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鸡肋
那鬼跟着道士。道士走三步,他走五步,道士走两步,他原地一坐不动。
道士道:“腻了? ”
那鬼立刻跟上来。“不腻不腻。”
道士道:“今日时日不早,下山找了客栈就歇息。”
鬼道:“听你,你找间好的住,我往那窗边一站就行。”
道士神色淡然。
“明日一早坐船,过了江就是云梦。”
鬼一愣,半晌道。“云梦好地方。”
那道士自称是道士,无名无号,着一身素衣,拄一木杖,背一褡裢,一路徒步修行。那鬼初次见他就是这么一身行头,独自一人立在那雕梁绣柱不夜天城外,孑然一身,却是气度非凡。彼时那鬼刚刚化鬼,懵懵懂懂,还留着一些人气,他在大街上闲逛,见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又是鬼气森然魑魅魍魉...
那鬼跟着道士。道士走三步,他走五步,道士走两步,他原地一坐不动。
道士道:“腻了? ”
那鬼立刻跟上来。“不腻不腻。”
道士道:“今日时日不早,下山找了客栈就歇息。”
鬼道:“听你,你找间好的住,我往那窗边一站就行。”
道士神色淡然。
“明日一早坐船,过了江就是云梦。”
鬼一愣,半晌道。“云梦好地方。”
那道士自称是道士,无名无号,着一身素衣,拄一木杖,背一褡裢,一路徒步修行。那鬼初次见他就是这么一身行头,独自一人立在那雕梁绣柱不夜天城外,孑然一身,却是气度非凡。彼时那鬼刚刚化鬼,懵懵懂懂,还留着一些人气,他在大街上闲逛,见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又是鬼气森然魑魅魍魉,一时心下茫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人是鬼。他远远瞧见那道士,感到那人身上灵气肆意,于是恍恍惚惚跟过去,倒也没急着现身。那道士走几步,他就走几步,隔了小半条街的距离一步一挪地跟着。
“尊主可有心事未了? ”那道士道。
鬼一惊,四下环顾一番,开口道:“可是说我? ”
道士颔首。
鬼道:“有一事相求。”
道士道:“为何? ”
鬼大胆道。“你可是修仙习性之人? ”
“半路出家,技艺不精。”道士回答。
“那又为何入道? ”
“因欲悟行。”
鬼道:“彼道何道? 此道何道? 何为道? ”
“尊主有何渊故? ”
“我虽刚刚化鬼,却记得我是因道而死。”那鬼道。“我没什么执念,故化不作厉鬼。但此事不解,终不爽快。”
“尊主所言之道,恐非我教之道。”道士答。
“无妨,无妨,”鬼道,“一个人找也是找,两个人悟也是悟,我所求无他,既求道长携我一程。”
“我已离了教门,现在不过一云游道人。”
鬼厚颜无耻:“那更妙,既是云游道人,就应无拘无束不受规矩。道长,我见你身上正气逼人,想你或许可以解我之道,只要你不出手赶我走,我便跟着,风餐露宿在所不辞。”
道士眉间一颤。
“你不问我为何又离教门? ”他道。
鬼答:“为何? ”
道士道:“为寻一人。”
他转身,见那鬼仍呆愣在原地,开口道。
“跟上来罢。”
一人一鬼从不夜天城,至穷奇道,到夷陵,过姑苏,每行至一处,那道士边打听当地可有恶鬼伤人夺舍,一则度化,二则镇压,三则灭绝,一路行侠仗义。头一回,那道士手下符咒一点,恶鬼惨叫一声神形俱灭,方才想起来什么般回头。
“你若是不忍看,可以不看。”
鬼被点到名,反应过来。“无妨。”他答,脸上甚是不屑。“你只管下手便是,我又不是那等没了神智的凶尸。”
