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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三

花儿

那俩舞成那样了,还有人要看文吗。

云女每天一问:他妈的怎么会这样呢。


食用⚠️:

嘎龙

大概算可爱的沙雕。


1.

郑云龙是个超能力者。

然而他的超能力是并无卵用的超能力。

甚至有些难以启齿,引人吐槽。

郑云龙的超能力是——

他能让他喜欢的人脑袋开花。

哦,不是血腥暴力的那种脑袋开花。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让对方头顶上,绽放出小花花。

操,什么biang超能力。

郑云龙无数次在心里这么骂过。


2.

郑云龙发现自己的超能力是在小学的时候。

同桌的女生是文艺委员,班级大合唱领唱,郑云龙心潮澎湃地盯着她,直到她头上开出了一朵小花花。

初中的时候郑云龙喜...

那俩舞成那样了,还有人要看文吗。

云女每天一问:他妈的怎么会这样呢。


食用⚠️:

嘎龙

大概算可爱的沙雕。


1.

郑云龙是个超能力者。

然而他的超能力是并无卵用的超能力。

甚至有些难以启齿,引人吐槽。

郑云龙的超能力是——

他能让他喜欢的人脑袋开花。

哦,不是血腥暴力的那种脑袋开花。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让对方头顶上,绽放出小花花。

操,什么biang超能力。

郑云龙无数次在心里这么骂过。


2.

郑云龙发现自己的超能力是在小学的时候。

同桌的女生是文艺委员,班级大合唱领唱,郑云龙心潮澎湃地盯着她,直到她头上开出了一朵小花花。

初中的时候郑云龙喜欢的女生是班里个儿最高的练芭蕾的,于是他给她写的情书里说“我能让你脑袋开花!”结果是被吓哭的女生告诉老师,郑云龙被老师叫家长了。

高中的时候郑云龙终于有女朋友了。女孩会弹钢琴体育也很好。

那时郑云龙才发现他的超能力还有更没卵用的条件。

他能让喜欢的人脑袋开花,可只有当对方也喜欢他,对方才能看到自己头顶的花。否则只有他一个人瞧得见那花。

女生摘下头上的鹿子百合,说:“哇,龙龙你好厉害哦。”

可没多久这个女生就和郑云龙分手了。

因为女生花粉过敏。


3.

所以郑云龙觉得,这个超能力准确来说,不能叫使对方脑袋开花,应该叫使春心萌动的自己看见对方脑袋开花。

操,这么一来显得更屁用没有了。


4.

郑云龙才从家乡排完戏回到上海没一个礼拜,今天又站在在八千人的场馆里排练。

正和马佳勾肩搭背着说话,有人从侧门急匆匆进来,两手举在头顶挥舞着,“哎呀,大龙,佳儿!”

刚结束上午品牌活动赶来排练的阿云嘎。

头上顶着一簇蓝色的勿忘我。


5.

咋还开着花呢,烦死了我操。


6.

郑云龙能让喜欢的人脑袋开花,这种喜欢当然是最狭隘最粉红的那种喜欢。

否则胖子应该已经成了一座移动花园。

郑云龙第一次看见阿云嘎头上开花是大二的时候。

宿舍组团去打火锅,他去找还在练功房拼命的阿云嘎。

阿云嘎靠着墙似乎是在小憩的时候睡过去了。

郑云龙瞧见他被夕阳染成橙粉的一小簇前额的头发,额头上抹汗时遗留的灰色脏痕,还有他凝着汗珠的挺翘鼻尖。

郑云龙胃里头没来由猛地翻滚了一下。

接着他就瞧见阿云嘎头顶上有东西抽枝吐苞,迅速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五瓣尖尖的雪白花瓣,里头鲜红的抽丝花蕊。对比分明,纯洁又娇艳。

郑云龙却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操,为啥他会看到阿云嘎头上开花?这他妈不科学啊!!

快两百斤的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巨响成功把阿云嘎吵醒了。

阿云嘎看着坐在地上的郑云龙,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地问:“大龙,你坐这儿干啥呢?”

郑云龙死死盯着阿云嘎头顶的小白花,镇定无情地说:“地太滑,给你磨得溜冰场似的,站不住。”


7.

郑云龙吃完火锅去查了那种小白花的名字。

油桐花。

花语是情窦初开。困惑于感情而心神不宁。

郑云龙自欺欺人地狂点那个叉叉关掉网页。

然后困惑于感情心神不宁地失了一夜的眠。


8.

郑云龙后来就能天天瞧见阿云嘎头上开花。

每天还不重样地开。

搞得他都要成为一个花学专家了。

两个礼拜后,郑云龙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喜欢阿云嘎。

因为他回顾了自己算不上丰富却算得上精彩的恋爱经验。

小学喜欢的会唱歌,初中喜欢的个子高会跳舞,高中喜欢的会钢琴还擅长运动。

这他妈加起来不就是阿云嘎吗。

破案了,阿云嘎他妈就该是他梦中情人。

就性别那块有点儿惊喜吧。

不过阿云嘎花粉不过敏。

再加十分。


9.

可他也不能跟老班长表白吧,同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失败了岂不是很尴尬。

最重要的是,他观察了一番,阿云嘎好像并看不见头顶的花。

自信的郑云龙心想,没关系,感情可以培养,大学种下一个彪子嘎,浇水施肥,毕业就能收获一个情人嘎。

然后毕业后阿云嘎就谈了个女朋友。


10.

郑云龙松开马佳,“挺忙啊,冰棒好吃不?”

阿云嘎几步跨上台,头顶的勿忘我摇摇晃晃,“给你们带了,放在小隔热袋里了,应该还没化。”

马佳海獭式拍着手去找冰棒了。

“梦龙,我昨儿还真梦见你了。”阿云嘎笑得眼角皱纹都荡漾开去。

郑云龙掌心立刻出了一层汗,只想把话筒塞这个内蒙人嘴里堵他这些要命的话。

“梦见我啥了?”

“在你家吃饭,胖子跳我碗里了。”

“想来我家吃饭啊?”

“欢迎不?”

“成,胖子不在家,你安心吃。”

“明天吧,今天结束太晚了。”


11.

化妆间开嗓声此起彼伏。

阿云嘎坐在那看着镜子,视线微微上移,停留在自己脑袋顶。

蓝紫的花瓣,金黄的花芯。小小的一共三朵,高低错落地站在一块儿。

又开花了呀。

这是啥花,怪好看的。


12.

阿云嘎有一个秘密。

不能说的秘密。

他头顶会开花。


13.

阿云嘎第一回瞧见自己头顶开花是他们大三排完Rent末场,一群人喝到凌晨,在烧烤店小包间里睡得东倒西歪。

阿云嘎去厕所洗脸,回想着郑云龙刚才睡在自己腿上时好笑又可爱的脸蛋。他故意没有摘那贴上去的胡子,闭着的眼睛成了两条长长的缝,密实的睫毛在他眼下那块地方投下均匀的阴影。

简直像个漂亮的小老头。

抹掉水抬头,阿云嘎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顶上立着一朵花。

金色的五瓣花,在略显昏暗的灯光里格外显眼。

阿云嘎一瞬间以为是自己Angel的头花忘记卸掉了。

可假发明明都摘掉了呀。

那就是那帮家伙的恶作剧。

阿云嘎抬起手,抓着那花茎把那朵花拔了下来。

头皮有轻微的拉扯感,并不疼。

阿云嘎看着手里的花朵,翻来覆去了半晌没看见夹子或者胶带,反而越看越像真花。鲜嫩的可以掐出印的花茎,柔软的芳香的花朵。可是没有根须。

阿云嘎觉得自己是没睡醒。

怎么可能是真花呢?

噗一声,手里的花忽然像焰火似的炸开,碎成无数亮晶晶的碎片,从阿云嘎的指缝里滑落出去,落在洗水池里。

紧接着,阿云嘎头顶痒痒的,一株同样的金黄色五瓣花丛他头上缓缓绽开。

阿云嘎张大嘴巴站在那僵了好久。

然后缓缓撑住洗手台呻吟了一声。

我的长生天啊。


14.

阿云嘎盯着刚进来上厕所的王建新。

王建新提着裤子说:“你干什么啊,耍流氓啊。”

阿云嘎继续盯着他,面色凝重。

王建新不尿了,紧紧攥着皮带说:“嘎子,虽然演了两天同性恋,但你也不可以恍惚啊。”

阿云嘎说:“建新,你看我头上是不是有朵花?”

王建新的表情几经变幻,终于吁了口气似的松开手,“嘎子,还说你不喝呢,看你也喝了不少啊,谁灌的,大龙?”

阿云嘎抬起手捏住一个花瓣轻轻扯了扯,略微崩溃地哭丧着脸:“你看不见吗,这么大一朵呢,金灿灿的!”

王建新走过来,一脸郑重又三分担忧,拍拍阿云嘎的肩膀,说:“嘎子,我知道这几天排演压力很大,少操点儿心了我的班长,回去多休息,啊。”

阿云嘎绝望地拍开他的手,“先洗手,谢谢。”


15.

阿云嘎回去查了小金花的名字。

时钟花。

花语是爱在你身边。


16.

阿云嘎觉得自己这是生病了。

可哪种病是会让人头顶开花的呢?

阿云嘎甚至偷偷去看了医生。

还被转去精神科了。

于是阿云嘎决定把这事儿当作一个秘密。

毕竟谁也瞧不见,那疯的不是这个世界就是自己。

不管哪一样阿云嘎都觉得怪难接受的。

头顶的花照常开着,似乎除了古怪点儿的装饰作用,对他的身体和生活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阿云嘎渐渐习惯了这件事。

或许……自己是个超能力者?

那这个超能力有什么用呢?开花店吗?

可花一摘下来就变成了七彩亮片了呀。

阿云嘎一直迷惑着,一直开花着。


17.

直到毕业他们各奔东西,阿云嘎才发现自己头上没有再开花了。

准确地说,是没有再天天开花了。

而是毫无规律的,偶尔开花。

要么是他和郑云龙他们聚餐,要么是他去看郑云龙的剧,要么是他和郑云龙同台。

等到郑云龙去了上海,他头上开花的次数更少了。

阿云嘎发现了规律!

他觉得特别特别开心的那天,自己头上就一定会开花!

阿云嘎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


18.

阿云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个口哨。

他今天的确特别特别开心,是这一个多礼拜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后头郑云龙已经化完了妆,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阿云嘎走过去,却瞧见郑云龙粉底也遮不住的黑眼圈。

“大龙?”

阿云嘎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郑云龙的手背。

郑云龙没睡,立刻睁开了眼,“上台了?”他看清阿云嘎,仿佛吓了一跳,伸手往阿云嘎脑袋顶上伸,想要拨开什么直往自己脸上戳的东西似的,半道又生生停下手,“嘎子,咋的?”

阿云嘎把手移到他额头,确认了自己刚才接触的温度,“大龙,你发烧了。”

郑云龙冷静地说:“我没有。”

阿云嘎说:“我都摸出来了。”

郑云龙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体温就高。”

阿云嘎说:“我带温度计了,我叫助理拿过来。”

郑云龙说:“我带药了,我吃,我吃。”


19.

演出结束已经是十点半。

外头下起了暴雨。

“你咋还戴帽子呢,不怕给风刮走了?”郑云龙问。

阿云嘎把渔夫帽戴好,虚虚扶着帽沿,外头风大雨大,虽然可以再生,但他还是怕头上的勿忘我给刮走了。这么好看,怪可惜的。

“你再多穿点,外头降温,”阿云嘎给他递衣服,“你好点儿了没啊,你出了好多好多虚汗。”

“没事儿,没到39度都不叫发烧。”

阿云嘎皱眉看了他一眼。

助理递过来伞,阿云嘎接过去,说:“我来撑吧。”

阿云嘎打开伞,自然地伸手搭到郑云龙腰后,把人搂过来,“别淋到了,感冒要变重的。”

郑云龙心想,我他妈烧得要更严重了。


20.

