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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nPorsche】疯子 14
14.
Apo捧着刚刚烤好的点心，站在正睡着一双病人的门口犹豫不前。
"怎么了？"Mile自Apo手中接过托盘，将点心暂时放到门边的桌子上，拉着Apo往门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指捏揉着爱人还带有一点面渍残留的掌心，"怎么不送进去？"
"我没想到他们还睡着，应该再晚一点送过来的。"Apo有些恼火自己一时的疏忽，他掐算着Kinn Porsche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们应该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急需一块香甜美味的糕点，用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缓慢顺下，以此慰藉他们不知道辛苦了多久的味觉。"......
14.
Apo捧着刚刚烤好的点心，站在正睡着一双病人的门口犹豫不前。
"怎么了？"Mile自Apo手中接过托盘，将点心暂时放到门边的桌子上，拉着Apo往门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指捏揉着爱人还带有一点面渍残留的掌心，"怎么不送进去？"
"我没想到他们还睡着，应该再晚一点送过来的。"Apo有些恼火自己一时的疏忽，他掐算着Kinn Porsche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们应该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急需一块香甜美味的糕点，用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缓慢顺下，以此慰藉他们不知道辛苦了多久的味觉。"是我的疏忽，Porsche这十几天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我应该提前看一眼确认他们醒了再送东西过来，我刚刚走路的时候还哼歌了着……"
"别担心，他们不会醒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Mile拉着Apo往属于他们的那间房慢慢走去，脚步放得极轻，"Kinn他们太累了，大概还要再睡上一阵子，Kinn被救回来了大家都暂且松了一口气，我们也会去休息一会儿吧。"
"你比我需要休息。"Apo回握着Mile的手，低声念着，因为担心Kinn的身体状态，Mile见到Kinn的第一件事甚至不是惊呼你回来了，而是冲上去为Kinn做了个简单的查体。
事实证明，医生的直觉总是准得惊人，Mile看着Kinn青紫着弯曲的小臂迟迟不敢触碰，他不是专业的骨科医生，但如此明显的伤痕还是勾起了Mile为数不多的临床记忆。
Kinn小臂的尺骨与桡骨在同他父亲的那场对峙中断掉了，那几乎是拦腰截断的断裂伤，目测Kinn的小臂经历过包扎，但粗陋无比的包扎接骨无疑加重了这处伤，未能正确对接的骨骼增值生长，呈现出病态的折角，原本伸直为一条线的小臂有了角度，Mile无法想象Kinn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他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同他一起看到这处伤痕的Porsche。
Porsche死死抱着Kinn，他小心翼翼地越过Kinn受伤的左侧手臂，将Kinn托抱进自己怀里，咬着牙，双目猩红地盯着Kinn小臂上扭曲的折角。
Mile只记得当时的Porsche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自顾自地抱着Kinn往属于他们的房间走，至少看上去，Porsche抱得并不吃力，每一步都深深刻在地里，路不长，却走得那样慢。
那样子，大概是生怕怀里失而复得的爱人碎成一地，还得一捧一捧拾起。
"Mile的手臂……"Apo叹了口气，他在这段日子里听了太多故事，本家，分家，Kinn，Porsche，还有许多关于Korn的故事，作为一直本本分分读书恋爱工作辞职回家做面包的Apo来说，那些故事离他如此遥远，直到今天亲眼见到了Kinn，见到了Kinn的样子，见到了Kinn的小臂，他才对这个家族，乃至于这个圈子有了真正的实感。
"可以治好的，不难，只是恢复期很痛苦……"Mile一字一顿地说着，忍不住像爱人身侧使劲蹭了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将好容易生出骨痂的骨头重新敲断接骨……"
"……"Apo沉默许久，终于在走入房内将房门落锁的瞬间吐出那口憋了一路的浊气，"Mile。"
"我在。"Mile拉着向着浴室走，他的小爱人手上还有没彻底洗干净的面粉，他得带着他冲洗一番。
"我是个自私的人。"Apo咬紧下唇，语气颤抖，Kinn那条扭曲的小臂似乎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本家的恐怖，也是第一次直面危险的疤痕，"比起什么雇主，什么友情，比起任何一种总能找出定义界限的关系，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平安……"
Mile微怔，他猜到了Apo会受到Kinn伤痛的冲击，但没想到如此之深。
Mile原本是作为保镖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加入本家的，换句话说在他成为Porsche的专属医生前几乎没有见识过本家染血的一面，纵是曾经的一些患者不断地跟他重复着那些可怖的记忆，他也难以彻底共情。
人类的想象力无限也拮据，Apo擅长想象甜品，Mile擅长想象音乐，而他们的大脑在构造残忍时，总是毫无头绪。
"我那个在飞机上泰然自若地啃着小面包的Po Po呢？"Mile浅笑着揉上Apo的发顶，语气宠溺，他终于懂了什么叫无知者无畏，因为不曾面对血淋淋的残忍，所以对出逃毫无畏惧，因为不曾见识过子弹造就的可怖疤痕，所以意识不到伤痛是如此折磨人。
Apo极富共感力，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他作为整件事中参与度最低的人，他有权力后知后觉，短暂几日建立的友情何其脆弱，怎么敌得过对爱人人身安全的担心。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死亡。"Apo惨白着一张脸，脑中不断回闪着Kinn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命悬一线，今天是Kinn，明天是谁，如果，如果是……"
Mile握住Apo的手，像飞机上Apo 安抚自己的那样攥紧爱人手指的每一寸，"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见到这么多东西，如果你从没见过，也就不会觉得恐惧……"
"不，你得让我见，"Apo努力平复着情绪，将数小时前那个冷静的自己扯回身体，"你必须让我见，让我知道你正在面对些什么，可能面对些什么……"
"可……"
"这样我才对你所面对的东西有实感，我才会感受到恐惧……"Apo死死攥着Mile的手，眼神自上而下细细端详着Mile的身体，"不要受伤，不要，真的。"
"别担心，不会。"
"这件事结束后，等Porsche彻底恢复健康，我们就离开曼谷吧。"Apo叹了口气，"带着酸奶油龙虾，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小岛，行吗。"
"好。"Mile凑上去吻了吻Apo的眼角，"等我的患者彻底康复，我会和Kinn提离职。还有，你从不自私，不然你就不会出现在这儿，KinnPorsche的房门口也不会出现可爱的点心。"
"他会赢的。"Apo闭上眼睛，赌上全部信念为那个正窝在爱人怀中熟睡的病人祈祷，"他必须要赢。"
"会的，"Mile默默盘算着Kinn所做的一切，深深吸了一口气，"Kinn先生，从来都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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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n是在Porsche怀中醒来的，这一觉睡得安稳，只可惜安稳的睡眠并没能帮助他好好舒缓肉体的酸痛，长期紧绷的身体在突然的放松下显得不堪一击，哪怕只是长久的睡眠，都叫他头疼得要命。
Kinn想抬手捏住自己的太阳穴以缓解头痛，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Porsche锁在怀里，动弹不能。
Porsche紧紧盯着Kinn那条不敢轻易动弹的手臂，眼中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太过于专注，甚至没意识到怀中的爱人已经在好梦中转醒，此时正承受着头痛的折磨。
"Porsche……"Kinn感受到爱人的出神，从Porsche胸口浅唤了一声。
Porsche在听到Kinn声音的瞬间浑身一颤，匆忙又小心的放松自己圈着Kinn的手臂，小心地躲过Kinn受伤的手臂，"我吵醒你了吗？"
"疼……"Kinn并没什么力气用来宽慰他同样脆弱的爱人，只能用最简短的词语表达自己难受的身体，他没有力气将身体坐起，只能用头顶蹭了蹭Porsche的胸口，像幼兽撒娇那般。
"头疼吗？"Porsche温声问着，腾出一只手摸向枕下常备着的止疼药，"吃片药，好吗？吃了药就不疼了，真的。"
Kinn从善如流地张嘴，闭着眼吞服着Porsche用吻渡进他口中的止疼药，这段日子里这样的场面不在少数，只是现下照顾与被照顾的人调换了位置，被疼痛与疲惫折磨的人根本顾不上思索为什么爱人的枕下会常备着止疼药，也顾不上编一句像样的谎言告诉他自己很好。
Kinn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缩在Porsche怀中，受伤弯曲的小臂被Porsche小心地躲过并垫了柔软的薄垫，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药效起了作用，Kinn才得了抬头的力气。
他自爱人怀中仰起脸，露出个称得上微笑的表情。
"Porsche……"
"别说话，会浪费力气。"Porsche直接打断了他，起身为Kinn垫了坐起身的落枕，披了件长款睡衣就下了床，Porsche的小腿生的漂亮，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在长款睡衣下随步调前后摇晃，惹着Kinn的眼。
"Porsche……"
"我说过了，不要说话。"Porsche端来Apo为他们准备的甜点，还有大概是出自Tay爱心厨房的双人份晚餐，慢慢挪了回来。
Kinn终于意识到，Porsche在自己药物奏效能够清醒地与他交流之后，就没再正眼看过自己，甚至如此直接地打断了他的话，两次。
Porsche生气了。
Kinn有些惶恐地想着，他伸手想要攥住爱人的手，却被Porsche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错了过去，Porsche用勺子挖了一块甜丝丝的蛋挞芯儿，喂到Kinn嘴边。
"张嘴，啊——"Porsche紧盯着Kinn的唇，不肯抬眸看向爱人的双眼。
Kinn乖顺地张嘴，微热偏甜的蛋挞芯儿在碰到齿舌的瞬间化成一片，暖洋洋地暖着整个口腔，许久没能正常进食的Kinn忍不住咂了咂嘴，唇角也不自觉地上翘。
Porsche别过头，手上喂饭的动作却不含糊，只是他现在连Kinn的嘴都不敢看了。
陷进那样的微笑，就没办法好好聊聊，也没办法认真生气了。
"Porsche……"
"都说了不要说……"
