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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kuyama

 幼驯染pa的五白

对不起白布头发给我整成金色了(滑跪)

第一次画伪厚涂(算吧?)

开始降温了 怀念一下夏天

  

大概是…

贤二郎每次虽然脸上不情愿还是会答应和工出去玩。

白:所以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要叫上我

五: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脸红嗫嚅)

 幼驯染pa的五白

对不起白布头发给我整成金色了(滑跪)

第一次画伪厚涂(算吧?)

开始降温了 怀念一下夏天

  

大概是…

贤二郎每次虽然脸上不情愿还是会答应和工出去玩。

白:所以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要叫上我

五: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脸红嗫嚅)

-圆柱形-

之前评论区有老师说两个妹妹头很适合夹发卡!速速画了

  

  

二编: 加了p3因为博主自己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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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

【松花】灿灿冰湖


爱是面对一切的勇气,爱会永远落到实处。

我流he 花卷第一视角

搭配脆莓的《相爱》 食用更佳


01冻河

得到松川一静的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和面糊搏斗,融化的黄油糖浆黏在手上,手机铃声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没办法用这样黏糊的手去抓取任何东西,我一边祈祷不合时宜的电话赶紧停下,一边嗦着手指走进客厅。连续不断的铃声几乎要把头贯穿,油润甘甜的糖汁在舌头绕了三个圈后我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是一个好像在哪见过的号码,很奇怪。


感到奇怪是因为辞职后上演过一出人间蒸发。先是退出各种工作群聊,然后删掉了一批哪怕只看到名字都会幻听到push进度的人,最后清理备忘录和文件。甲方,...


爱是面对一切的勇气,爱会永远落到实处。

我流he 花卷第一视角

搭配脆莓的《相爱》 食用更佳


01冻河

得到松川一静的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和面糊搏斗,融化的黄油糖浆黏在手上,手机铃声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没办法用这样黏糊的手去抓取任何东西,我一边祈祷不合时宜的电话赶紧停下,一边嗦着手指走进客厅。连续不断的铃声几乎要把头贯穿,油润甘甜的糖汁在舌头绕了三个圈后我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是一个好像在哪见过的号码,很奇怪。


感到奇怪是因为辞职后上演过一出人间蒸发。先是退出各种工作群聊,然后删掉了一批哪怕只看到名字都会幻听到push进度的人,最后清理备忘录和文件。甲方,乙方,密密麻麻的计划和工作汇报堆叠在一起,我的眉头当时一定皱得可怕,以至于下了班还没来得及换下西装的松川直接走过来把拇指按到眉心,像擀面皮一样用了点力刮了两下。他手里拎着顺路买来的切角蛋糕,甜蜜味道和那双近距离的灰色眼睛在某种程度上抚慰了不自觉又紧绷起来的神经,于是让他几乎称得上是轻易地从我手中夺走了手机。


“干脆换个号吧小卷。”


松川把痛苦的根源捏在手里掂了掂,“就算再怎么清理也会有疏漏的地方,不经意看到就会又被拽回到当时的心境里去,不如换个号重新开始吧。”


西装衬得人挺拔干练,我对他的建议没有表示认可或反对,只是用眼睛从那张脸上一路巡逻到腰腹停止不动。于是他弯下腰把蛋糕和手机丢在一边,我们在夕阳里交换了一个差点把双方都憋死的吻。


辞职后我搬回仙台与松川同居,住在距离他工作的殡仪馆步行不到十分钟的一个面积不大的一户建里,是他的私产,地方偏僻价格也低廉。松川在决定购买这间房子的最后阶段打来电话,那天我因为加班没能吃上正式晚饭。便利店热好的饭团正勉强散发食物香气,口袋里的铃声让人误以为是新的工作安排,隔着包装热过的海苔软塌塌地黏在上颚,分散的米粒成群结队想去气管里冒险,我被呛得满眼泪水,这时松川一静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现出来,看起来像是我被这个名字感动哭了一样。


“喂小卷,我是松川。”


(吸鼻子)“我知道,这个点能给我打电话的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感冒了吗,你鼻音好重。”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亲爱的朋友正在伤心的哭泣呢?”


松川温和的笑声在电话里有点失真,我几乎能看见他在面前肩膀抖动,扬起下巴又垂下眼皮,“那好吧我亲爱的朋友,要哭的话就和我好好哭一下吧。”


这个人总是一副看透但又乐意陪人玩下去的态度,衬托得我像被刻意偏爱的小孩,像是天然低了他一辈。我清清嗓子想反驳,但或许是远离故乡,或许是工作太累,也或许是金枪鱼饭团太难吃,生理性泪水又过分相似地模拟了情绪发泄,听着他的声音和微弱的电流声,我喉咙发紧,张着嘴一时没能说话。


“小卷,我这么晚打电话其实是有事找你,很重要,只有我们一起才能办到的那种类型。”


放屁,什么事轮到凌晨一点半打电话,肯定是看到了我刚发在ins上大骂公司的动态后想出来的蹩脚理由。


“我看中一套房子,马上要签合同,但还想找你来看看合不合适,这个周末有时间回宫城一趟吗?”


买房子找朋友定夺,如果好好想想就知道怎么都不合理,可我的思维已经在凌晨凝滞成冻河,脑子里只剩下有正当理由去找他玩一圈的愉快。


然后我们在房屋中介面前演了一场大戏。我扮演了一位抓心挠肝为兄弟着想的好朋友,从地理位置到周边设施,以至于拉上了他家殡仪馆,全方位劝说松川不要把钱全都丢进这间房子,他则出演了存款不多且有选择恐惧的家伙,在我说完之后主要负责表现动摇犹豫和纠结,来为进一步的压价交涉做前摇。我们的默契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算是幼驯染也要叹为观止,半是真心半是演技爆发,最后房子比报价低了一百一十万成交,简直是值得被刻在墓碑上夸耀的成就。几天后我请假陪松川一起签署登記識別情報,他提得太坦然,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这天这时候这个人的这个要求一样,于是顶着被上司阴阳怪气的风险,我坐上了新干线。


那天下了大雨,伞几乎不管用,我们淋得湿透,在就近一家麦当劳里吃草莓圣代和双层吉士堡。塑封袋里装着干燥的薄薄的证书,证明我的老同学老朋友已经成了有房子的成功人士。他笑着把他的工资卡推给我,“小卷什么时候再请假一次陪我去宜家看看还能添置些什么家具吧。”


我的心升起又落下,眼睛变得模糊,以至于看着店里亮起的一排排灯光像是刚破壳的毛绒鸡仔。冰激凌融化的液体顺着勺柄流到手指上,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张在年少的幻想和梦里反复出现的脸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不真切。


现在他终于放弃挣扎了,把辗转纠结几年的问题放到明面上,并且亲手把向四外反射的光束强行聚集在一处,情理之中也让人怔忡。太恶劣,也太突然了,是连陷阱都懒得伪装一下的过分自大的猎人。


先沉不住气的人会输。他的球路,生活习惯,处事细节全然与我相反,所以我总怀疑这人有独特的让人喜欢上的能力。看似给出选择其实完全堵死其他的路,猎物就会心甘情愿的顺着设计好的方向一直走到可预测的尽头。


说不清是快乐还是不爽,我觉得草莓果酱里会混着金属圈,每一口都吃得小心谨慎,松川笑得几乎跌在地上,说他才不会做这种可能把人呛到的事,抓着手把一个小盒子塞了进来,里面是一个素圈和三枚纽扣。


小时候也想过要怎么和喜欢的人发展成恋人然后变成爱人,可我总是在幻想的浪漫桥段里把自己放在主导地位,结果遇到了不按套路出牌的松川一静,所有的幻想被原地推翻。


“好失礼啊松川君,还没有答应跟您交往就直接送戒指了吗。”


被淋湿的头发下是一双同样湿漉漉的眼睛,“是啊花卷君,那您能在收下之后教育我吗。”


盒子是木制的,我把戒指拿出来,头顶暖色的灯光让金色的光面小圈亮得耀眼。三枚纽扣里我认识其中一个,是青叶城西的制服扣子,依据推理另外两枚应该来自松川的小学和初中。我感觉脸上的热度在逐渐升起来,他在对面也是同样表现。


“你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喜欢你。”


“我还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而且我也知道你知道我……”


再这样绕下去就要没完没了。我摆手让他停下念经一样反复的话,不过都是冷静的懦夫,我取得了胜利,也尝尽了失败的苦涩。“可是卷的处世态度让我不敢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开始游离起来,“而且就算是不说你也明白,我们平时和情侣没什么差别嘛。”


简直是谬论,我真想把他那颗帅气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但责怪的话说不出口,这条路难走我们都知道,相识的时候年纪太小。我花了七八年把友情和爱情分隔开,始作俑者如今又要把二者混为一谈,很任性,也很不为别人的情绪着想。


“我起这个心思的时候才16岁,担不起责任也没有能力做任何承诺,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就只想和花卷贵大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把手搭在我手腕上,脸上雨水汗水混在一起分外狼狈,正经不了三秒钟就开始笑着耍无赖。


“求你了小卷,你选不出来的话我替你选,和我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以后,试试吧,求你了求你了。”


他的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也贴在额头上,黏糊糊的语气是融化的金平糖。我在他眼睛里看到我的身影,让人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困难和世俗规划好的一切,只想一起走到永远。


可我们是同一类人。松川担心过但现在想清楚的问题于我仍然是一片混沌。陪他做了太多逾越了友情的事,思维和理智在相背的道路越走越远,天性使然,我拉不住的时候总想放任自流。可在沉默里真实的柔软的松川一静像一只刚学会走路小狗,费劲一切心思也要把毛绒绒暖呼呼身体靠到我的心上,那枚金色的素环是浓缩的过去和坠落的阳光,其实从我被全身淋湿开始,答案就比嘴上要说的话更早浮现了。


“好狡猾啊松川,这简直是PUA,你根本没给我除了选择你的其他可能。”


尺寸很合适,颜色也漂亮,戴上戒指之后他笑得像龙猫一样,把另外一只也塞进我手里,用拒绝不了的语气央求我也给他戴上,那时候我意识到他似乎非常擅长在我本就坚守不住的原则里攻城掠地,是个战无不胜的将军。


后来我辞了职,提着行李箱和父母挑明我和松川一静的关系,被爸爸揍了一顿之后赶出家门甚至不需要再收拾行李,直接搬进那所促成我们的房子,一直到现在。


“我原以为最大的阻力会是来自你家的,怎么伯父伯母一点反应都没有?”松川家世代经营殡仪馆,家风传统严肃,预想中跪在老宅哀求他的父母把儿子放心交给我的场景没有上演,反倒是我在姐姐和妹妹的掩护下都差点被打死。不过我在辜负父母和辜负自己里自私地选择了辜负他们,挨打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松川一本正经地道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法轻柔地帮我涂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以我多年的对他的了解,这小子现在心里绝对拧着弯弯绕绕的心思走不出来。做了人家老公就得彻底负责,我准备开口说话,但难看也难闻的药水熏得人眼睛发酸,只好先把眼泪鼻涕抹在他白衬衫的衣袖上,有瘀血的地方抽着疼。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还真以为自己这么大能耐,当时是你逼我选的啊。”