果然风大雨大,郑云龙给雨溅得直揉眼睛。

阿云嘎把帽子取下来扣他头上,“眼睛大的更需要挡。”

花是挺重要的,但花肯定也没大龙重要呀。

郑云龙扶着帽子,看见阿云嘎顶着一簇勿忘我在深夜的大雨里笑,蓝色的花朵在风中激烈摇晃。

妈的,忒好笑了吧。


21.

阿云嘎拉开车门让郑云龙先进去。

雨下得更大了,阿云嘎收了伞急急忙忙往车里钻,一时间就给忘了脑袋上还有花。

郑云龙急道:“你当心头顶!”

那花被拦腰撞在车门框上,阿云嘎反应过来忙退回去,其中一朵折了,歪歪地靠在旁边一朵身上,可怜兮兮的。

“哎呀…”阿云嘎有点儿心疼地伸手去摸,半道又反应过来收回手,只是对着车里的导盲镜叹气。

等会,自己脑袋离车门框还好远呢,大龙急什么?

阿云嘎在镜子里偷偷移动视线,看见旁边郑云龙眉毛下撇着看镜子里的他,目光却不在他脸上,而在他头顶。


22.

车子开出去了一小段。

阿云嘎转头说:“大龙,我头上的花什么颜色的?”

郑云龙下意识回答:“蓝的。”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眼看着对方缓慢惊讶的脸庞。

“你怎么知道你头上有花的?”

“你怎么知道我头上有花的?”

两个问句叠在一块儿,又分开砸在对方脑门上。


23.

郑云龙咳嗽了一声,说:“嘎子,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阿云嘎愣在那。

这句话信息量过大了。

阿云嘎逐字分析理解了一番。

“大龙,你喜欢我?”

郑云龙伸手把阿云嘎头上的勿忘我摘了下来,说:“嘎子,我可以让我喜欢的人脑袋开花。”

蓝色的勿忘我躺在郑云龙的宽阔的手掌,花瓣亲吻着他湿漉漉的掌心。

阿云嘎呆呆地看着他。

郑云龙的头发被帽子压得乱糟糟的,湿润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浅浅的光亮。黑暗隐去了他凌厉的线条,叫郑云龙看起来有种八十年代的柔和的昳丽。

大龙是花仙子吗?

阿云嘎不着边际地想。

郑云龙看他一直不说话,咄咄逼人地说:“你别耍赖啊,也喜欢我的才能看见自己头顶的花。”

“啊?啊!”阿云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我大三就看见了。”

“操?你干嘛不跟我说?”

“…我跟建新说了,他不信,我就觉得是我的问题。”

“嘎子,我现在就想叫你脑袋开花,血腥暴力的那种。”


24.

“阿云嘎,你还我青春。”

“这个…我也没有,给你我的中年和晚年成不?”

郑云龙狠狠吸了一下鼻涕,用力攥住阿云嘎的手。

阿云嘎摸了摸他湿润的睫毛,说:“大龙,你知道勿忘我的花语是什么吗?”

郑云龙说:“我查了,但我要听你说。”

“永恒的爱。”

蓝色的花朵终于在郑云龙掌心炸开一朵小烟花,无数的明亮碎屑落在他手心。


25.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一生来打扫灰炉。”——钱钟书

正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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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瞎编的流水账,不仅瞎编现在,也瞎编了一些大学故事。这是编者按。

嘎子病都大好了,我还在编一个月前的事,这个队伍真是没转起来,转得极慢,建议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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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对:阿云嘎/郑云龙

分级:PG

梗概:生病的人需要一对一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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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潮渍,两只鼻孔都不归他所有,此路不通,成了一个没鼻子的哈迷蚩,只能用嘴呼吸,两只眼球在眼眶里,像两块火烫的煤。


阿云嘎端着药站在地上,第二次说,“大龙,吃药。”寝室里只有他和郑云龙两个人,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所有人都出去寻欢作乐,郑云龙留在寝室里是因为他病得像个...

更多瞎编的流水账,不仅瞎编现在,也瞎编了一些大学故事。这是编者按。

嘎子病都大好了,我还在编一个月前的事,这个队伍真是没转起来,转得极慢,建议解散。


+++


配对:阿云嘎/郑云龙

分级:PG

梗概:生病的人需要一对一照顾。

 

+++

 

郑云龙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潮渍,两只鼻孔都不归他所有,此路不通,成了一个没鼻子的哈迷蚩,只能用嘴呼吸,两只眼球在眼眶里,像两块火烫的煤。

 

阿云嘎端着药站在地上,第二次说,“大龙,吃药。”寝室里只有他和郑云龙两个人,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五,所有人都出去寻欢作乐,郑云龙留在寝室里是因为他病得像个残废,阿云嘎留下来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烧得五云雾里的郑云龙浑浑噩噩地想,不吃药我就没病,我不吃药。

 

他毫无道理地打定了主意,也不看地上端着药的老班长一眼,油尽灯枯一样颤巍巍地说,“不口咳咳咳乞。”一个吃字被咳嗽拦腰斩断,肺里锣鼓喧天。

 

阿云嘎并没有很多耐心,跟一位武林高手一般纵身两步就上了床边梯,一只脚还踩在梯子上,另一条腿跪在郑云龙床边,一只手托着水杯,手指缝里又夹一板退烧药,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去锤郑云龙的大腿,语重心长地说,“快他妈点儿吧,烧死了谁抬你。”人在学一种新语言的时候往往最先学会的是脏话,阿云嘎身处淤泥,多少有染,如今已经能很正确地掌握“他妈”这个词组该放置的位置,不会再闹出诸如“郑云龙你还不从他妈床上起来”此类的笑话。

 

“我烧死了咳咳咳你们咳咳咳都保研了。”郑云龙说,声母n发不出来,“你们”变成“底奔”,发音性感又滑稽,好像有人捏住他的鼻子。

 

“别废话。”阿云嘎又给他一拳,“我端不住了。”

 

郑云龙一波三折地从被窝里挣扎坐起,如同一位青岛祝融,被子一掀拍起一波热浪,把床尾跪着的阿云嘎烫得直眨眼睛。他伸手从阿云嘎手里把水杯接过去,手指头也烫,烫得阿云嘎产生幻听,觉得自己的皮肉发出滋啦一声,他情不自禁地发问,“你真不去医院?你这烧得像,像石锅拌饭。”

 

阿云嘎这人有时用词之诡谲,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石锅郑云龙把退烧药扔到舌根底下——那里不苦,他是一个很怕苦的人,又去喝水,水是温水,但在他的嘴里尝起来是凉的,又像千万把利刃,把他肿痛的喉咙又凌迟一次。一杯水喝下去痛得他龇牙咧嘴,五官全部挤在一起,这时候才又想起来吐槽,“铁板炒饭呢我还,跪安吧你。”声音颇有磁性,北舞曾志伟。 

 

“你这样烧会变傻子。”阿云嘎握着一只空杯,忧心忡忡地说,郑云龙烧得睁不开眼,白炽灯管此时此刻赶得上九个太阳,只能从一片白亮中模模糊糊分辨老班长的轮廓,“也能变孙悟空。”郑云龙说。

 

“怎么变孙悟空?”阿云嘎问他,好像还当真了。

 

郑云龙张了张嘴,想给他讲讲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话到了嗓子眼成了一串苍耳,实在是疼得吐不出来,又把嘴闭上了,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关灯。”

 

阿云嘎的确善解人意,看他这样,也不追问孙悟空的故事,干净利索地从他床上跳下去,抬手把灯按了,是一位救苦救难的后羿,一个太阳也没给郑云龙留下。黑暗有镇痛的功效,郑云龙把被子又裹紧了点,一米八七的人缩成一米六,等着退烧药起效,他头痛得像宙斯,有个全副武装的雅典娜正从里向外地对他的脑壳发起猛攻,疼得他眼冒金星,相比之下甚至连嗓子都没那么痛了。

 

“我要是死了,嘎子,”郑云龙说,“我的,”他烧得气喘吁吁,一句话要掰成好几瓣说,“我的一卡通留给你。”

 

“我不要,”阿云嘎说,“我要你活着。”他这话说得很严肃,如同电影台词一般念出来,反而很好笑。郑云龙想笑,可是他太痛苦了,笑不出来,“我活不了了,”他说,全是气声,又委屈又难过,简直是在撒娇,“不活了。”

 

“明天就好了,”阿云嘎的声音靠近他,就站在他的床下面,从栏杆里把手伸进去,徒劳地去给他掖被,他很想照顾人,但是也并不特别擅长这个,因为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照顾得也不是很好。“大龙,睡醒了就好了。”

 

郑云龙没有回答他,他侧着身躺着,看见阿云嘎的手指头尖搭在他的床沿,想伸出手去碰一下,但是又实在不想把手从被里伸出来,就只是看着,在脑子里碰了一下阿云嘎的手。

 

阿云嘎肯定知道,他想。

 

他不去就阿云嘎,阿云嘎过来就他,手又伸过来摸他的额头,郑云龙往后躲了一下,“凉。”

 

“你有三十九度了,”阿云嘎说,“绝对有,去医院吧大龙。”

 

郑云龙也不说话,只是把被往脸上扯,态度很明确。

 

他们两个在黑暗中对峙了一会,还是阿云嘎先退了一步,“那明天早上还不退烧就去。”

 

郑云龙还是不说话。

 

“听见没有。”

 

被子勉勉强强地动了一下,也看不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阿云嘎就当做郑云龙答应了。“那我也睡了,你半夜要是想喝水就叫我。”

 

那怎么行,郑云龙心里想,不行,但是阿云嘎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生病的人身体与情绪一同脆弱,他被感动得鼻子发酸,不过暂时还没有眼泪,鼻涕倒是很多,用完了自己的纸抽,现在在用阿云嘎的。

 

等我好起来,要给班长买很多纸巾,他闭着眼睛想,买最贵那种,三层的。

 

“你冷吗?大龙?”阿云嘎的声音从对面铺上传来,“他们不回来了,我再给你盖一床被吧?”

 

“大龙?你睡着了?”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又问了一遍,像一根羽毛飘过来,落在郑云龙枕头上。

 

郑云龙不回答他,他其实听得见,但是他实在是太难受了,一个字也不想说。不用了,谢谢你,阿云嘎,你真好,我以身相许怎么样?我觉得行。有人有意见吗?以身相许一次,以身相许两次,以身相许三次,成交!

 

好人阿云嘎一无所知,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郑云龙的回答,仍然没有等到,殊不知郑云龙的肉身在火里烤,一颗心刚刚包装完毕,要无声无息地投掷到他的怀里去。

 

+++

 

阿云嘎从床上跳下来,又扒到郑云龙床边去,伸出手去拍他,“大龙,起床,我们去医院。”

 

他耳力向来很好,好到天赋异禀的程度,郑云龙以前说他如果放在古代就会凭着这个在江湖上闯出名号。说来很奇怪,明明是郑云龙在发烧,结果他也睡不踏实,两点钟醒过来,听见郑云龙在对床喘得像个风箱,又按捺了半小时,终于在听见郑云龙的上下牙往一起磕的时候忍无可忍,翻身下了床去推人。

 

郑云龙没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阿云嘎头皮都麻了,他跳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郑云龙床上去,每个动作都很急切,好像晚一秒郑云龙就会怎么样似的。他两腿岔开,跨跪在郑云龙腿上,用双手去摇他,“大龙,醒一醒,醒一醒!”