"亲爱的虽然你做什么都可以，但勺子怼到脸上的感觉有点奇怪……"Kinn终于捱不过Porsche的'盲喂'，只得温声提醒着，"我头还有提点痛，身上没什么力气，靠嘴追勺子吃东西还有点困难……"
Porsche这才回过头，看到脸上被自己蹭上蛋挞残渣的Kinn，慌忙伸出手为Kinn擦脸，擦着擦着就摸到了Kinn嘴角一块还泛着粉的疤痕，大概是在被那些人压到地上的时候伤到了脸，这一块皮肉愈合后也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痕，一开始只是单手擦拭，后来Porsche手里的餐盘被丢到了一遍，他用双手为Kinn擦着脸，说是擦拭，其实就是一寸又一寸抚摸着爱人的脸，最后，Porsche捧着Kinn的双颊，虔诚地凑上去。
温柔的长吻，唯有唇瓣相贴，Porsche用嘴唇死死贴着爱人的，恨不能将他融入骨血。
良久，Porsche松开捧住Kinn的桎梏，叹了口气。
"在生气吧。"Kinn用尚且能动的右手捏住Porsche的手腕，一路向下拉住他的手。
Porsche感受着Kinn捏揉自己指尖的温度，比往常要低许多，沉默缀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两个人都在等，等对方先出声。
终于，Porsche将Kinn的手碰到面前，用额头抵住Kinn的手背。
"没，我怎么舍得。"Porsche简单的否定了Kinn的猜测，他声音颤抖，努力拼凑着完整的词句，"我只是害怕，害怕而已，Kinn，你最近受的伤比你之前二十年都多，我受够了，我受够了需要被你保护的我自己，我只是觉得难过，为什么时至今日你的第一反应都是担心我生气，Kinn，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啊Kinn，我不允许你这样为了我折磨自己，我……"
"没有折磨，真的，"Kinn放松身体，倚靠在舒适的软枕，歪头看着身侧颤抖着身体的爱人，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冒险，Kinn，我是病人，是疯子，如果我没能发现你给我的……"
"你一定会发现的，"Kinn语气平静，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必然发生的事实，"相反，应该道歉的，应该请求原谅的，是我。"
Porsche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爱人的眼睛。
"是我设计了这个局，是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解释给你听，是我把所有人拉进来的，"Kinn面色泛着病态的白，他微微扬起扭曲的小臂，露出一个难以称之为微笑的相似表情，"所以你看，这是报应。"
Porsche闭上双眼，不去看Kinn受伤的手臂，不去看那片无法忽视的狰狞。
在Kinn睡着的时候，他已经看了那处伤疤千千万万次，他清晰地记得伤疤的长短，记得伤痕的角度，记得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那条伤臂时Kinn条件反射蹙起的眉心。
数小时的记忆，足以烙刻进Porsche的心底。
"你从来没有犯过错Kinn，我求你，这辈子都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Porsche睁开双眼，伸手虚抚着Kinn受伤的手臂，"下辈子也不行。"
Kinn只是虚弱地靠在软垫上，望着爱人的脸，做不出再多回应。
他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无法做到的事，他怎么能答应给Porsche听。
Porsche出事后，Kinn常常在守着Porsche无法入睡时自心底升腾起浓厚的罪恶感，明知他和Porsche的相遇相爱都在Korn的算计里，可他还是无法磨灭掉自己无限扩大的愧意。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经历那些痛苦，你依旧自由。"Kinn这么想着，也就如此说了出来。
"可如果不是你，我还要在生活的泥泞里折磨自己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辈子？"Porsche将剩下的蛋挞皮一股脑塞进自己嘴里，粗糙快速地咀嚼吞咽，捧起桌子上温着的粥，盛了一勺，用唇珠试探温度后才送到Kinn嘴边，"自由？且不提曾经的我是否自由，至少这东西和你比起来，一文不值。"
Kinn张开嘴，咽下那口温热的肉糜粥，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一勺粥已经在唇畔候着，逼紧了不许他再说些什么字眼。
计划已经进行到尾声，是大获全胜还是满盘皆输，只剩最后一场豪赌。
Kinn不怕输，就算是输，他也尽可能为他们谋了后路，他不止一次交代过Mile，如果他不在了，就强制性为Porsche进行一场催眠，让Porsche什么都不记得，轻松地过完余生。
回学校读书的新身份新学籍都准备好了，他为Porsche留下的东西，大富大贵或许勉强，衣食无忧何其轻松。
叩叩叩
短暂急促的敲门声过后，外头的人推门而入。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独处时间，但事发突然，作为你的救命恩人就冒犯这么一次不过分吧。"夺门而入的是Time，他捏着手机，咬着牙关，几乎能够想象的出刚刚那通电话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出什么事了？"Kinn使劲吞咽下最后一口粥，伸着脸任凭Porsche为他擦拭嘴唇。
"Tankhun被囚禁了。"
"什么！？"勺子跌落回瓷碗，碰撞出叮当脆响，Porsche猛地转过身，重着门口宣布消息的Time高声确认，他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Korn的可怖，却不想Korn总能挖掘更深层的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他说Tankhun被囚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时间应当就在刚刚。"Kinn平静地陈述着，语气中甚至带着安抚的味道，"父……Korn他，怎么可能放过Tankhun。"
"就因为他为你挡下一枪？"Porsche转身盯着Kinn毫无波澜的双眸，居然就被Kinn平和的情绪所安抚，心底骤然升腾的恐惧与担忧化作一汪水，逐渐静下来，"就因为他做了一个哥哥能做的事？就因为他心疼你？"
"是，但不止。"Kinn举起尚能活动的手臂，活动着有些酸涩的关节，开口问道，"你爸和他谈的怎么样？"
"我爸？"Time扭动着脖子，他现在对自己这个过命的兄弟真是又爱又恨，他并不介意被Kinn利用，换句话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被Kinn利用，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他介意的是Kinn分明算好了每一步，却步步没给他自己留退路，Time至今记得自己冲着Kinn开枪的时候，默念了多少次上天保佑才稳住那双不住颤抖的手。"我爸说，Korn一如既往的混账。"
"原话应该比你的转述精彩，"Kinn笑了笑，甚至在惋惜没能看到Time父亲气到发疯的实时现场，"看来并没谈拢。"
"显而易见，"Time耸肩，"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和我爸好好谈？"
"你家的生意还得做不是吗？"Kinn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在Porsche面前直言自己将做的一切，就像Porsche不敢触碰他扭曲的小臂，同样的，他也不敢在这一瞬间望向Porsche的眼睛。
"屁话……"
"我去和他谈，"Kinn简单道。
"你说什么？"Porsche几乎扑上去捏住Kinn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同自己对视，"你说什么？？？你差点死在那里！！！Kinn！！！你疯了？？？！！！"
"你他妈的绝对是疯了，"Time翻了个白眼，认命转身，"你他妈给老子老老实实待在这儿，我家的生意用不着你来谈判，我能把你救出来，就能把Tankhun也救出来！"
"Tankhun不会有事，至少他比我聪明，不会受什么难看的伤，"Kinn攥住爱人捏在自己下颚的手腕，脸上泛出一抹安抚的笑。
"相信我，时机到了。"
"别怕。"
"我去谈。"
《抬头看不见》Ⅲ全员
《抬头看不见》Ⅲ全员
⭕伪团灭预警❗黑暗预警❗主角死亡预警❗
⭕ooc严重 私设如山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洋酒: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写我！！！
我想让你活下去。 ...
《抬头看不见》Ⅲ全员
⭕伪团灭预警❗黑暗预警❗主角死亡预警❗
⭕ooc严重 私设如山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洋酒: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写我！！！
我想让你活下去。
那你呢？
我？ 我先去替你开开路……去把黄泉路上的野草荆棘割断，打发漫长的时光在忘川河上修桥，把拦路的小鬼都买通，再好好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
…………
到时候……等你一块喝孟婆汤。
烧饼惴惴不安回到房间的时候，曹鹤阳正端着一杯热水坐着，看到他进门，紧皱的眉头就明显舒展了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这不看见你回来了嘛。”
“拉到，省的扯这没用的……”
“还说我，诶你刚才干嘛去了？”
“……楼下上厕所。”
“然后上了半个钟头？你拉脱了吧。”
曹鹤阳一边说，一边拿过旁边的空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水，暖壶里的热水呼呼冒着蒸汽，把人的眼镜腾的雾气朦胧的，还没等这层汽下去，身后烧饼弄的床‘嘎吱––’响了一声，整个人就躺了在上面:
“刚在楼下碰着九良，他找到一张纸……上边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什么啊？”水杯里咕嘟咕嘟的快要满了。
床上的人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声音，他自顾自的翻了个身，背对向曹鹤阳。
“上边说一投票规则。”
“投票？”
“昂……就说最后的时候有一投票，拿咱们组来说，一组三个人，你，我，九龙。到时候投票咱仨要是都投给你，那你就赢了。”
“赢了？怎么算赢了？那剩下两个人呢？”
“……不知道，纸上没写…………”烧饼也看不见曹鹤阳，他自己闭着眼跟人聊天，语气好像是讨论明儿早买什么菜一样自然。
一组有且最多只有一人存活。
这句话烧饼私自把它咽了。
曹鹤阳这时候扭过头来看他，视野里白茫茫的一片，等稍微清楚点，才看清面前人这稀奇八怪的姿势。
“那要是投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那就……都输了呗。”
“都输了会怎么样？”
刨根问底。烧饼有些头疼的又翻了一个身，没去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觉得它写的是真的么？”
“是。”
“为啥啊？”
“因为阎鹤祥死了。”
“那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啊……”
“这就咱们几个，谁能不动声响的把一大活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
“保不准……他就输了呢？” .