道士若有所思。“倘若哪天你真着了道……”
鬼道:“呸呸,真不吉利,我人还在你面前站着呢。”
道士却是恍若未闻。“你可想我将你灭绝了,以绝后患。”
那鬼见他认真,思索一番。答:“不必如此。倒不是我贪生怕死,只是那未免暴殄天物。”
道士问:“为何? ”
鬼道:“若我真成凶尸,就在我颅内左右各钉长钉,以符驭之。我必听你号令,为你所用。”
道士盯着他,鬼被他看得有点发憷,正欲再度开口,却挺道士轻轻叹一声。
“好。”
鬼一怔,略一思索凑上前去。
“你可是舍不得? ”
道士不应。
鬼大手一挥。“正气兄。我知你于心不忍,但你大可不必在意。”
道士道:“我曾遇一故人,所言与你所出无二。”
鬼道:“英雄所见略同。”
道士不语。
从夷陵转至云梦,离那水乡越近,那鬼越是啧啧咂舌起来。
“怎么? ”道士问。
“云梦好地方。”鬼道。
“你来过? ”
“记不清了,可能死前来过。”鬼答。
一人一鬼在一客栈停下,道士向掌柜交代了单房,那鬼则溜达到二楼审视一圈。
“看过了。”他道。“没什么不干净的。”
道士嘴角一抽。“那你怎么算? ”
“正气兄。”鬼道。这称呼从他们初次见面后不久就定了下来。道士没透露姓名,那鬼也不在意,毕竟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楚。他因这道士正气盎然,便随口唤他正气兄,道士则称他尊主,鬼虽然有点不乐意,觉得太客套,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一来一回便是固定了。
“你我相识已有数月,怎么还如同萍水相逢呢? 我即是一鬼,也是你的朋友,哪有说朋友不干净的道理? ”
道士不理,鬼嘀咕他定是在心里偷笑。
他又开口:“正气兄。不说这个,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实际上刚才我是见到两个孤魂小鬼,但考虑到友人你要下榻,我就统统吓跑了。”
道士道:“你又不是个恶鬼,他们听你的? ”
鬼乐:“真别说。特别好使,一个个见了都夹着尾巴跑,抖索得不行。”
言谈间,两人上了二楼,那鬼咦了一声,立刻探头探脑到窗口打量。
“此地甚是眼熟。”那鬼道。“我大约的确来过云梦。”
道士道:“这是云萍。”
鬼嘀咕:“云萍? 云萍么,听着也耳熟…”
“你对你生前记忆还剩多少? ”
鬼叹息。“所剩无几。记得的就是我死得很惨,估计生前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不要想起来。”
道士道:“天色还早,你若无事可做,我便说个故事。”
鬼道:“什么故事? ”
“一个故人。”
“先前那故人? ”
“正是。”
鬼一思量:“可是你所寻之人? ”
道士道:“是,也不是。”
鬼道:“你们这些道人修士,就是喜欢说些弯弯绕绕的话。罢了,说吧。”
道士神色微敛,开口。
“我所言那故人,曾要我说个故事。我说了,他却大约不记得。如今我守他往事已有多年,终是要将他往事说予他人。讲给你听,你或许还能懂他。”
鬼欷歔道:“承让承让。”再一琢磨,又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对,于是道: “那故人可还健在? ”
“身殒数年。”
鬼愣道:“节哀。”
道士出生在江南一个大户人家,礼仪规范,家规严格,他所提到的故人是两家世交,约莫十五六岁时来他家听学。那人性情顽劣,难以管教。一来就破了数条家规,道士小时深得家中长辈器重,掌罚,于是盯着他抄家训,两人初次见面,皆不甚畅快。
