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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湖谁都知道,惹谁也不能惹那个江湖游医


  1.

  “嘿——老大,看那边儿那个!”

  

  一个小贼躲在草丛中,一双流着贪婪的眼睛透过草丛死死盯着前方。

  

  “哪个?”

  

  小贼旁边有一个凶恶样貌的刀疤脸,正惬意的枕着手臂喝热酒。

  

  但是小弟的话扰了他的好兴致,老大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你自己去,这次再也不得手,老子没钱买下酒菜,就把你做成下酒菜!”

  

  小贼有些委屈,明明是他老大非要在这雪天出来找‘猎物’,这大雪封山的天气,谁会有毛病来这深山老林里逛呀?

  

  不过先前这个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一副瘦弱书生的样子,一看就是那种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平头老百姓...


  1.

  “嘿——老大,看那边儿那个!”

  

  一个小贼躲在草丛中,一双流着贪婪的眼睛透过草丛死死盯着前方。

  

  “哪个?”

  

  小贼旁边有一个凶恶样貌的刀疤脸,正惬意的枕着手臂喝热酒。

  

  但是小弟的话扰了他的好兴致,老大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你自己去,这次再也不得手,老子没钱买下酒菜,就把你做成下酒菜!”

  

  小贼有些委屈,明明是他老大非要在这雪天出来找‘猎物’,这大雪封山的天气,谁会有毛病来这深山老林里逛呀?

  

  不过先前这个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一副瘦弱书生的样子,一看就是那种弱不禁风、胆小如鼠的平头老百姓。

  

  小贼觉得自己是没问题的,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殊不知,这一片儿小林子里,看似只有雪影与树影交相辉映,偶尔因为风洒落一点病粒,仿佛精灵跳舞的痕迹。

   

  这所有寂静而美好的树林里,藏了不少的——人

  

  方多病抱着他的尔雅剑端坐在李莲花正采摘的一把野菜旁边的树上,他的扬州慢心法已经修炼至第五层,不需要睁眼也能感受到李莲花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

  

  笛飞声的轻功着实是巅峰水平的,只不过这人不好给这些功法起名字,导致李相夷的婆娑步名扬天下快要20年了,他却只用他的绝顶轻功站在松树的树梢顶端,一动不动地盯着李莲花。

  

  刘如京还是那个暴脾气,一点儿都忍不了,要不是有石水拉着,前面那个小贼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次了。

  

  关河梦无奈地陪着苏小慵远远地盯着李莲花,苏小慵觉得,自己一会儿带着乳燕神针英雄救美,一定能让李莲花对她敞开心扉。

  

  乳燕神针表示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

  

  何晓凤带着展云飞倒是占到了最绝妙的一块儿巨石后面,这巨石有个不大洞,正好能望见此刻认真采野菜采药的李莲花。

  

  

  小贼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准备趁着这个采野菜的人站起来的一刹那出手,他新磨好的苍蝇镖锋利无比,绝对不可能失手!

  

  李莲花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可能也是他不想察觉。

  

  笛飞声眼睁睁地看着李莲花把第三株毒草放进他的篮子里,方多病也感受到了,他忍不住传声问笛飞声:“你备好解毒的丹药了吗?”

  

  笛飞声望了他一眼,回了一句:“忘了,这次只能用内功逼了。要不你分我一颗?”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说道:“在他采第一株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分你的,现在我够不够都不一定了。”

  

  笛飞声“嗯”了一声后就沉默了。

  

  一个小小的树林,一群人盯着一个李莲花。

  

  李莲花依旧浑然不觉,葱白的手指探入雪中,指尖冻得微微发红,刚才不小心拽断了一小把野菜,他有些难过,所以这一小簇采得格外小心。

  

  他想做野菜烩鱼汤,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一到晚上,他的眼睛本来就没有白天舒服,这雪还格外地晃眼,李莲花实在没忍住,偷偷揉了一下眼睛。

  

  这一个小动作,让整个树林的人都伸长脖子去看。

  

  “怎么了这是?出来的时候不是上过药了吗?话说笛飞声那个老东西拿对了没有?”