他抬起头,休假在家没喷发胶的刘海遮了半边眼睛,红红的,看了让人心疼又想笑。


“我没……”


“我承认你很厉害,但在人生规划上不用质疑同为成年人的伴侣,别自大了阿松,是我自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没办法按照大多数人选择的的道路走,人生这么短还是随心更值得。”


他沉默着咂摸了一会,“那你还哭。”


“我怕疼不行吗。”


我说得理直气壮,但是他听了之后显然更难过了。药水流到了我们一起挑选浅色的布艺沙发上,褐色的印记和他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凭空蹦出来的兔子。


当时在嘴硬,现在也没有变得多好,这么久过去同在仙台我也在没能回家,松川也是一样。几次新年我们都是缩在被炉里,窗外的雪落了,对话框里增增减减的祝福一句只能叫姐妹代为传达。大晦日的祈福距离我们的居所很遥远,没有人潮如织也没有灯火璀璨,只有生死轮回的临时场所和两个活人,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


我爱这样静谧的氛围,松川更是如鱼得水。人需要探明自己,有人把自我认同转移到社交里,有人把这部分向内。可他哪种都不是,从我熟悉的穿着队服满场乱跑的少年变成了安静沉稳的赖皮,不知道我们分离的这几年里什么造成的影响。


“变异了吧可能,不过在你眼里我居然是无赖吗,好伤心。”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拿着大熊玩偶的皮套往里面钻,填充棉花被规矩地收好放在塑料袋里。熊是夏日祭典得到的大奖,我总是靠着它瘫在沙发上,有一人高,但身高一米九的家伙想钻进去还是有点费劲。我左手是从超市买来的打折生肉和蔬菜,右手是冬季花店少有以至于价格翻倍的桔色郁金香,站在客厅门口看他狼狈地想把头伸进熊头里,没成功又钻出来,卷发凌乱还出着薄汗,像个傻子。


“我看到网上有人把大玩偶掏空之后钻进去,等对象回来吓他一跳。”


“所以你也想吓我一跳?”


“我想等你回来靠着熊的时候突然抱住你。”


他笑得比那只憨厚可爱的熊还要让人怜爱,我十分感动,走过去冲着他肚子来了一拳。


最后我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更换了手机号,过去的经历就像潮水一样褪去了,只留下闪亮的沙子和满地贝壳。我给至交好友设置了昵称,在最初的时候甚至会完全不接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结果把同样换号但打来电话告知的岩泉拦了好几次。生活终于在做饭散步和耳鬓厮磨里逐渐回到正轨,我看着此时响起来的手机,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到几乎引起颤抖的地步。


我接起来,然后从他父亲口中听到了松川一静出意外的消息。


是假的吧,在骗人吧,怎么可能。








02深水


松川家的老宅在没有公开恋爱的时候我受到邀请去过几次,具体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很大,很多植物,还有一个漂亮古朴的金鱼池。我们站在池边观景,松川弟弟走过来,说小时候被他带着进去摸鱼,被父母认定是主犯于是喜提家法,但这人凭着一副人模狗样的端正态度逃过半劫。小孩当着他的面咬牙切齿,说花卷哥你得小心点,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最会惹人伤心了。烂人一静听到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我身边坦荡又骄傲,好像他弟弟是吟游诗人,在向世人讲述他的丰功伟绩。


坐在驾驶位上我发现自己的手在无意识地抖,思绪比以往更活跃迅速,甚至能记起池边淡淡的水腥味和青苔的走向,像是秋季南迁的候鸟,庞大有序地划过天空。这种状态下开车是危险的,于是我从手套箱里翻出八百年不会少一根的烟放在嘴里叼着,没带火,像是在吃一根烟草味的棒棒糖。发动机规律的响起来,导航显示半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疑迟了一下我又打开了车载CD,明快温柔的歌充盈了整个空间。


因为职业性质的原因,松川偶尔会出差,房子附近的公共交通几乎没有,打车也贵得可怕。我看着账单上列出的条目,感觉旅行计划在逐渐变厚的打车发票里垂死挣扎。花了钱好歹得有个实质的物件,不如买辆车。心思一起来就像野火燎原,我在论坛和网站里比较汽油电力和混合动力的区别,在松川上班的时候溜进4s店实地考察,还要在他下班前匆忙回家装作若无其事,日子过了不到半个月,我简直被自己准备的惊喜逼成间谍。


松川是个敏锐的人,敏锐的人大多敏感,可我当时身怀重任,没能及时发现他的焦虑。赶时间做的晚饭总会出现各种卖相和味道的问题,松川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表情平和得像是刚刚圆寂了一样。


“火大了,有点着急,但是也不至于食不下咽吧阿松。”我挠挠头,夹了一块照烧鸡肉放进嘴里,焦糊的味道混合过甜的汤汁,有失厨房一霸的水准。旁边没有搭话,还是无悲无喜的样子。等了一会他在让人莫名心虚的氛围里开口,声音带着一点颤,估计这人自己都没发现。


小卷,他叫我全名,花卷,花卷贵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和我在一起生活还不如原来快乐,请一定不要因为顾忌我的感受就委屈自己,不然,不然我会……


他眼睛里的难过快要流出来,没说完的话被塞进嘴里的一大团米饭堵住,又用半碗汤囫囵送下去,然后明显是噎到了,一只手用来阻止我靠近一只手在锤胸口,做作狗血得好像在演你爱我我不爱你的偶像剧,是个无可救药呲牙咧嘴破釜沉舟的狼崽子。


多年的相处让我瞬间明白原因,不过这人真是别扭!我心疼得要死又气得想笑,把那只快要贴到我脸上的爪子拍开,直接搂着凌乱炸毛的脑袋贴在胸口,蓬松的卷发手感太好,让人忍不住狠狠揉了两把。


你在想什么啊,笨蛋呆瓜简直有毛病,谁出门约会第三者会戴着和爱人的定情戒指啊!我是在准备生日礼物,生日礼物你懂吗。


棉质的睡衣布料柔软吸汗,他的呼吸在僵持里渐渐与我同频。在同步的心跳里讲话带来的热气刺穿皮肤,他用一种现在想要上天摘星星我都会马上找火箭的声音说,小卷,我怕你不要我了,但我更怕你不快乐。


笨蛋笨蛋笨蛋,敢拖人入水的人事到如今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自卑又自大的话,别太得意忘形了。我把下巴搁到他的头顶,柔软的头发蹭得鼻子发痒。这辈子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所以记好了松川一静,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那个三月我花掉了几乎全部积蓄全款拿下了这台车,清空的银行卡像是解开了与社会属性链接的最后一道枷锁,我感到肉体和精神的一切都在漂浮着,唯一的落脚点就是我们的家和家里会一直等着我的人。


“可我觉得不太对。”


“怎么,有房有车有对象,日子过得太舒服所以不知所措了吗人生赢家松川君?”


“没有,就是觉得你有时候像个幽灵。”


没有幽灵会被源源不断出现在家里的蛋糕蛋挞泡芙和巧克力喂胖,我捏捏他的脸,把不合口味的泡芙塞进他嘴里。


“人和鬼有生殖隔离啊,这话不能乱说,如果我是幽灵的话,那你可怎么办啊。”


“我没闹着玩,小卷,我总觉得你现在……”


“好好好打住!阿松,松酱,一静哥,我就是在特别累之后想好好放松一下,求你了,饶了我吧。”


我把他拽倒在沙发上,用牙齿重点关照了指尖下颌和喉结,他的脸在我的胡搅蛮缠和注视下逐渐变红,还不忘在语言上找补回来。


“怎么办,和现在一样办,反正男人和男人也有生殖隔离。”



我在不可避免的回忆里开车,心里的疑惑简直像深水一样把人淹没,让人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感觉到悲伤。出差不到两天,刚做过每年例行体检,所有指标正常,饮食规律心情也算愉悦,从肉体到精神,想不通哪个环节会出现问题。夏天去往郊外的道路风景绚丽,烟草的味道在车窗打开的小缝里散尽。难道是见义勇为或者意外事故?那通电话什么都没说,伯父的声音冷静得让人感知不到情绪,于是我想,还好,应该还没到连尸体都残缺的地步,这是好事。


松川家和记忆里相同,没有哭泣也没有来往的宾客,直到把车停好,转身时我才看到已经长高一大截的松川弟弟。小孩,现在应该叫少年,大概是被派来接我进门的,穿着纯黑西装,眼睛红得要滴血,嘴还没张开眼泪先噼里啪啦流下来,“花卷哥,我哥哥在等你。”


之前还是烂人,现在又变成亲热的哥哥,一静知道了肯定又嚣张又得意。我很想找个人聊聊这个看似稳重的人臭屁起来有多夸张,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风声。我在心里为过去的琐事傻乐,直到进了正堂看到穿着肃穆的伯父母和姐姐才惊觉自己的穿搭非常不像话,甚至可以说是离谱,居家彩色印花T恤,短裤和拖鞋,冒失地闯进来,被人乱棍打出去都不为过。


可是没人要把我打出去,伯母引着我走向堂正中的玻璃罩,“花卷贵大先生,请您过来看看一静吧。”


很奇妙。这样的夏天。他穿着黑纹付,灿烂的光辉凝聚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正绢的材质让布料上的暗纹几乎是流动了起来。我想吐槽他挑选面料时过于老气的风格,仿佛这么做的下一秒松川就会睁开眼睛露出狐狸一样的笑。


可我知道不会,失去就是失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就像那束冬天的郁金香,再美丽再昂贵最终也只能在酒瓶里枯萎,直到重新变回泥土。


关于生死的道理,书面的懂和经历过后的懂不是一个量级的概念。世界变得好安静,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摁了快进键,我站在玻璃罩前一下也动弹不得,只是觉得他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乱,太不体面了。


松川是个极爱体面的人,高中认识的时候不管多热都会把领带打到最上面,夏天挽起袖子吃冰棒也要把袖口叠得规整。他那时候头发很短,遮不住浓密的眉毛和上挑的眼睛,有点自来卷。我想这人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对我有什么样的吸引力,于是总要拿着咖啡味的冰棒晃来晃去。巧克力的外壳快要融化了,他把凝着水珠的冰棒递到我鼻子下,带着一点鼻音的好听的声音小声说,小卷,能不能帮我把巧克力壳吃掉呢,太甜了。


好啊。他发质偏软,把刘海弄得完美无瑕是一门练了好几年的手艺。我时常觉得就算哪天世界上再没有人会死,他去理发店打工也能混口饭吃。现在我对着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固定的,已经塌了一半的刘海低声笑起来,好啊,我能吃一辈子的。


死因是猝死,没有尸检,没有任何外伤,看起来只是睡着了。我从正堂走出来,汗水开始快速地从被T恤包裹的身体里流淌,像是流不出的眼泪在全身涌动。


我们不止是朋友,不是常规情侣,还没来得及成为合法的爱人,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我突然觉得无处可去,只好蹲在灌木丛中把和此时氛围格格不入的粉色头发藏得很低,就像我们曾经会做的那样。


“小卷,你在这里呀!”