外边的天还是乌漆嘛黑一片，跟所有人的心里一样。
郭麒麟的情绪一直很不好，从被杨九郎扛进来之后，进到这间屋子起就没怎么说过话，一开始还大哭大闹着要出去救人，被张云雷死死钳住任他折腾了一阵，后来哭的没劲儿了，就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眼睛一眨不眨，但是里面豆大的水珠卯着劲儿往下掉。杨九郎把他放下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留下张云雷一个人守着。
“大林……”
“…………”
张云雷用手轻轻去推他，小孩儿坐在床上像个浑身塞满棉花的布娃娃一样，软绵绵的任人摆布。其实张云雷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着这么压抑的环境里，要是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疯了。
床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如果不是胸膛微微有起伏，远远看真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郭麒麟在想什么呢？
或许在想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在想他被挖去双眼的时候有多绝望恐惧，在想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拿走了一个活生生人的眼睛……他……疼不疼……所有的问题，郭麒麟都堆在脑子里。
一个也想不通。
“吱呀–––––––”
门被打开。
杨九郎从走廊里慢慢走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张云雷听到动静也看向他，两边都心有灵犀的等着，等着对方开口说第一句话，最终还是杨九郎妥协了。
“早点睡吧……”
张云雷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没想到杨九郎低着头说出这么一句，但是碍于郭麒麟还在，只是歪了歪头，没再出声。
房间里一共三张床，郭麒麟坐在最靠窗户的一张，张云雷坐在中间的上面，杨九郎自然而然就躺在最外面的床上。
外面好像起风了。
呼呼的像是有人在天上拉什么不成调的曲子，但是圆盘一样的明月还是高高的挂在空中，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杨九郎背对着两人躺，现在房间里安静的像是一摊死水，张云雷扭身看着他，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窒息感在空气里发酵，要是按照平时杨九郎的个性，发生天大的事他也不可能把张云雷一个人晾在这儿，更何况刚才还死了人。
“去厕所么？” 杨九郎翁着声音突然说。
吓了张云雷一跳，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后来反应过来那人根本看不见，刚想开口拒绝又听见一句：
“去厕所吧，我也去。”
说完，杨九郎的床吱呀响了一声，他又自顾自的下来走出门去了，张云雷没来的及叫住他，回头看了看呆滞的郭麒麟，犹豫了一会，最终选择了跟上去。
外面的走廊也是漆黑一片，杨九郎就站在门口等他，看到张云雷一出来，又在前面领着他往前走。
“怎么了？”张云雷问。
被问到的人没回应他，依旧往前走着，走过楼梯下了楼，楼下有好几个小门，但是都紧紧闭着。
“你怎么了？”张云雷有些着急：“大林自己待着呢，有什么事不能在房间里说么？”
两个人的脚步声扩在走廊内，像是森林里受了重伤被猛兽追赶的小鹿，它快被吃下肚了。
最终杨九郎停在西边倒数第二个门前，墙面上的灯也微弱的亮着一丝丝的光，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咔–––––”杨九郎把门打开。
张云雷站在门口还想说什么，被杨九郎一个用劲就拉进房间里，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莫名其妙的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咔–––”门关上了，隔绝了最后一点光明。
“……九郎？”
“…………”
“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张云雷有点害怕，他在漆黑的环境下无意识胡乱的摸索着，杨九郎就站在他的面前，被慌张攥住衣领，才听见年长一些的哥哥慢慢呼出一口气。
“辫儿……”
张云雷习惯性的抬起头去寻他，但是太黑了，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
“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如果你能活下来，出去了……你想干嘛？”
“…………”
想干嘛？
张云雷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准确的说，他从来没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从他们进到这个房子开始，先是各种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发生，再到发现阎鹤祥的尸体，张云雷都是懵的，他还没接受发生的这一切，他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好像一个随时都会醒来的梦一样。
他害怕，他恐惧，他巴不得下一秒就醒过来，但是钟表时时刻刻的走着……
“我想……吃米饭。”
他听见杨九郎笑了一下，然后那人温热的鼻息就打在他的额头上：
“除了这个呢？”
“……还想吃焖锅……”
杨九郎好像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又硬生生偏去挑破这个逃避，再把他摁到现实面前。
“那如果你像阎鹤祥那样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呗……那可能是天意吧。”
“…………”
“诶呀不要太悲观，你就是……”
张云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故意开玩笑似的去说，其实心里一万个没着没落的慌透了，但是不能两个人都像只没头苍蝇，在这种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做定心丸的：
“你就是想太多。”
“我怕死。”
“我也怕，阎鹤祥也怕，但是怕没有用啊…………”
杨九郎低头去看他，视线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听到张云雷的声音，他甚至怀疑现在世界上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过了好久，久到张云雷的眼睛渐渐开始适应光线能看清一些东西，他才又听见一句。
“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杨九郎这句话慢慢悠悠吐出来，莫名裹着面前人从未听过的语气。
现在空气里那种熟悉的味道更浓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散发一样，他伸手把张云雷搂进怀里，让他依靠，揉了他的发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怎么能做到大爱无疆呢？
杨九郎睁着眼睛目视前方:
“……辫儿，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张云雷疑眯了眯眼睛，随后又听见人说：
“把郭麒麟杀了，我们活下去。”
什么？
张云雷胸腔里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他好像迷迷糊糊看到墙角地上有个人，那片影子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僵直在地上，张云雷突然就明白过来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那种扩在空气里粘稠的血腥味。
是阎鹤祥。
张云雷突然猛的去挣脱他，所有的感官在被剥夺视觉的时候都会加倍放大，他感觉杨九郎的力气比平时大了不知道多少，现在像个机器一样死死的钳住他不放。
“啪––––––––”
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瞬间刺眼的光线一下撞到张云雷的眼睛里，他被激的抬起手去挡，结果还没有举过肩膀就被杨九郎一把拽下来曝光在明亮里。
墙角里堆着阎鹤祥的尸体，还是跟在会议室见到的一样，只不过现在脖颈部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尸僵反应，暗红色的点状尸斑分布在背部皮肤上，因为被搬动位置，身体被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姿势，被血浸满了的脸上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正对着他们，像是凝视，又像是监视。
在黑暗里看着他们做所有的事。
这时候杨九郎松开他，张云雷猛往后退了几步险些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强光刺激的，他现在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来。
“我拖来的。”
面前的人像是在说拖了一袋面粉一样，他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张云雷，不出意外，看到那双瞳孔里埋不住的疑惑和深深的恐惧。
和刚才第一次见到阎鹤祥尸体时的反应一样。
“你说什么？”张云雷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把郭麒麟杀了，只有把郭麒麟杀了我们才能活下去。”
“杨九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他不死我就得死！！！”
杨九郎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他红着眼睛像是地狱里斩刀的鬼史，鼻腔里不受控制的喘出粗气来，仔细听也许能听见当事人强烈的不安。
空气里蔓延的血腥味充当着调味剂，也许是恐惧大于慌乱，杨九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又垂下眼皮，极尽哀求的对张云雷说道：
“我们能活下去的…刚才周九良和烧饼说话我听见了，他们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必须同一组的三个人到最后都活着才行……我们把郭麒麟杀了，换更强的人进来，好么？辫儿…我们一起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张云雷被他用手锁在墙角处，长时间的精神折磨已经快让人崩溃了，他想象不到自己最后也会是和阎鹤祥一样的下场，会死，会躺在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不见天日，于是现在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红的攥在手里。
“等我出去以后就跟你在一起，你不是喜欢我么？我离婚，出去之后我马上离……”
“你他妈疯了吧！！”
张云雷一巴掌打在对面人脸上，他想不到陪伴了自己八年风月星霜的人会说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话，手掌里火辣的触感很真实，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
“杨九郎你什么意思？”
这一巴掌打的不轻，杨九郎用舌头顶了顶牙床吐出口血唾沫来，他机械的回过头看向张云雷，短暂的平静后，彻底在压抑的环境下被激怒了。
“你说我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我么？你不是像条狗一样每天上赶着犯贱么？！”杨九郎死死用手肘把张云雷抵在墙面上，他用的力气不小，以至于张云雷当即呕着嗓子干咳了两声。
“把那个废物杀了我们就能活下去，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好么？啊！不好么！！”
“咳…你…”
“但是你为什么不明白！”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的脸涨成猪肝色猛地松开手，后者弓着背大口喘息，他的胸腔里一瞬间被挤进来的空气撑的生疼，还没吐出去，杨九郎就用腿顶上了他的膝盖。
“啊！嘶……”
曾经的伤口被再次碾压，张云雷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钢钉都被撞挪了位置，在血肉里绞开，然后钉进骨头。
“为什么…找死。”
同一组三个人都要活下来。
杨九郎最后的时候想：
那便留他们两个废物自生自灭。
换更强的组就是了。
他离开了很久。
剩下张云雷攥着拳躺在地上，他想站起来追上去，但是那条腿好像真的废了。他忍着疼一点一点爬起来，刚一试着用劲儿，就像是被锯子镶进骨头里一样整个人就又摔了回去。
旁边阎鹤祥的手就挨着张云雷，属于死人独有的冰冷的触感。
张云雷用手一点一点的扣在地板上，他的手肘支撑起整个身体，然后慢慢一下一下向前移动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去，郭麒麟自己在房间里，受伤的膝盖好像漫出血来把睡裤浸湿了，张云雷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流动在肌肤表面，然后猛地骨头剧烈疼痛了一下，意识便消失了。
千万千万别上升真人！！！求求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抬头看不见》XVI 全员
文/仓鼠珉儿嘛
⭕伪团灭预警❗黑暗预警❗主角死亡预警❗
⭕ooc严重 私设如山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尸体描写预警
世间情感百态，亲情，爱情，友情。
你亦它们，如它们，似它们。
终是它们又超乎它们。
是细水长流，是轰轰烈...