  

  “我记得是绿瓶子的,圆鼓鼓的那个么,应该没拿错吧?”

  

  “关大哥配的药不会不管用吧?不应该呀!”

  

  “我做的那个敷眼睛的热药帖云飞没有送到吗?”

  

  “今天送过去的补汤喝了没啊?”

  

  对了,最后这一句是刚来的何晓惠何堂主。

  

  李莲花慢慢地站起来揉了揉腰。

  

  守株待兔了半天的小贼正要冲上去,还未出草丛,便被何堂主一掌拍进地里。旁边被吓到的老大也被展云飞死死地捂住了嘴,一点儿声音都没露出来。

  

  笛飞声立刻飞下来点了二人的穴,两个人僵硬的如雕塑般躺在雪地里,两双眼珠子充满了惊恐——这些人都是什么鬼?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会儿功夫,方多病已经从树上跳下来扶住李莲花了,李莲花认真的看了看方多病的脸,轻声地问道:“小宝,你怎么在这儿?”

  

  方多病熟门熟路地给李莲花裹上狐裘,今天的是雾霾蓝色,听说很流行。

  

  “狐狸精把家里的萝卜地翻了,我出来找你告状。”方多病顶着无数双嫉妒的眼神随意地扯着慌。

  

  只有何堂主一脸欣慰,不愧是他们家小宝。

  

  李莲花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细细的想了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狐狸精不吃萝卜的呀,他为什么要翻我的萝卜地?”

  

  方多病确定李莲花握好手炉后,才把自己的手移开,回复道:“不是要吃萝卜,是你一直不回家,它一小只太寂寞了,只能捣乱拆家了。”

  

  “啊!”李莲花被吓到似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一些急切:“那我们快回去吧!回去喂狐狸精,我给你做好吃的!”

  

  “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方多病偷悄悄地撇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一圈儿人。

  

  ‘死莲花,你最好说——就你一个,其他人不要。’

  

  旁边的人气得牙痒痒,笛飞声全程黑脸。

  

  “啊——”李莲花反应了一下,动了动眼珠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手炉放在一只手里,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还有还有,还有老笛,小慵,你小姨,何堂主,云飞也要来,嗯——还有刘如京,对了小宝,阿娩来吗?”

  

  众人就像被私塾的老夫子上课点名一般,只不过被点名以后不是尴尬地回答不上来老夫子的问题,而是眼睛亮起来了,何堂主还给大家分发了解毒丸。

  

  “阿娩来的,相夷。”

  众人寻声望去,乔婉娩穿着一袭粉衣,如一朵桃花般盛开在这雪天当中。

  

  乔婉娩轻盈地落地,想要去拉李莲花的手,但是李莲花的手正稳稳地捧着方多病给他的手炉。

  

  李莲花被众人围在中间,乐呵呵地听着众人拌嘴,方多病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其他人根本说不过他。而笛飞声压根懒得和他们混作一团。

  

  方多病觉着自己一个陪着李莲花走南闯北,闯荡江湖的人,这些还要争着抢着让李莲花去他们的地盘儿住的人,和他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莲花轻轻地笑着,狐裘和手炉都很暖和。

  

  也不知谁逗了谁,众人之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足以融化这满山冰雪。

  

  

  2.

  这事儿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写成了话本子和戏本,听说销量倒是挺不错的。

  

  陆剑迟给金有道当做睡前故事读,不过他自己手里这本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版了,传的已经有些胡扯了,他自己读来只想笑。

  

  金有道不知道陆剑迟在笑什么,但陆剑迟笑,那他就笑。

  

  也不知道自己在陆兄的酒壶上扎的洞有没有被他发现?

  

  

  女宅的姑娘们当年安顿好父母,终究舍不得在这牢笼中带来的十余年的姐妹情深,所以又回到了漫山红。

  

  同样的景色与楼阁,对于他们来说不再是吃人的牢笼,而是余生与姐妹相伴的欢喜。

  

  姑娘们在这里欢声笑语,做着她们一切想做的事,偶尔去不远的小镇上买些新奇玩意儿,有时候还会组团儿出去旅游,好不惬意。

  

  这不,她们一到了这采莲小镇,听的便是这一出‘雪中救莲花’的大戏,据说当时攻击李莲花的那个人,是武功盖世的绝顶英雄,连方多病,笛飞声这类顶尖高手联手都不能敌。

  

  只不过扮演反派的那个丑旦着实是让人发笑,姑娘们一个个笑的花枝乱颤,如同一簇簇因盛开而抖动的鲜花。

  

  3.