松川的眼睛亮亮的,眼窝很深,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之间有一小片阴影,我喜欢用手指去摸那个地方,能同时碰到温热柔软的眼皮和颤抖的睫毛。他总会伸出手指戳着我头顶的发旋,“抓到你了小卷,今晚你来刷碗吧。”


不要,我耍赖。我不想刷碗,所以你不许找到我。


好好,他从善如流地装起瞎子,我的小卷藏得太好了,根本找不到,只好我去刷碗了。



“花卷先生您在这里啊,您还好吗。”姐姐带着还没干的泪水走出来,她有和他如出一辙的深眼窝和浓眉毛。我盯着那张相似的脸,觉得有点头晕,眼前一阵一阵地蹦出金色的星星。松川一静在星星里越走越远,我喘不过气。


以后都是我刷碗我做饭,你别……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在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松川一静的三枚纽扣。听说人在过度悲伤之后会引发自我保护机制,我不确定我是因为这个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当时并没有悲痛欲绝,甚至连难过都算不上,只是眩晕和呼吸困难。晴朗明媚的世界里上演了黑色幽默的戏剧,而我大概只是其中一个角色,一个已经被规定好路线和思维的npc罢了。



03潮汐 

失去松川后我过了一段清净日子,没有人催促出门运动,也没有人对新开发的菜品指指点点,当然,我也没有做菜。每天只是发呆,天亮了又暗了,下过两场雨后院子里的杂草长起来一些,几乎快把之前种下的绣球花埋住了。


可我躺在懒人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梅雨季在落地窗上留下了层层叠叠的水痕,我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喊起松川的名字,我说,阿松,你看那片云,好像被啃掉了一半的苹果哈哈哈。


理所当然的无人应答。水珠终于聚集到一起滑了下去,大雨带来了升腾的雾气,我觉得眼睛酸痛,干涸了许久的泪腺被雨季灌溉。


人想人,真的要想死人了。


阿松,阿松。我抱着他曾经试图钻进去的大熊玩偶说话唱歌和哭泣,一户建偏僻的地理位置和超绝隔音让人可以尽情发疯不用担心惊扰到邻居。阿松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是在明白我就是这样不堪又懦弱,是什么都承受不了只徒长了年龄的人呢。我的愿望已经那么少了却一个都实现不了,挣扎和难过像活着就被封进树脂中的昆虫。


人死了之后会有鬼魂吗,有鬼魂的话还会认得生前的人吗。如果可以的话你干脆带我走吧,随便去哪里都好,远方或者彼岸,我真想去到一个不需要抉择和难过的地方,我想逃到永远也不会后悔的地方。


我把脸埋在大熊柔软的毛里,好像还在抱着松川温热的身体,带我走吧,松川一静,你现在是真正的幽灵了,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自我保护机制终于失效了,但在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之后我开始选择性遗忘。或许松川没有离开,只是加班了,出差了,他越来越忙,昼夜颠倒,于是我们虽然还生活在一起,只是很难再见他一面。



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几天,我在一个下午听到了门铃的响声。这个时间对于下班来说太早,最近也没有信件或快递。窗外的雨在变小,我有一瞬间在想,是不是一切都是梦,是松川忘记带钥匙了。跑着过去推开门,外面站着父母和姐妹。


算起来已经有三年我们没有这样面对面的相遇,我有点不知所措,长出的胡茬和疏于打理的头发坐实了失业在家无所事事的状态,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妈妈一脚踢到屁股上。


因为发现推特上延迟了一周都没拍的新菜尝试视频,在家里一直默默关注不让人省心的儿子的女士终于找到借口坐不住了,于是拖家带口地跑来堵门。在路程中得知自家两个女儿和我的联系原来一直都没有断过,妹妹把已经褪去婴儿肥的圆脸伸过来和我抱怨,都怪哥哥,脸都被妈妈掐红了。


我看着故作气愤的父母和抬头望天的姐姐,笑着笑着眼泪就忍不住要流下来。他们没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还不知道松川的事,现在过来是为了再一次劝说我走上所谓正途吗。已经做出的选择绝不会改变,一直以来积攒的愧疚怨恨遗憾和爱让人几乎站不稳。妈妈叹着气说,贵大别难过。我一开始不知道你不喜欢汉堡肉饼,可是自从你认识那孩子,从高中就开始每次都说午饭要带,我还和你爸爸说太好了,儿子终于不那么热衷于垃圾食品了,原来都是给他的。后来妈妈想了很久,辞职修整是好事,不喜欢肉饼没关系,只喜欢甜品也没关系,反正我儿子有了爱人,还是排球队的主攻手,会知道怎么保养自己的身体的。


她看着我,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也站在她和他的眼睛里。爸爸抬手给了我后脑勺一下,混蛋小子,之前忘记带便当我还送过几回,芝士肉饼都热着,没想到全便宜松川家了,那个小子上班去了吧,亏我当时觉得他稳重,结果最离经叛道,还把我儿子拐跑了。他不自在地咳了两下,眼睛游离地四处打量我们的住处,然后用极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上次……身上还疼吗。


什么?沙发上药水的痕迹再一次变成兔子跳了出来,绒毛像是云朵,它踩在大熊柔软的肚子上,长耳朵扫过插花的酒瓶。松川的白衬衫早被强力去污剂洗净,我在他们错愕的眼神里终于哭成弱智和傻子。妈妈,爸爸,可是松川一静不在了,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思维会静止,时间不会。我颠三倒四地描述地最近发生的事,哭泣的亲属,金鱼池和看起来只是睡着的松川一静。回家吧。他们像是城墙一样把我围在里面,失去控制的眼泪让一切都模糊不清。天黑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会客厅的主灯,当时为了氛围特意选择了能够变换颜色的灯珠,昏黄的光总是会让人想起往事,在泪水的折射下是一大片盛开的蒲公英团。我想起那年的大雨,雨中的吉士堡和撒娇讨好又咄咄逼人的一静,金色的戒圈还在脖子上挂着,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来又哭又笑,这个人真真切切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所以请原谅我吧。


我没有和他们回家,几乎称得上执拗。我没办法丢下松川在空荡荡的房间,然后一个人逃回到轻而易举得到的亲情和温暖里,那样对他太不公平。再三承诺了会照顾自己,并且把家里的备用钥匙交出去一把后,爸爸妈妈使用了许久没有开火的厨房,姐姐和妹妹开车出去买了蛋糕和泡芙。餐桌上有甜口的照烧菜品和天妇罗和芝士汉堡肉,在沉默里我朝空着的一副碗筷点头,阿松你看,现在你是花卷家的一员了。


不必担忧,也不用像关照易碎品一样格外小心,得到和失去都是要经历的故事。我坚决地把想留下来陪着的家人送出门,临走前姐姐把一张小纸条偷偷塞进我手里,稀薄的云层下久违地露出了几颗黯淡的星星。


“冰箱里藏了一听果酒,妹妹挑的,说味道不错而且度数很低,刚好够你微醉,别叫爸妈知道。贵大,难过的话就喝掉然后好好睡一觉吧,可以随时电话给我,姐姐留。”


我打开冰箱,草莓味的酒看起来和气泡水没什么区别。强行吞咽的食物在胃里翻滚,月光在关闭了所有灯光的房间里撒下了一小片。我看着那片朦胧的白色,果甜味和酒精的辛辣让灵魂越来越飘忽。从那时到现在,我所有重大的抉择都是在杀死原有自己的情况下做到的,后悔吗,难过吗,过去的快乐和现在的痛苦在缓慢交织成一段路程,我在黑暗里似乎看到了松川一静灰色的闪着水光的眼睛,他好像是在哭。


我朝着幻想中的虚影举起易拉罐,遥遥的看到他也举起了不存在的酒杯。心有牵挂才会在半睡半醒看到想看到的东西,阿松,我知道你不甘心,如果这是梦的话就再来见见我吧。


我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头,然后看到他真的慢慢走近,把已经快喝完的罐子接过来放到矮几上。这人的刘海还是见过最后一面时塌了的样子,抿着嘴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亲自送走过那么多执念未完的和伤心欲绝的人,自己变成鬼魂之后受欺负了吧。我笑出声,很想把手伸进近在咫尺的头发里揉一揉,可是明知道是梦,如果只能触碰到空气反而会更加难堪。于是我一动不动,看着他把额头抵在我胸前,冷得像是冬天落水后皮毛都结冰的小动物。


小卷,小卷。


我想我真的是醉了,醉得彻彻底底,醉到竟然听到了一个已经去世多时的人在哭着道歉。他说对不起,再等等我吧贵大。


等待是永远值得期盼的礼物。我在最后的清醒里看着他低头亲了亲我们的戒指,然后像朝露一样消散了。


后来伯父伯母也来了两次,拎着保温桶和饭盒,是自家做的饭菜和味增汤。我没有食欲,但也强撑着尽量吃下。伯父从杂物间里取出除草机,伯母把冰箱里已经过期的食材扔掉,填满了新的食物。


“花卷先生,您是一静的爱人,是家人,我们也托大自称一句长辈,以后就叫您贵大吧。”他们把属于松川的戒指也带来了,初此之外还有相册,衣物,从小到大的证件和一张银行卡。卡里是这些年来松川给家里汇过的钱,他们添了一部分凑整,最后又回到我的手里。


“贵大,还请你不要推辞。你们不是传统夫妻,但本质是一样的。房子是一静买的,但也是你的,我们不便多来打扰,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务必多回家来看看。”


家人,爱人。曾经那么想要得到的称呼如今在这样的结局下轻易地从自家父母和他的父母那里得到了,我把两枚戒指串在一起,金鱼跃出鱼池,鳞片在月亮下闪闪发亮。


你看,阿松,我会一直等着你的,我们最后还是赢了。


04浅滩


书架上一侧摆满了传统文化和人文社科,属于松川,另一侧是现代文学和漫画,属于我。许久没有整理的玻璃柜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我带上口罩拿着棉布和小刷子去清理缝隙,松川抱着手臂站在身后欲言又止。


“又想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了房东大人?”


“那个……感觉小卷好像我的妻子,这是能说的吗?”


不能说你也说了,假惺惺的成年人。我准备转身把尚且干净的抹布甩到他脸上,结果看到那人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无框眼镜戴上顺便抹了一下刘海。堪称免死金牌的一套组合拳让心脏的频率至少上升了三十个百分点,我觉得脸上发烫,只好转回去阴阳他那些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大部头。


“外表好看还有什么用,带回家来除了能拿出去撑场子也就压泡面好用一点。”


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他缓慢地凑过来把嘴唇贴到耳廓上,呼吸声和热气让人手心潮湿,汗毛直竖。“有别的什么用处其实小卷最清楚了不是吗。”


可恶,让他找到主场了,花卷贵大啊花卷贵大,你可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得像交通信号灯,但那人得寸进尺地越贴越近,好像要把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


“这边想行使一下房东的特权您看可以吗?”