文/仓鼠珉儿嘛
⭕伪团灭预警❗黑暗预警❗主角死亡预警❗
⭕ooc严重 私设如山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尸体描写预警
世间情感百态，亲情，爱情，友情。
你亦它们，如它们，似它们。
终是它们又超乎它们。
是细水长流，是轰轰烈烈，是万千世界里我唯一珍藏的，温柔相待。
距离投票结束还有19个小时。
烧饼和曹鹤阳在屋里的床上坐着，刚才杨九郎出去的时候好心帮他们“摔”上了门，窗户外面倾盆的大雨打在玻璃上，隐隐约约映出烧饼皱着眉的脸。
他坐在最里面的床上–––曾经王九龙的位置。床板上还留着黑褐色的血迹，已经顺着木头的纹路嵌进骨子里了，烧饼低着头愣了一会，然后不自觉的将手覆在上面，凉的，冰冷刺骨–––像是寒冬腊月的江河水一样，从他的指尖一路顺到心里。
杨九郎这段时间是怎么在这空床板上睡的？
人的血可以这么凉么？
烧饼攥了攥手心，刚才门外杨九郎和张云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钻过门缝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张云雷的嗓子好像废了，他的声带像是被人拦腰砍断生生暴露在阳光下，蒸发，暴晒，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在哪呢……
在曾经王九龙死的这张床上。
王九龙……王九龙……
怎么什么都是王九龙。
烧饼狠狠咬了自己一下舌头，外面的雨更大了。
曹鹤阳坐在最靠门的那张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自从杨九郎出了这扇门之后，房间里除了雨声和走廊里的声音外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连烧饼努力压制的呼吸都能听得到，混着空气，刻意控制。
“你哭什么？”
曹鹤阳问。
他没有转过身，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看向烧饼一点，就知道他哭了。
“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你这怎么办…”
“…………”
“决定了？”
“……没有…”
“那快定吧，时间不多了。”
打从一开始烧饼把规则告诉曹鹤阳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心知肚明。
同组一共三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
总有两个人要死的。
那时候烧饼躺在床上，曹鹤阳拿着水杯站在桌子旁边，王九龙没有进来，应该还是跟张九龄在会议室，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曹鹤阳一边听他讲纸条上的内容一边自顾自的把水壶放好，细文慢理的把桌子上的三个空杯子挨个烫了一遍，先从热水壶里往第一个杯子里倒入开水，晃三晃，再将水继续倒入下一个杯子，反复操作了几遍，最后一下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在面儿上撒了一小摊。
曹鹤阳反应过来立马把桌子上面的东西都拿开先放到了旁边，下意识的想找个抹布擦一擦，可是突然一怔，上哪去找抹布呢？他看着那摊水愣神，被烧饼一声唤回来，这才抬起头去看他，面前人闭着眼平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规则屁用没有。”
“为什么？”
烧饼翻了个身，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一直都没睁开眼：
“阎鹤祥没投票不也死了……能不能活到投票还说不定呢。”
“那不正好说明了这规则是真的。”
“…………”
“他死了，尸体摆在我们面前，不管这是什么虚拟空间还就是现实，尸体是真的，如果我们违反这个空间的规则，那我们也就会变成尸体。”
曹鹤阳抬头看了看房顶，什么都没有，没有摄像头，没有收音器，连一丝蜘蛛网都没有，没有人看到他们在这里干了什么，是谁打翻了水杯，是谁杀了别人活下去。
月明星稀。
只有外面的月亮安安静静窥视着这里的一切，像是一条没有眼皮的鱼一样，专注的，麻木的，看着他们所有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烧饼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睡着了，曹鹤阳站在桌子旁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看看的时候，曹鹤阳突然开口说：
“你怎么想的？”
“…………”
烧饼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那人问出这么一句，一句完全回答不了的话，于是下意识的回道：
“……什么怎么想的？”
“规则，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
轻描淡写，曹鹤阳“啧”的一声把他摁到现实前。
“你，我，九龙，三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你选谁？”
这没法选，烧饼又不说话了。
打小他就是这样，遇见难事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睡觉，有时候一睡睡一天都有过，把自己睡的头晕眼花瘫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算是他逃避的方式。
可是曹鹤阳不是，曹鹤阳从来没有逃避过，
墙上的时钟慢慢悠悠的铛––铛––铛……响了八下，拉着悠长的调子敲的烧饼心里发慌，他感觉自己心脏里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啃咬攀爬，一窝蜂的全都堵在他身体里出不来，面前曹鹤阳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他发呆似的看着烧饼床上垂下来的床单布，说道：
“你有两个孩子，我有一个。”
“………”
“你存款比我多些，比我年轻，以后出去了就算不说相声……”
“又来了，你又来了！”烧饼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甚至两个人都听见床板“吱扭”响了一声，：
“别扯那个，你学问还比我高呢，比我聪明，比我会来事，要是只剩我自己活着出去，那我…那我……”
“你得想想以后，我们要把损失降到最小，双方老人谁养？孩子谁养？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那你要是觉得我活下来对以后更好也行。”
“我……”烧饼不说话了。
曹鹤阳永远都是这样，他一惯的作风：分析。
从家庭，实况，到每个人的自身经历，理智的，科学的。
分出谁该活下去。
“这可能是个游戏，可能是个小说里面穿越啊什么的，也有可能就是现实，但是唯一可以证实的就是阎鹤祥的尸体是真的，他死了，我们不知道他在这个空间里死亡那现实生活中会不会死，万一是真的呢？所以我们就要做好一切的打算，死不是小事，假如说这个世界里死了就真的死了，那么我们还有两大家子的人，总得有一个人活下去，去给双方父母养老送终，去照顾孩子们长大成人，去…替另一个人活下去。”
“…………”
“我们还有时间，不急，等到投票前再决定吧。”
曹鹤阳说，烧饼楞在原地张了张嘴没再出声，窗户外面黑洞洞的一片，映着两个人的影子好像玻璃外面还有一个世界一样，一样的无助，一样的任人宰割。
“咱俩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死……你好好想想……”
又是这句话。
你好好想想吧……
从小就是这样。
烧饼14岁的时候碰见18岁的曹鹤阳，在一个冬天，小孩吸溜着鼻涕站在大院里玩狗爪子，师父从大门口把曹鹤阳领了进来，那天风很大，呲的烧饼脸上又红又疼，两只手冻的像两根萝卜一样，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曹鹤阳的脸就这么撞进他的瞳孔里来。
不戴帽子这傻逼不冻的慌嘛？
这是烧饼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后来师父安排曹鹤阳和烧饼一块在狗舍里喂狗，每天早晨出去遛狗，然后上完课之后再回来给狗做饭，洗澡，梳毛，到了晚饭如果有时间再遛一趟，这么一天一天过着。
过到烧饼16岁了。
青春期的孩子叛逆起来天都敢顶个窟窿，更何况是烧饼这种正常情况下都敢顶窟窿的，他偷了师娘的钱去买游戏卡，被曹鹤阳逮个正着。
“钱从哪来的？”
“我……师父给我的…”
“我再问你一遍钱从哪来的！”
“………”
“你今儿功课做了么？师父检查了么？昨儿让你背的……”
“诶呀你烦不烦能不能别说了！！”
烧饼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曹鹤阳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的说：
“这钱是师娘给小狗治病的，你拿走吧，明天也不用回来给死狗喂饭了。”
“我………”
“随便，你好好想想吧。”
一句话把烧饼从头到尾浇透了，他讨厌曹鹤阳的说话方式，这人明明能好好说话的，但是一张嘴要不就给你摆事实讲道理，要不就阴阳怪气的告诉你随便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高模样。
要是郭麒麟肯定会说：“不行！你把钱拿走了狗怎么办！你这叫偷！你等着我告诉我爸去！”
要是孟鹤堂肯定会说：“让师父发现肯定打你，不要命啦！快放回去。”
要是张云雷肯定会说：“行啊你敢偷我姐的钱，回头小心她发现了拿鞭子抽你！”
但是都不是，他不是他们，他是曹鹤阳。