  今年的四顾茶会格外的热闹,据说李神医研制出了一种喝了能让人香透骨的茶叶,这茶叶的名字也是奇怪,就叫做‘一杯碧茶’,现在已经被炒到了一两千金,而这四顾茶会可是能免费喝到。

  

  坐得近说不定还能喝到李神医亲手沏的茶。

  

  李莲花坐在自己的座位等着别人入座,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四顾门了,正四处看着这里的装潢摆饰,肖紫衿当年做了一段时间的门主,重修了很多地方,甚至还重办过四顾茶会,导致很多东西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肖紫衿喜欢排场,所以四顾门的旧居里被添置了不少豪华奢侈的玩意儿。

  

  曾经的李相夷最不喜这样了,现在的李莲花看着突然觉得也不错。

  

  他随意地四处张望,却想不到附近的人全都随着他的视线而紧张兮兮。

  

  石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谁敢毁了这么多年来他们门主的第一次茶会?!

  

  李莲花的手指有些局促不安地点动着桌面,他故意将眉目低垂了下来,没人看到他那双偷偷转动的眸子。

  

  但是苏小慵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儿。

  

  李莲花站起身的那一刻,苏小慵差点儿没飞出来。

  

  幸好这李莲花这一动引起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无数双眼睛瞬间盯住李莲花。

  

  李莲花控制住自己不小心被吓到的身体,拉了拉旁边的方多病说:“我要去茅房了,你们别跟着我。”

  

  一脸紧张的方多病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别紧张,目送李莲花离开。

  

  众人正准备继续饮茶时,突然心头一颤。

  

  等等!

  

  展云飞首先反应过来,但是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而是快速地了一句“不对劲!”

  

  方多病脑子转过来之后一点儿也没停顿,立马提气运功追了上去。

  

  刘如京没有动,还是坐在座位上,不过也是放下了茶杯。

  

  何晓惠反应了过来,望着李莲花离开的方向,一脸担忧地说道:“的确不对劲。”

  

  苏小慵和何晓凤都没有反应过来,“去厕所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是去厕所不对劲,而是他让咱们别跟着他不对劲。”展云飞解释道。

  

  “方多病带李莲花回到云隐山疗伤后,芩婆告诉他李莲花毒虽然被压制,却没有根除,这导致李莲花五感顿挫,六识不清,总是一种云游天外的感觉。”

  

  “按理来说,他应该完全感受不到众人对他的注意。”

  

  迟迟才到的笛飞声迈入大门,沉声说道。

  

  

  “死莲花!你已经恢复了,你竟然敢耍我们!”

  

  方多病久追追不上,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没有耍你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真不禁逗,方小宝!”

  

  李莲花的声音清越悠扬,一副‘我好了,我装的’的模样

  

  方多病更生气了,专门提了一口气吼道:“有你这么逗人的吗?我就说你最近做的饭为什么突然没那么难吃了!”

  

  四顾门当时家大业大,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李莲花显然要比方多病熟悉很多,即使是在视野开阔的楼顶上腾跃,方多病也追不上使着婆娑步的李莲花。

  

  小狐狸是不可能斗得过老狐狸的。

  

  但是小狐狸加大魔头就不一定了。

  

  被笛飞声堵住去路的李莲花一脸震惊:“老笛你是怎么进来的?四顾门还会让你这种大魔头进来吗?”

  

  笛飞声没心情和他扯嘴皮子,直接说:“少废话,和我回金鸳盟,让药魔再为你诊治一下,看看你恢复到几成了。”

  

  方多病一脸不爽,小狐狸今天就没高兴过,愤愤地说道:“四顾门百川院天机山庄的神医与灵丹妙药不比你们金鸳盟的多?!你在这里显摆什么?”

