刺客,为我这个坦克挡伤害……”
“再加上之前那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分享经验经济之事——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刘邦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自个儿的结论。
张良:……
张良:???
8.
“虽然输了很难过,不过看在重言是喜欢我昏了头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刘邦又十分大度地说。
张良百思不解:“那君主为何如此沮丧?”
“我有罪,生得太好做得太妙,竟无缘无故招惹部下喜欢上我,导致游戏打输。如何能不沮丧?”刘邦惆怅不已地自省,还道,“何况我对重言也没什么意思,此行找来,也想寻你为我谋划一二,该怎么在不令重言心生嫌隙的前提下,明确地婉拒他的一番心意。”
张良推辞道:“君主,臣对于人际关系并不怎么擅长……”
刘邦和善道:“没错,正因如此,你肯定能帮我把这段罪恶的爱恋完美地搞砸。”
张良:……
“当然了,或许你的办法会得罪重言,”刘邦侃侃而谈,自信满满,“不过没关系,我万事都听你的,这方面却不会盲从,我会及时调整,不让重言因此丢了面子,由爱生恨。”
张良:……
您这么一说,臣反而想撮合你们了。
9.
不过张良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吗?
当然不是。
所以他忍了又忍,对自己劝了又劝,再为君主冥思苦想一个妥帖的婉拒之法:“君主可以向将军暗示您心无情爱,意在天下。只要您三番两次重复无心恋爱这种话,想来将军自可醒悟您的意思。”
刘邦闻言怔了一怔。
张良于是也怔了怔,认真思考自己的办法是否存在某些缺陷与疏忽,竟引得君主如此恍惚——
刘邦却十分感动道:“子房,你当真大有进步!居然一点都不得罪人!”
张良:……
张良:???
可您得罪臣了。
10.
刘邦随意买了盒点心,前去找韩信说话。
“昨天晚上我夜观星象,自其中推衍天下大势,”刘邦高深莫测道,“推衍罢心中颇有些感悟,便来寻你聊上一聊。”
韩信:……
韩信:???
韩信满头雾水:“君主什么时候学会了推演星象?”
“这个不重要,”刘邦和颜悦色地转移开话题,“重要的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正值纷争四起之时,所以我便想到了你。”
韩信肃然以对:“君主怎么会想到臣?”
“在这场纷争当中,我还得靠你为我排兵布阵。”刘邦情真意切地夸赞起韩信,说起这些话语连眼都不眨一下,“重言天纵之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要谋夺天下,还得倚靠你的才华。”
韩信便谦虚道:“君主谬赞了。”
尽管他对此受用至极,觉得刘邦句句在理,字字属实,不过人还是必须意思意思地谦虚一下。
“说什么谬赞呢?”而刘邦也不负他望,摇着头嗔怪了一句,“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天下人人窥伺,我只希望能在你的帮助下得成所愿,除此之外,再无他思。”
韩信听得满脸感动,心中却快速地思考着刘邦说出这番话的用意——刘邦做事多半深思熟虑,哪怕偶尔随心一回,总也不会挑这种话题随心地发表看法,既如此,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呢?
拉拢已是不必,自己早入了刘邦阵营。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当初坑掉的那局,让君主禁不住敲打一二?可刘邦当时也并不生气,如今这些话与其说敲打,反倒更似讨好。
正在思考之际,刘邦又道:“重言,正值纷争四起之时,我自然无心情爱。”
他说罢朝闻言一怔的将军温和一笑,语气很是婉转:“望你三思。”
韩信:……
韩信:???
11.
不会吧?红发将军满心悚然。
刘邦居然喜欢他?
——肯定是这样没错。
先说天下乱势须得将军鼎力相助方可成功,希望将军能帮助自己得成所愿,然后再说纷争四起无心情爱,望他三思——言下之意,不就是希望他醒悟过来话语中暗藏的这一番绵绵情意,赶紧平定天下,令君主终于有心情爱么?
而且这么一推理,刘邦之前跟着他当辅助一事也说得通了……
所以韩信特别郁闷。
这不明摆着强制捆绑吗?他可是迫不及待想要帮刘邦夺下这整个天下,如此一来不也得毫无缓冲地面临这等与君主恋爱的状况么?
刘邦为何就这般莫名其妙喜欢了他呢?
是看他太帅,还是看他太能打能干?又或者总体而言怎么看都好?
因此韩信郁闷之余又有些得意。
说开了都怪刘邦的眼光太好,他想。
12.
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君不过要与他在一起,着实不痛不痒。
然而韩信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刘邦眼光太好偏偏喜欢自己,可他身边总还有个条件也挺好的军师。
红发将军冥思苦想许久,总归买了盒点心有来有往送与君主,自认十分圆滑地客套了几句,再于君主和蔼可亲的注视之下不动声色地发问:“不知君主对军师有何看法?”
刘邦:……
刘邦:???
完了,刘邦绝望地心想,我之前那些暗示一点用都没有。
这家伙居然还对着无辜的子房醋上了。
13.