“我知你闷,不想你打小就这么闷。”鬼道。“那人也是可怜。”
道士不置可否。
那鬼又道:“你那故人姓甚名谁? 既然讲故事,总得给个名字。”
道士淡然开口。“不记得了。”
鬼惊道。“正气兄,你一活人,记性竟比我一孤魂还差。”
道士道。“庄周梦蝶,可知何为真假,何为生死? ”
鬼叹。“辩不过你。”
“心正,人自正,心不正,那便是无药可救无医可治。”魏无羡道。“换言之,我若心正,那何须这《上义篇》、《礼则篇》,我若心不正,那你教我抄个三千遍也是无用。忘机兄,表面功夫我自认做得不如你们这些蓝家弟子,但敢问表面功夫又有何用? 卯时作,亥时息,就正人君子了么? 会照本宣科,就行侠仗义了么? 撇去这些,我觉得凭心而论你我无甚差别,你们蓝家这些规矩,全是鸡肋罢了——不过教出一个你倒是好玩。”
蓝忘机道:“你在此处,故谨言慎行。”
“那我离了云深不知处,则各行其道? ”
“那我自然没道理管你。”
魏无羡乐:“那你说,你教我个法子,教你那老前辈对我死了心,我立刻滚回云梦去。”
蓝忘机瞪他:“胡闹。”
鬼大笑:“我喜欢这人。”
道士恍若未闻。
“我与他辩学。辩一刽子手,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
“我道: 一则度化,二则镇压,三则灭绝。
“他道:掘那斩首百人坟墓——”
“——激其怨气,与凶尸相斗。一石二鸟,以绝后患。”鬼煞有介事地接上。
道士良久不语,再一开口,声音微颤。
“正是。”
鬼笑道:“看来我真与你那故人合得来。他既是百年,那想必也成一鬼,我不如打听一下,和他交个友,做个伴。”
道士道:“办不到。”
鬼问:“为何? ”
道士道。“那日所言终一语中的。他日后确实修习魔道,教百鬼啃噬身亡,神魂俱灭。”
鬼一怔。
道士道:“灵气,乃正气,得之不易,修身养性。怨气,乃邪气,这方法说来有理,实则不可为,久习此道,必被阴气反噬,得不偿失。我知他为人随心所欲,若他真悟出此道,必会以身犯险。于是警醒他,望他就此收手。”
鬼不语。
道士叹息。
“他回我:那我便是舍身献己,轻身徇义。”
魏无羡笑容张扬,背着个手绕过去,抬手一行大字拍到蓝忘机案上:舍身献己,轻身徇义。
蓝忘机道:“颠倒是非。”
魏无羡不恼,埋头立刻又是唰唰几张纸过来。
蓝忘机不理,余光瞥到“把我禁言解了,我和你堂堂正正一辩”,又是 “四书五经,孔孟老庄,哪个道不是辩出来的? ”,跟上来 “含光君,你循习礼道,我自成一派,你我一辩,那必定精彩绝伦,重现春秋”。
他道:“无聊。”
魏无羡锲而不舍,再一转身,拍上来的却已不是文字,而是画得潦草夸张的小人。左边一个中规中矩苦大仇深的脸,右边一个兴高采烈狂魔乱舞的脸,中间一道笔直的线,大概意味着云深不知处。魏无羡指指左边,指指蓝湛,指指右边,指指他自己,随后豪迈地沿着中间那一道线一折,两边未干的墨痕叠在一起,蓝忘机猜是想表达殊途同归的意思。
他呵:“抄你的书去。”
魏无羡耸着肩大笑,绕到蓝忘机案前左右端详一番,抬笔一挥:彼道鸡肋。
鬼道:“他也是修行之人? ”
道士道:“正是。”
鬼啧啧。
道士道。“讲学过后,我便只偶尔在家族集会上见他。他是一如既往性情顽劣不改,难以管教,尽管如此,也难掩他天资过人。我因与他有些过往,每次见他只觉恨铁不成钢。那之后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次,他负伤高烧,我们被困在一洞内,烧得迷糊的时候,他教我说点好话。”