  

  “我没兴趣和四顾门那群人比,更何况是你这个傻子。”

  

  “诶!!!你骂谁傻子呢?!你上个月输了我半招的事儿要在这里说一说吗?啊?!!!”

  

  方多病气得提起尔雅剑就要冲上去,被李莲花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李莲花连忙安慰道:“别气别气小宝,你不是赢了么,我看你的游龙踏雪使得很不错啊!”

  

  “那是——”方多病一脸骄傲,停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诶不对李莲花,你那时候的情况怎么能知道我用的一招一式都是什么?啊?不对!你那个时候就恢复了!!!”

  

  李莲花尴尬地摸摸鼻子,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耳边方多病还在不停地叨叨“好你个李莲花,竟然骗了我这么久?啊!”,对面的笛飞声一脸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李莲花心念一动,一运步就飞起三丈高,抽身而去。

  

  “可恶!死莲花你给我站住!”

  

  “哇!这是门主的新招式吗?”

  

  “李莲花!跟我回金鸳盟!”

  

  

  4.

  老贼对着小贼说:“只要手脚够快,随便谁咱们都是可以下手的,除了那个江湖游医!”

  

  “什么江湖游医?”

  

  “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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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楼/花方】谁说我喜欢你了

来点老狐狸视角看粘人小狗

全文1.7w   一发完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京城的上元节自是热闹非凡。

  

  

  

方多病这一年来整日追着李莲花跑,连家都不怎么着,这次被方尚书修书一封勒令回京城过年,实在不敢不从。他骑着马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在除夕夜吃上了家宴,为此还挨了他爹好一通数落——但这不妨碍他娘为他披上京城第一绣坊连日缝制的大氅,他爹吩咐厨房为他做了一整桌爱吃的菜,他小姨拉上展云飞非要给他红封,方家的下人们各个见到他也是喜笑颜开。

  

在莲花楼里待久了,乍然回到这样热闹奢靡的环境中,他居...

来点老狐狸视角看粘人小狗

全文1.7w   一发完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京城的上元节自是热闹非凡。

  

  

  

方多病这一年来整日追着李莲花跑,连家都不怎么着,这次被方尚书修书一封勒令回京城过年,实在不敢不从。他骑着马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在除夕夜吃上了家宴,为此还挨了他爹好一通数落——但这不妨碍他娘为他披上京城第一绣坊连日缝制的大氅,他爹吩咐厨房为他做了一整桌爱吃的菜,他小姨拉上展云飞非要给他红封,方家的下人们各个见到他也是喜笑颜开。

  

在莲花楼里待久了,乍然回到这样热闹奢靡的环境中,他居然生出一股微妙的不习惯来。

  

府内各处挂起了灯笼,远方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转眼又淹没在爆竹声里。方多病在这边恍如隔世,乖巧吃着他娘给他夹的菜,由衷夸赞府上的厨子技艺又进步了许多。

  

他爹依照惯例在席上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离儿指挥侍女为各座斟满年前采买的上等梨花酿。推杯换盏几轮后气氛变得随意起来,方尚书看看左右在场的都是自己家人,便毫不客气地点了儿子的小名。

  

“方小宝,出门这么长时间也该玩闹够了吧,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方多病早料到他爹会提这茬,不过一听这话还是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幽幽地回答,“暂时没这个打算。”

  

方尚书瞪起眼睛训斥他,“那李莲花是个大男人,又不是离了你活不下去,你成天赖在他那里像什么话!”

  

何晓惠在桌子底下踹了方则仕一脚,嗔怪道,“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小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谁要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说教。”

  

方多病便又听着他爹怒气冲冲地对他娘说,“他当初不入仕非要去考什么百川院,考上了又说这刑探不当也罢,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我怎么能不为他的前途担忧?”