曹鹤阳只会告诉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烧饼曾经想过他是个机器人么？每次遇到什么问题他都坐在你面前，然后把每一条路的后果给你摆在明面上，分析解释告诉你，最后说：
“你好好想想吧。”
每一次，都像这次一样。
烧饼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终都是作罢的，他承认曹鹤阳说的都对，以现在的情况来说确实要选出一个人活下去，背着另外一个人的责任，把两个家都撑起来。
他敢死，但是不敢活。
他害怕如果真的只剩他一个人活下来，回到现实世界里去该怎么办，所有人询问的目光，妻子父母的崩溃，孩子漫天的哭声，都由他一个人背着，那么曹鹤阳也是这样想么？他怕不怕？他敢不敢活下去？
烧饼深呼了一口气，外面的雷声阵阵，他余光扫过外面的窗户玻璃，哗哗的雨水拍打在上面，没来的停留便流落进万丈深渊里。
“距离投票结束还有17个小时。”
这次的电流声好像比之前更小了一些，冰冷的女机械音回荡在空气里，还有17个小时……还可以再犹豫…17个小时。
身后的门锁好像响了一声，不过混在轰隆隆的雨里什么都听不真切，也许是走廊里刮来的过堂风，无意间吹响的吧。
不过他好像忘了，走廊里一扇窗都没有，又哪里来的过堂风呢。
“叩––叩……叩––”
门口传来了细微的敲门的声音，曹鹤阳突然精神集中起来，他猛的回过头去看，但是烧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的在床上坐着。
是幻听么？
曹鹤阳盯着那扇门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噪音很大，想着可能是自己目前太过于疑神疑鬼，刚准备平复一下心思，可是突然门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又传进他的耳朵。
感觉是有人在走廊上走路，但是又不像，这声音比鞋底的摩擦声更大更缓慢，就好像……有人在地上爬。
曹鹤阳突然太阳穴猛的一跳，他脑子里瞬间涌出一副画面，在这种情况下，阴暗漆黑的走廊里，有一个人在地上用极其扭曲的姿势缓慢爬行，他的脸贴在地板上，慢慢爬到你的门外，然后窸窸窣窣的把脸凑近到门缝处，用空旷腐烂的眼洞注视着屋里。
“轰隆––”
外面打了一声响雷。
曹鹤阳猛的一激灵，冷汗就从脸上滑下来了，也许是做贼心虚，他感觉现在周围的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回头看了看烧饼，那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就在这种紧张的时刻，门上的锁突然的响了一声，然后曹鹤阳就眼睁睁的亲眼看到，门缝里慢慢伸进来一个什么东西。
红色的，像布一样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想要喊人，可是突然大脑一片空白瞬间记起了，那块布……是王九龙的衣裳！
曹鹤阳感觉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狂跳着，马上就要喘不上气了，王九龙……王九龙……王九龙………
那人死前的样子瞬间像海啸一下铺天盖地淹过他的大脑，曹鹤阳大喘着粗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那一定是王九龙的衣服，自己不会弄错的，可是他已经死了！死去的人……怎么会回来！
他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已经看到了王九龙腐烂的尸水从门缝里渗进来，曹鹤阳不着痕迹的呼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出去一下。”他说，曹鹤阳用力攥了攥自己的手心，然后回头去跟烧饼说话：
“你在屋子里别出门，等到投票的时候…等我回来。”
“你去干嘛？”烧饼下意识的问道，他话刚问出口就发现了门缝里渗进来的血迹，新鲜的，流动的血迹。
曹鹤阳已经到了门口，还没等烧饼过来就快速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把房间里和走廊隔离成两个世界。
其实他想好了的。
从杀王九龙的时候就想好了。
烧饼得活下去，理性的说，他的战斗力是最强的，如果最后的投票环节有任何突发状况他可以应付，他还小，人生还有大把大把的可能性，他可以去开健身房，去开餐馆，去做任何事。感性的说，总要有人干净的活下去。
杀王九龙的时候是曹鹤阳动的手，烧饼全程没有参与，现在也一样，如果真的是王九龙的冤魂回来报仇，那么也该找他曹鹤阳一个人才对。
打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蔓延在整个空间，走廊里昏昏暗暗的闪着灯光，地板上还留着孟鹤堂被抱进房间时留下的血迹，自己房门前的一摊顺着走下了楼梯，楼梯的拐角处遗落了王九龙腐烂的眼球，正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曹鹤阳一步一步的踏下去，除了脚步声好像还有水滴的声音，不知道砸在哪里。
滴答……
滴答……
滴答……
他站在了一楼的杂物间门口，门是虚掩着，地板上流出的血浸进缝隙里，这里面是王九龙的尸体，可是他已经死了很久了，不可能有这么多血。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攥紧拳头想要推开时，面前的门突然自己开了。
“吱扭–––”一声。
走廊里的亮光照进屋子，入眼的满地腥红，扑面而来尸体的腐气一瞬间全部汹涌而出，映在曹鹤阳发抖的瞳孔上。
地板正中央，王九龙空洞着双眼。
抬起了头。
那张他见过一万次的脸，现在浮肿着，氧烂着，布满尸斑的样子，他双眼的地方好像蠕动着蛆虫，在啃噬那些美味的腐肉，王九龙的头动了一下，他歪成一个扭曲的姿势，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猛地向曹鹤阳扑过来。
烧饼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抬头看了看丝毫没有动静的门外。
曹鹤阳怎么还不回来？
他想出去看看，突然门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又不像，他坐在原地，然后声音逐渐的远了，像是往会议室的方向去，然后不一会这种声音又响起来，烧饼坐不住了，他凑到门板前眯起眼睛往外看，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皱了皱眉后退了两步，门缝处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这时候突然走廊里有人跑了起来，慌乱的脚步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与此同时还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四哥！！！四哥！！！！！！”
是张九龄！！
他好像很激动，烧饼一个激灵弹起来，他在喊曹鹤阳，曹鹤阳怎么了！？
张九龄“砰”的一声撞在烧饼的门前，然后“嗙嗙”砸着，像是着急要把门砸开的样子：
“饼哥！四哥从窗户跳下去！！九良快拽不住了！！饼哥！！！！”
窗户……怎么会跳下去呢！
烧饼猛地冲到门前，手刚握上门把手，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曹鹤阳临走之前说的话：
“你在屋子里别出门，等到投票的时候…等我回来……”
别出门…
“饼哥！！！饼哥！！！！！”
外面张九龄声嘶力竭的喊，他好像都快把门上的三个名字砸穿了，门锁都在响，像是外面的人有钥匙可以打开一样：“他要掉下去！饼哥你听见了么！！！四哥要掉下去了！！！”
“九良你再撑一会！！朱云峰！！！”
“为什么不救他！！朱云峰你为什么不救他！！！！”
张九龄的声音刺穿了门板扎进烧饼的心里，电闪雷鸣衬着狂风暴雨，天空中就像裂开了无数道裂痕，雨水倒灌成弥天瀑布，每一注都砸进他的心脏里，问他：
你为什么不救他！
为什么不救他……
烧饼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手指上的指甲狠狠剜进掌心的肉里，血混着粘滋滋的汗液流下来，门口张九龄还在砸门，然后突然一声闷响，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门锁突然“咔哒”一声开了。
锁眼里插着那只生锈的挖耳勺，张九龄站在门口，不等烧饼反应过来一把白灰尽数扬进烧饼的眼睛里，在视野的最后清晰的时刻被反光的玻璃闪了一下，同时剧痛随即而来。
脑后的热流就像是温泉一样汹涌而出，烧饼奋力睁开双眼把张九龄摁倒在地，想致对方于死地，但是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胡乱一拳一拳打在他脸上，张九龄狠狠啐了一口血，顶膝反击，但是力量还是被狠狠钳制住，烧饼已经快看不见了，白色的粉末在他眼睛里混着眼泪滚成泥，他的意识在渐渐模糊，随着后脑的血液一样在流逝，张九龄快喘不过气来，他一手努力阻挡烧饼的攻击，另一只手对准他后颈部，全力一拳，那人在他身上逐渐没了动静。
晕过去了。
张九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甚至来不及把烧饼推开就张嘴笑了出来，漫天的大雨就好像盛大的开幕式一样，全世界都翘首以盼着，病态期待着————杀人偿命的复仇。
距离投票结束还有15个小时。
《拐卖人口罪》番外篇
⭕ooc 严重 勿上升正主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愿世间所有美好 都能温柔延续
世界上有黑暗
我们不怕它肮脏恶臭，不怕它丑陋扭曲。
只怕它永远见不到光，怕没有人发现它。
怕世界麻木了。
周九良迷迷糊糊觉得刺眼。
他皱了皱眉慢慢眯着眼睛，外面强烈的光线争先恐后的要涌进他脑袋里去，白花花的一片。
...