不想承认当时的期待其实大于气急败坏,我扔掉口罩和清洁工具视死如归,然后在那人单手摘了眼镜后的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吻里一败涂地。


书架大扫除无限期中止。结束后两人一起去浴室洗澡,热冷分界线比高中最难的物理题还难掌握。松川练字时悬腕都不会颤抖一下的手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温度,我们头挨着头研究,结果不小心碰到开关,岩浆浇到身上,刚刚还一副斯文败类样子的家伙被烫得嗷一声跳起来,我们像两只在原始森林里荡来荡去的猴子。


“得换个恒温的,必须要换个恒温的!”


可后来还没等到换就出了事,我抬头看着只会流出开水和冰块的花洒,对身后松川的虚影笑了笑。


“阿松,连你那么稳的手都搞不定,现在你不在了我就更搞不定了。”


虚影朝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松川总是这样别扭的一个人,很多时候都要靠猜才能明白真正的意思,多亏傲人的阅读空气能力和我们之间的默契,还有那张直击审美点的脸,我们争吵很少。现在我很想像原来一样冲过去给他一下,但三步之外的松川看起来是刚建好画布后起草的线稿,握起的拳头又松开,太可怜了,便宜你了。


看评测视频,订购零件,联系装修师傅,松川从各种地方浮现出来,我现在已经可以自信地说,本人对那张逐渐清晰起来的脸从墙角茶几甚至电脑屏幕上闪现完全免疫了,就算是独自看鬼片也不再大呼小叫。安装好加压恒温花洒后我决定亲身体验一把,幽灵松川像尾巴一样跟着进入浴室,让人在脱和不脱之间摇摆。


“小卷你原来不这样的。”


前几周还是线稿,现在清晰度已经直逼厚涂,那人上扬的眼尾可怜巴巴地垂下来,“都是我的爱人了为什么我还不能看。”


“别说这些没用的,出去出去出去。”我打开门想把鬼请走,可他磨磨蹭蹭地不肯动,忍不住一脚踹过去,虚影像烟雾一样散开了。


心被挣脱不开的铁钳揪住,我在一瞬间喘不上气。如果亲人们在,估计已经要把我押送进心理或者精神科。可我不能去也不能说,万一之后连这样的影子都再不能看见的话,以后要怎么办呢。明知道是幻想还要忍不住想回到从前,日子过得太轻松就会忘记现实。恒温的花洒确实不用再调整温度了,可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只好扶着墙慢慢蹲下来。松川又在身后聚拢,他说小卷对不起,小卷你再等等我吧。


“我都关上门了混蛋你怎么进来的!”


鬼影从墙上浮现出来,像个犯错的小狗。“这具身体唯一的方便之处就在这了,小卷,不管你躲在哪我都能找到你的。”


拜托,这种说法真的很像厉鬼来找仇人索命,很恐怖好不好。我抬起头仔细打量,没有猩红的眼睛和垂下来的舌头,我的阿松还和原来一样,和活着一样。


“小卷你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会让你一个人躲起来伤心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光说得好听有什么用。我看着他,热水和泪水一起流下来让人窒息。在装完花洒和在二手市场买了一辆山地车后我手里的钱终于耗尽,不想动松川的卡和原来我们一起攒下来作为更换大房子资金的固定存款,我骑车四处寻觅,在距家二十分钟路程的便利店得到了一个售货员的工作。


我是天生难以融入规整的计划生活中的人,说得好听是自由,说得难听是散漫。看店的时候偷偷戴着无线耳机听歌,夏天的蝉鸣和燥热被隔绝在玻璃门外,充足的冷气里松川在冰柜前停留,他指着熟悉的咖啡味雪糕说,小卷,好想吃呀。


别想了,鬼不能吃雪糕。遭到拒绝后他撇着嘴飘到我身边嘟囔,谁规定的呀,我偏要吃。松川以前也经常这样无意识地撒娇,明明是成年男性的嗓音但却相当柔软,像是一杯热牛奶或者甜可可。我从关于死亡教育的书籍里抬头,他还穿着那天布满暗纹的黑纹付羽织,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弯起来的眼睛让人想起被风吹皱的金鱼池。实话说这衣服真的很帅,如果不是因为配了黑色腰带,看起来更像结婚礼服。


如果可以触碰,可以拥抱的话就好了。只要向前挪动一厘米,只要一点点就可以碰到,但这一点点就像高山裂谷,我颤抖着想要伸出手,然后门口发出叮铃的声响,客人走进来的时候我一转头,松川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一群吵吵闹闹的学生,看样子是刚运动或是打完某种球,汗水还在额头鬓角明晃晃的流着。他们呼啦一下从冷饮层转移到冰柜,每个人都在笑着推搡其中一个家伙,说队长说话算话要请客了!


被推出来的倒霉孩子装出一副哭丧脸的样子摸钱包,我站在柜台里看着他们,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我们。惊觉自己也已经到了可以坦然说起多少年前怎么样的年龄,那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举着手里的战利品来结账,里面有及川和矢巾喜欢的牛奶味,国见常吃太妃糖味,被岩泉,渡和金田一奉为真理的苏打汽水味,还有京谷的抹茶味。结账,找零,付钱家伙自己却没有拿任何冰棒,我问他,怎么了,队长大人是没钱了吗,去挑一个吧,我请你。然后队长的脸慢慢红起来,小声说着不用不用,谢谢您。看起来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小孩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哥哥您不用管他,这家伙只吃那种带巧克力壳的咖啡雪糕,没有的话宁可不吃也不尝别的味。


哎?好有原则啊哈哈哈。他们像风一样进来又像风一样走掉了,可在理货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是有这种口味的,就连松川刚刚也说要吃,是真的因为悲伤过度导致精神失常了吗。我扭过身看他,重新出现的松川歪着头耸耸肩,我不知道哦,鬼是不能吃雪糕的。


七月就在这样的日常和我们的拌嘴里过去了,关于传统葬仪和临终文化的书看了三四本后,死亡于我像是空气中弥漫的灰尘,我知道它们无处不在,但只有在阳光直射的时候才能清楚地看到,并且刺得人满眼泪水。店长把薪水放在信封里装好,亲手交给我的时候年长的人露出一个略显难过的温和的笑。


“花卷君,您商品分类整理做得很好,人也亲和,从您做了店员后店里的营业额都增长不少。”


“您谬赞了,这些事都是份内的。”


“在失去爱人后还能打起精神来做事本身就很了不起了,况且您做得确实出色。我自作主张给您多加了一些报酬,这不算薪水,只是出于感谢和对遗憾的弥补,八月的仙台有花火大会和七夕祭,带她去看看吧。”


他看着我呆在原地的样子笑出声来,踮起脚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爱是好事,但过度悲伤不是,你得照顾好自己,只有这样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才能过得更好,不管是在此间还是彼岸。”


挂在脖子上的对戒像是一团燃烧起来的火焰,我感觉汗水要从全身和眼睛里流出来。店长把我推出柜台,有点恶狠狠的。


“给您放一周假,去陪着爱人看花火和祭典,快去吧,这不算旷工。”


“可是……”


“可是什么呀,再不走就扣您基本工资了!”


我被赶到大街上,梅雨季过去后每天都是晴朗的天气。松川走后我几乎忘记了节日的过法,花火和七夕快要到了,街上时不时会看到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去年我们是怎么过的,红色的苹果糖吃了就像涂了口红,刚出锅的章鱼小丸子烫得舌头发麻,在挤满人的花火大会里偷偷牵手,汗水多到像是洗了澡,远处天上绽放焰火的时候松川戳了戳我手心,回头的瞬间被搂住,他蜻蜓点水一样在脸上啄了一口。


太好了,小卷。太好了我能说出来,太好了你能选择我。我们紧紧贴在一起,他讲话的时候我的胸膛也跟着共振,那双眼睛里流淌着光,我像在炎热的午后喝了一整杯青苹果冰茶。


以后,不,现在,不还是以后,总之就是永远。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永远都不要分开。


几天后我们又去了七夕祭,竹子和彩纸做成的装饰在夜晚的灯光里是飞鸟是银河,在射箭游戏里我凭借多年主攻手的准头,一举射到了最大的大熊的耳朵上。然后我们背着熊回家,四面车窗和天窗都打开,远处的山是沉睡的野兽,天上的星星亮得耀眼。车里的音乐像是漂浮的湖泊,我躺在浅滩上,潮水一下又一下地扫过全身,这真是最最美好的回忆了。


我回到家,找出去年穿过的浴衣,熨烫好后把松川那身折好放进手提袋。这期间他站在身后看着我一言不发,这可是一年一次的祭典阿松,我扬了扬袋子,说好的永远,不能在第二年就食言。


好吧好吧,变成鬼魂后松川流泪的次数比我们这么年相处加起来都多,我有点手足无措。人哭了尚且能抱一抱,鬼哭了应该怎么做没人教过啊。阿松,不如你附身到大熊上吧。我拖着熊,把毛茸茸的爪子伸过去,你进到熊里,我抱抱你好不好。


小卷对不起,小卷你比我苦多了。道歉的次数也在直线上升,我常听人说爱是亏欠,既然阿松你觉得对不起,那说明你还在爱我,我应该高兴才对。大熊的毛浓密柔软,圆圆的黑色玻璃眼珠比松川狭长的狐狸眼可爱多了。我把它抱到床上,脸埋在它的脖子下面,下弦残月升起来,上面是和浴衣一样的柔顺剂香味。


阿松不要哭,你看,相爱的话怎么都能拥抱,所以不要难过,这样你爱和爱你的人才能过得更好,不管是此间还是彼岸。


05灿灿


早该想到的,八月的气温已经攀升到就算是夜晚,不在空调屋里也是一身汗的地步,又是旅游旺季,所见之处全都是人。我拎着松川的浴衣走在大街上,出汗量简直能媲美打满三局且不换替补的比赛。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要搞不清方向,我下意识地想问问松川该怎么走,才突然想起来,自从那次大熊抱抱之后,他的鬼魂再也没出现过。


这是好事!贵大,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姐姐扭着我的耳朵把我大骂一通,我知道你放不下那孩子,但是有病就要去治!


对!花卷贵大有病就得去治!妹妹还在一边没大没小地添油加醋,我被掐得倒吸冷气,姐姐姐姐好妹妹啊,我好了真的,我再也没见过松川一静了!