  

如果放在以前,方多病这会儿大概已经开始顶嘴,然后和他爹大吵一架,偷摸着离家出走。不过他同李莲花待久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气人的老狐狸磨出了一副好脾性,只心平气和地喝了口茶,辩解道。

  

“人家还是天下第一的剑神李相夷呢,我跟着自己师父闯荡江湖有什么奇怪的。”

  

何晓凤收到她姐的眼神暗示,连忙放下手里的鸡腿附和,“是呀姐夫,你又不是没见过李神医。神医才智过人、人品一流,他肯定会好好教小宝的。”

  

何晓惠顺势安慰儿子,“别理你爹,来小宝,尝尝厨娘新炖的鱼汤,她刚还跟我打包票说你一定喜欢——”

  

方多病接过盛汤的碗,就听他爹冷哼一声,对他继续说道。

  

“就算不考虑你自己,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今知道他还活着呢?”

  

方多病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他爹的视线。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尚书大人自有独到且一针见血的见解,见他终于把话听了进去,叹息之余语重心长地点播他。

  

“我知方家是李莲花保下的,也记他这份情,可一切的前提是南胤血脉真的断绝于此。你如今这般高调地同他一起,于他于你,都不是好事。”

  

  

直到散了宴席回房的路上,方多病还在想他爹说的话。

  

其实他隐隐有察觉到,李莲花解毒后比从前多了些避讳。老狐狸以前逢人爱说“在下李莲花”,带着点藏在身份下的得意和背后掌控全局的狡猾,可现在李莲花出门却很少提及自己的名字,只说李某如何如何。

  

李某人更喜欢停着莲花楼待在柯厝村里,偶尔方多病想要拉人去镇上吃饭,总说自己身子虚弱懒得动弹,然后变着花地做他喜欢的菜把他留下。如果不是这几个月方多病实在憋得狠了,非要赶着李莲花四处游历,这人很可能真的就一辈子把自己囚在方寸之地,了却余生。

  

李莲花一身八百个心眼,多半早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方多病回忆起他哄着李莲花外出时对方脸上的表情,现在想来简直和狐狸精缠着李莲花要出门遛弯时如出一辙。回过味儿来的方大少爷黑着脸走在自家院子里,离儿见他心情不佳,指着后院告诉少爷他喜欢的那片梅花前些天开了,眼下正好看得紧,不如去看看。

  

闻言他又想起李相夷游龙踏雪折梅十七朵赠与四顾门女子十七人的往事,心情更差了。不过最后他还是按照离儿的提议去了梅园,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梅,用扬州慢狠狠催它开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几日不见,他有点想李莲花了。

  

也不知李莲花这几天吃得好不好,在四处漏风的楼里睡得暖不暖,出门在外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李莲花吃得好睡得香,也没人不长眼欺负他。他赶着莲花楼慢悠悠地走,在上元节当夜抵达了京城。

  

他本不想出远门,无奈方多病非要和他一起过年,又很大概率被拘在方家逃不出来。李莲花最近很是娇惯他,便遂了他的愿跟在后头启程,正好也顺路来京城办些事情。

  

李莲花望着城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妥帖地将狐狸精留在城外看家,孤身过了城关。他并不着急去尚书府,左瞧右看,难得大方地掏钱,买了个遮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扣在脸上负手闲逛起来。

  

今年的上元灯会盛况空前,街上人声鼎沸,戴着面具的人亦有不少,李莲花混在其中并不显眼。他许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如今听着周围的锣鼓叫卖、路人的嬉笑打闹,还有湖面上不绝于耳的歌舞奏乐,各种声音如同流水一般从他身边溜过,总算让他找到了点过节的氛围。

  

其实以前的李相夷很喜欢过年。

  

在云隐山的时候,师娘每年都会给他们包饺子,师父喝得烂醉如泥,兴致起来还要拉着他去院里练功。在四顾门的时候也是如此,无论年前年后有多忙,除夕到上元这段日子他总能得几天空闲,和朋友们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在这段时间里也大多歇了害人之心,安安分分地过个好年。

  

但他成为李莲花的这十年里,对节日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起初他一个人自怨自艾,窗外的万家灯火于他而言只是灯火。后来他养了狐狸精,最多也不过是给狐狸精添上一碗肉,再多他便付不起那个银子。

  

他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本以为十年过去该成了一具枯骨,谁知有个蛮横的方多病硬要闯进来,带着满身烟火将他拉回凡尘。

  

当真是世事无常。

  

李莲花正想着,听到前面有人扯开嗓子吆喝。

  

“快来快来,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要和人比试骑射啦!”