鬼笑:“也只有你需要别人教你说点好话。你说了么? ”
道士淡然。“没有。”
鬼大笑。
道士道。“他神志不清时整个人都一无赖,于是我只好给他讲个故事糊弄过去。我讲道,曾有一公子,自小家规甚严,一言一行遵循礼数。他见过外面的世界,却没感受过,但他也不向往,因为凡事只要按规矩来必无差错。”
蓝忘机六七岁那年,与蓝曦臣下山除一走尸。临行前,那柳家小公子知恩图报,要将他的心爱之物赠予他们。陶响球不是什么稀奇玩物,仿青花着蓝白色,巴掌大小,内里置了砂砾,下山赶会上一走,和那磨喝乐、摇咕咚一同兜售,三五文便是一个。此等常见玩物,在云深不知处却是见不到的。玩物丧志,蓝忘机不收,蓝曦臣收下了。
蓝忘机瞪他:“不妥。”
“莫伤了人一片好意。”
蓝忘机道:“好意留下即可,这玩物留下有何用? ”
“忘机说得不错。”蓝曦臣笑道,“领情即可,但这物中融了情,情又寄于物,要如何一分为二? ”
蓝忘机皱眉,欲言又止。
道士道:“彼时那小公子年幼。他知家训上教他们尊敬长辈,友善同门,却不教情究竟为何,只道鸡肋罢了。他哥哥将这事告诉他们母亲,母亲笑说收人谢礼没什么,若真的介意,就留些钱财给那家人。如此一来,纵然他不情愿,也是压下了。
“这之后不久,他们母亲过世。那公子虽尚没悟出人情之道,也感到悲痛,久不能接受。他们母亲没有留下什么给他们,等他理解了母亲不会再出现,竟慢慢寄情于那陶响球,只因那玩物与他母亲生前多少有些关联。
“那家中凡事为静,他案上只置一陶响球,成了一室清静淡雅中唯一的俗物。每逢有风吹过,那球就咕噜一滚,留下一地细细碎碎的声响。俗世之物扰人心神,乱人心智,他心知此非长久之计,这回却是如何也舍不得扔了。”
鬼道:“然后呢? ”
道士道:“那故人听到此处,虽不甚清醒,却迷迷糊糊问我:听起来像你。
“我道:你觉得是便是。
“他笑:妙,妙,你也还有点人情味。
“于是我继续:
“那公子知道这玩物,见过这玩物,理应不屑于这玩物,终是鬼使神差留了下来。几年之后,他又遇一人。那人性格顽劣,却非为非作歹,不习正道,却非言之无理,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人。他见过类似,知道类似,理应不屑于类似,却不知为何只想抽丝剥茧一探究竟。”
魏无羡原本阖着眼睛,这时突然睁开了,仿佛清醒过来,直直盯着蓝忘机。
蓝忘机不理他,淡声道:
“起初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觉此情鸡肋。然而他越是忍不住了解,却越是着迷。此人天性不坏,天资过人,不拘一格,身上带着一股灵气和义气,看上去混迹俗世市井,实则内心清澈无瑕,一定要说,是殊途同归。
“公子只两次对家外的事物动情,一次,因他的母亲,一次,便是彻底栽了。他中意那人,于是希望他好,于是恨铁不成钢,又觉得他已经什么都好,于是兀自烦恼。”
他听得那沙沙声响搅人心弦,脑里却是魏婴神色灿烂,笑容张扬喋喋不休,他想起那日自己脆生生言“此物鸡肋”,浮现的却是魏婴一拍桌子,留下大字“彼道鸡肋”。他没见过这样的事物,却如同几年前在摇曳灯火下见到那陶响球一般,终是不自觉伸出手去。
那响声尽了,烛火却在跳动,那烛火灭了,他心仍在颤动。他灭了火光入寝,另一簇火光又点燃。梦里好汉厮杀呐喊,头戴枷锁,身穿镣铐,豪饮烈酒,头颅将将坠地之时,仰天大笑——
彼道鸡肋!