说完之后她们静止了一会,然后沉默着把我圈在里面抱了抱。自从出了事,我开始和好多人都有身体接触,温热的肉体,呼吸,心跳,还有讲话时呼出的空气,温暖的,潮湿的,富有生命力的一切都让人着迷。我确实再也没见过松川,从心理安慰的角度讲,这是那次拥抱后他心愿已了,毫无负担地成佛了,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是我终于克服了从未经历过的痛苦,精神上的创伤已经在逐渐愈合。所以姐姐说得没错,不管是哪方面,我再也不见他都是好事。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不甘心和思念是深埋在地下的种子,或许在某天,某个清晨或者下午,在我吃到美味的食物,看到值得记录的景色,取得想要和人分享的成就时就会破土而出。那时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此刻,现在,我拎着他的浴衣走在七夕祭的彩饰下,感受到的不是孤独悲伤,而是发自内心的平静。


花火大会的时候我也这样拎着浴衣爬上城跡,山上的人不太多,焰火绽放的时刻我把袋子和我们的对戒举起来,一闪而过的明亮的花朵照亮了一切,然后星星点点的火光降落下来,像是降福于人间。阿松,如果真的已经没有留恋的话就好好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生活下去吧,不管是作为魂魄还是新降生的孩子或者什么动物植物,再一次去感受,去爱,忘记我或者记得我都可以,如果有缘,如果有来生,我们终究会再次相逢。


“喂,那边的粉头发重炮手!”回忆的陷阱被打破,我转过身,见到了去年射箭摊上的大叔。周围再没有人是和我一样的发色,我形似痴呆地指了指自己,大叔高兴地挥手,“对对就是你!”


等到他把箭塞到手上的时候我还有点犯晕,“在进货的时候看到了同款的粉色大熊,一眼就想到了去年赢到大奖的小哥你,没想到真的见到了,今年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爱人先去别的地方等我了,就随便来逛逛。”


“你们感情可真好,快来把这个熊也赢到家哄老婆开心吧,和去年的做个伴,成双成对的才好嘛你说是不是。”


粉色大熊圆溜溜的玻璃眼珠有一半被凌乱的毛发盖住,它孤独地坐在最高最远的地方,胳膊垂着,头也低低的。我看着它,突然觉得像是看到了刚刚失去松川那段时间的自己,它需要爱,刚好我也需要,那就让我来给它一个家吧。


拉弓,瞄准,挂在手肘的浴衣袋子大约影响了准头,连续三次不中之后我想了一下,把一直没有离手的袋子摘了下来。松川像是还在我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对啦小卷,你早该把它放下的。


于是正中红心。


时间是一场轮回,我又一次背着熊走在街上,脖子上是定情的戒指,手上是爱人的遗物。一切都是这样轻松,彩饰的带子随着晚风飞扬起来,拂过头发和大熊圆乎乎的耳朵,有点痒。我突然想起松川曾经说过的话,他说那时候我像一个幽灵,和世间万物都没有联系,全部身心都牵扯在具体的某个人身上,现在我失去了那个人,但是再一次踩到了实地。


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明白。可是阿松,这个世界失去你和失去我都会继续旋转。我们由大爆炸之初抛出的元素组成,本就是星辰,见面或者不见,我们都终将会在无垠的宇宙里再次相遇。


我把新的熊洗净,晾在已经在向上弦过渡的月光下,风是暖的,原来的熊安静的坐在床头。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想念你,如果你还在的话我们会抱在一起吧。但是阿松,我已经不再是那样脆弱的人,现在我可以独自面对一切,生活是问题叠着问题,不再奢望一次性全部都解决掉,但是我可以一步一步地走到终点。


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从冰箱里拿出两听草莓甜酒,已经接近午夜,这个时候姐姐过来想必是还担心丧偶的我会做出乱七八糟的事。门被推开,进来的明显是一个男性身量的人。我看着熟悉的身影抑制不住全身颤抖,呼吸暂停。果酒从手里掉落,顺着楼梯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滚到那人脚边的时候被弯腰捡起来。朝思暮想的那双灰色眼睛是雨季后蓄满水的湖泊,他说小卷,我没有食言。


好,很好。


三分钟后我拎着满脸鼻血的松川走进卫生间清理,那一拳打得太重,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人双手发颤。我在镜子面前看着他被乖乖摆弄,热的,有呼吸有脉搏,鲜红的血被抹得到处都是,刺痛我的眼睛和神经,一定是在做梦。


“阿松?”


“我在。”


“松川一静?”


“我在呢小卷。”


“你是人还是鬼还是我的幻想?”


他没有讲话,只是靠过来抱住我,用力太大,让人久违地感受到了疼痛。停了一会之后他又在颈间拱来拱去,把一直没止住的血胡乱抹到我的睡衣上,潮湿的热气打在耳边。


“小卷你看,我是活的,我在这,我能流血能讲话能拥抱,我是松川一静,我是你的。”



根据松川的口供,因为世代收敛尸体,家族每一代里都会出现一个倒霉蛋承受诅咒,内容是肉体和灵魂突然产生屏障,表现在外就是没有任何外伤的猝死。


“所以你的亲人早就知道。”好得很,一家原来全是影帝影后,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不是的,只有父亲和母亲知道,我们同一辈没人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就会……就会……”他现在确实是犯了错误的小狗,爱人的回归和欺骗是巨大的磨盘,理智和思维几乎被全部磨成齑粉,忍着没有继续殴打已经是我的极限。“所以伯父伯母一开始没有阻止我们,哈?就会什么,真是长了本事啊松川一静,骗人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如果让大家都知道的话,我就回不来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泪水和爱意的时候真的让人招架不住,就算是鼻孔被两条滑稽的纸巾塞住,可是我的阿松,我的一静,现在活生生的作为一个人跪坐在面前。曾经以为流干的眼泪又在重新聚集,我发出了一声过分凄厉的呜咽,吓得他马上跳起来和我抱在一起。


“所以,只有在意的人提供足够的情感力量你才能打破灵魂和肉体的屏障?”


他已经哭得讲话断断续续了,只有点头或者摇头还做得顺畅。“那些我以为的幻影其实也都是存在的,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对……咳,对,你店里……那根消失的雪糕也是……咳咳,我拿的。”


我想起那位年轻的队长脸上的汗水和失落的表情,简直为松川这样幼稚的举动震惊。“他怎么能,怎么能选我们说好的,你吃巧克力壳的雪糕呢,我当时真的急死了小卷,我怕你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不原谅我也好怎么样都好,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又来了,这个混蛋。喜悦和愤怒他明知道我会做出什么选择,却还要把看起来都可行的选项全部摆在面前。


“那我不要原谅你。”


“不行!不对,好,那你不原谅我,但是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你原不原谅都没关系,你得住着这间房子,然后我还要,我要把所有的薪水都给你。”


别搞笑了松川一静,你这个自大的家伙。我哭着笑着把人扔进浴室。恒温花洒,刚装好的,给我赶紧洗干净了滚回卧室里睡觉!


好的花卷大人,遵命花卷大人!


气温回暖的时候湖水会开冰,数以万计透明的冰棱在水面上漂浮,阳光照射的时候到处都是灿灿生辉的样子。洗完澡后松川热乎乎地贴过来咬耳朵,“我们去找个裁缝店吧。”


“做什么?”


“给大熊绣名字,棕色的绣你的名字,粉色的绣我的。”


“为什么不是棕色你的粉色我的?”


他把我的手拿起来搭到他的腕间,动脉在有力地一下一下跳动。“因为我喜欢粉色,我最喜欢粉色了。”


德行。


“然后我们再去贝加尔湖旅行,冬天湖水结冰的时候一整块湖水是透明的,春天开冰的时候到处都明晃晃的,像是陆地上的银河一样。”


我没有认可也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我们在月光和两个大熊的注视下交换了一个差点把彼此都憋死的吻。





Rikuyama
一些低质量摸鱼…… 喜欢看上去...

一些低质量摸鱼……

喜欢看上去弱弱的

实际上一拳揍五个的白布

和关门放五色

的忠犬感下属

一些低质量摸鱼……

喜欢看上去弱弱的

实际上一拳揍五个的白布

和关门放五色

的忠犬感下属

无尽敌意

是我约的稿件

暂时不公开使用 自印可以找我授权🥺

特别可爱的两小只、、、

✟天使降临我身边✟


是我约的稿件

暂时不公开使用 自印可以找我授权🥺

特别可爱的两小只、、、

✟天使降临我身边✟


地府大西瓜
花了十分钟做出来这个哈哈哈哈

花了十分钟做出来这个哈哈哈哈

花了十分钟做出来这个哈哈哈哈

💜荃✨(停更中)

【五白】四叠半宗教与无神论者





  “检测到目标产生异样的情感,但主要人物死亡结局并未改变,即将执行时空回溯指令。”




  建议搭配BGM食用:

  煮ル果実《紗痲 》




  

  想当年五色工决定干这行的时候,差点被家里人断绝关系。


  没错,二十四岁的大学毕业生五色工,是一位遗物整理师。


  十二岁的五色,纯得像一张白纸,只可惜世界的残酷是一片大染缸。他捡到了一只黑毛金瞳的小猫。取名为小白。小白被车流撞得稀烂,眼珠子像......





  “检测到目标产生异样的情感,但主要人物死亡结局并未改变,即将执行时空回溯指令。”




  建议搭配BGM食用:

  煮ル果実《紗痲 》




  

  想当年五色工决定干这行的时候,差点被家里人断绝关系。


  没错,二十四岁的大学毕业生五色工,是一位遗物整理师。


  十二岁的五色,纯得像一张白纸,只可惜世界的残酷是一片大染缸。他捡到了一只黑毛金瞳的小猫。取名为小白。小白被车流撞得稀烂,眼珠子像鎏金的玻璃滚到他脚边。他盯着碎肉在车轮的辗压下逐渐与柏油路面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一丝生机。最后埋葬了那颗眼珠子和衣服上的的几撮毛。在小小的坟上插了几朵小小的花。

  他自然是哭过的。没用铲子,挖坑的手指甲缝里渗出血来,眼泪一滴滴混进土里。捏着眼球感受到滑腻的触感,一边哭一边干呕,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后来他成了遗物整理师。“客户”多半是没被及时发现的老人和自杀者。腐烂的血水把床垫浸透,有的人粘在床单上抠都抠不下来。他从柜子里搜出日记本,尽职尽责地记录着死亡时间和动机。


  直到遇见了这么一个人。


  到达现场,负责清理现场的同事扔给他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他需要继续执行已经有些枯燥和麻木的既定流程。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日记本上的字太漂亮了。

  同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他描述了一下死者的特殊性:“按照日记和屋里其它东西的腐败程度来看这人起码死了有四天了,但是他浑身上下没一块烂肉,完全跟睡着了一样,连苍蝇都不近他的身,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除了盖着白布的尸体之外比较显眼的就是衣柜门上挂着的绳索。五色一眼就看出,那是只有医生才会打的外科手术结,而且极为工整和美观。轻轻把白布撩起一个角,没有想象中扑面而来的尸臭,而是淡淡的洗衣液和消毒水味。白布下的那张脸,很漂亮。和日记本上的字迹一样漂亮,和他上吊自杀打的绳结一样漂亮。浅色的睫毛被风扇吹得一颤一颤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活过来。柔顺的斜切刘海垂在光洁的额头上,皮肤苍白近乎透明,薄唇有些干裂渗出了一丝丝血渍。

  五色工几乎是揣着日记本落荒而逃。再看下去,他都要给自己坐实恋尸癖的罪名了。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再次感慨了一下比之前每个任务死者的房子还要小。打开日记本,空白页上赫然写着“白布贤二郎”几个字。名字听起来就是聪明漂亮且爱干净的样子。也不怪五色念念不忘,今天进去的屋子也是真的干净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除了冰箱里的菜有点馊味几乎和样板间没区别。他又想起在屋子里近距离看他,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有一道紫红色的勒痕,风吹过来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动,说不定白布贤二郎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呢?