还是说,正因为我之前那番话,才导致韩信生气恼怒,瞎吃起了醋呢?君主忽地心中一紧。
先前韩信喜欢自己,也不过就是坑掉了一局游戏,倒也不算什么。可这人若是喜欢自己的同时又嫉恨张良,哪还有什么团队向心力可言,于长远来看委实不妙。
刘邦越是思考越是紧张,终于在顾全大局的心态之下深深叹了口气,认命道:“重言,你的心思,我全都知晓了。”
韩信便是一怔。
他望着刘邦这般隐约可见些许惆怅的模样,也不知是否被他牵扯张良的话语给气坏了,思来想去还真有些心虚,终于也放弃了祸水东引的心态,不再推销张良。
甚至为了哄难得露出这等愁容的君主开心,将军把心一横,认真说道:“其实……臣也心悦君主,还望君主成全。”
并非你强求,是我也心悦你——如此言辞,肯定特别给君主面子。
所以刘邦也冲他弯唇笑了笑,估计是欣喜过头,连笑都没法似平日那般游刃有余了。
既是十分灿烂,又有些僵硬。
14.
刘邦愁眉苦脸地告诉张良:“我和重言开始交往了。”
他顿了顿,又苦中作乐地补充:“不过我们目前还停在牵手。”
张良:……
张良:???
张良谨慎道:“您不是说对将军没意思么?”
“确实如此,”刘邦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可也架不住重言连你的醋都吃啊!我得力的下属嫉妒我另一个得力的下属,这种发展当真叫我这个做上司的寝食难安。”
他拍了拍军师的肩,慨然道:“与其叫重言无缘无故嫉妒于你,倒不如我和他在一起得了。”
张良:……
还真是谢谢您这一番奉献了。
刘邦却恳求道:“总而言之,趁我俩还没发展到下一步,子房你再帮帮我呗?帮我想点搞砸这段恋情的方法。”
张良便迟疑道:“有个方法极其有效,君主应当也十分擅长,就是……一不小心可能连君臣关系都搞砸了。”
“没事!”刘邦闻言一振,分外欢喜道,“我会做出相应调整的,子房你且说!”
张良深沉地道了一字:“作。”
刘邦一愣:“啊?”
军师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君主尽管作妖,作得将军烦了,自然也就搞砸了。”
刘邦:……
刘邦:???
15.
刘邦很是受伤。
因为张良居然说他对于作妖一事十分擅长。
他们还能不能当大汉好君臣了?
15.5.
不过话说回来,作妖这事谁不擅长呢?
16.
所以刘邦就开始作。
当然要作也不能太过分,否则把韩信惹怒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只消让韩信后悔喜欢自己就行。最终在此人显露出厌倦腻烦的时候,紫发君主便可做回善解人意的那一套,放低姿态提出和平分手,既给了将军一个解脱,又适时地挽回了一下印象分。
简直完美。
可惜计划实施起来不大完美。
他要求韩信随传随到,将军便当真随传随到任劳任怨,对于韩信购买的食物饮品嫌东嫌西,将军也立刻转身就买了新的回来,态度十分之好,甚至在交往对象继续挑剔来去的当儿以一不做二不休的气势亲了上来,成功夺走君主的初吻。
然后他直率道:“君主亲上去还挺软的。”说完恋恋不舍地再亲了几下,大有开启了新大门之感。
所以刘邦悔都悔死了。
可刘邦仍不放弃,他又试了假意吃醋这一烦人套路,挑了曾经嫌弃自己瓜分经验的赵云抱怨几句,韩信便点了点头,满脸了然。
红发将军诚恳道:“一会儿君主陪臣打一局吧,就跟在臣身边当辅助。”
刘邦怔了一怔,总归还是答应下来。
韩信又道:“不过君主你先等等,臣再去叫个人。”
刘邦点了点头。
“对了,”韩信便又喜气洋洋道,“若臣一会儿让君主开心了,君主可有什么奖励?”
刘邦:……
刘邦:???
你要怎么让我开心?送我野怪送我buff吗?
可他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16.5.
然后韩信一登上游戏便在敌我频道上发了消息说明私人恩怨不要插手,这就领着刘邦开局直奔敌方野区,与满脸莫名的赵云打了一架,活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刘邦:……
刘邦:???
刘邦惊了一惊,一时竟顾不得上前帮忙,径自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只见这两人眼下倒还算势均力敌,赵云也尚有余力十分不解地发问。
满脸不解的赵云如此问道:“你把我叫到对面就是为了开局就打?至少先发育一下吧?”
“不是,”韩信便干脆利落地摇头道,“主要是因为你让君主不开心了。是兄弟就让我好好揍一顿,让君主消消气。”
赵云:……
赵云:???
17.