那鬼一怔,只觉振聋发聩。
他扭头,那道士神情依旧淡然,双手全是攥握成拳,指节发白。
“此人不循规蹈矩,如那侠行义士,凭一身本事随性而行。公子心中赞叹此等豪迈,却又惴惴不安,唯恐那人随心所欲,有朝一日也将如那义士一般身陷囹圄。
如此辛酸反复无常,那公子却好不快活。纵使不解此情,纵使相思甚苦,他因结识那人而高兴,因与那人相遇而庆幸,因与那人同道殊途而感上天之怜。当日所道鸡肋终成软肋,他却甘之如殆。”
“我说至此,见那故人没了声音,再低头一看,却是已经睡着了。我们在那处等待救援,彼时修道世家动荡不堪,四处风声鹤唳,两家各有诸多纷扰,此地一别,我再次见他,已是物是人非。
“他满门遭灭,只剩一师弟,一师姐。他为家族报仇,修习魔道,从此以一笛驭百鬼,所到之处皆血流成河,战无不胜。”
亥时未到,蓝忘机独立于长廊。
一人在他身后温温润润开口。“忘机。”
蓝忘机道:“兄长。”
蓝曦臣道:“忘机心事重重,可是因为逐日之征劳神费力? ”
蓝忘机不答,半晌道。“我遇见魏婴了。”
“他出现了? 可有何缘故? ”
“之前被温氏门生抓住。”
蓝曦臣一愣,旋即道。“那他能逃出来,甚好。”
“兄长。”蓝忘机一闭眼,语气难以捉摸。“我与江澄一路所见那温氏门生,皆是他所杀。”
蓝曦臣道:“江氏被灭门,他复仇心切,可以理解。”
蓝忘机一字一顿。“非他本人手刃,而是他召阴驭鬼,由那魑魅魍魉代劳。”
蓝曦臣道:“忘机是心忧此道妄顾人伦? 如今战乱非常时刻,可先将此一放,他与我等又是同一战线,齐心合力各显神通即可。”
“如今自然无人有异,但等战乱平定,还会是同一景象? ”蓝忘机声音颤抖。“兄长比我更知此举非长久之计,修行魔道,有损身心,他顾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吗! 他能维持心性,能维得出众口烁烁,闲言碎语吗! ”
蓝曦臣怔住。他了解蓝忘机性子,如此关心之乱,实属罕见。
“忘机。”半晌,他开口。“你是想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 ”
蓝忘机不语。
蓝曦臣继续。“你想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可是打算如当年父亲对母亲一样——”
“不! ”
蓝忘机呵出一句。他立在原地,身形一晃,咬牙切齿重又道。
“不。”
二人沉默良久。
蓝曦臣看着他,直到蓝忘机骤然一转身:“时日不早,兄长早些歇息,告辞。”
那日他入梦,又是一好汉身披镣铐,驰骋沙场,他心中急切,却口不能言,一转头,魏无羡浴血而立,身后百鬼阴森,万箭穿心而过,见蓝忘机,口吐鲜血长笑——
“彼道鸡肋。”道士道。
那鬼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脸上已是满脸泪痕。
“稀奇。”鬼道,慌不择路抬手拭去。“稀奇,稀奇。”
道士道:“我欲护他周全,但终究不可为。此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杀了大半孽党,之后却又为报恩,一意孤行要保一行余党周全。战乱平定之后,几大世家本已视其为祸害,如此激化,最终他原本的师弟也与他一刀两断。
“我所担忧之事终成现实,长久邪魔侵蚀,他两次失了手,教那召出来的阴魂鬼魄大开杀戒。我违抗教门救他性命,却也只是一时之计。四大世家联手围剿,他以一己之力不敌,教百鬼反噬而亡,死无全尸。天下大喜。”