 

病中的郑云龙无意识地屈起膝盖,阿云嘎急迫的呼唤戛然而止,往旁边栽倒,当代版农夫与蛇故事。

 

“对不起,”蛇醒过来说,他烧成一碗蛇羹,看着局部受挫的阿云嘎,先是笑,很没良心,又惊天动地地咳嗽,“操,”他捂着喉咙和胸腔交界的那一块,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特别痛苦地说,“操。”

 

阿云嘎夹着腿,跪在他旁边,像捧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捧郑云龙的头,把自己的脑门送上去试他的体温,汗涔涔的,郑云龙刚才那一下膝击撞得他疼得够呛。郑云龙的呼吸真的有龙的呼吸那么烫,少见地任他摆布,甚至都没因为阿云嘎把他弄醒开口骂他几句,不是好事,烧乖了和烧坏了一墙之隔。

 

“咱们去医院。”阿云嘎说,斩钉截铁的,没有征求郑云龙意见的意思,“起来,走。”

 

他在黑暗之中打扮郑云龙,把手边能抓到的所有衣服都套在他的头上,动作很急又很笨,然而进度却很慢,套不进去不先自我反省业务水平,反而责怪郑云龙的脑袋太大。郑云龙伸着两条胳膊,并不反驳他,他头往前栽,在阿云嘎给他把衣服往下拉的时候撞在阿云嘎的肩膀上,不声不响,只在阿云嘎试图把衬裤套在他的头上的时候才制止对方。

 

“不着急,”病人本人说,“医院不打烊。”

 

阿云嘎说,“快点穿!”态度很凶,没有好声气。

 

“干嘛呀,”郑云龙拖着长音,他真的是烧软了,说话都在拔丝,“我没劲儿。”

 

他被套上不知道多少件衣服,被阿云嘎连拖带抱地弄下了床,又被裹了两条羽绒服,整个人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像动物园跑出来的熊,站在瘦得跟黑煤窑里逃出来似的阿云嘎旁边,很有视觉冲击力。

 

“我也穿太多了,”郑云龙很理智地说,但是他还是冷,手指头往回缩进袖子里。

 

“不多,走。”阿云嘎搂他的肩膀,搂不太住,又换个位置,箍着他的肋骨,拖着他往门外走,郑云龙其实自己可以走路,但是阿云嘎的力气实在也太大了,哪怕他很健康的时候也挣不脱,更别提现在,他被带着往前走,踉踉跄跄的,比起被搀扶更像被押解。

 

这时候正是冬天,走廊里像冰窖,郑云龙被阿云嘎拖着,像一袋巨大的行李,当他们走到楼下的时候郑云龙开了口,声音很小,“嘎子,台灯没有关。”

 

“不关了。”阿云嘎说。

 

郑云龙没有再说话,半夜三更,学校里的灯不剩几盏,其中就包括他们寝室里没有关的那一盏,他烧得脚软,像在踩棉花,阿云嘎的手指头焊在他的肋骨上,留下四个疼痛的触点,但凡别人看见,肯定会以为他是又喝茫了,被阿云嘎捉拿归案。

 

“哎呀,你怎么病了呀,大龙,”阿云嘎说,语气很温柔,但是又有一些责怪,好像真的拿他当小孩似的,“你看看你。”

 

“外面太冷了。”郑云龙说,基本是在无理取闹,“出来干嘛。”

 

“去医院。”

 

“冻得我更严重了。”

 

“更得去医院了。”

 

“走不动。”

 

“走不动也得走。”

 

“你不背我?”

 

“你一吨重,背个屁,你嗓子不疼了?”

 

“咳咳咳咳咳。”郑云龙像被提醒了一样咳嗽起来,整个人像虾一样对折,阿云嘎就去顺他的后背,郑云龙穿得太厚了,几乎感觉不到阿云嘎的手,他咳得面红耳赤,屁股朝天,眼里泛出两汪泪,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是在责怪谁。

 

“你要不要我背你?”阿云嘎看着他的眼睛问,主动认领了他的责怪。

 

“背个屁。”郑云龙说,“走。”

 

他们继续七扭八歪地往前走,像一对两人三足参赛选手,郑云龙仍然在发烧,他穿了十斤重的衣服,还觉得冷得像在裸奔。怎么还不到医院,医院在哪里,感觉像在天津,他想。

 

他瞧着把他像贴身行李一样携带的阿云嘎,又觉得这样的机会比较难得,按理来说他应该希望医院稍微远一点,没那么快到达,这样这场两人三足就能再久点,他能再多当一会行李。

 

可是到了医院以后阿云嘎也不会走,他还得守着我呢,郑云龙又想,那还是快点到吧。

 

+++

 

“我有件衣服穿反了。”郑云龙说。“磨得我脖子痒。”

 

“我想吃金眼睛的茄子煲。”郑云龙又说。

 

“你给我去买。”郑云龙说,态度强硬。

 

“你在说什么啊,大龙。”阿云嘎说,郑云龙留院挂水,他烧还没退,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间开始说青岛话,声音又低又碎。阿云嘎在旁陪床,虽说青岛话其实和普通话也没差太多,可是他连普通话都要在脑内加工处理一下,眼下基本上一个字也听不懂,郑云龙直视他的眼睛,一会蹦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

 

应该不是骂我,我对他这么好。阿云嘎想。

 

“你不可以骂我,”他坐在床旁边的塑料凳子上,用手捧着脸,很困倦地对郑云龙说,说的是蒙古话,他太困了,后天配置的翻译系统不再运转,第一语言还让他的舌头有一点活气,“我对你那么好。”

 

阿云嘎抬头看看郑云龙的点滴速度,目光又落回到郑云龙脸上,很小声地说,“你这什么时候才挂完啊?我太困了。”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地在交流,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但对话仍然煞有介事地进行了一阵子。阿云嘎困得捧不住自己的脑袋,但是不能睡,他得给郑云龙盯着吊瓶,这时候他又想起来寝室里没有关的台灯,另外两个人什么时候回来呢?台灯什么时候有人关?医院里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小孩哭声,孤身一人的病人推着吊瓶架在地上走,轮子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阿云嘎目送他,心里想,他怎么一个人?人在生病的时候不能一个人,太难受了。

 

他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弯下腰去抱了抱郑云龙。

 

我这是在干嘛呀,真是太困了,阿云嘎心想,又把额头贴到郑云龙额头上去,烧退了一点,医院的被子很厚,青岛祝融不情不愿地被封印。

 

“明天我给你买茄子煲去。”他自言自语,郑云龙说了一堆话,他只听懂一个茄子煲,因为只有这个词是用普通话说的。

 

“寝室台灯还没关呢。”阿云嘎又说,“哎呀。”

 

郑云龙当然不回答他,他终于睡着了,而且知道阿云嘎哪儿也不会去。

 

+++

 

“行不行啊你,”郑云龙说,然后又自己回答自己,“太不行了。”

 

阿云嘎病得跟什么似的,郑云龙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太憔悴了,这人什么时候这样过?他焦虑得热锅上的蚂蚁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火山口的蚂蚁。

 

阿云嘎就是火山,烫得没有天理,郑云龙坐在他旁边,好像提前进入了夏天。

 

他自己也在感冒,不严重也不好受,郑云龙忍不住想,那阿云嘎得什么样啊?是不是跟下锅活煎差不多?操,怎么会这样呢?现代医疗技术很发达,此时此刻阿云嘎却还要遭这份儿罪,郑云龙什么也不能做,空有两只手,像对待两块拼图,想方设法要把阿云嘎和自己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谁把你传染的,”郑云龙说,“我生吃了他。”

 

阿云嘎靠在他肩膀上,被他逗笑了,但是紧跟着又咳嗽起来,这一点笑也被抹掉,又变成很痛苦的神色。

 

“不许笑。”郑云龙生气地说,不知道在生谁的气。“笑什么笑。”

 

“你逗我呀。”阿云嘎说,气声,慢吞吞的,除了郑云龙没人能听见他说什么。他上午穿了一件亮橘红色的长羽绒服,颜色很健康,把他这个病人也稍微包裹得鲜亮了一些,像玻璃糖纸里的苦杏仁。走在路上的时候手脚发软,像商场开业时门口摆放的气球人,风一吹就会跳一段locking。

 

他们沉默地坐在一起,阿云嘎说不出话,郑云龙没有话说,他的心在一直往下坠,坠不到底,到底在慌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但是这种失重感太痛苦了,他连站在那儿都觉得地面随时会下陷,要把他整个吞进去。

 

“等结束了就去医院。”郑云龙终于找出一些话,“我也去,我跟你一起去。”阿云嘎不一定会去医院,郑云龙也不可能跟他一起去,但是他就是要这么说。

 

“你怎么这么烫,”他又说,“你这样烧下去会变傻子,现在就很傻了。等你好了,又不会说普通话了,全都得从头来。”

 

“明天我们回上海,”郑云龙继续说,他决定多说一些话,这样他就没工夫想些别的,“明天之前你得好起来。”

 

“明天你就好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好像他说了就算似的。

 

他说了不算。

 

阿云嘎把手从羽绒服下面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没有说话,郑云龙转过头看他,阿云嘎烧得从眼睛红到腮,瞧着他,嘴角挑起来一点,像一个笑,可是他实在是太憔悴了,不能称之为一个笑。

 

“不着急。”阿云嘎对他做口型说,捏了捏他的手。

 

怎么就不着急,我急死了!郑云龙想大声说,明明是阿云嘎在生病,他反而感到莫大的委屈,真是莫名其妙,他又不是那个烧得像咸菜的人,他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他三十岁了,被镜头和视线包围,不能无理取闹,只能咬自己的嘴皮。房间里人不少,他们两个缩在沙发一角,像一个孤岛,和其他人都脱离干系。阿云嘎靠着他,不要钱一样发着高热,他并没有把手抽回去,他们的手在羽绒服的遮掩之下握在一起。郑云龙是火炉里的锡兵,被缓慢地烤化,变成一颗心。

 

“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大学那会儿,有一年冬天,天特别冷,我发高烧,你半夜拉我去医院。”郑云龙说,“给我穿好多好多衣服,还穿反了。”

 

“去医院把医生都吓了一跳,给我抽血,袖子撸不起来,太多层了。”

 

“穿得真的太多了。”他继续说,“比你今天穿得还多,但是当时还是觉得冷,你现在是不是也很冷?我知道,穿多少衣服都没用,和那没关系。”

 

阿云嘎点点头,幅度很小,他浑身上下都疼,像被十个人痛打一顿。上大学的时候他教郑云龙舞剑,被肢体不协调的郑云龙抽得上蹿下跳,像在跳黎族的竹竿舞,差不多就有那么疼。

 

“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

 

阿云嘎又摇摇头。

 

“我想,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的人,等我好了一定要以身相许。”郑云龙说。

 

“可见我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他自我称赞道,竟然很难得地觉得一些不好意思,就把头拧到一边去,不去看阿云嘎。结果和蔡程昱目光相撞,对方以为郑云龙在回应他刚说的话,热情地冲他点头,傻而可爱,所有气氛都被冲淡,子女妨碍恋爱的又一铁证。

 

“那等我好了,我也以身相许。”阿云嘎说,如果这话是别人说,就没有人会当真,但是从阿云嘎嘴里说出来,谁都会相信,当年他说“我要你活着”的时候有多真,这句“我以身相许”就有多真,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阿云嘎。

 

虽然他们也已经互相以身相许很久很久了。

 

“许什么?我没有拉你去医院,我应该拉你去,你在这干嘛?”郑云龙回答他说,他终于说出口,这太令人痛苦了,他一整晚都坐在这句话上,这就是他的针毡,“我没有照顾你。”

 

“你这就是在照顾我,”阿云嘎很慢很轻地说,他紧紧地握住郑云龙的手,“你照顾我,我也照顾你,我们互相照顾。”

 

“别说话了。”郑云龙说,“你别说话。”他拉扯着阿云嘎,让他在沙发上躺下,把能盖的东西全都盖到他身上去,像当年的阿云嘎把手边所有的衣服都套到他头上,“你躺一会,你喝水吗?你还要个枕头吗?你——”

 

“大龙,”阿云嘎拉了他的袖子一下,郑云龙猛地闭上了嘴,像一个拉绳玩具。“灯太亮了。”

 

可是这房间里的灯又不是当年他们寝室里的灯,不可以关掉,郑云龙坐在阿云嘎的旁边,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这样呢?”他问。

 

阿云嘎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

 

“这样就行。”他说。

 

+++

 

阿云嘎睁开眼睛,房间里没开灯,郑云龙无声无息地坐在他床边,像一只大猫,靠近他这个热源,他已经不高烧了,但是还是比普通人烫一点。蔡程昱在厨房里谈笑风生,孩子连讲话和发笑都比别人声音高一些,生机勃勃的,很讨人喜欢。

 

郑云龙看他睁开眼睛,说,“蔡蔡把你吵醒了。”恶人先告状,非要说的话也是他跑进来坐在床边才把阿云嘎弄醒的。

 

“没有。”阿云嘎说,“睡够了,一直在睡。”

 

“继续睡,我们做饭呢。”郑云龙说,“还得一阵子。”他嘴上这么说,但是一点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有,盯着阿云嘎看,眼睛很亮,没开灯也看得到。

 

“看我干嘛呀,”病号声音很轻地问,“怎么啦?”