  

户部尚书家素来只有一位公子。李莲花挑眉,看着周遭骚动起来的路人往那个方向涌去,心说方多病倒也没在他面前夸大其词,他这个徒弟在京城的名气确实大得很。

  

他顺着人流往前走,在开阔处见到片围起来的空地,为了百姓的安全起见,箭靶设立在一处宅院的外墙,其他三个方向均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李莲花有幸被推到了前排,往场中一瞧,便轻松找到了自己想见的身影。

  

倒不是他自诩视力多好,只是方多病站在那属实吸引目光。小少爷披着身莹白的狐裘,面如冠玉龙章凤姿,活脱脱一幅引人入胜的画卷,眼下不知同谁动了点火气,尔雅剑尚未出鞘拦在对方面前。没过多久有小厮牵来两匹枣红色的马,方多病才收了剑解下大氅,一起丢给方家的侍从,取了套弓箭翻身上马。

  

李莲花听到身旁两位姑娘兴致勃勃地说起悄悄话,内容不外乎是许久不曾出现的方公子依旧这么俊俏养眼,可惜就算人家和公主退了亲也轮不到她们肖想,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家小娘子。

  

李莲花暗自点头,附和之余无声地在心里纠正她们,便宜的也可能不是谁家小娘子,说不准就是个种田的山野村夫。

  

同方多病比试的是礼部侍郎的幼子,这人敢于应战就说明骑射应当不差,或许还称得上精通。不出李莲花所料,此人连发十箭射中十个靶心,耀武扬威地冲方多病扬起下巴。方多病没搭理他,驭着马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劈开前人箭矢,深入靶心。

  

这便算是方多病赢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叫好声,方多病撩了一下挡在额前的发梢,得意洋洋地在对手面前策马回身。侍郎家的公子面色难看,不情不愿地躬身抱拳对他说了什么,方多病这才舒展了眉心,利索地从马背上跃下来,拿回自己的剑。

  

李莲花也露出点笑意来,小朋友整日跟着他打渔晒网,正经功夫倒也没落下。

  

方多病身边围了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李莲花从他们娴熟亲昵的动作中推测出,那些人多半是方多病的同窗好友。他远远看着方多病被众人簇拥,觉得这人实在是耀眼夺目。

  

唯有京城的贵气、无数金银珠宝堆砌才能娇养出来的明珠美玉,也只有在这等泼天富贵的地方才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若是落进乡间的萝卜地里,被人捡去仅仅当个照明用的珠子,着实可惜。

  

侍从又为方多病披上他的大氅,方多病有内力护体并不会觉得冷,却也没拒绝侍从的好意,他和同窗们笑着互相捶打几句便作揖告别,一边道谢一边穿过热情的百姓,向人潮外挤去。李莲花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戴着面具没出声,方多病忽然停下了脚步,仿佛察觉到什么,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李莲花很难形容那个瞬间,好似少年人眼中骤然点亮一团炽热明亮的火,视线所及之处烧得尽数褪去色彩,只余下那双比灯火还亮的眼睛,越过人海横冲直撞地望进他心里。

  

方多病确实正在越过人海奔向李莲花身边,甚至用上了还不甚熟练的婆娑步。李莲花瞧他那架势像是要扑上来把自己抱个满怀,倒也没躲开,心里掂量他的步法还有什么薄弱之处,琢磨起下次应该怎么操练对方来。

  

他正垂眸思索着,一件带着体温的狐裘落在了他身上。李莲花抬眼看去,就见方多病借着给他披上衣服的动作虚虚环了他一下,十分地克制守礼,除了拢紧衣领时比平日里用力了些,没有半点让他觉得不适的冒犯。

  

李莲花不禁眯了眯眼。

  

“你怎么也不多穿点。”方多病半真半假地抱怨,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笑意,“人来了就好,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被我爹念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说不定你来了之后他还能收敛点。”

  