⭕ooc 严重 勿上升正主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愿世间所有美好 都能温柔延续
世界上有黑暗
我们不怕它肮脏恶臭，不怕它丑陋扭曲。
只怕它永远见不到光，怕没有人发现它。
怕世界麻木了。
周九良迷迷糊糊觉得刺眼。
他皱了皱眉慢慢眯着眼睛，外面强烈的光线争先恐后的要涌进他脑袋里去，白花花的一片。
“九良。”
谁？！谁叫我？这是婶子的声音！！
周九良反应过来猛的睁开眼去找，强烈的光突然一瞬间刺透了眼膜，蛰的他什么都看不见。突然这时候有一双手附在他的眼前，温柔的为他遮住了全部的刺激。
那双手的食指上戴着一个银戒指，冰冰凉触在周九良的眼皮上，他着急的握上去:
“婶子！！婶子是你么！！”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周九良慌了，他大脑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浓烟滚滚，周围巨大的火焰把他包围在里面，黑暗，恐惧，震耳欲聋，他想朝孟鹤堂喊，可是嘴里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到最后竟然好像还出现了幻觉……他好像听到婶子问他……
“还看看他么？”
那双手的主人说。
“谁？看看谁？”
周九良下意识的答，可是等话刚从嘴里吐出来，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幕一幕的画面，那小傻子在村口不知所措大哭的样子，被自己吼着让他快走的样子，委委屈屈的下定了决心，背对山村大步向前的样子。
他回家了么？
“还看看他么？”
这声音又问。
周九良楞楞的呆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颤抖着语调回了一句:
“看看吧……看看他……有没有回家？”
天快下雨了。
芹芹阿姨把院子里晒的衣服都收回来，电视机里还放着吵闹的动画片，但是沙发上没有一个人，保姆叹了一口气，轻车熟路的从卧室角落里把孟鹤堂牵出来。
“怎么了？”
“…………”
“又在等你的好朋友了么？”
孟鹤堂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身上的伤已经全养好了，脸上也被喂出了点肉来，小孩腿上还是有难看的疤，不过每天都有涂着去痕的药膏，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浅一些。
芹芹阿姨心疼的抱着他，外面阴着天开始打雷了，孟鹤堂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张早已经破烂不堪的图画，顺从的靠在阿姨怀里。
“芹芹阿姨……”
“嗯？”
“好朋友是九良……九良要来找我的…………”
孟鹤堂被爸妈从小山村公路边上的公|安|局领回来的时候，小孩在局里哭着喊着不走，他浑身上下夸张的说没有一块好肉，大雪天里冻的嘴唇都是紫的，伤口外翻，脏兮兮的大棉袄混着泥水被枯树枝划破了，泛黄萎缩的棉花从里面露出来，孟鹤堂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反反复复嘴里只会重复一句话:
“我赢了！！”
“我赢了…………”
“九良……我赢了…………”
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警|察通过指纹对比找到了关于他的寻人启事，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孟爸爸和孟妈妈见到儿子的时候两口子哭的泣不成声，他们冲上去抱住孟鹤堂，可是孟鹤堂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眼神混沌，目光呆滞，直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温暖怀抱把他包围的时候，孟鹤堂才敢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句:
“爸爸……妈妈……”
他好久没有叫过爸爸妈妈了，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上来，小孩咧着嘴哇哇大哭，哭的眼前发黑，他手里攥着一名警|察胸前的徽章，怎么要都要不走，一边哭的打嗝一边嘴里不停地说:
“我疼……我疼……我好疼……九良疼！九良好疼……啊……疼……”
妈妈大喘着气浑身发抖把他拥在怀里，冲着找到儿子的人一个劲的磕头:
“谢谢您警|察同志，谢谢您谢谢您……您真是在世的活菩|萨啊…啊……谢谢您，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谢谢您………”
这位可怜的妈妈，在儿子丢失后就快要疯了，她没日没夜的以泪洗面，抱着儿子的玩具衣服一坐就是一天，家里什么方法的用了个遍，报|警找私家侦探上山拜|佛请|神算|命，可是消息就像是往大海里扔去的石头一样，连声回响都听不到。
这半年里，妈妈天天盼着，时时盼着，每分每秒都盼着，盼着孟鹤堂回来。可怜天下父母心，有时候白天像是个神经病一样，在家门口的大马路上见个人就拉住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儿子啊？你有没有见过我儿子啊……啊……他叫孟鹤堂！你有没有见过我儿子啊……”。街上的人都避之不及，在多少次的深夜里妈妈被噩梦惊醒，她梦见孟鹤堂吃不饱穿不暖，梦见孟鹤堂被人打了骂了，梦见孟鹤堂哭着想要回家。每一天都从噩梦中惊醒，然后看着儿子空无一人的卧室，缩在那张带有孟鹤堂味道的床上止不住的哭。
这半年，比一位母亲的一辈子都要长千倍万倍。
孟爸爸强忍着情绪，一手扶着孟妈妈，一手死死的抱着孟鹤堂，小傻子拼命攥着手里的那枚徽章要往外跑，外面大雪纷飞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要去给九良看的，他赢了，他赢了，九良就来了。
长时间的奔跑，寒冷和饥饿让小孩的脑子变的很沉，孟鹤堂感觉自己又变的好烫，流出来的泪水也是烫的，像是豁牙子浇在自己身上的开水一样烫，他被警|察们和孟爸爸紧紧抱在怀里，外面这么大的雪，他这样跑出去要没命的。
可是小傻子才不知道。
他眼前的一切都慢慢看不清，爸爸妈妈的脸，窗外的茫茫大雪，还有手里紧紧攥着的图徽，蓝色，红色，黄色，最后变成一只黑翅的蝴蝶，忽闪忽闪，“啪––”撞死在车窗上了。
心里最后的一丝念想:
我赢了……九良要夸夸我的……要夸夸我的……
再睁开眼的时候，孟鹤堂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他鼻子透不过气，他慢慢睁开眼，爸爸妈妈和芹芹阿姨都围在他身边，还有好多戴帽子的叔叔，孟鹤堂条件反射的想要跑，他怕，他怕他们是来打他的，可是输液的管子还插在他手臂上，被小孩猛的一扯，滋一声从血管里划出来。
孟妈妈赶忙叫了护士过来止血，芹芹阿姨紧紧把孟鹤堂抱在怀里，孟鹤堂浑身发抖连抬头再看一眼也不敢，直到其中一位警|察把帽子上的图徽拿给他看，小孩混沌的眼神里才闪过一点光，他楞楞的铮了一下，然后急喘着粗气又小心翼翼问:
“九良呢……九良呢？”
警|察抬眼看了看在场的人，孟爸和孟妈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位年轻的小警|察把图徽摘下来塞在孟鹤堂手心里，然后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小孩很抵触和男人的接触，迅速把手抽了回去，可是后面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哭出来，他把手颤颤巍巍的塞回那位警|察手里，然后红肿着眼睛说:
“九良呢？我……我给你生孩子……你给我九良……好不好？九良呢？”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孟鹤堂见他不说话，着急的拉住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边往前挺着一边蜷缩着身子问:
“九良呢？你给我九良……我听话……我不哭，我给你生孩子我听话……”
为什么这个男人不给他九良。
之前二赖子明明这样教过他的，不许哭，要听话，就可以不挨打了，就可以吃饱饭了。
“我不吃饭……不吃饭，我要九良，你打我吧，九良疼，九良好疼……我不要九良疼……啊……我听话…我听话……”
孟鹤堂哑着嗓子快哭不出声来，他用他知道的方式乞求着那个小警|察，一声一声，一遍一遍扩在窒息的空气里:
“我听话……我脱衣服……我不吃好吃的……”
“你给我九良……”
“…我听话………我要九良……”
“九良疼……九良哭………九良……………”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本不该这样的……
他应该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空调房间里玩机器人。
不是满身伤疤的躺在禽兽身下哭到喉嗓嘶哑。
他应该拿着最喜欢的小鸭子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
不是饥不择食趴在水缸旁边喝腐臭的泔水。
他应该阳光灿烂的笑，笑着过一辈子。
不是双目混沌，绝望麻木，做再也看不到光的活死人。
他不应该，谁都不应该。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孟鹤堂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回到家之后也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现在没有绳子拴着他了，可是小孩还是不敢走出这半大的屋子，即便屋子里摆满了他最喜欢的海底小纵队和汪汪队，在孟鹤堂眼里也还是那个恶臭黑暗的房间。
他不敢上桌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芹芹阿姨给他端到地上，然后等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时候，再狼吞虎咽的拼命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生怕别人抢了去，又生怕自己再也吃不到下一顿了。不敢抬头看人，不敢碰到浴缸里的水，除了芹芹阿姨之外谁碰到都会抖个不停，尤其是孟爸和医生，他惧怕一切男性，但是到每天晚上的时候，小孩就会躲着所有人缩在角落里抬头看着房间里的窗户，他在等着周九良，等着周九良像之前一样敲敲玻璃的时候，就给自己带最好吃的东西来了。
像是一束光。
孟鹤堂在那座小山村里的唯一的一束光。
就这么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等到孟鹤堂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时候，他房间里的窗户终于被什么敲响了。
“叩––叩––叩––”