 

“我给你煮了粥,白粥,”郑云龙说,他的手湿淋淋的,想要去拉阿云嘎的手,又收回来,在自己身上擦干,“我还做了茄子煲,金眼睛那种,你记不记得那家店?我们以前总去吃,我试了好几次,现在做得很像了,主要是糖和酱怎么放。”

 

“他家的那个泸州烘蛋我还没学会,等你病好了,我应该就会做了。”

 

“你睡着的时候好几个人来电话问你怎么样,都挺担心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说来说去,也没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我到底想说什么呀?郑云龙想。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但是阿云嘎知道,阿云嘎拉住他的手,不管他的手上仍然带有来自厨房的水汽,而且刚刮完土豆皮,很可能闻起来和土豆一样,虽说阿云嘎现在嗅觉大抵失灵,什么也闻不到。

 

“大龙。”阿云嘎说,稍微用了点力气,拉了他一把,“过来。”

 

“干嘛呀?”郑云龙说,“我不。”但是人已经靠了过去,他就是这样,这就是郑云龙。

 

“过来吧,”阿云嘎声音轻轻软软的,还哑着,像可怜兮兮的小羊,“我抱抱你。”

 

郑云龙终于被这个拥抱弄碎了,他沉默下来,把脸颊和阿云嘎的脸颊贴在一起,他们字面意义上的耳鬓厮磨,郑云龙感觉到自己不再下坠,阿云嘎接住他,他也接住阿云嘎。

 

“我们大龙很会照顾人,”阿云嘎说,他们的胸腔叠在一起,声音直接振到他胸口里,“我也得以身相许。”

 

很多事他们说了不算,这就是生活,生活用无力感平等地碾碎所有人,但他们用更多的时间把对方拼凑回去,用自己去修补对方。房间里不能关掉的灯还会有很多盏,他们伸出双手蒙住对方的眼睛,彼此照顾,彼此治疗,彼此相爱,一切都在往前走,一切都要好起来。

 

“等你好了再说吧。”郑云龙说,“你什么时候好?我再给你三天时间。”

 

“好不了。”

 

“好不了就罚款。”

 

“没有钱。”

 

“没有钱就肉偿。”

 

“那好了以后还得以身相许。”

 

“对。”

 

阿云嘎被这样的霸王条款震惊了,但是眼下他病骨支离,寄人篱下,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太重了,快起来吧。”他说,“你是不是应该做饭去了?”

 

“不起来,让他们做吧,”盖在他身上的猫皮毯子说,“粥我煮好了,茄子煲我也弄好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做,我们就只管吃。”感情就只弄了个小灶。

 

他的话音还未落,厨房就有人点名叫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故,喊郑大厨去善后。

 

“你快去。”阿云嘎说。

 

“厨房炸了再喊我!”郑云龙用喊的回答外面的人,换来五秒钟的沉默,蔡程昱的高音更猛烈地袭来,“大龙哥!大龙哥!你快来吧!啊呀!”

 

“看来是炸了,咳咳咳。”阿云嘎笑起来,边笑边咳嗽。

 

郑云龙从床上跳起来,杀气腾腾地冲出去,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在阿云嘎的脸上非常响亮地亲了一下,亲出了给他一拳的气势,恶狠狠地说,“他妈的,快点好!”然后再次冲出门外,把音乐剧演员的身份暂时搁置,去做一名厨师。

 

好。阿云嘎心想。他觉得自己在饭熟之前的确可以再睡一会,就在锅碗瓢盆的声音里又闭起眼睛。

 

+++Fin+++

 


丁耳

【长得俊】合法权益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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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目录

8.

林彦俊拿着杯子转回身去,小心走到厨房,他不想吵醒尤长靖。将杯子放进微波炉,按下二十秒按键,回头去看那人还睡着,挺安稳的样子。林彦俊去找勺子,想要加一点点糖,却不想勺子的把手有个环,和同样竖在那里的筷子纠缠在了一起角斗,他轻轻去抽却没办法控制力道。

哗啦啦筷子勺子掉了一地,两败俱伤。

“林彦俊?”尤长靖含糊叫了一声,林彦俊身上一抖。

“有!”他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太傻,捂脸站在厨房。

“哈哈哈,你梦回小学点名字吗?”尤长靖坐了起来,隔这么远看得到他戴着眼罩脸转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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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目录

8.

林彦俊拿着杯子转回身去,小心走到厨房,他不想吵醒尤长靖。将杯子放进微波炉,按下二十秒按键,回头去看那人还睡着,挺安稳的样子。林彦俊去找勺子,想要加一点点糖,却不想勺子的把手有个环,和同样竖在那里的筷子纠缠在了一起角斗,他轻轻去抽却没办法控制力道。

哗啦啦筷子勺子掉了一地,两败俱伤。

“林彦俊?”尤长靖含糊叫了一声,林彦俊身上一抖。

“有!”他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太傻,捂脸站在厨房。

“哈哈哈,你梦回小学点名字吗?”尤长靖坐了起来,隔这么远看得到他戴着眼罩脸转向厨房这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他伸手摘掉眼罩,划过额前碎发露出光洁额头,眯着眼睛适应光亮。

“刚回来。”林彦俊掩饰尴尬,转回头取牛奶,放在料理台上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尤长靖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林彦俊听他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些紧张,一根筷子拾不起来,一直滑手。

“你怎么这么笨啊,拿勺子还能掉好多东西?”尤长靖抱怨他,蹲下来拾东西。

“你聪明。”林彦俊回击,“脂肪储备多的人能量比较高,可能更聪明吧。”

尤长靖用筷子根敲他脑袋,抱了筷子们站起来。

“你试镜怎么样啊?”打着呵欠把东西都收进洗碗机重新洗一遍,尤长靖揉揉眼睛。

“你还记得哦,”林彦俊早上出门不过提了一下,以为尤长靖没听到。“我以为你睡昏过去了。”

“我记得,”尤长靖飞他一眼,“话剧试镜很累吼?有没有觉得很有压力?”尤长靖又打了个呵欠,启动洗碗机。

“你又知道,你又没面过话剧。”林彦俊端着杯子靠着料理台看他,小口啜饮他的牛奶,甜甜香香的,回味也很甜蜜。

“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尤长靖瞪他一眼,“你爱讲不讲,好像我很爱听一样,”甩甩手,他绕过林彦俊,“我去睡觉了,你慢慢洗澡吧林先生。”

林彦俊笑着没回话,慢慢喝牛奶。

真的好甜。

 

尤长靖钻回被窝,心跳不停有些激烈。正如林彦俊在节目上所说,除了住宿舍的时间,他们没有住在一起过,哪怕在宿舍也没有这样两个人单独,面对面住在一起过。原来和他住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啊,晚归之后聊天,闯祸之后互相埋怨收拾,斗个嘴再睡觉。过去时间过得太快,争分夺秒在努力,要更红,更有名,怕被人淘汰,被人忽略,被人忘记,现在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充满以前注意不到的细节。

尤长靖叹一声,时间和人生好神奇。

“人生是花园,”夏医生说,“你站在这个角度看到的是荷花,再走几步会发现原来荷花后面还有玫瑰,人们以为看完花就走到了终点,但你再走一遍会发现还有树,秋千,和与你共行的人。”

现在我不仅看到了共行的人,尤长靖心想,我居然还注意到了他穿着什么衣服,是什么心情,他爱哪一朵花,又在哪里停留。

 

林彦俊又是在黑暗里小心钻进被窝的,他身上还有点没擦干净的水汽,进被子的时候感觉被窝格外依恋他,贴很紧让他每一个动作声音都格外大。他趴进枕头里,把手放在一边垂着,正好能感觉到尤长靖放在旁边的手。

心里有一点莫名的骚动,也说不清,林彦俊没怎么和尤长靖同床共枕过,他们偶尔一起小憩也各睡各的,之前一般做完休息一阵就分开工作去了,这样连续两天一起睡到天明是真的没有过。

林彦俊手指轻轻向前蹭了一下,离尤长靖更近了一点。

尤长靖自平躺的姿势翻了个身,面朝向他,左手叠到他手下握起来,右手搭过来挽住他胳膊,脸蹭在他大臂上,呼吸很热。林彦俊僵住了,手被温热地握着,他动了动手指,分开尤长靖五指,和他十指交握。

手腕贴在一起,心跳鼓动带起手腕血管凸起跳动,林彦俊很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感觉那跳动不止来自于他。

“尤长靖,”他叫他名字,尤长靖没应,呼吸更轻,“你心跳这么快,能睡着的哦?”憋着笑,林彦俊损他。

“你闭嘴。”尤长靖气急败坏,拍他一把,“睡觉啦。”

“你明天有事吗?要早起吗?”林彦俊低声问他,带着气音,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情,问得心虚又小心,觉得自己语气有点欠打。

“你问这个干嘛?”尤长靖警觉起来,“没时间,要早起,”林彦俊还想解释一下,他立刻打断,“不行不可以不用问,流氓。”

 

尤长靖觉得自己退化到高中生,牵个手紧张到发抖,林彦俊还要这样暗示,他双腿发软,但是还是要坚持自己作为哥哥的坚定立场。

“你在想什么黄色废料?”林彦俊侧身躺着,把手抽出来,弹了一下他脑门,比起痛更多是调戏吧?“我想起一家很好吃的Brunch想问你要不要明早去,我下午才录节目。”

尤长靖气得蹬腿,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

“随便。”翻身背对他,尤长靖闭着眼睛训斥自己一百遍。

“晚安。”林彦俊笑得肩膀一直抖,床垫也在微微颤抖,尤长靖不想面对他,干脆装死。

倒是装一会就慢慢睡着了。

 

不过brunch最终是没有吃成,清晨尤长靖接了电话,被通知之前联系很久未能联系上的音乐人DonnaD终于回信了,约在上午紧急见面讨论专辑。他起床的时候林彦俊还在睡,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又闭上了。

尤长靖想要和他解释,不想给他们的关系留任何可以猜疑的空白。但他又怕,林彦俊的起床气很恐怖,他不觉得自己可以幸免于难。但是,他攥着拳头想,还是要试一下,昨天试了等他,表示关心,结果不错,今天要试试别的。想了一会,犹豫一下把他推醒。

林彦俊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脸不耐烦。

“我要去见 Donna D,不能和你吃brunch了,你记得吃饭啊,对不起。”尤长靖小声跟他讲,林彦俊眉头皱更深,他伸手去轻轻碰他眉间山川,“我下次请你啦。”

“随便。”林彦俊闭上眼睛,语气不善,“大早上吵人睡觉,”尤长靖楞了一下,站起来,看来这次尝试是要被嫌弃了,“舒姐不知道你也要睡觉的吗?”林彦俊又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Donna D也不睡觉的吗把你叫过去开会。”哼了一声,“你也记得吃饭,不要空着肚子就去录音,那样会跑调。”翻了个身,他背对尤长靖,“晚上见。”

“好,晚上见。”尤长靖能感觉到胸腔的石头猛然落地,砸起一地尘埃,飘飘扬扬,呛得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出门的时候尤长靖想,他刚才凶巴巴嘱咐事情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动。

 

林彦俊早上没有去吃brunch,他简单吃了一点东西,抱着玩偶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相处时候像是在嗑药,迷幻让他根本感觉不到焦虑,但此刻独处,他固有的担忧又回来了。焦虑感让他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是虚浮的,整个人是飘着的。他恐惧落到地面,又告诉自己掉不下去,还可以再享受一下。