韩信下了狠手,但赵云也不甘示弱,刘邦本欲插手相帮,又觉得在韩信打着让自己消气的名号中出手帮助实在不太好,特别容易得罪赵云——还在犹豫之中,这俩家伙已然是两败俱伤。
赵云却不生气,反而转头对他诚恳笑道:“汉帝可还在气那日之事?子龙当初不过一时心急,绝非故意,若您愿意,下次尽可以跟在子龙身旁当辅助。”
刘邦一怔,连忙尴尬不已地摆手否认道:“我怎么可能生气呢?我早就不怪你嫌弃我了,此事当真是一个意外,说来也怨我一时糊涂……”
“您用了嫌弃这一词,”赵云便温和道,“可见还是有些气恼的。”
刘邦顿了顿,又笑嘻嘻道:“至少现在不气了。”
韩信:……
韩信:???
18.
不对,刘邦难道不是喜欢自己的吗?
现在这种有些暧昧的气氛又是怎么回事?
韩信盯着自家君主唇角和悦的笑意,心中蓦地有些不是滋味。
不看不知道,一比才知晓,这副模样可比近日对自己笑的模样自然太多了。
将军心中忽又有些酸溜溜。
19.
韩信酸归酸,到底留了心眼,不曾当着刘邦的面立刻问出口,只在对局结束之后借故寻赵云询问一番。
赵云便反问:“你家君主不曾和你说起吗?”
韩信郁闷道:“不曾。”
“之前我和你家君主一起打了一局,本来他要走上路的,可最后又匹配了夏侯惇进来,汉帝索性就补了辅助的位。”赵云就说,“一开始要跟百里守约,百里守约又让他跟我,然后汉帝不小心分走了我的经验。”
他说着有些惭愧:“我一时紧张,就让他走开了,如今想想当真失礼。”
韩信怔了一怔,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当即沉了脸询问:”那是哪一日?什么时候?”
赵云便满脸莫名地说了一个日子与时间。
恰好在刘邦闲来无事寻自己玩游戏之前。
20.
韩信一脸沉痛地找上刘邦。
“臣与赵子龙长得难道很像么?”他凛声问道。
“……”刘邦小心翼翼道,“这个,当然不像。”
他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你比赵子龙还帅。”
韩信闻言心下一宽,思量半晌却又道:“那君主可否摸着良心保证,从来不曾把臣当成赵子龙的替身?”
刘邦:……
刘邦:???
“你胡说什么?”他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难道不是你先喜欢我的么?你喜欢我,我也就接受了你,哪有赵子龙什么事?又何谈什么替身不替身的?”
韩信便是一怔:“难道不是君主先喜欢臣的么?”
韩信:……
刘邦:……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21.
“我以为你喜欢我,我自然也对你不反感,想着既然如此,那我俩便凑合一下。”刘邦冲他安抚性地笑了一笑,讪讪道,“焉知你也是这么个想法。当真是一场丢脸的误会。”
“臣也误会了,要丢脸也是一起丢脸。”韩信便道,语气亦是尴尬至极,“都怪臣自作多情。”
刘邦扑哧一笑,颇有些苦中寻乐的意味。他弯唇道:“要说自作多情,我俩都自作多情,子房该笑话我们了。”
他说罢顿了顿,又很是委婉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我们便……就此作罢吧?”
韩信忙点头。
21.5.
然后不出一日他就后悔了。
他的房中尚且置放着先前预备送给刘邦的礼物,这人平时对他笑眯眯的,令人很是高兴与满意,可交往之后反倒笑得不甚真心,将军起初还道君主是因为好不容易得偿所愿难免患得患失,心中虽则有些失落,却也不曾多想。而话又说回来,刘邦也并非时时刻刻都笑得不真切,送点他喜欢的东西,做点他喜欢的事情,君主照样会欢欢喜喜地笑起来,眼睛还亮。
所以韩信就留意着刘邦所爱所喜之物,一一买来再一一送他,人便对他分外和悦地一笑,俨然比在一起之前还要亲昵,心中倒也升腾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
就好似之前示爱的那种不得已全数消失,全数变作了心甘情愿,而刘邦的笑是甜的,唇也是甜的,让他吻过一次又想着吻第二次。
但这种更进一步的亲昵如今都没有了。
刘邦还会那样对他笑么?怕是会回归到从前那般,对他对张良甚至对赵云都一样笑得和蔼可亲,同等亲近又同等疏离——
22.
韩信偷溜进刘邦的房间里,再俯身偷得一吻,尚未及深入,不知何时醒来的君主已然轻轻推开他,惊愕问:“你做什么?”
“臣先喜欢上君主,”将军便低沉道,“所以君主和臣凑合一下吧。”
他借着半明半晦的月光看清心上人的怔然之态,顿时便有些着急,当即压上去紧紧抱住了刘邦,又低声道:“君主若不在一息之内推开臣,臣就当君主答应了。”
刘邦:……
刘邦艰难道:“你抱得这样紧,我本来就推不开。”
所以韩信就搂得更紧了。
刘邦便叹了口气,而后声里含笑道:“其实这次究竟谁先喜欢谁也是未可知,那我们还是凑合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紧搂自己的这个人万分热切地亲吻上来。
幸亏这次并不觉得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