是风吹的树枝打在了玻璃上，孟鹤堂满心欢喜的抬起头来，可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叩––叩––叩––”
“九良！！”
这次是窗台下面的空木板在响，孟鹤堂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窗外，看的眼睛发酸了，才失望的回过头来。
“叩––叩––叩––”
是风么……是树么……是小飞机乐迪么……那为什么不是九良呢……
“叩––叩––叩––”
“……孟鹤堂。”
孟鹤堂……
孟鹤堂愣了一下，然后猛的抬起头去看。
不是风，不是树，不是飞机乐迪！是九良，是九良！！！是九良！！！！
小孩一瞬间连滚带爬的赶紧跑过去，他着急的想要把窗户打开，要抱抱九良，要抱抱好朋友，他要告诉九良说他赢了，要告诉九良自己找到那张画上的地方了，要告诉九良芹芹阿姨已经睡醒了，他要告诉九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事情，要让九良夸夸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九良说，他要说的，要说什么呢……
孟鹤堂急得快要哭出来，他手忙脚乱的怎么也打不开窗户，满脑子都是九良九良九良。
周九良就在外面，内心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一切，他应该是高兴的，看到孟鹤堂回到了自己的家，穿着漂亮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脸，房间里都是自己一辈子没有见过的玩具和甜的要命的春卷，他应该是高兴的，可是看到孟鹤堂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的时候，却忍不住悲伤起来。
小傻子，你抱不到我啦……
周九良流不出眼泪，他伸出手附在那块玻璃上，没有一丝触感，孟鹤堂还在笨手笨脚的要把窗户打开，小孩哭了，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不疼，明明不饿，明明不冷，可是眼泪就像是倾盆大雨一样止都止不住，他一边哭着一边又生怕好朋友不高兴:
“我不哭！我听话……九良我赢了！！我赢了九良……九良……”
“……我看见了。”
“九良，九良！九良……”
“孟鹤堂……最棒了……”周九良一字一顿的哽咽着哭腔说:
“孟鹤堂是天底下最棒……最棒，最聪明，最厉害的人……”
他把手贴在玻璃上，孟鹤堂也学着他把手贴在玻璃上，可是明明只隔了薄薄一层，小孩却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战。
“那我们回家么？九良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你已经回家了。”
“没有！我要回家……我要九良！！！我要九良……我要九良……”
真奇怪，死人怎么会难过呢。
周九良大口喘着粗气，如果他能流出眼泪来的话一定已经泣不成声了，孟鹤堂一声一声就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他的心脏上，狠狠地，用力的剜下一块血肉来，他感觉不到疼，但是感觉好难过，难过的快要死了……
可是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难过的么？
“孟鹤堂……”
“我要九良……我们回家……”
“孟鹤堂你听我说……”
“…………”
“我们……已经回家了，你的爸爸妈妈，芹芹阿姨，还有……还有我……我们在一起，好么？”
“好！我们回家！要爸爸妈妈，要芹芹阿姨，要九良！要九良……”
孟鹤堂还是没有改掉他的小习惯，高兴的时候就拍拍手，周九良看着他，然后像是舍不得一样要再多看看他高兴的样子，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会，恨不得就让时间停在这里吧，让他一辈子高兴下去。
像是婶子骗他时一样。
周九良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变的透明，这是他停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是魔法师。”
孟鹤堂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粗壮的树干，这一定是电视上面最厉害的魔法师！
“今后……我就变进那只小猫玩偶里，然后我们玩捉迷藏，等你的蛋糕上插满了一百只蜡烛的时候，我就变回来……好么？”
“一百只蜡烛？”
“对，一百只蜡烛，要一年加一只，不可以作弊……不可以耍赖……要真真正正的一百只…………”
周九良快说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睛里明明没有眼泪，可是却模糊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想抬起手来擦一擦，却舍不得拿开玻璃上的双手，哪怕再多一秒钟，也让我和他十指相扣吧。
“还有……以后没有人再打你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用脱衣服，不用抢着吃东西，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他们不打我了么？”
“不打，没有人再打你了……这是你…我们的家，我们回家了。”
“回家……”
“对……回家……”
孟鹤堂歪着脑袋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在他前几年的认知里，吃饭前要先洗手，光着脚不可以踩地板，冬天喝水要喝保温杯里温暖的冒着热气，可是这些都在仅仅半年里全部崩塌，他像是被人生生撬开了头颅，把这些美好都碾压的粉碎，然后把最脏，最恶，最绝望的人间百态都塞进他的心脏里，用最干净的心尖血一点一点供养着，直到他接受了，麻木了，不敢再满目星光的时候，周九良又告诉他:
“你回家了。”
你走出了黑暗，再也不用和肮脏恶臭的老鼠共眠，再也没有人欺负打骂你，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吃不饱穿不暖，你回家了，你得救了，你重生了。
孟鹤堂，你回家了。
回家了……
孟鹤堂铮铮的看着他，然后撇着嘴呜呜叫着哭了出来，他在哭什么呢？周九良不知道，可是周九良又在哭什么呢？
他一千万个想去给这个哭出鼻涕泡的小傻子擦擦眼泪，可是他的手径直穿过了玻璃，变得越来越透明。
怎么办……我真的快要消失了……
周九良甚至被悲伤堵的说不出话来，他张着嘴，最后一次看向他的满天星光。
“好好吃你的春卷……吃你的大白米饭……什么好吃吃什么。”
“不许动不动就哭了……以后不疼了，没有人打你了……不许哭了……听见没有？”
“也不许自己跑出去玩……不许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许跟不认识的人走……不许……不许让别人脱你衣服……”
孟鹤堂在屋里哭着，周九良在屋外念着，一句一句，逐渐消失，他感觉自己要是有泪的话一定流了满脸，顺着心脏都淹进肺里，他快要说不出话了，可是还是哑着嗓子一句一句的跟孟鹤堂说:
“你好好的……好不好？你好好的……”
“孟鹤堂，你一定好好过一辈子，把我的……和婶子的所有好日子都过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记住了么？要一百根蜡烛才能来见我……记住了么？！”
孟鹤堂咧着嘴拼命摇头，他用力的想要穿过窗户去牵周九良的手，指节都额在玻璃上摁的通红，他说不要，他说我不要好好的，我要九良。
“我要九良！！！！”
“我要九良……我不看变魔法了，九良……我不看变魔法了……我不要！！”
他敲砸着窗户砰砰作响，小孩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狮子一样，悲伤，急迫，撕心裂肺的想要冲出来，周九良的眼前快要看不清了，他一点一点的在离开，直到最后一刻，砰–––
时间静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哭呢？你哭的……
我好舍不得走。
周九良的身体已经几近完全透明，他伸出看不见的手穿过玻璃抚在孟鹤堂的脸上，这张脸没有伤了，可是却哭的比有伤的时候还要惨，他擦不掉小孩的泪……
“听话……”
“我答应你……等你插满一百根蜡烛的时候，我就再夸夸你……好么？”
百年之后，我一定等着你。
“那……我们再玩最后一次捉迷藏，等你睁开眼的时候，我就不能说话……不能动……就…就变成你的小猫玩偶喽……”
孟鹤堂，你一定要带着最美好，最快乐的记忆过一辈子……忘了村子，忘了那些事情……最好也忘了我吧，无忧无虑的活着……
“我来说……预备………”
最后一次，跟你道别。
“开始。”
愿所有的美好都能温柔的延续
愿所有的善良人都能平安喜乐渡余生
愿世间百态终有正义
愿人间温暖，初春笑溧。
愿千千万万个“孟鹤堂”，
回家吧。
《抬头看不见》Ⅹ全员
⭕伪团灭预警❗黑暗预警❗主角死亡预警❗
⭕ooc严重 私设如山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作为一个团灭文它竟然连着五章没有人下线了？！下章补回来。
“历史上说，九皇子生前倒是有一位故人的。”
“是谁？”
“下九流的戏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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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团灭预警❗黑暗预警❗主角死亡预警❗
⭕ooc严重 私设如山 都是假的 角儿一生平安
⭕作为一个团灭文它竟然连着五章没有人下线了？！下章补回来。
“历史上说，九皇子生前倒是有一位故人的。”
“是谁？”
“下九流的戏子罢。”
“九皇子为何会与这等人交好？”
“未曾记载。”
“后来呢？又为何分开了？”
“九皇子下令屠了戏子满门，将一整个戏班人的头颅悬挂在园子旁，那戏子，可还睁着眼呢。”
“九皇子呢？”
“背负江山，声咽哭了。”
走廊里没有人。
郭麒麟撕心裂肺的哭喊了一阵之后又突然平静下来，一会哭一会笑，倒真像是疯的彻底，他脏兮兮的小手又冲着窗户，全然忘记了刚才惊悚恐慌的样子，现在正笑着乖乖像是讨喜的小朋友，扬了嗓音，弯了眼睛:
“哥哥……哥哥抱…………”
张云雷面无表情拉过他的手，像是习惯了他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自顾自攥在自己手心里，外面的月亮好大，圆圆的挂在天上。
能怎么办呢……
这两个人，怎么会现在是这样了？
孟鹤堂楞在房间里，眼前突然恍惚出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当时一块钱还可以买一根冰糖葫芦，最小的郭麒麟往往可以吃到最多，那时候张云雷取笑叫他小胖子，被小孩哼唧着推开，但还是笑眯眯的咬下一口糖衣去，甜的发腻。
晚上三个男生睡在一张床上，刚刚18岁的孟鹤堂还在上高中，只有周六日可以来德云社学习，所以两个小孩每天就盼着哥哥早点来，盼着学校里要少留点作业，盼着那个“小自闭拖油瓶”不要跟来，要不然就轮不到他们有好吃的了。