他以为他们最黏的时间都过去了,那段像是在地下偷情的最黏的两年已经过去了,虽然他们一直没有断掉联系,但后来的这四年都更像是在顺其自然,得过且过。但他没想到,分开半年没见面,每天只十分钟视讯之后,住在一起居然是这样的。

时刻挂念,灵魂出窍,焦虑不安,甚至没办法忍受自己一个人太久。

这太恐怖了。

也许根源根本不在婚姻,而在于他们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明确的,紧密的关系和长久的相处时间。也许现在因为他们避无可避,都被圈禁在固定的关系里,所以才能这样让他心神不稳。他终于思索明白,他们之间一直少的是什么,是确认的关系和一对一的交流。奇怪,他一直没觉得累过,哪怕吵架的时候,惊慌的时候,他也没觉得累过,但这一刻想起之前的所有试探,他真的好累。

林彦俊觉得自己贴尤长靖太紧了,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这样子太不好了,但他太需要这个人在他的圈子里哪里也不去。林彦俊捏着玩偶继续踱步,更加焦虑,他恨不得尤长靖只在他圈子里住着,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是山珍海味还是霓裳锦缎都统统给他搬过来,这样他只看着自己,只需要自己,哪里也不要去。

他甚至觉得,尤长靖不能接受我的缺点又怎样?我可以变成他要的任何样子。

我的天,他捏着眉心使劲掐,我真是疯了。吃过珍馐的人是无法接受路边难吃的小摊的,有过这样的相处和亲密,他恐怕是再也没有办法接受之前若即若离的互相推搡了。

这一次他没有逼迫尤长靖什么,但是如果没有他想要的回应,他再也没办法退回去了,他接受不了。

林彦俊睁开眼,看着楼下的保姆车,冒着尾气等着他,他更能看见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一个深渊,他拔不出来,最坏结果是殒命,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能找到他生命里最美的绿洲。

他已经启程,他没有回头路,如果尤长靖不爱他,那他恐怕是万劫不复。

 

“这首歌很性感,”Donna D在视讯镜头里笑着说,“我是听过这首demo决定一定要给你做专辑的,这首歌韵律很有画面感。”

“谢谢。”尤长靖和她致谢,“我没有想到可以收到你的回信。”Donna D是日本人,现在在欧美和世界乐坛上都有很高的地位,她风格多变,细节丰富,又有想象力,尤长靖对于编曲不甚自信,还是想要尝试一些新的融合,给DonnaD 很多消息都石沉大海,尤长靖昨天下定决心给她再发一首demo,发给她的正是前天在林彦俊回来的时候弹的简单demo,杂音很大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我很抱歉现在才临时定下来和你合作,”Donna D和他比了抱歉的手势,“不过我昨天晚上听到了你这首demo就很激动,我想,我一定要和你合作这首歌。”她歪着头,给他看自己的制作屏幕,“我打了样,到时候send给你,我还有一些demo给你听,看你想不想用在专辑里,都是我工作室的朋友们写的,我觉得这些合你的声线,还有这两首主打比较合。”

“好,”尤长靖喜出望外,“这一次我想挑战一些晦涩的东西,不止情爱。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很荣幸,很惊喜,我觉得我们会合作很愉快的。”他边说话边点头,似乎这样可以加深他的诚意表达。

Donna D笑眯眯地看着他,尤长靖闹了个红脸。

“啊不好意思,”Donna D意识到他的不自在,赶忙摆手解释,“我见到你有种亲近感,很像见到老朋友的感觉,不好意思让你感觉不自在了,我忘记我们还没有很熟。”

“没关系,”尤长靖摇头,“我其实经常被人这样讲,我很荣幸。”挠挠头,为自己的自夸不好意思一下,尤长靖有种自得意满的可爱。

“啊对了,”Donna D眼看要结束会议,很郑重地和他嘱咐,“这几首demo里面我觉得最佳的是一首合唱曲,你看你要不要邀请别人来唱。”

合唱吗?

尤长靖倒是有个人选,但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不行,尤长靖在心里想,我不能这样下定论,我要去试,试过才知道。

这条路他从前不敢走,但现在他紧张地迈出一步又一步,一切似乎很平静。前方可能猛虎出没,但他有武器,他攥紧拳头,他觉得他可以。

 

林彦俊录制的是个娱乐节目,他作为客场嘉宾,只需要坐在旁边听就好了,静静听完选手表演,他适当地给几条意见,两小时的节目从下午两点录到了晚上六点。

林彦俊点评的时候举例子,不自觉地唱了尤长靖上一张专辑的主打曲,现场一片起哄的声音,主持人和其他嘉宾都揶揄他:“出门录节目我们林彦俊也不忘记帮尤长靖打歌吗?”

“我听我先生的歌比较多,所以就想到这个了,对不起。”林彦俊在外一直称呼尤长靖为“先生”,而尤长靖是叫他“林导演”,这还让他们的cp粉爆发了一波攻受倒置的讨论。林彦俊本人倒不在意,一个称呼而已,他只是喜欢“先生”这个词里带的尊重和正式。

这一段想必是一定会剪到节目里的,他控制不住地笑,结束之后看回放里自己眯着眼睛的样子像尊活佛,林彦俊自嘲地摇头觉得自己太傻。

卸妆准备下班的时候,他收到了话剧第二轮试镜的消息。为了这部话剧,他空了将近一年的行程做准备,舒姐觉得这个举动太冒险,但尤长靖听完却觉得值得,他也就顺势得以坚持自己。

“我进下一轮了,”他给尤长靖发信息,“今天还给你打歌了,你晚上记得请我吃饭。”连续三条发出去,过不一会就收到信息。

“我还没回家。今晚可能晚一点。你吃什么?”也是三条,尤长靖回得很快。

“你。”林彦俊笑着回了信息,尤长靖给他发了一个暴走的表情之后再不回复了。 

-----我真的不是在卡车OTL------

09 10 11 12 13 14 15

熊熊阿姆斯特朗回旋炮

【长得俊】钟情妄想(1)

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写什么,靠意念撑着。

坐等尤老师《傲红尘》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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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有没有认真地爱过一个人?

尤长靖躲在被窝里,右手举着手机。视频切了几个空镜,然后定格在这句话。

不知是深夜情绪所致,还是视频的底噪细细碾磨着耳朵,黑屏白字的质问让尤长靖晃了晃神。

他从被子里稍微探出头,把头枕在枕头边的玩偶上。

尤长靖在看一个混剪视频,那里面有不少他喜欢的情歌。

他是天生歌者,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唱情歌。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明明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唱“你就...

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写什么,靠意念撑着。

坐等尤老师《傲红尘》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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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有没有认真地爱过一个人?

尤长靖躲在被窝里,右手举着手机。视频切了几个空镜,然后定格在这句话。

不知是深夜情绪所致,还是视频的底噪细细碾磨着耳朵,黑屏白字的质问让尤长靖晃了晃神。

他从被子里稍微探出头,把头枕在枕头边的玩偶上。

尤长靖在看一个混剪视频,那里面有不少他喜欢的情歌。

他是天生歌者,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唱情歌。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明明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唱“你就不要想起我”,又或是“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别人都需要爱过痛过才会懂的情感,尤长靖无师自通。

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曾有同学在听完他唱歌之后,私底下问他,你失恋过几次。

方才还在台上唱苦涩情歌的人一秒中从情绪里切出来,挂上一个迷糊而又甜美的微笑,认真答了一句“我没谈过恋爱”,后来才知道人家只是在夸奖他。

他曾经为此得意,这样很好,我不需要爱上谁。

直到尤长靖进了香蕉娱乐,遇见了很多人,也遇见林彦俊。

尤长靖思绪又飘出去一些,耳朵里听着情歌混剪,心里全是林彦俊。他有一丝无奈,扔掉手机,把被子扯过头顶,在黑暗中意识清醒地眨眼睛。

喜欢上林彦俊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尤长靖记忆都模糊了。

他经历过一场单向暗恋,旷日持久,兵荒马乱,比任何情歌里唱得都要夸张。

 

2

林彦俊一度是尤长靖认为绝对不会喜欢的那种人,因为他极不好相处。

两人初遇的时候,林彦俊头发剪得很短,遮不住少年人的锋芒与棱角,又染了颇为个性的颜色,从头到脚散发着尖锐的光。

陆定昊说不清是怕他还是讨厌他,总在背后diss林彦俊,说明明都是台湾来的,北北和贝贝都这么温柔可爱,林彦俊到底是哪里来的黑山老妖啊?

林超泽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乱讲话。”

陆定昊撇撇嘴,转身向尤长靖求援:“长靖你说是伐啦?”

尤长靖软软一笑,说:“也还好啦……”

其实陆定昊说得没错,林彦俊的确不是好相处的人。

他们住在一个宿舍,刚搬到一起的第一周,林彦俊没有讲超过十句话。他似乎和邱治谐更熟一些,邱治谐每次来他们寝室,林彦俊都很给面子地开了金口。

尤长靖彼时还是个与“爱豆”二字沾不上边的外国小胖子,胆子很小,被林彦俊吓得够呛。

与他们同在一个寝室的高茂桐虎头虎脑的,和每个人都能说上很多话,他也喜欢粘着尤长靖,哥哥长哥哥短,这里捏捏那里揉揉,把尤长靖逗得开朗不少,马来西亚腔的中文满房间乱跑,夹杂着他甜甜的笑声。

尤长靖常常趁着谁都不在的时候,在房间里给家人打电话,那天正巧家中老人也在电话旁,便多聊了几句。尤长靖对老人是说闽南话的,软软糯糯,乖巧地说了自己的近况,让长辈不必担心。

挂下电话一回头,林彦俊坐在床上看书。

尤长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你——你回来啦?”

林彦俊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书上:“你为什么会讲闽南话。“

尤长靖从未与他对视过,被他看了一眼突然心慌,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把家底透了个底朝天。说完之后,林彦俊并无反应。尤长靖表示友好,问他:“你呢?你家在哪里?”

“台南。”林彦俊言简意赅。

正巧这时候邱治谐来串门,说从外面带了好吃的面包回来,要分几个给他们。

尤长靖眼睛亮了一下。

林彦俊的目光藏在书后面,不时瞥他一眼,看小胖子在邱治谐慈爱的目光下快乐地吃完一整个面包。

尤长靖从邱治谐的小纸袋里掏出一个泡芙,犹豫了一下,回头递给林彦俊:“你要吗?”

林彦俊看着尤长靖嘴角的奶油,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是一个很浅的嘲笑,但依旧很帅。

尤长靖脱口而出:“你笑起来好好看。”

林彦俊这回是真的笑了。

 

3

香蕉娱乐培养艺人很有一套,除了每天的刻苦训练和月末考核,偶尔也让练习生们凑在一块做直播,把他们扔到镜头前面,测试他们的综艺感与临场反应。

有人异常兴奋,也有人躲在人群中不讲话。

尤长靖两者都不是。

他外相不算优越,也不喜欢化妆,每天出现在训练室就是唇色偏白,鼻翼泛红,顶一头乱发,配万年格子衫。并且无论再怎么节食锻炼,体型永远偏胖。

尤长靖并不自信,他骨子里是一个安静而感性的人,只有熟人在身边时才如鱼得水,而每每独自面对镜头,就紧张到手足无措,连带普通话发音都不标准了。

香蕉最终选出了18个人成团,许多人走了,包括那些曾经在镜头前表现踊跃的人。

成团之后的第一次直播,也来得猝不及防。

高茂桐拿着手机进来,举手机的角度不同寻常,陆定昊反应最快,对高茂桐挥了挥手:“嗨,你在干嘛?”

尤长靖来不及准备,把脸埋进圆领的衣服里,坐在电子琴前面默默低下头摆弄琴键,熟悉的紧张感渐渐袭来。

这是生存游戏,尤长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已经通过了残酷的选拔,他仍然不适应,知道有许多人正在通过镜头注视着自己,就让他有一些恐慌。

林彦俊曾经在宿舍里对他进行过教学:“你就假装他们不存在。”

尤长靖抱着香蕉抱枕:“怎么可能不存在啦,他们都在说话啊。”

林彦俊觉得他死脑筋,便拿了民间最流行的说法:“是男人就不要怕,把他们当成萝卜好啦。”

尤长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默默记在了脑子里。

高茂桐的手机举到他面前,尤长靖望着屏幕,心里默念:都是萝卜,你们都是萝卜。

下一秒,一个“萝卜”留言说:这个小哥哥是谁?