  日记本上记录着白布零零散散的生活碎片,比如说晚餐买到了好吃的饭团啊,部门团建一起吃火锅啊,做手术特别顺利啊,下班去街角喂流浪猫啊……五色是个感性的人,看着这些也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温馨的日常在四天前的下午戛然而止,让人找不到一丁点蛛丝马迹。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反复琢磨这本日记。线索没有找到,这些碎片倒是在他心里扎得越来越深。



  “检测到目标产生异样的情感,但主要人物死亡结局并未改变,即将执行时空回溯指令。”



  五色工从梦中惊醒,活着的白布贤二郎正坐在他面前。

  是平行宇宙吧。他似乎是在找对方看病,就这样坐在凳子上睡着了。对方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这才醒过来。

  白布因为他迟钝的反应皱起眉头。五色也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干脆谎称自己得了重感冒,从描述病情到开药两分钟搞得一清二楚。走的时候以“难受的时候可以发消息”为由死皮赖脸地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

  直到上床睡觉时他的心情都不错。联系方式已经加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培养感情。

  他在浏览器搜索了一下白布的资料,发现这个人的魅力真是越挖越有。只比他大一岁,年级轻轻就混到了副主任,研究生期间发表的论文也是两只手数不过来。对五色这样慕强的人来说是当之无愧的理想型。


  五色开始习惯每天和他问候早安晚安,作为一个合格的患者关心一下自己的主治医生很正常吧。白布基本上不回他,他最后一次收到回复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好,是白布医生的朋友吗?他在今天下午吞药自杀了,没抢救过来。看您平时给他发消息最多所以告诉你一下。”

  “啪。”手机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主要人物死亡结局并未改变,即将执行时空回溯指令。”



  再次惊醒。

  “你好,描述一下你的症状。”



  “既然每次你死了我就会继续陷入轮回,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在你之前死去,轮回就会消失,而你也能活下去?”

  五色抓起手术台的尖刀,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毫不犹豫插进脖子里,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好痛。

  他颤抖着止不住地摇晃身体,最后倒在心上人的脚边。血从气管漫上来,他被呛得咳出几口血,溅在白布的衣服上,很漂亮,像阴阳交界之处开到荼靡的彼岸花。

  那张脸,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白布冲过来,手里拿着纱布,试图堵住他的伤口。他没给这个机会,用最后的力气把刀拔出来。这次血溅到白布的脸上。浅色的睫毛挂满了鲜红的血,连带着眼皮都变得好沉好沉。他看不清那双眼里的情绪。

  呼吸道被他滚热的血填满,顺着嘴角流下来,围着白布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他说不出话,却笑了起来。白布再次看向他还是那样的居高临下的眼神,他在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窥见自己狼狈的身影。

  视线越发模糊。在白布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他用口型对他说。

  

  “永别了,初恋。”





  

  确认自己还活着的那一瞬间,五色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现在还活着,白布也没有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成功了?

  天黑了一半,现在正是播放晚间新闻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起身打算去做饭,然后在电视上看到了白布贤二郎的死讯。



  或许这是对他不遵守规则的惩罚。




  “砰!”


  是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这次没有在别的地方醒来,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误判。

  根本没有什么轮回。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意识涣散前,五色对上了一双熟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琥珀色眼睛。

  他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没注意到那人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袍和兜帽斗篷,以及手里比人高出一截的镰刀。


  “你很有趣。”面前的人眯起眼睛打量他,“在我玩腻之前,我会把你一直带在身边。你可能会永世不得超生,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怪我的,毕竟你这么爱我。”


  “就算不同意也没用的哦,因为我是死神啊。”





  五色工不需要回答。他彻底放大的瞳孔已经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END〗

呆苏啊

五白|花火(8.10)

搭配bgm:Carry You by Novo Amor


—————


“还要花火大会?”听了五色关于七夕节的念叨,白布冷哼一声,“到时候人挤人,大家都把你挤扁。”

“我~可不会扁扁!”五色对着声筒怪叫起来。

“..你这是想干嘛?”白布感到一丝无语,35度的天本来就热。他给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传来很吵闹的尖叫声,闷热的湿气即刻袭来,仿佛嗅到咸湿海风、栏杆铁锈味。白布皱起眉把窗户合上,跑到隔壁房门黑了个脸,猛地开门,压低了声线:“你们两兄弟能不能安静点。”

“不是我吵的!”“都怪安太要抢我游戏机!”

“都说好的一人一轮!你都玩两次了!”“你才是!昨天明明玩了那么久!”

白布眯起...

搭配bgm:Carry You by Novo Amor


—————


“还要花火大会?”听了五色关于七夕节的念叨,白布冷哼一声,“到时候人挤人,大家都把你挤扁。”

“我~可不会扁扁!”五色对着声筒怪叫起来。

“..你这是想干嘛?”白布感到一丝无语,35度的天本来就热。他给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传来很吵闹的尖叫声,闷热的湿气即刻袭来,仿佛嗅到咸湿海风、栏杆铁锈味。白布皱起眉把窗户合上,跑到隔壁房门黑了个脸,猛地开门,压低了声线:“你们两兄弟能不能安静点。”

“不是我吵的!”“都怪安太要抢我游戏机!”

“都说好的一人一轮!你都玩两次了!”“你才是!昨天明明玩了那么久!”

白布眯起眼,额头青筋暴起。


“工是之前就跟贤二郎约好的。”五色翻箱倒柜,不管什么通通塞到包里,他一脸凝重,“为什么老是临时通知我。这样都没有时间安排了。”

哦。妈妈心想,又是高中老念的那个白布。上次在娘家吃了顿饭,看着文质彬彬的,不像工能攀上的读书人。五色妈妈暗自排遣一大早就忙忙碌碌的独子。


水雾缭绕。五色工埋头就是一顿捯饬,完事他抬头对着镜子甩甩,端详了好一会儿。摸匀喷雾的妹妹头蓬松顺滑,每根头发都待在该待的位置上。五色为此次约会卯足了劲儿,在离开浴室前,捞走了放置洗漱台的链条,背上背包,势必要整装待发。


//


“这是什么?”作为高三生的白布接过来细细端详,链条上搭配的大珠小珠莹润透亮,打结处特别丑,“这是你自己做的?”

高二生五色骄傲点头。

“‘s’又是什么。”白布摩挲上面的压印,“我的名字首字母?”

五色眼睛里藏了很多话,他此刻在得意翘嘴。白布当然看见了,他说:“谢谢,我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真的吗!”五色忍不住拔高声调,“你喜欢亲手做的东西吗!”

太好了,他现在灵感大爆发,想制作更多有意义的手工制品,两个人创造更多的回忆,尝试彼此从未做过的事,比如说画幅画,可是他不会画画,手印画倒是可以。

“我像是撒谎的人吗。”白布脸不红心不跳说道,“不过你打的结太丑,也不牢固,这是你自作主张买材料自己研究的吧。”

“是呀~”五色飘飘然,“贤二郎怎么问这个?”

在白布接下来的发言下,五色哼哧哼哧搬出一盒材料。白布挑挑拣拣,解开换了新绳、打了新结,还给五色串了一条。顺手的事。

“好厉害!这是什么。”五色拉开绳结,松开珠子归位,几乎看不出打结痕迹。

“这是外科手术结。”白布科普道,“你刚才那个结一用力就能扯掉了。”

“你可真厉害贤二郎!你太厉害了!”五色照例开心就和白布抱抱,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瞥见白布套在手腕上的项链,多了五色的首字母。

“你搞得我像是发明手术结的人。”白布被挤得头发丝都无法动弹。太夸张了。如果是真的话,不如明天就去申请专利,名留青史,白布心想。


//


“哼哼~这可是好不容易收到的票。”五色小碎步走出便利店,炫耀手里兑换的两张有料席。只要有了指定座位,就不需要一大早跑去占座位,节省了大量时间。七点左右放的花火,五点左右入场即可。

“真厉害啊。”白布淡淡地说。

“贤二郎也这么觉得吗!”五色很高兴。

“是啊,你没被骗可真厉害。”不知何时起,白布也变得喜欢说“厉害”这个词语,他接着说,“想着人只有尝试才能真正成长。连五色工被坏人骗钱导致我们只能去无料区的未来都想好了。”

“我可是很聪明的!”五色正穿木屐“咯哒咯哒”走着,少了些说服力,他手里提着布袋,身上一件白色条纹浴衣,紧紧系上腰带,描绘身体的轮廓。白布单肩背着五色背包,身穿藏青色印花浴衣,松松合在身上,脚上是具有背带的人字拖,双层鞋底设计。浴衣是较为轻便、凉快的和服,面料通常利于吸汗散热。

“贤二郎不热吗?”五色看着白布脚上穿的袜子。

“不穿袜子脚会粘粘的。”白布盯着五色脚上的木屐,“你真的不磨脚?”

“不呀~”五色很信任他的木屐,继续拎着他精挑细选的传统布袋往前,“咯哒咯哒”走在绿荫道上。


历经数小时的新干线、晒得发烫能煎蛋烤肉的水泥地,穿过密密麻麻的高楼,延伸到天边望不到尽头。这就是人类搭建的繁华都市,东京。


“再坚持一下——炸鸡米饭在前面等你。”白布提着布袋背着包,扭头催促后面喘两口气、应声又往前挪挪的五色。踏入商场,冷气铺天盖地袭来,五色一脸获救的表情,步子加快冲向居酒屋。

“别去调空调。到时候感冒又唧唧歪歪的。”白布示意五色再往沙发里面坐,抽几张纸用茶水浸湿、给额头擦汗,“等下你要牵哪边的手?”