李莲花调侃他,“呦,这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还得是尚书大人才能压住你呀。”

  

方多病没好气道,“你少来,我已经很听你话了好吗。不过我可只是看在李相夷的份上啊,李相夷是我师父,我当然要给你留点面子。”

  

臭小子又嘴硬。李莲花心道。知道他是李相夷之前,方多病一样很听他的话。大少爷金尊玉贵在外嚣张惯了,唯独对李莲花言听计从,就算是正在气头上,只要李莲花喊一声方多病,也会立刻冷静下来分析现状,然后选择性地听他的话。

  

方多病护着他往人流外穿行,回头示意还在人海中挣扎的自家侍卫不必再跟着他们。离开此处后附近的人相对少了一些,方多病总算能喘口气松懈下来,转身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手腕说。

  

“你还没吃晚饭吧,今天我请你,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京城食香客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李莲花忙着赶路顾不上做饭,此时确实有些饿了,由他拉着自己沿路挑选酒楼。方多病今日也束着意气风发的高马尾,走起路时晃来晃去,李莲花落后他半步,只觉得那发梢晃在自己心上,勾得人心痒。

  

方多病边走边同他絮叨分开这十几天发生的事,李莲花半搭不理地听着,时不时应声呛对方几句,无端生出几分安逸来。

  

这人在他面前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李莲花嘴上偶尔会嫌方多病烦,实际上却是乐在其中——这一点连他自己都颇为意外。

  

也许不止狐狸精喜欢这样的热闹,李莲花亦是喜欢的。

  

路边有人正在放河灯,多半是一男一女,或是一家三口。李莲花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发现面前这段路上很多人提着花灯。方多病见他感兴趣,便指了不远处人群密集的地方说,“这花灯应当是猜灯谜的彩头,你若是想要,我们也去赢一盏回来?”

  

李莲花倒是谈不上想要,不过他看方多病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也没扫了对方的兴,假意催促道,“那还不赶紧走,去晚了简单的都被人猜完了,可别有人因为解不出灯谜丢脸地哭鼻子。”

  

“嘁,瞧不起谁呢你。”方多病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扶正位置,满意地点了点头,“倒还挺适合你,看着就像个黑心肝的。”

  

李莲花拍掉方多病的手,心说他要是真的黑心肝,方多病哪能全须全尾在他身边待这么长时间,又傻又好骗的,还真是全仰仗他道德底线高。

  

谁知李莲花一语成谶,两人到了猜灯谜的地方,发现他们来得确实有些晚了,大部分灯谜已经被寻常人家猜走,余下的都是出题人在故意为难爱咬文嚼字的读书人。方多病瞧了一圈觉得都差点意思,转眼看见挂在高处的几个精致花灯眼神一亮,问道,“老板,这头顶的花灯该如何获得啊?”

  

花灯铺的老板瞅着时机正好,配合着敲了敲锣吸引更多路人,朗声道,“今年的压轴环节来喽——”

  

简单来讲,就是许多难猜的灯谜挂在刁钻的高处,想要哪个便从中挑出对应的字谜揭下,期间所有人都可以上前抢夺,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擂台比武。

  

花灯并不一定很值钱,图的是在喜庆的日子里讨个好彩头。此时京城里汇聚了四海八荒的来客,绝对称得上卧虎藏龙,店家话音刚落就有几位内息深厚的好手上前。周围的声音嘈杂难辨,方多病拢着手在李莲花耳边问他,“你喜欢哪个?”

  

李莲花随便看了盏莲花灯,方多病不用他指便跟着望去,笑意盈盈地说,“我就知道,你等着。”

  

锣鼓一响,方多病率先提起轻功攀上高处,很快在几十张字条中锁定了目标。大概是因为莲花灯寓意极好,盯上它的人显然不在少数,方多病转眼便和几人交过手,以一敌多丝毫不落下风。

  

小少爷打起架来也是风度翩翩,招式如行云流水,身段优雅得很。李莲花抱臂在一旁观战时,除了检查方多病功夫有没有进步以外,也是给自己养养眼——纵使他结识过的江湖高手不计其数,也难得见到打得像这般好看的。

  