尤长靖想哭,才不是萝卜,萝卜才不会讲话。他理了理头发,眼神飘忽,轻声和大家打了招呼:“你们好,我叫尤长靖。”

高茂桐撺掇他:“多说几句啊。”

尤长靖突然失语,只会笑。

林彦俊凑过来看了一眼:“哇,好垮。”

尤长靖拍了他一下:“才没有啦!那你跟大家打招呼啊!”

林彦俊对着镜头摆弄了一下发型:“大家好,这个人叫尤长靖,记住他吼,就很垮。”

说完便快速离开镜头,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笑出了小小的酒窝,尤长靖也离开了高茂桐的镜头,瞪林彦俊一眼:“你才是萝卜。”

高茂桐把镜头开了前置,对着自己,理了理头发说:“真的很垮,我们去找别的哥哥。”

 

4

除了镜头,减肥也一直是尤长靖的天敌。

他胃不太好,但又嘴馋,吃减肥餐以外也靠哥哥弟弟们的救济度日,他们总是私底下塞一些小零食给他。

林超泽作为队长肩负起监督队员的任务,见一个抓一个,那天尤长靖在宿舍泡了泡面,一口都还没吃,林超泽如有神助,仿佛是掐着秒表推门进来:“尤!长!靖!”

尤长靖把碗一扔,站起来举起双手投降:“我没吃!”

陆定昊正好路过,走过他门口又倒回来:“你不吃是吧?你不吃那我吃了。”

林彦俊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滴了水,看着三个人僵持不下。

林超泽指着泡面碗:“你也不看着他?”

林彦俊被气笑:“哈……笑话,我洗澡行不行?”

陆定昊没管这么多,径直走进去没收了那碗已经有点微微涨开的泡面。

关了门,尤长靖倒在床上,生无可恋:“我很饿。”

林彦俊没理他。

他在被窝里安静了一会儿,开始哼歌,又是小时候唱的那些苦涩情歌,不成调地哼,词不达意。林彦俊被他唱烦了:“别唱了。”

尤长靖盯着天花板,重复了一遍:“我很饿。”

林彦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走廊里渐渐安静了。

林彦俊把书夹了书签,往床头一扔:“走。”

尤长靖微微撑坐起来:“是要干嘛?”

林彦俊以前给尤长靖讲过几个经典的鬼故事,他们离开宿舍的时候,走廊里已经一片寂静了,尤长靖想起了一堆妖魔鬼怪的东西,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跟在林彦俊身后,拽住了他的衣服。

林彦俊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走进厨房的时候,尤长靖下意识想去开灯,被林彦俊阻止了:“Crazy!你能不能有点常识?想被发现吗?”

尤长靖觉得林彦俊做坏事的时候比平时可爱很多,明明很窘迫,还要硬撑着。

林彦俊和他走到冰箱前面,蹲下来,小心地打开冰箱门,开到手可以伸进去拿东西,但冰箱的灯没有亮起的程度。

尤长靖凭借着手感摸到了一杯酸奶,刚要往外拿就听见了脚步声。

他迅速地把手拿出来,按在胸口。

李若天和邱治谐来找水喝,一进厨房就看到林彦俊和尤长靖蹲在冰箱前面,被吓了一跳。

李若天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我靠,吓我一跳,大晚上的你俩在那儿干嘛呢?”

尤长靖一动不敢动,林彦俊顿了两秒,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来看冰箱门有没有关好。”

邱治谐保持微笑:“然后呢?发现什么了?”

酷盖林彦俊连拍冰箱门的动作都很帅:“就关死死,没问题。”他顺便把尤长靖从地上拎起来:“走了,回去睡觉。”

回去的时候林彦俊依旧走前面,尤长靖望着桀骜不驯的后脑勺,忍了很多次,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彦俊声音没回头:“你再笑一次给我试试。”

尤长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走廊里安静了一会儿。

几秒之后,尤长靖小声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被发现很糗欸。”

林彦俊看了他一眼:“你不吃东西唱歌真的很难听。”

立志要做歌手的人听到这种话并不会开心,尤长靖愣了一下,轻轻地“哦”了一声。

林彦俊接着说:“其实也没有很难听。”

尤长靖眨眨眼,就如那年被同学问“你失恋过几次”那样,他终于明白,这或许是一句隐藏在文本背后的夸奖,并非是字面意思。

尤长靖心情又雀跃起来了。

林彦俊的确是极不好相处的人,脾气很差,但林彦俊是温柔的。

这一点尤长靖可以为他正名。

 

5

从冰箱里偷拿东西的计划失败之后,林彦俊放下了这些小巧思,转而教育尤长靖,吃东西不能藏着掖着,要摊开来吃。

林彦俊开始尝试点外卖,然后被接连罚跑了三天。

尤长靖看着都觉得累,他也想学林彦俊点外卖,但又经受不起马拉松般的罚跑。

一番商量之后,林彦俊和尤长靖达成了一项秘密交易。

林彦俊负责深夜点外卖,尤长靖负责给林彦俊免费跑腿,比如每天早上跑到几公里以外的地方给他买一顿早饭。

这项交易一直从初春持续到了暮春。每个春天的早晨,尤长靖都是第一个出门的,躲着队里的所有人,跑去无人的街上骑着自行车,风是甜的。

这天出门的时候,尤长靖突然意识到夏天快要来了,空气中的湿度很大。

尤长靖要去的那家包子店的生意向来很好,林彦俊一直吃这家的肉包。等他骑到的时候,队伍早已排得很长了,尤长靖在一群苦命的上班族和学生党中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包子蒸了一屉又一屉,好不容易排到尤长靖,却被告知肉包售罄了。

尤长靖愣在那里。

身后有人催促:“老板你快点好吧,上班要迟到了。”

尤长靖让了位,拎着零钱包站在蒸笼旁边,犹豫着摸出手机给林彦俊打了电话。

电话没有这么快接通,呼叫的声音让尤长靖心跳加快。

几秒后,电话通了,那头隔了一两秒说,喂。

声音有些哑,迷迷糊糊,尤长靖觉得耳边有电流窜过。

“林彦俊,肉包没了啦,其他要吃吗?”尤长靖攥紧零钱包,小心开口。

对面又静了一会儿,很久才说,奶黄包。

林彦俊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为了不吵醒同宿舍的高茂桐。他说完就挂了。

尤长靖看了一眼回到主界面的手机,跟老板说:“要3个奶黄包。”

老板接过尤长靖递过去的钱,一边给他算找零一边问:“小伙子什么事那么开心?”

尤长靖回神,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笑。

“包子很好吃,就很开心。”尤长靖跟老板这么说,额外获赠了一枚茶叶蛋。

他把这意外的馈赠也算到林彦俊头上,想要回去跟他炫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事发生,每一件他都想跟林彦俊讲。

可能是这项秘密的交易,让他和林彦俊之间有了旁人没有的默契。

尤长靖朋友不少,但像和林彦俊这样因为“狼狈为奸”而做朋友的并不多。尤长靖觉得有点酷,有一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拎着三个奶黄包走到一半的时候,尤长靖觉得有水滴砸到自己头上。

过了两秒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初夏的雨来得总是毫无征兆,虽然快到公司了,但尤长靖仍然不敢在大雨里贸然奔跑,不然回去没法跟大家解释浑身湿透的糟糕状况。

尤长靖站在小商铺的屋檐下,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公司就在街对角,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尤长靖寻思要不要先吃一个奶黄包替林彦俊试试味道,却意外看见了林彦俊从香蕉的楼里走出来,穿着拖鞋撑着伞,头发乱糟糟,上身穿着睡衣,下身是他喜欢的那条红裤子。

他似乎还没有彻底醒过来,不然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招摇过市。

尤长靖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林彦俊在街上来回张望,然后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商铺屋檐下的尤长靖。

清晨的雨来势汹汹,路边两排高大的梧桐树上渐渐沾了雨,林彦俊撑着伞过了马路,向尤长靖走去,整张脸埋在伞下,看不清表情。

直到林彦俊走近了,微微抬起伞,尤长靖一眼撞进了林彦俊深邃的目光。

他能闻到他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爱情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下一章走:【长得俊】钟情妄想(2)

翻譯年糕

【長得俊】夢

*小甜餅

*半現實

/

尤長靖最近得了一種怪病。

要說病似乎也稱不上,但說怪,是真的怪了。他最近總是作夢,作的還是那種預知夢。

平常人或多或少也會在生活中遇到自己夢過的場景,但尤長靖不一樣,他前一天所夢到的,隔天一定會實現在真實生活中,雖然不一定完全相同,可總能從夢境中推測出要發生的事。

比如說,有一次他夢到王子異向他推薦一款保健食品,說是粉絲送的,吃了體力變特好。隔天王子異就真的收到了一箱夢中的保健食品。

再比如,他夢到王琳凱跑到他面前,拿著剛剪下來的髒辮,問他要不要試試新造型。隔天,髒辮為本體的小鬼就換了一個髮型。

尤長靖坐在休息室糾結著,陳立農走過去看他一副失神樣,隨口問...

*小甜餅

*半現實

/

尤長靖最近得了一種怪病。

要說病似乎也稱不上,但說怪,是真的怪了。他最近總是作夢,作的還是那種預知夢。

平常人或多或少也會在生活中遇到自己夢過的場景,但尤長靖不一樣,他前一天所夢到的,隔天一定會實現在真實生活中,雖然不一定完全相同,可總能從夢境中推測出要發生的事。



比如說,有一次他夢到王子異向他推薦一款保健食品,說是粉絲送的,吃了體力變特好。隔天王子異就真的收到了一箱夢中的保健食品。

再比如,他夢到王琳凱跑到他面前,拿著剛剪下來的髒辮,問他要不要試試新造型。隔天,髒辮為本體的小鬼就換了一個髮型。



尤長靖坐在休息室糾結著,陳立農走過去看他一副失神樣,隨口問了句在想什麼。尤長靖抬頭看他,想起自己昨天夢到這人去商場買了一件紅內褲,便對他說,「我在想,你今天是不是穿紅色的內褲。」

陳立農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喔,我猜的。」


-


「Justin,吃東西小心一點。」尤長靖盯著黃明昊手上的盒飯,出聲提醒了他一下。

「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昨天夢到你打翻食物而已。

「啪!」下一秒,黃明昊沒吃幾口的飯就壯烈犧牲了。



「……」黃明昊心疼的看著地上的飯,認命的清理乾淨,回頭對尤長靖說,「長靖,你是不是偷偷學了什麼巫術?」

「蛤?」

「不然你怎麼都知道會發生什麼!」黃明昊雙眼放光,興奮的抓著他的手,「快教我,我也想學!」

「我…我是用猜的啦……」

「怎麼可能!」



「在聊什麼?」林彥俊走進休息室,不著痕跡的擠進兩人中間,把黃明昊隔在他後面,「這麼開心。」

「彥俊,我跟你說,長靖他學了巫術!」

「我沒有!你別聽他亂講!」尤長靖急忙解釋,整個人緊張得不敢看林彥俊。



尤長靖的夢通常是圍繞著成員,因此總能知道每個人會發生的事。獨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林彥俊,他永遠猜不到那些關於林彥俊的夢究竟代表什麼。

那些夢和其他的都不一樣,他總是夢到林彥俊撩他、牽他、親他,兩人在夢中就如同小情侶一般。但隔天,卻什麼也沒發生。

大概是這個人太難控制了吧,他想。



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暗戀林彥俊。



「什麼巫術?」林彥俊不知道他這些心思,還在配合黃明昊問他。

「就說沒有啦!」


-


吃飽飯後,尤長靖坐在沙發上休息,上網搜尋了各種關於預知夢的資訊,卻沒找到和自己發生相同情形的人。

尤長靖嘆了口氣,這種超能力的確很酷,但他還是想回到每天都有未知的事發生的日子。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還作了一個夢。