“诶?怎么突然问这个,”五色累懵了,他松开腰间坚硬的封带活动上半身,“我想想。我想牵你的左手。”这样他离贤二郎的心脏很近。

“很好。”白布迅速撩开他的下摆,伸出手掌从大腿开始往下摸,握得肌肤热热的、大腿肌肉紧绷绷。

“不..不要在这里贤二郎。”五色“唰”的一下红了脸。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白布瞟了五色一眼,把他的身子扭过来,架起腿窝抬在腿上,在背包里翻找,手法娴熟地撕开包装,两边绑带交叉固定,五色的左腿就这么穿上保护膝盖的长护膝,“本来想着,晚点再给你。等会你就走里边,站不稳要摔跤了记得不要摔我身上。”

“噢,好吧。”五色自觉放下腿,拢了拢两边散开的浴衣,“可我还是觉得好痒。”

“我没有摸你了。”白布皱着眉拨开白色条纹浴衣,得出结论,“你坐椅子那会儿被蚊子叮了。”

“是真的!”五色自己研究起来,被咬了好多个包,可恶,蚊子专叮他没喷驱蚊剂的地方,他忍不住抬起腿伸手挠,挠出长长的红印,“呃啊——怎么越来越痒了。”

“你这样当然会越来越痒。”白布都无语了,“不许再挠了。”


还是白布去附近买了药,将清凉驱虫液抹在红肿的肌肤上,才制止了这可笑的场景。室内空调放的很足,现在有些凉飕飕的,两人贴起手臂感受彼此的温度。等待美味的炸鸡萝卜泥柚子醋米饭期间,照例饭前讲小话。


“我可是七月底才考完试。你不能什么都堆在同一天,又要这又要那的。”白布发言,“到头来什么也没享受到。而且又不是只有一场。”


两人今日前往的是日本历史最悠久的花火大会。烟花数量超过两万,烟花种类上达四尺玉,持续时间约90分钟,观赏人数几近百万。选在七夕节的花火大会也许规模不够大,但出行的人必定更多。五色又不想在夏天错过如此盛大的花火大会,只好交给白布拿主意,现在倒发起牢骚。


“贤二郎好忙..”五色只是想替忙碌的白布节省时间,他沮丧道,“距离,越来越远了。”

——这是什么关注点。白布毫不留情:“你跟我就不能比好吗?”

“怎么这样说。这样比工岂不是好没用。”五色还要比,他耷拉着脑袋,恹恹的眼看就要枯萎。

五色工真是一株没用的小草。

白布半跪着起身,把五色脑袋上的几根头发捋起,另一只手模仿水壶浇水,满脸认真道:“小草小草喝饱水,快快长大。”

“好渴好渴小工还要喝水。”声音恢复了些许生机。

白布啧了一声,又往脑袋正中央浇了点:“好了吗小工,再喝就要淹死了。”

“小工还要亲亲!”

“植物只能喝水!”

糟糕。白布认真了,植物哪有亲亲就能长大的:“你跟我比什么。你想要当医生给小动物做残酷会流血的手术吗?你明明是未来很棒的排球选手。哦?我看马上就要拿金牌了。”

这番话比施肥还有用,小草立马精神抖擞,湿湿的黏膜印下了茶香。他亲了他而已。这是件很平常的事。


炸鸡盖上萝卜泥,浇上的柚子醋激出淡淡的萝卜清香,擦丝拌匀的脆爽包菜。炸物一口咬下在嘴里迸发出肉汁,表皮香脆,肉质鲜嫩。什么炎热磨脚失落,烦恼通通丢掉。

“啊。”五色正要咬第二口,又放回去装模作样地摆盘,“贤二郎拍过了吗?”

“哦,还没呢。”白布把腿搭在五色身上,顺势抽出手机拍了张照,“好了,吃吧。”


吃饱喝足离开居酒屋,意味着离开空调,意味着五色穿回刑具。脚趾愈发疼痛,五色再也不嘴硬了,小声跟白布哀嚎已不够满足。

“再也不想穿鞋了。”五色牵着白布的左手、靠着白布挤来挤去,“快带我去买鞋吧。人家要贤二郎脚上一模一样的鞋子。可不可以现在就不穿鞋——”

白布身上挂着大半个五色,白布快要热死了。无论过程如何,换上户外拖鞋的五色,终于自信迈开腿,不用小步子哒哒地走来走去了。


“这个,好像掉漆了。”到达大会现场找到座位坐下,五色转了转手上绕两圈的链条,他看了眼收拾中的白布,重复道,“我的项链掉漆了。”

白布低头把吃的喝的放在五色腿上,敷衍道:“我的也掉了。”

五色还是没坐住:“好热呀贤二郎。”

“给你。”白布把扇子饭团饮料塞他手里。

五色扇起扇子,兜着食物,融入橙粉色的天空,等待晚霞褪去。

“还是好热。为什么还是要等这么久呢。”五色说,“我好喜欢八月。”

这真是毫无逻辑的话。白布感受到旁人的眼神聚在他身上,他说:“你这个笨蛋。”

“你说,你会觉得我六月份表白太迟了吗?”五色突然感慨,“如果我刚见面就跟你表白,是不是能陪你多过一回生日了。”

“我想想。”白布真的想了一想,“神经病吧。刚见面就表白的人多流氓。”

“那刚见面就求婚的人呢?”

“超级神经病。”

“也是捏。”五色有些后怕,他讪讪道,“幸好我没有。”

“幸好你没有?”白布莫名看了五色一眼,觉得他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白布隐约有些不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诶。我..我也不是自信,就是,那个。”五色卡壳了,“如果不说,会后悔的。一辈子的那种。”

白布提取出有效信息:“你连我喜不喜欢男生都不知道就追我了?”

“我喜欢你嘛,这有什么办法。”五色毫不怯场,“我以为我是传说中的排球笨蛋,怎么大家都谈了我不谈。原来是因为我喜欢男生。”

“你以前就没遇过喜欢的男生?”

“没有。”五色斩钉截铁。

“那我有。”

“好过分!”五色抗议。

“不是那种喜欢。”白布决定平复五色的躁动,“我的话,只要了解就好。男不男女不女,都无所谓。”

五色敏锐察觉。这不就是他很了解他的意思吗。这不就是贤二郎的表扬吗。五色就要按捺不住了。

“不过,你还差得远呢。”白布很及时地说,“七夕你不是还想看烟花吗。来我们学校吧。不是无料席也不是有料席,是学费席。”

——继续了解我吧。我保证你不会离开我。

五色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这意味着能去白布的宿舍,他最喜欢有白布的房间。今年七夕是8月20日,再过一天不就能过他的生日!和白布先过,再和家里人过。这真是最好的安排。五色星星眼望着白布。

“太闪了。”白布嘀咕道,“这场都没看就想着下一场。你个笨蛋。”


主场测试几声空炮,炸出成群飞鸟飞向远方,热汗迭着热汗,他们十指紧扣,喝起微醺的果酒。人潮终于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大声喊着倒计时,第一束烟花升起,即将发射的声响随着心跳震动,照亮整片天空,亮到五色能瞥见白布专注的眼瞳。他再也记不得儿时看过的烟火,他想要流泪,或者是记录此刻,这片热烈的天空便是永恒。五色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拍照。趁着短暂的空隙,他侧头大声地说话,完全是个笨蛋:“这个月过了生日我19岁,明年过生日就是20岁。我可以自己决定和谁结婚了。”


持续上升的火线、焰球定格在空中,生命力旺盛的火焰打破宁静、炸开,心脏像进攻的鼓点一般跳动。酸酸的鼻尖、滚烫的耳朵。真是声势浩大的花火,如同淋下热烈的繁星,躲之不及。


“拍好了吗?”白布扯着五色的衣襟,绽放的花火映照出他的脸,他的皮肤涌现出毛细血管,被撑得很薄,每一秒的呼吸都极具生命力。五色下意识转成前置摄像头,他仅能露出双眼,底下冒出的浅发占据了大部分镜头。真可爱。他的手跟着定格画面滑下,唇齿间含糊应声,相拥闭眼时,花火萦绕。


- 完 -

舟一芥
#白鸟鹊桥·2024五白日#1...

#白鸟鹊桥·2024五白日#15:00

  代发 原创wb比格大嬷王

  上一棒:@木纸一叶

  下一棒 :@舟一芥 

  

#白鸟鹊桥·2024五白日#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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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一芥

HAND

 #白鸟鹊桥·2024五白日# 16:00

上一棒@舟一芥 

下一棒@秋阴不散霜飞晚(沉迷cos版)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五色工醒来。外面的天半亮着,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爱人,手指轻轻拂过白布贤二郎的刘海,然后抬起人的手腕。日光蒙眬,白布的手在半空中显得骨骼分明,纤细又白皙,五色眯着眼睛盯了一会,松开了自己的手。

* 

  啪。

  “不留余力,不要紧张。”白布最后把手搭上,对着白鸟泽的队员们做赛前训话。五色感受到白布的手心微微发烫,比肌肤略微粗糙的是手指上缠绕的胶带,他用力点点头,和其他人一起喊道,“好!”...

 #白鸟鹊桥·2024五白日# 16:00

上一棒@舟一芥 

下一棒@秋阴不散霜飞晚(沉迷cos版)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五色工醒来。外面的天半亮着,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爱人,手指轻轻拂过白布贤二郎的刘海,然后抬起人的手腕。日光蒙眬,白布的手在半空中显得骨骼分明,纤细又白皙,五色眯着眼睛盯了一会,松开了自己的手。

* 

  啪。

  “不留余力,不要紧张。”白布最后把手搭上,对着白鸟泽的队员们做赛前训话。五色感受到白布的手心微微发烫,比肌肤略微粗糙的是手指上缠绕的胶带,他用力点点头,和其他人一起喊道,“好!”


  这是春高的宫城半决赛,五色跟在白布身后入场,再次踏入熟悉的球场。自己已经比去年进步了许多,不管是球技还是心态,五色捏紧了拳头,低着头心里暗想。“啊!非常抱歉!”一个不留神,他闷头撞向了白布的背。”我说过了,不要紧张。”白布蹙眉回头,眼里带着一贯的严厉与尖刺,”你已经不是一年级的河童了。”背后传来细细碎碎的憋笑声,尽管在一年级面前被训很没面子,但是五色对于白布不敢多言,“是!啊,不是!”