鬼抬头。
道士道:“这就是我故人的往事。”
鬼怔了半晌,道:“正气兄。倘若你是为寻此人而离道,我恐你寻不到你之所往。”
道士道:“无妨。”
鬼垂眸,开口。
“正气兄从未疑惑我所寻之道。”
道士道:“何如? ”
鬼道:“我因道而死,然此道不甚重要。”
道士看他。
“百年之后,便是又一故事,何须拘泥那生人之事? ”鬼道,一字一顿。“会心存不甘,留有执念的,只有活人罢了。”
道士神色一怔。他抬起头,却见面前骤然疾风肆起,画面缥缈不定,那鬼原本站在他身前几尺,这会却像是突然隔了几里,如何伸手都触碰不到。
“含光君。”那鬼开口,语气哀伤。“你先前所言,并非你故人之往事。”
“你不曾与魏无羡辩学。倘若你曾切实听他所言,日后便不会措手不及。”
“你不曾留下那陶响球。倘若那时你就懂得俗世之情,日后便不会困顿一世。”
“你不曾向你兄长求援。倘若那时你真心道困解惑,日后便不会孤立无援。”
“你不曾告诉魏无羡你心仪于他,倘若你曾敞开半点心扉,日后便不会一错再错。”
语毕,音色陡然拔尖。周遭一切分崩离析,风声呼啸而过,入目之处皆是灰飞烟灭废墟瓦砾。
那鬼大笑:“蓝忘机! 你所言往事,无一为真! 庄周梦蝶,梦里不知身是客,鬼问道,不知此道非彼道!”
蓝忘机张口,出口的却只是不成句的破碎嘶吼。他踉踉跄跄稳住身形,先是听见他幼时对蓝曦臣振振有词,又是魏无羡在藏书阁神情灿烂,玄武洞内两人生死之交,然后一身黑袍的魏无羡踩着那满地尸骨而来,笑道:“你管我做什么? ”
道士怒吼,眼眶泛红:“够了! ”
他背上火辣辣的疼,他见一室烛火,蓝曦臣道:“魏无羡已死。”
那鬼凄声大笑,身形扭曲,眼前一片光怪陆离,只剩一响声回荡,仔细一听,依稀叫着:鸡肋!
蓝忘机猛一顿,他低头,胸前一片烧焦的疤痕,他愣愣伸出手,终于分辨出今是何年何月,此是何处何地。眼前哪有那客栈、野鬼,哪来那道士、故人,不过他形影单只,孑然一身。窗外月色正好,他借着几分醉意执拗站起来,缓缓抬手覆上新伤旧痛,仰天长笑——
“此道鸡肋! ”
-完-
Notes:
时间线发生在蓝忘机喝醉酒去给自己敲烙印的过程中,一切故事都发生在他脑子里。因为蓝忘机有喝了酒就做事坦然的设定,所以“道士”是坦然版本的蓝忘机,做了他没能做的那些事,“鬼”是他记忆里年少的魏无羡,因为并不是魏无羡死去时的模样,所以问道“是否是所寻之人”时,道士的回答是“是也不是”。
标题鸡肋,一对应蓝忘机最初不懂,觉得他对魏无羡的感情鸡肋,二对应魏无羡觉得蓝家遵守的规矩鸡肋,三对应最后两人悟出江湖之道鸡肋。
差不多就这些了! 谢谢阅读! 第一次搞古风,以后再也不搞了! 下次写个现代AU犒劳一下自己,我 中文 垃圾! 垃圾!
【灿勋】恋爱可行性分析报告(一)
*小演员朴山 x“投资人”吴熏
*扮猪吃老虎系列,py变情人,by反被压
*ooc属于我 他们属于彼此
吴世勋其人,有点儿精神洁癖,乱玩但不乱搞。还有另一个叫他出淤泥而不染的原因是,口味挑剔地很,没有专门的理想型,也没有个固化的喜好。
眼睛大小,鼻梁高低,嘴唇厚薄,百无禁忌,只看当天的感觉,当晚的灯光效果都能影响他是挑高的还是矮的。
“你这人,难顶的很”金钟仁如此评论道。
他混的圈子杂,乱七八糟的什么癖好的人都有,金钟仁这人就独爱出了道的女团成员,尤其享受一手送出道的养成感,亲力亲为砸钱不说还强拉着吴世勋vip充起投票。
女团一波一波地出,金钟仁身边的伴...