這次夢見的是林彥俊。



夢中的林彥俊正在剝柚子,一片一片津津有味的吃著,邊吃還邊笑,像食人魔正在吃人一樣,畫面十分詭異。

林彥俊發現尤長靖在看他,剝了一片塞到他嘴邊,用極其低啞的聲音命令他,「吃下去!」



尤長靖驚醒的時候,林彥俊就坐在他旁邊。



他在剝柚子。



「啊!」尤長靖下意識叫了出口。

「怎麼了?」林彥俊看他流了一身冷汗,拿衛生紙替他擦了擦額頭,「作惡夢了?」

「嗯……」



「你最近很奇怪。」尤長靖這幾天總是心事重重,林彥俊和他朝夕相處,自然也發現他最近總不在狀況內。

尤長靖沉默了一下,最近實在憋得心裡不舒服,一股腦的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林彥俊。



林彥俊聽完,思考了一下,「所以你剛才夢到什麼?」

「我……」尤長靖一咬牙,還是支支吾吾的把剛才的夢說了出來。

「這個夢代表什麼?」

「不知道。」尤長靖不管了,說就說吧,「只有夢到你的時候,我沒辦法知道它代表什麼。」



「尤長靖,你是不是喜歡我?」

尤長靖心裡咯噔了一下,看著林彥俊正常的表情,故作鎮定,「我、我沒有。」

「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我打亂了你的心。」林彥俊說著不知道是冷笑話還是土味情話,「我覺得那個夢還滿好懂的。」



「你知道那個夢是什麼意思?」尤長靖瞪大眼睛靠過去,「你不會也有超能力吧?」

林彥俊笑而不語,慢條斯理的又剝了一片柚子。

「你快說話啊!」尤長靖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什麼,推著他的手臂讓他不要再賣關子了。



「我知道那個夢代表什麼。」林彥俊終於剝完了那片柚子,含了一半在自己嘴裡,湊到尤長靖面前,「吃下去。」

尤長靖看著含在林彥俊嘴裡的柚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了一小口,林彥俊壓住他的後腦勺,順著柚子就吻了上去。



柚子的味道在兩人嘴裡爆發,酸酸甜甜的,尤長靖覺得心裡的什麼東西像要滿了出來。



「我有超能力,」林彥俊細細地吻著他,想要把尤長靖和柚子一起吞下去。



「超級喜歡你。」

/

好!想!吃!柚!子!!!

明糖

[杰芙]娱乐之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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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陆定昊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刷手机,刷到屏幕时间也变成四位数。而他脑中有四位数字溜来跑去,鬼一样缠人。

他眼睛酸涩,跑去冲睡前的芝麻糊,拨通一个号码,没人接。

又拨一个,对面一片喧嚣,鼓点配尖叫。他喂了几声,没有回音,只好挂掉。

他身边这群狐朋狗友个个夜生活内容丰富,这个时间乖乖窝在家的想来也只有那人。

陆定昊叹口气,边喝芝麻糊,边给尤长靖打电话。

两声长鸣后,听到软绵绵一声:“喂,怎么了?”

陆定昊笑了,心被安下去,语气却扬起来:“你怎么回事?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尤长靖嗫嚅两声,不知在做什么,片刻后才接着讲:“最近事情比较多,蛮累的。你在那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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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陆定昊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刷手机,刷到屏幕时间也变成四位数。而他脑中有四位数字溜来跑去,鬼一样缠人。

他眼睛酸涩,跑去冲睡前的芝麻糊,拨通一个号码,没人接。

又拨一个,对面一片喧嚣,鼓点配尖叫。他喂了几声,没有回音,只好挂掉。

他身边这群狐朋狗友个个夜生活内容丰富,这个时间乖乖窝在家的想来也只有那人。

陆定昊叹口气,边喝芝麻糊,边给尤长靖打电话。

两声长鸣后,听到软绵绵一声:“喂,怎么了?”

陆定昊笑了,心被安下去,语气却扬起来:“你怎么回事?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尤长靖嗫嚅两声,不知在做什么,片刻后才接着讲:“最近事情比较多,蛮累的。你在那边怎么样?”

陆定昊又挖苦他活在娱乐圈却没有性生活,被尤长靖敷衍过去,问他跟大导合作得如何。陆定昊就开始讲山里和尚一样的日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飞进房间的蚊子比拳头大。某位二线小花在大导面前装清纯高雅,经纪人来送补给的时候却从打翻的箱子里掉出两盒安全套。组里戏霸多可怕,盒饭多难吃,导演骂人又凶。总之把自己讲得像黄土地里的小白菜,每天跟大自然斗智斗勇还要坚强绽放,听得尤长靖时而叹气时而哈哈直笑,劝他注意身体,保命要紧。

陆定昊嘴里哀叹着,仰面躺在床上,看头顶的白炽灯,人造的太阳,刺眼,又招引飞虫。

“你在那边是不是都没什么人说话?”尤长靖轻声问。

陆定昊嗯一声,隔着电话听对面呼吸。

谁都知道,陆定昊一个偶像剧鲜肉小生,综艺常客,和这个深山老林中一场戏拍几十条寻找艺术表达的剧组十分不搭。他是挤进精致斋菜里的快餐番茄酱,调色鲜艳,但不得入口。

却不知抢了谁的眼,竟然有人想尝一尝。

而他怕会错食客眼神,又太不甘心。

陆定昊只是红红火火,并不想做烂番茄。

尤长靖跟他向来无话不谈。只是这次他还有一些事没讲,对方也留了一些话没说。尤长靖分寸感极好,陆定昊心里欢喜这样的人。他是做不到那样的。他做自己做惯了,不想改。

电话那边像有风声传过来,尤长靖轻咳两声,说可能要挂了。

陆定昊想起什么,说:“你注意嗓子呀。家里的龙角散我拿了两包过来,剩下的还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记得吃。”

尤长靖支吾,说知道了,道过晚安,就挂了电话。

陆定昊又看看时间,太晚了,确实该各自晚安。他爬起来,倒掉没喝完的芝麻糊,从行李中取出龙角散。

药片长得像糖果,入口清凉。陆定昊含进嘴里,喉间通透,想,他自己有药,便宜好用,不必去拿别人的。

这夜他睡得不安稳。第二天助理看他眼下两团黑,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陆定昊晃着脑袋做脸部伸展运动,只说蚊子太多。

这天导演和主演来得都晚,气氛微妙。大导看见缩在角落里看剧本的陆定昊,笑了,问:“怎么?转性了?”

陆定昊一脸刻苦学习状:“您的剧本太深了,我要努力领会精神。”

大导摇摇头路过他。陆定昊用眼角余光在场内环视一周,没有发现那道身影。

过一会儿助理拿着早饭来了,两眼洋溢着陆定昊熟悉的光辉。

果然,坐下来开口就是惊天八卦。

“昨晚可热闹了。”助理吸口咖啡,把豆浆递给陆定昊:“女三和女二在董家少爷房间门口狭路相逢,撕了一架。”

陆定昊一口豆浆喷出来。

助理靠太近,一脸狼藉,边擦边笑:“这料是蛮劲爆的,你反应也不用这么大吧。”

陆定昊咳得厉害,抚了半天胸口,停下来时,心跳仍如擂鼓。

他听着鼓点在血管里脉脉,依旧照惯例挖苦:“制作太不会做事了吧?金主住哪一间房,怎么搞得人尽皆知的?”

“不是制作露出去的,据说是董少爷自己说的。”助理忍不住笑:“昨晚主创陪他喝酒,董少爷说山里条件苦,他带了些药品过来,有需要的可以去他房间拿。自己把房号报出来了,制作都没人敢拦。”

啪的一声,陆定昊手里的豆浆落到地上。

助理看着一地的白,两人都沉默了三秒。

“我还是喝芝麻糊吧。”陆定昊翻包:“跟豆浆没缘分。”

助理看看他,问:“那位董少爷可真是个妙人,简直不敢信这圈子里还有这种不谙世事的。你昨天陪他逛场地了?真是这种人么?”

“你不是都听说了?问我干嘛?”陆定昊半边脸埋在包里,声音闷闷。

“我当然还是信咱们小芙的这双慧眼了。”助理凑近他一些:“讲讲看。”

“讲个屁。”

陆定昊总算翻出保温瓶,把包往地上一放,脸上没笑:

“真呆还是假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嫌我没半夜挤到人家门口给自己加戏是不是?”

助理愣了,想去拍他的肩,陆定昊却直接站了起来。

“我要去对戏了,你慢慢吃。”

说完,给身后人留下一个一米八的背影,扬长而去。

这一整天陆定昊都不怎么讲话,抱着剧本十分入戏的样子,到中午才听说董又霖下午要来看拍戏。他听到这消息时正把便当菜里的干辣椒一枚一枚捡出去,餐巾纸上一小摊油红,无味而刺眼。

陆定昊看一会儿,把食余扔进垃圾桶,大咽白饭。

这段插曲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大导很严,角色又难,他只能努力去学。不知为什么,他一笑大导就喊卡,要他再入戏一点,不要还当自己在台上跳舞。可陆定昊习惯了那种营业笑法,已经成了肌肉记忆,被反复打击得几乎要嘴角抽搐。

一场戏拍太多次,所有人的情绪都焦灼。陆定昊身处焦点,明明习惯了笑得灿烂,此刻却只觉得热,发不出光。

“你再想想。你十七八岁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看见她了,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她看,那种笑法。”

陆定昊揉了一会儿脸,无视女主将信将疑的目光,说好。

导演再喊action,陆定昊看着对面的女主角,想像自己少年时站在弄堂深处,喜欢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披着湿漉漉的晨光,到他眼前。

他仿佛看见一对乌黑,是他喜欢的温润,小巷子里的雨后青石,巷外有人挑着扁担叫卖馄饨。他们看见彼此,像看见只有对方才知道的秘密,所以都不讲话。

陆定昊眨眼,吸口气,笑出来。

没人喊卡,他就着演下去,直到段落终止,场记说OK。

“这遍怎么样?”

陆定昊喊一声,看大导,才发现董又霖不知何时坐到大导身边,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董又霖闻声抬头,与他对视。

陆定昊一怔,董又霖笑笑,对他比个OK的手势。

陆定昊有点懵,走到大导身边想看拍得如何,能听见董又霖讲话,又不甚分明:

“……嗯,没错,我觉得这个笑容……是对的。比较合……”

陆定昊心头敲得厉害,蹭到大导身边。大导看他一眼,扁扁嘴唇。

“算你过了。”

陆定昊跳起来喊声Yes,兴奋得要跳海草舞,周围人稀稀拉拉笑起来,大导训斥他赶紧回去接着练。

陆定昊乖巧答应着,看见董又霖用拳头抵住上扬的唇角,眼睛盯着他。

他心跳又乱起来,扭过头去。

第二天董又霖就离开了。这位少爷带来的插曲很快就在组里的闲谈中被茶饭洗淡,陆定昊也全情投身演艺与搞笑事业,渐渐忘掉自己和这样一个人说过话。

他们之间不过几个钟头的缘分。像是小时候在学校领导来视察,陆定昊作为班上最靓的崽被选出来带人参观新教室一样,本就是场面功夫。

陆定昊只是有些后怕,怕自己那晚万一像那两位小花一样给自己加太多戏,平白出丑。

然而那两位也有情可原。换做谁被董又霖那样认真地看,都要怀疑自己掉进白马王子下凡的偶像剧里。而他陆定昊赢在起点足够低,低到十分清醒。

笑笑可以,不会入梦。

他只是偶尔会想起某个人用生硬的方言讲,我在L区有一套大房子。

雨后青石一样的声音,润进耳朵里。

然后很快回神,内心实名辱骂一百遍林超泽,再投入工作中努力挣钱。

陆定昊戏份少,比较早杀青。杀青那天组里人献上一大把向日葵,被陆定昊狠狠吐槽,问是不是内涵他来剧组就是嗑瓜子的。组里人笑着起哄,他就趁势在大导头上插了朵向日葵合影。大导由他做了,有人酸溜溜地说,小芙真受宠。