  “到底是怎样?”白布盯着五色已经通红的耳尖,捏着他的衣袖把他拽到身边,用极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应该做个榜样,作为学长,和下一任队长。”然后他抬头看向五色,又快速地移开视线,似乎是不经意地用手帮学弟理了理刘海,”不要紧张,这只是你的一场普通的比赛。”

  白布前辈果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额前飘过丝丝痒意,五色挤出一个笑容,”嗯!”但无论怎样,这是白布前辈的最后一场比赛,自己一定会认真对待,不留余力。五色呼出一口气,不要紧张。他大步向前,举臂迎接欢呼。

  ……

  现在是最关键的第三局。奋力地起跳,敏捷地接应,五色感受到自己的肌肉正在发烫,他锤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以做好最后的进攻。对面的自由人是西谷,很多次快攻打出去都有些软绵绵。不要焦躁,工。五色这样安抚自己,相信白布前辈,相信白布前辈为自己开辟的道路。

  尽管很累,但五色却想要这样的时刻更长一些。白布前辈喜欢快攻,牛岛前辈在时,这样的进攻少之又少,自己能得到的托球更少。但五色能看见白布打出快攻时眼中闪过的亮光,在这样的目光中起跳,五色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被点燃。

  有来有回间,球网两边都到了赛点,现在是白鸟泽的进攻。五色从斜后方跃起,打出一记最擅长的直线球,对面是三人拦网,半空中下落时五色看见月岛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果然,球没有落地,砸在西谷的小臂上便高高弹起。”前侧!”影山侧目,手腕翻转,球飞向网前等待的攻手。几乎是同时,五色的大腿向那一侧跨去,降低重心,接到了!球再一次飞入半空。

  五色快速地后撤回防,然后看向白布的进攻手势。屈指。五色一瞬就识别出了手势,但却在确认其含义时犹豫——后排进攻?也许对于网对面的日向来说,后排进攻只是一次略有挑战的尝试,但对于白鸟泽的攻手,这样的进攻意义完全不同——这是托给王牌的球,它尽可能高,滞空时就像一颗诱人糖果,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属于王牌的一颗球。五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自己能行么?大口呼吸,摄入足够的氧气,五色绷紧了肌肉。白布的手指向上轻拢,抛出一个完美的托球,然后扭头看向五色。现在!五色踏向前,向上起跳。

  三人拦网,五色盯着球,余光分给网对面。核心收紧,自己就可以比他们更慢落地,这是战胜拦网的关键。五色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撑到极限,他在感受到腹部即将撕裂的时刻,用尽全力击中了排球。

  砰!

  拿分了——不,没有,日向又用一种几乎是耍无赖的方式接到了球,使它从后半场的地面弹起,跃过了球网,然后才落地。

  砰。

  心脏似乎停止跳动了。五色楞楞地盯着慢慢滚动的球,属于自己的糖果落地蒙灰。一双手拍在自己的背上,”列队了,五色。”眼底涌起酸意,五色使劲吸鼻子,“白布前辈,那个球我应该再努力一些的……果然我还是、我还是……抱歉、十分抱歉!”

  那双手捏了捏五色的耳垂,然后有力地放在肩膀上,“不用道歉,你做得很好,是王牌的样子。”白布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少了以往的毒舌意味。五色用手背抹去快掉出来的眼泪,看向他最信任的二传手,“可是……”

  白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上来,手臂环住脖子,用从未有过的近距离贴在耳朵边,用不可怀疑的语气笃定地说道,“没关系。”

**

  “没关系。”视讯通话中,一只手张开覆在镜头上,似乎是抚摸着屏幕前的五色工,“春高总是有遗憾的。”

  “可是我连春高都没进!”五色拖着哭腔喊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

  白布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五色。在这样的沉默中,五色也安静下来,自己刚刚是不是表现地太委屈了?虽然贤二郎没能抽出时间来看比赛,但是白鸟泽的其他前辈们都在场。

  

  五色从来不畏惧众人的关注目光,他今天的状态很好,好到他以为可以赢下这场比赛,将白鸟泽再次带回春高的赛场,然后将这个好消息带给贤二郎。

  可是再次输给乌野,五色心中有一股劲横冲直撞:和后辈们说完赛后反思,在见到前辈们的那一刻,自己似乎又变成了一年级的小工。头顶被轮流抚摸,发丝翘起,五色眯着眼睛接受前辈的关心。久违的安心让人怀念,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越喊越大声——和贤二郎打电话、和贤二郎打电话、现在和贤二郎打电话。五色逃出前辈的手掌丛林,带着手机躲进更衣室。

  熟悉的铃声响起,如同这一年来无数次夜晚。五色握着机身,心跳声回响在隔间。原来不是好消息,人也可以这么紧张。等待的间隙他开始回想起之前的通讯,贤二郎略带疲惫的声音和一如既往的刻薄话。即使有无法打电话的情况,自带语音的短信也会出现在信件箱,五色一条也不舍得删。这些熟悉的事物组成一张绵软且结实的网,铺在五色的钢丝绳下,他闭着眼也敢迈步。

  心里想着要冷静,结果在电话接通的时候就直接扯开嗓子了。贤二郎、贤二郎,在手机那边的亲爱的贤二郎,喉咙大张似乎可以看得到连续的两颗心在跳动——一颗是小舌,在说“爱你”的时候会冒出来;一颗是心脏,在贤二郎说“我也爱你”的时候会噗通跳。

  轻轻地叹气,白布松了松领口,眼神从未如此温柔,“已经很不错了,即使没有再次进军全国,但打了一场精彩的比赛,前辈们都会很欣慰的。”五色吸了吸鼻子当作回应,仍然低着头,声音也闷闷的。

  “抬起头来,工。”

  听到白布的命令,五色快速用手背抹去眼泪,对着摄像头欲盖弥彰地眨着眼睛,“嗯?”浅色的瞳孔靠近,然后带着一丝笑意又拉远。骨节分明的手张开,在屏幕里轻轻左右摇晃,“做得好,五色。”


 ***

  “做得好,五色。”胃有些痉挛的错觉,白布压住闷哼,还是选择鼓励。放松一些,白布对自己宽慰,太紧张的话……

  胡思乱想之际,五色低下身子,用舌头舔舐着白布的耳垂,脸颊却感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支起上半身,焦急地用鼻子蹭人。“贤二郎,怎么哭了?”

  白布闭上眼睛,双手托住五色的脸颊,摆正之后让五色吻住自己,耗尽了两个人空气,才放开他,笑着说,“你弄疼我了。”


****

  “你弄疼我了”。白布皱眉,想要收回手,却被五色握住了手腕,“马上就好!马上!”打排球的手此刻显得有些笨拙,五色捏着绷带,小心翼翼地扯出一个蝴蝶结的雏形,然后在白布的注视下慢慢收紧。“这样疼吗?可以吗?”

   白布凑过去仔细将自己的手指头看了一圈,然后吐出几个字,“蝴蝶结好丑。”五色闻言再次把人手拽回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那我重新来一次。”

   “不用了,很麻烦。”

   “不麻烦。”

   “不是麻烦你的意思,是麻烦我的意思。”

   “要麻烦。”

   又一次耍无赖成功的五色开心地拆了刚刚绑好的绷带,重新开始缠绕。外科医生手上的伤口总是要格外小心,五色带着这样的信念,把本来一个创可贴就能解决的问题,变成了一定要上绷带的大动静。

   伤口是昨天拆包装时被塑料划伤的,伤口浅,也没流多少血,白布提着拆出来的猫条就和五色一起下楼喂流浪猫,等上楼牵手时躲了一下,才被五色发现伤口。当时五色双手抱着那一根手指,差点就要眼泪汪汪,一会说我还以为贤二郎嫌弃我不给我手牵,一会又贴着手背嘟囔这么大伤口也不告诉我。白布冷冷道“你再哭一会伤口自己就愈合了。”结果血小板这会不争气,这会又渗出血来。

   绷带一圈圈缠绕,五色虚眯着眼测量每条绷带的间隙,尽量它们保持一致。“贤二郎,好像以前打球的时候喔。”白布没点头,“我以前不会缠这么久。”

  “可是你以前打的蝴蝶结不一定有我这么好看。”五色也不懊恼,再一次慢慢地打好结。然后亲了亲这根包裹成粽子的手指,对着白布咧嘴笑,下一秒就被揪住了脸颊肉,“疼疼疼!”

  白布轻轻笑着松开手,“还不错。”


*****

  “还不错。”白布轻轻摇晃脑袋,把碎发抖落,凑近镜子看了看自己新剪出来的刘海。五色拿着剪刀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盯着镜子中白布的表情。听到这句话终于呼出一口长气,开心地低下头去蹭着人脖颈,结果却被一记手刀打在肩窝,“碎发还没清理!你是狗吗?没感觉到扎人?”

  “嗷!”五色捂着脖子准备直起身子,白布却顺势用手肘勾住了后颈,“一起去冲冲,慢一点,等会扫地不会那么麻烦。”于是两人贴着朝浴室走去,五色变本加厉地黏在人身上,双手贴在腰侧,大腿也往前挤,几乎是把人推着走。进了浴室,五色熟练地调好水温,然后递上洗发露。白布低着头冲洗,五色靠在门上,侧身望着镜子中的他们,看了一会,突然皱眉靠近镜面,揪了揪自己的刘海。“贤二郎,我的刘海是不是要剪了?”

  先回答他的是冲水声,然后一只手伸过来,不耐烦地敲了敲小臂。“啊,毛巾!”五色赶忙把毛巾送到白布手上。“刘海前两周才剪过,这么快又长了?”白布细致地擦着眼睛,然后开始擦头发。湿漉漉的睫毛让镜中的眼神晦暗不明,五色讨好地再一次贴上去,“可是我觉得有些长了。”他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刘海,使劲抬眉毛,白布看到一张鬼脸。

  白布横了五色一眼,“一个月一次,足够了。”眉毛迅速地垮下去,五色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来帮贤二郎吹头发。”他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把人圈进怀中。低档风,五色用手指感受温度确定距离。手指穿插进柔软的发丝,五色开始嗅空气中洗发香波的气味,熟悉的气味总会让他感觉到放松,似乎是整个人都能沉入地面的释然感。

  “贤二郎如果以后长白头发,是不是很难看出来?”五色突然冒出来这句话,然后又抬头想了想,“如果我长白头发,会不会很明显?”话语在吹风机的声音中变得模糊,五色都不确定白布是否听清楚了,没听清楚更好,五色问出这些话的下一秒就开始后悔——好蠢的问题。头发差不多吹干了,五色关掉吹风机。

  “太早了。”白布回答。“现在就考虑长不长白头发的事情,不如考虑退役之后去哪里干什么。”五色闻言抱紧白布哀嚎,“这个也很悲伤——我还没有想我不打排球了会是什么样子,我更难以想象自己变成了老头了,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人都会老的,工。”白布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他伸手遮住五色的眼睛,“现在吻我吧,当做在吻一个老头。”

  “不要。”五色摇摇头,肩膀耷拉着,十分低落。

  白布踮起脚,轻轻地印上五色的唇瓣,“那么现在吻我吧,趁我们还没老成那样子。”


   白布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久违的懒觉,久违的休假,他一睁眼就看到五色睁圆的眼睛,然后他的嘴巴开合,“贤二郎,你会莫名地开始回忆吗?”

  “你又抽什么风?”白布翻身,仰面躺在床上,思绪却因为五色的话开始飘远。他想起关于排球和王牌的事情,遥远的记忆攀上掌心与指尖。

  “不会,但我会莫名地对你生气。”白布伸手轻轻拧了五色的大腿。


  “哼哼,才不是莫名其妙,这是起床气。”五色借着床的弹力一下子罩在白布身上,笑着把头埋进白布胸前的被子里。“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白布皱眉思考,“今天还没到你的生日。”

  “今天是我也很爱你的日子。”

  

  

  

  ps:为删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