*小演员朴山 x“投资人”吴熏
*扮猪吃老虎系列,py变情人,by反被压
*ooc属于我 他们属于彼此
吴世勋其人,有点儿精神洁癖,乱玩但不乱搞。还有另一个叫他出淤泥而不染的原因是,口味挑剔地很,没有专门的理想型,也没有个固化的喜好。
眼睛大小,鼻梁高低,嘴唇厚薄,百无禁忌,只看当天的感觉,当晚的灯光效果都能影响他是挑高的还是矮的。
“你这人,难顶的很”金钟仁如此评论道。
他混的圈子杂,乱七八糟的什么癖好的人都有,金钟仁这人就独爱出了道的女团成员,尤其享受一手送出道的养成感,亲力亲为砸钱不说还强拉着吴世勋vip充起投票。
女团一波一波地出,金钟仁身边的伴一茬一茬地换。晚上来的时候又换了个新面孔,走的是凌厉性感挂的,大红唇,波浪卷,一双眼会勾魂似的,脱离了镜头表情管理都挑不出一丝错。吴世勋在一片起哄吹捧声中,不给面子地啧了一声,他觉得金钟仁有病,他心里想了嘴上也这么说了:“你有病?”
“你自个养的都能组个女团出道了。”
金钟仁温香软玉在怀,抬眸分了个眼神给发小:“这是你不懂的快乐。”
吴世勋没搭理,翻了个白眼,就觉得累得慌。
他不爱养小情儿,专属圈进的早的那几个损友都知道,吴少爷逢场作戏的手段一流,出手又大方,一晚上陪着坐坐,只捞了只表的都算不大机灵的。脱光了想往上送的更是能从吴世勋家门口排到北极圈。偏偏吴世勋懒,怕麻烦,对所谓的长期关系是不加掩饰的嗤之以鼻。
“你晚上怎么一个人?”金钟仁被吴世勋鄙视惯了,也不生气,自顾自亲了亲怀里的女孩,指了指吴世勋身边的空位。
吴世勋没说话,慢悠悠摆了摆手叫酒侍把酒添上,倒是一旁的陈家公子爷先忍不住了:“没瞧上呗”
金钟仁笑了。
这家吧他们常来,不为别的,就是花样多质量高有保障。
“我的祖宗”金钟仁在拉吴世勋下水这件事上是百年如一日的专注:“混血的你嫌不接地气,清秀的你嫌寡淡,棱角分明的你嫌扎眼,没见过你这么花钱找不痛快的。”
“你这钱花的就痛快?”吴世勋一挑眉,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显地瞧不起金钟仁这种花钱方式。
金钟仁嘿了一声,也不瘫着了,端正了身体就要同斜眼看人的吴少爷理论理论,他们同小情儿这件事上辩论了百来回,谁也没说服谁,这会儿起了点儿苗头,正方辩手自然不甘落后:“我就不懂了,花钱买快乐有什么不好的,各取所需,还没后顾之忧。”
吴世勋闻言哦了一声,他这哦故意上扬了半分语调又落入平淡,勾了勾嘴角:“没后顾之忧?”
“你要花钱买祖宗我不拦着,别拖我下水。”吴世勋又喝光了一杯酒,寻思金钟仁拉黑的女团成员也足有两张A4纸了。
大红唇会来事,见自个儿的金主一时没了话,生怕对方被说动,像个软体动物又趴伏上去开始撒娇起来。金钟仁哄了一阵,呛声道:“放屁,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快不快乐?”
这会儿轮到吴世勋笑了,还没再说上两句,就听旁边看戏的陈同叫唤了一声,手一伸指了指正前方:“那个怎么样?”