陆定昊给那声音一记白眼,骄傲地挺胸:“我可爱嘛。”

出山前大导托人送他两本书,陆定昊珍惜地压进箱子底。这趟他也算满分完成任务,多得的都是他自己的。至于以后怎么用,也要看命。

助理送他回宿舍公寓,陆定昊进家门就发现不对。左右检查一番,尤长靖的房间竟然已经搬空。

他立刻打电话过去,没人接。

他又给林超泽打电话,对方只说尤长靖的确打了报告搬走,其他的就语焉不详。

陆定昊心头顿时生起一把无名火,将将爆发时看到地垫下面的字条,一看就是尤长靖的字,留了一个地址。

他心里这才稍微平静一些,自己下楼开车朝地址去,路上接到了尤长靖回过来的电话。那人温声细语地解释,他的火也散了一半。

却没想到尤长靖把他带进港景房。他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到一记暴击。

那天夜里陆定昊一个人回到宿舍公寓,窝在沙发上看午夜综艺。他没开灯,罐头笑声在空调房里被吹得干冷。屏幕里被整蛊的艺人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浇得丑态百出,陆定昊看到眼酸,忽然觉得无趣。

人喜欢看同类暴露,露丑露怯露点,都是一般道理。可人又喜欢把自己包起来,穿衣蓄发,腔调姿态,车子房子,全是带价码的外壳。

他们挣来挣去,不过为了挣一层壳子。

尤长靖说他被人包养了,陆定昊心中存疑,但没有问下去。

他不知道尤长靖到底是为了什么,却一定有个理由。他们都是一样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擅长什么,想要什么。他还曾经跟林超泽开过玩笑,说自己和尤长靖撞型,是不是他选人眼光过于单一。

只是尤长靖想要的东西跟他不一样,对自己比他要狠,陆定昊想。

他想那样,又不想那样。

电视开始播广告,是他代言的某款饮品。屏幕上的小太阳笑得清凉,站在海边的别墅前虎虎生威。

背景别墅是贴纸特效,平平一层,卡通质感。陆定昊看着看着,忽然爬起来,用快递箱的硬纸壳剪了一个大房子形状出来。

他给这个纸壳房子画上两层门窗,拍了张照片发给林超泽。写道:“总有一天我要住进大房子里。”

林超泽工作狂人设不崩,半夜还回了他一个赞。

陆定昊又发一句我要奖金,对方抠门人设也不崩,再没回复。

陆定昊甩他两个看不起你的表情包,去冲今晚的芝麻糊。


董又霖再出现在陆定昊的世界里,是冬天的事情了。

他们公司有季度性的主题派对,L城名流都受邀,公司艺人也会参加。这一年来陆定昊和尤长靖在各种社交场合算是公司门面,然而尤长靖秋天闹出件大事情,说是回老家闭门录新专辑。陆定昊只好顶着麋鹿角在派对上独自美丽。

他单兵作战也习惯,卖萌讨巧从无二话。他在这城里打拼三年,圈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加上自家主场,就更如鱼得水,十分耀眼。

派对场地走童话风格,气氛轻松,很快人和人都四散着或坐或站,笑声不断。陆定昊这边瘫在地上,半靠着岳明辉的膝边把人逗笑,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不是小芙,而是清清楚楚的三个字。

场上音乐欢快,那声音却像小巷里的雨花,听得陆定昊心头一抖。

他隔着14.8的美瞳看过去,董又霖端着香槟走过来。

陆定昊没来由地坐直了身体。

董又霖站到他身边,看看岳明辉,又看看陆定昊屁股下面的香蕉软垫,坐到软垫的另一边。

动作太过自然优雅,陆定昊下意识给他挪了位置。反应过来,先对自己惊讶。

“好久不见。原来你不戴眼镜也蛮好看的。”

董又霖对他举举酒杯,眼神柔和,却没有笑。

陆定昊很少有接不住梗的时候,张张嘴,啊了一声。

沙发上的卜凡不知看到什么,贴在岳明辉耳边讲了两句。岳明辉唇边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下来,两人都站起身。

岳明辉看一眼陆定昊,笑了:“人家董家少爷过来,怎么叫人坐地上。喏,位置腾给你们了。”

陆定昊忙就势拉董又霖坐沙发,看卜凡和岳明辉离开。

两个人坐进沙发距离就变得很近,像是被柔软推挤,不得不相依。陆定昊心说刚刚走的那两个坐这种情侣沙发驾轻就熟,留给他和董又霖算怎么回事,面上还是笑一笑,拿杯酒压惊。

他又闻到董又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一时恍惚,竟觉得自己还在山里。

董又霖问陆定昊:“你跟他们很熟?”

“算熟吧。”陆定昊回神,端出笑来:“坤帮的人在城里出镜率很高啊。”

董又霖目光对着他,眼神定定的,陆定昊不知为何有些慌,只好喝酒。

“你喜欢混黑道的?”

陆定昊呛到,香槟差点便宜到对面人脸上。

他咳得耳朵发红,再看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好像还等着他答。

“我……没那个胃口。”陆定昊转过头去:“我喜欢平平淡淡。嗯,平平淡淡过好日子就好了呀。”

董又霖又看他一会儿,薄唇扬起来:“真巧,我也是。”

陆定昊很想跟身边的富少打一架,心里头说对对对,你在豪门里平平淡淡开拉菲,我在出租房里平平淡淡喝白粥,真他妈的巧出花来了。

“上次那部片子差不多剪好了,我看到了样片。”董又霖完全不知他内心起伏,继续话题:“你表现很棒。以后打算拍更多电影么?”

陆定昊清楚自己在那片子里表现是什么样子,董又霖这种场面话讲得太真诚,让他竟生出两分火气,干脆翻个白眼:

“我还是想趁年轻多拍几部偶像剧和爆米花片赚大钱,不能浪费我的美色。”

董又霖愣了一下,又点点头:“你说得对。”

陆定昊简直吐血,几乎放弃救场。

“其实……”

董又霖犹豫着开口,忽然被司仪打断。陆定昊眼前一亮,从沙发上跳起来。

董又霖猝不及防,差点打翻香槟杯。

派对上经常会玩些中场游戏,奖励些珠宝收藏之类的稀奇玩意儿。东西都是名流捐的,林超泽只是帮人打个名声,不必花钱。派对上的大咖们也对这些东西屡见不鲜,大多是借玩游戏来社交。

可陆定昊是真的想借此发家致富,每次派对上到了游戏环节都格外积极。台上林超泽看见狂奔到台前的陆定昊,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催促司仪赶紧开始。

司仪拿出两只花球,被扔到的人要上台做双人对决游戏,奖品是王家新推出的私人游艇。

陆定昊听到游艇两个字就开始疯狂尖叫,司仪介绍过产品,请王家少爷王子异上台扔花球。男人向台下笑笑,眼角微弯,有些害羞似的。

陆定昊拼命摆手,没注意到身边的董又霖和台上人对了个眼神,往身边一侧头。

王子异垂眼一笑,摆了个蛮酷的姿势,把球抛出去。

陆定昊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就一黑。

耳边笑声如洪水,等陆定昊反应过来,自己一半身体已经被董又霖接在怀里。

他看看腰间坚实手臂,又看看从脸上滚落到怀里的球,被背上的暖热和场上的笑哄得胸口滚烫。

王子异在台上双手合十,眼神诚恳地不断祈首道歉。

林超泽笑得眼神微妙,咳嗽一声帮忙圆场:“好了好了,这个名额算小芙的。我们来看下一个。”

王子异这次不必帮人,又怕失手,干脆转过身去抛。

坊间著名的健身达人名不虚传,陆定昊盯着那只球从人群上空飞过,正落到孤独站在墙边的林彦俊怀里。

陆定昊整张脸都垮下去。

林彦俊脸色不比他好多少,一副吃了榴莲的表情,他身边的陈立农边鼓掌边笑,把人推到台前。

“为什么是你啊?”陆定昊放个白眼:“你不是很有钱么?跟我争什么游艇?”

林彦俊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不敢跟我玩是不是,怕了哦?”

陆定昊一秒斗志上头:“我会怕你?以为尤长靖没跟我说过你是游戏黑洞?我今天就要把你干下去!”

林彦俊二话不说飞身上台,转头对他勾一勾手指。人群沸腾,哄声不断,陆定昊撩了衣摆就要迎战,手上却被一团暖热按住。

陆定昊疑惑抬头,董又霖又拿两团乌黑看着他,唇角动一动:

“我替你上去。”

陆定昊一时哑口。这人手臂太有力,竟按得他动弹不得。

董又霖想想又说:“赢了奖品是你的。”

陆定昊来不及说什么,董又霖已经走上台。

他看着那人,有些不明白,又确实不知该如何反应。

董家少爷对垒青帮八哥,场面一时沸反盈天。陆定昊看台下气氛,知道这戏码已经坐定,而他还处在对角色的微微迷失之中,只好看董又霖如何接下去。

林彦俊看董又霖上来,倒没多说什么。司仪问董又霖没接到球怎么替人来玩,董又霖眨眨眼,认真反驳:

“我接到球了。”

陆定昊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人一摆出那认真脸来,出口总要惊人。

“刚才,陆定昊和球都在我怀里啊。”

陆定昊耳边静了片刻,继而尖叫声四起,刺得他脸上红透。

“Jeffrey你少说屁话!”陆定昊喊了一声,大约是久经综艺磨炼出来的本能,在人群里反倒自在起来:“有本事就给我赢回来!”

董又霖微怔,很快笑出牙齿,对他点头。

陆定昊又抢了杯酒,豪迈地灌下去,喊着Jeffrey的名字给他加油。

这游戏过程比以往派对上的闹趴都火热,最终林彦俊黑洞人设坐稳,董又霖顺利得胜。王子异把钥匙交到董又霖手上,陆定昊在台下喊到几乎破音。

董又霖看着他笑,走下台来。

许是酒精作祟,又或是气氛使然,陆定昊就在一片喝彩声中扑进凯旋的白马王子怀里。董又霖把人接住,自然而然地抱着他转了一圈。

剧情太童话,被迫当恶龙的林彦俊都兜不住笑着掩面,连声说着crazy,陈立农把兄长拉回去。人群又热闹一阵子,才渐渐散开。

陆定昊从董又霖手上拿过钥匙,兴奋很久,才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扭头看董又霖,那人只温柔笑着,好像觉得他很有趣。

陆定昊摸一把胸口,用力到痛,才把心跳压下去。

他说过,笑笑可以,不能入梦。可这场梦靠笑声做引,勾得他走进来,竟然不想醒。

好像一切都美好过头,又差点什么。

董又霖看他表情,意识到什么,问:“你会开游艇么?”

陆定昊张张嘴,知道自己还在梦里,于是摇头。

董又霖从他手里拿过钥匙,指尖相擦,温度都失真。

“这周末有空么?我可以教你。”

陆定昊又点头。

他头脑沉沉,是梦中的眩晕感。

离开派对时,他已经和董又霖交换了联系方式。助理开车送他回公寓,车上还笑着问他什么时候跟董家少爷打得火热。陆定昊狠瞪他一眼,说不要瞎讲。

他回到公寓时,手机还在不断地震,许多派对上的熟人问他董又霖的事。陆定昊把手机捂得滚烫,掌心却一片湿凉,干脆丢到沙发上。

他对着镜子摘隐形眼镜,把星空似的潮湿镜片扔进垃圾桶,眼前又模糊起来。

今夜很长,他好像有一个可以怀念的光辉瞬间,为谁助威,跟谁拥抱,都是刚刚发生过,却记不大清了。

狂欢中人与人都是发梦,事后都成不可信。他一直记得,要醒着。

可为什么一定要醒着?

陆定昊倒到沙发上,看天花板上那团模糊又刺眼的人造光,觉得很困。

他在没什么温度的光下睡着,赤着的脚冰凉。

入睡前,陆定昊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钥匙。

他把钥匙落在那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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