“孟哥……你说咱们以后能成角儿么？”
“成角儿可不容易……”
“那你觉得……咱们以后会怎么样？”
14岁的张云雷侧躺着看向孟鹤堂，窗外的月光正映在他的脸上，稚嫩又充满向往，他笑着说:
“我觉得……我以后没准是个歌手！”
“噗……”
“你笑什么！！？”郭麒麟冷不丁被踹了一脚，马上反击回来:
“你放屁都不在调门上还歌手呢，你就是一扳手！”
“我！我可是你舅舅！！！我明天就告诉我姐姐去！！”
“切，你就会告状！！你今天还说我胖呢！！我也告！”
两个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孟鹤堂赶紧把郭麒麟拽回来，他俩就从来没有安生时候，永远一言不合就要决个高下。
“大半夜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啊……”
哥哥无奈极了，只能躺在两个小孩中间维持短暂的和平。
“……我就是想当歌手……”
“那就当，你唱歌那么好听。”
孟鹤堂怕人着凉给张云雷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刚才一顿折腾都漏了大半个肩膀出来。
“那你呢？你以后想干嘛？”
“我……”孟鹤堂愣住了。
想干嘛呢？
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想给父母好的生活，想让九良开开心心的长大，要多交朋友再开朗活泼一点，想……找一个……
“哥你有对象了么？！”
“？？啊？”
“你都高中了，应该有吧！”
“…………没有啊……”
“啊……我还以为上了高中都就有了呢……”
“哈，做梦吧你。”
张云雷悻悻的挠了挠鼻子，床边郭麒麟突然支起身子来，对着俩人说:
“那我们可以许愿啊！”
“？？？”
“我爸跟我说诚心诚意许生日愿望都会实现的。”
“拉到吧，那得是过生日的时候才行呢，今儿又没人过生日！”
“诶呀那我们就不叫生日愿望，叫……月亮愿望！你看外面有月亮吧，我们对着月亮许愿，诚心诚意就行了。”
“…………”
“来嘛！！起来起来……”
孟鹤堂拗不过他，只能哭笑不得的被弟弟拽起来，跟他们一起跪在窗户前面，对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许愿:
10岁的郭麒麟想:我希望我长大以后能瘦下来，越来越帅！
14岁的张云雷想:我希望我长大以后既能说相声又能当一个歌手。
18岁的孟鹤堂想:我希望……我爱的人们，都能平安一辈子。
月亮听见了么？
月亮听见了。
张云雷坐在床上说想自己待一会，让哥哥先回去吧，看人站在原地不肯动，又顺手把怀里郭麒麟搂的更紧些说:
“放心，我没自杀那胆儿。”
他还是笑着，淡淡的抿着嘴，眼睛却对不上焦。就像是他一次一次站在镜头前的样子，面对私生，面对舆论，面对所有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又伤害他最深的所谓粉丝们，都笑着，下意识动作。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怕疼。”
三点。
孟鹤堂不知道说什么，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间门，最终选择了离开，有些事一旦发生之后就改变不了了，孟鹤堂想，即便现在让他们回到现实生活，张云雷和郭麒麟也再也回不去了。
谁是伟大的救世主呢？
走廊里黄色的灯光把过道照的通明，孟鹤堂出来之后颤抖着手搭在门把上，不知道是在悲伤还是悲哀，空气里莫名的散发着一种指甲油的味道，很刺鼻，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来的。
郭麒麟又在门里哭了，后来不知突然怎么的，又听着像咧嘴笑。
“嘿……嘿嘿……”
…………
“哥哥……哥哥来了……”
…………
“呜呜……哥哥抱……”
隔着门板听不太清楚，但是小孩的欢喜和期待却一字不差的灌进孟鹤堂耳朵里，像是一盆滚烫的开水。
他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可是刚一抬脚，突然“咚–––”的一声踢倒了什么东西，孟鹤堂低下头去看，门的旁边放了一个小瓶子，白色的不透明，他拿起来仔细看，是一瓶消炎药。
全新没有拆封过的消炎药。
孟鹤堂拿着看了一会，打开张云雷的门，给人放在里面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周九良自己在床上坐着，张九龄的床旁边还放着少半杯牛奶和之前孟鹤堂给他的面包和水。
没吃多少，就被主人扔在那。
周九良看到孟鹤堂回来赶紧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对方，然后张开手就抱了个满怀。
“哥…………”
孟鹤堂接住他，也伸手回抱住小孩，揉了揉小橘猫的头发:
“怎么了…………”
“……我难受……”
“哪难受？”
“心里难受……”
周九良不撒手跟哥哥耍赖，这么多年里，自闭症的小孩子只做过一个噩梦，反复的，无助的循环着。
他无数次的看到孟鹤堂当年的眼神，无数次听到孟鹤堂撕扯着嗓子让他快走，无数次感受到孟鹤堂赤裸着身体躺在土地上任人鱼肉的绝望。
都在这20年的时间里，烙印在骨头上。
“九龄呢？”
“去九龙那了吧。”
“你胖的我都快抱不住你了……”
年长的哥哥温柔拍了拍小孩的后背，示意他放开手，周九良瓮声瓮气的回他:
“有那么胖么？”
“你没看网上都说你'日渐肥美'嘛，好了昂……”
用了点力气，结果没想到周九良突然身体抖了一下，嘴里“嘶–––”一声，拳头就攥起来。
“怎么了？？”
孟鹤堂赶紧去看，把人从怀里推出来才发现，周九良的右边手臂，整个肿起来了。
“……怎么弄的？！”话问出口，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刚才打在地板上打的，小孩那条手臂明显就和另外一条不一样，仔细一看，连脑门上都渗出了密密细汗。
“不会骨折了吧？？你……你使多大劲儿啊？！”
“……没有，骨折就抬不起来了……”
“脱臼？？！”
“……不知道……”
周九良抬起来动了动，觉着没事然后赶紧哄着哥哥说:“诶呀没事没事，你看，我还能动呢！就是肿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就瞎打啊！你……”
“真没事！”
孟鹤堂又气又心疼，小心翼翼的捧着人轻轻揉了揉，果然换来小孩条件反射的一激灵。
“这叫没事？？？！你……周九良你要气死我是吧。”
“我…………”
“这又没个医院……你这可怎么办啊？！”
“……骨头没事的，真的。”周九良怕人不信赶紧把手抽出抬起来，忍着疼在空中给他孟鹤堂挥了两下:“就是有点疼……正常嘛，过两天就没事了……”
孟鹤堂说不过他，但是在这里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周九良笑嘻嘻的让人坐到床上去，笑的一脸讨好:
“那我下去拿点冰块……孟哥你给我敷敷吧……”
“…………”
“哥……我再也不这样了……”
“……就该疼死你！”
哥哥瞪着他说了一句狠话，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小孩最知道他的性格，立马阳光灿烂说:“那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然后快速走出屋去，“砰–––”把门关上。
孟鹤堂看着他的方向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拿杯子喝杯水，结果刚有动作，突然就看见自己手心里有一道红色，他张开手掌来凑近看，竟是有好几细道血印出来。
伸出手指捻了捻，血就被捻开了，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一点伤口，而且血痕很少……不是他本人的血。
血没有凝固，应该是刚刚弄上的，可是自己刚刚除了看了看九良的手……
孟鹤堂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果不其然刚才九良抱他的时候手触碰在衣服的后背上也有少量的细小的血印，他这件衣服是深灰色的，不仔细看都差点看不出来。
这…………是九良手上的？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细细小小的伤口呢？
这绝对不是打在地板上的擦伤，就好像是有人拿小刀片一下一下划出来的。
划开皮肉，规规矩矩冒一串血珠。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赶紧站起身来走到大衣柜前面，最底层的开关上面还放着自己的头发丝，应该是没有人打开过。
孟鹤堂轻轻拉开，从里面拿起来又确认了一遍，仔仔细细摸过上面每一个字，长长出了一口气，又按照原本位置放回去，关上柜子，别上头发丝。
坐回床上之后却还是感觉心神不定，哥哥跪在床上，像小时候一样对着外面又大又圆的月亮许愿。
月亮能听见的吧……
月亮一定要听见啊……
诚心诚意许愿……要灵。
周九良出了门之后，迅速“啪–––”把房间门口的灯拧灭了，然后当时就抱着胳膊叫出声来，应该是骨裂，刚才在屋里给孟鹤堂挥那两下差点当场忍不住撅过去，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疼的额头上豆大的汗滴顺着流进嘴里。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他靠在门上努力稳着自己的呼吸，那条手臂还能动，只不过使不上大力气了，小孩咬着牙支撑自己站起来，往东边下楼梯口看了一眼。
大口顺了几口气出来，确定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之后，又轻轻把灯拧回去。
楼下厨房里拿了袋牛奶，意料之中张九龄又在旁边杂物间里。
周九良拖着胳膊把奶加热了，倒进杯子里用筷子搅拌均匀，端起来平视看了看，然后去推开了隔壁的房间门。
张九龄还在是王九龙的尸体旁边坐着，没有表情，身旁放着一盆血水还有一块毛巾，大师哥在给师弟擦脸。
王九龙灰白的脸上茕茕两个黑洞，血已经干透了，眼眶骨的位置血肉模糊的往外翻着，像是被秃鹫啃烂的腐尸。
“师哥……”
周九良走上前去，张九龄没有回头看他，依旧细细的擦拭着。
“你要的牛奶我拿来了”
“…………”
“现在喝么？”
张九龄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对上周九良的眼睛，带着疑惑，又感觉没有明显的反驳。
牛奶被递进大师兄的手里，周九良好心的帮他把手中的毛巾拿了，正盖在王九龙的脸上，遮的严严实实。
“趁热喝。”
张九龄愣着，手指微微动了两下，仰头把牛奶喝完了。
周九良笑着接过空瓶子，走之前不忘提醒师哥不要太伤心，多看看窗外的风景，活着的人总是要活着的。
张九龄看着他出了门，然后过了一会把王九龙脸上的毛巾拿了，端着血水进厕所又换了一盆，继续擦洗。
周九良拿了冰块上楼，路过第三个房间，正碰上杨九郎进去，两个人相顾无言，面对面没有说话。
“砰–––”
杨九郎把门关上了。
门上赫然写着:
“朱云峰，曹鹤阳，杨九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