吴世勋顺着方向看去,炫目的灯光下男男女女挤在一块,他刚想多嘴问句哪个,一染着银灰偏白头发的高个就忽然晃进了眼。
男孩随便套了件黑色卫衣依旧醒目,正被一圈搭讪的人围在不远处,他看起来头一次进这类地方,举起双手来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动作,皱着眉嘴巴张张合合,似是在找人,环顾了一圈转向吴世勋这边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望进了吴世勋眼里,半会儿才生硬地转开了。
挺有意思的,吴世勋晃晃了酒杯,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自己今晚挑中的猎物。
身后的陈同诶了一声,眼睁睁看人走向了卫衣帅哥的方向:“我指的不是…”,微不足道的声音毫不意外地散落在了嘈杂的舞曲声中,半点儿也没飘进已冲人扬起酒杯的吴先生耳中。
吴世勋刚一睁眼,头疼先随着意识跟着醒了过来,他揉了揉太眼穴,借着从厚重的窗帘逃逸出来的些许光线看清了天花板的装潢,混沌的脑子晃了晃终于缓慢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在酒店,是宿醉常见的情况。
他半眯着眼,伸手往床头柜胡乱摸了一通才摸到了自个儿的手机,看了看才九点,离下午三点的新广场剪彩仪式还有好几个小时,吴世勋挪了挪位干脆地闭上了眼,这一挪,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但头疼,腰疼,不该疼的地方也疼。
睡意彻底烟消云散,万千脏话在脑中一瞬而过,吴世勋连忙扭头往旁边一看。
一陌生的裸着上半身的银发男人合着眼半张脸压在枕头上正对着自己还睡着,偏长的银发没了发胶支撑凌乱地散在额前,露出半边深邃的五官来。
怪好看的。
可不就是昨晚自己搭讪的小雏鸟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朴灿烈。
我呸。吴世勋当场就起了灭口的心,怒火随着全身愈发清晰的酸痛感涌上了脑子,噼里啪啦炸的吴世勋整张脸通红。
罪魁祸首大概尚存些本能的求生欲,被细微响声弄醒的时候,眨了眨眼先笑了:“你醒了呀”他大抵是心满意足的,隔夜的嗓音沙哑低沉,脸上却是一副不搭的人畜无害的模样。
吴世勋一个机灵,堵在喉咙间的脏话总算破口而出,他掷地有声地发出简单明了的一声:“操!!!”
躺在身边的人坐了起来,连带着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紧实好看的肌肉线条来,惹得吴世勋气在头上还是忍不住多瞄了俩眼。银发帅哥还是没能搞清楚现在的状态,他随手抓了两把头发,偏了偏头,眼底是认真的疑问:“现在吗?”
“……”
吴世勋头一会儿吃了瘪,摸不准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咬牙切齿,憋着嗓子吼了 一句:“下去!”
人这会儿听话地很,乖乖地赤//裸着下了床,吴世勋这才发现他背后到处是没眼看的红色抓痕,不肖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大高个默着声往床边一杵,说不出哪来的怪异心酸,更配着人垂眸的黯然,倒像吴世勋是渣男提上裤子就要跑。
吴世勋默了,他那双锐利的眼又不小心瞥到了另一头床头柜上的银行卡。他一眼就瞧出了是自己的黑卡,离家出走的记忆开始缓慢回笼。
“你生气了?”朴灿烈大起胆子往吴世勋方向凑了凑,小心翼翼地瞪大了眼问道。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没轻重,下次不会了。”
下次???
“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下次肯定轻点儿,我以为你也挺…”
“闭嘴!!!”眼瞅这话方向越来越偏,吴世勋眼前一黑,半口气差点儿没顺上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啊”朴灿烈苦恼地挠了两下头,哀哀怨怨地虚望了吴世勋一眼:“你昨天说要包…”人有眼力价,见吴世勋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两度,连忙改口道:“投资我的”说罢又担心对方莫名其妙发火似的,眨了眨含情脉脉的大眼,闭嘴不语了。
吴世勋气乐了。
靠,自己个被开苞的还没怎么样,这占了便宜的怎么还先委屈上了???
TBC.
吴: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