其他人渐渐察觉到谁是最大的威胁,不约而同地合起伙来对付方多病。方多病稍不留神被人推了一掌,顺着对方的力道退回李莲花跟前,故意做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对他说,我可是为了给你抢花灯才被打了,回头你得好好补偿我才行。

  

李莲花觉得好笑,又觉得方多病不经意间对他撒娇的样子怪惹人的,于是乐得顺从小少爷的意思,挑过他的下巴,掀开面具亲了亲他的脸。

  

方多病本意大概只是听他说几句软话,此时被亲得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指责他,“你这是补偿我吗?你这分明是在补偿你自己!”

  

李莲花气定神闲,眼皮都没抬一下,“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本事你别脸红。”

  

若是单论脸皮厚的程度,方多病自认比不过他,小声嘀咕一句真是个不要脸的老狐狸,然后再次蹿了出去,像只开了屏的小孔雀一样耀武扬威地加入战场。

  

嗯。李莲花想。比刚才更好看了。

  

  

  

怎么说也是打败了万人册榜首浮屠三圣的多愁公子,区区一个擂台赛自然能轻松拿下。回到街上时李莲花手中多了那盏莲花灯,他觉得拿着有些麻烦,又不太舍得转交给别人,只好任劳任怨地提着方多病的战利品,随他在街边买各种小玩意儿。

  

方多病这会儿买了包饴糖,自己先尝了一颗,又塞了一颗到李莲花嘴里,“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饴糖的甜味在李莲花嘴里散开,李莲花暗暗赞同,他确实挺喜欢的。

  

自从方才被李莲花亲了以后,方多病身上那股隐隐约约的束缚感总算消失,恢复了在莲花楼时自在的模样。李莲花估摸着是方尚书这段时间对他耳提命面说了些什么,让方多病心中多了点别的忧虑,才导致他对待自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其实跟方多病待在一起是件很舒服的事,小少爷一贯将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与人交往松弛又真诚,蛮横的时候不会让李莲花觉得步步紧逼,可怜的时候又真的让人有点心软,你很难对这人生出什么负面情绪来。

  

虽然偶尔脾气大了点却很好哄,在正经大事上也绝不犯迷糊。不会像李相夷曾经的亲信那般嫉妒谁的天赋才华,只会夸你厉害;不会怪你抢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和机遇,只会由衷地替你高兴。

  

当真是人如其剑,璧玉无瑕。光风霁月,悠悠无涯。

  

可惜方多病初入江湖就同他绑在一起,过早经历了不该承受的风雨,又险些遭逢亲近之人离世的巨变,被迫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起来,一度变得老气横秋。如今所有往事尘埃落定,李莲花娇养了对方很长一段时间,才把人养回当初那副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

  

无忧无虑的方多病刚从树上抱下一只喵喵叫的小猫,举到李莲花面前嘚瑟道,“多亏本少爷耳力过人,这猫瞧着才两三个月大,也不知怎么爬到上边去的。”

  

果然还是现在这样看起来顺眼些。李莲花挠着小猫下巴,敷衍道,“方大少爷宅心仁厚,功德无量呀。”

  

方多病笑了笑,把猫放回树下,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回家。他蹲在那薅了根草,一边在手中编着一边说,“先前攒下来的功德全都拿去求佛祖救你了,眼下也没剩多少,我便不留了,再求佛祖保你长命百岁、一世平安吧。”

  

方多病大概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语气真挚又轻松。李莲花却觉得心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撩拨了一下,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来。

  

那段不堪回首的时日终究还是在美玉上留下了裂痕,无论再怎么补救,也不可能恢复如初。李莲花想着说些什么,但方多病很快编好了手里的东西,起身向他炫耀。

  

“你看,像不像狐狸精!”

  

像倒是挺像的。李莲花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方多病这才发现他面具下欲言又止的神情,奇怪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李莲花只道,“就觉得这大冬天的好不容易长了棵草,薅掉怪可惜的。”

  

方多病顿觉无语,又把手中的草埋回地里,对李莲花说,“是是是,知道李神医菩萨心肠,让它在这化作春泥更护花总行了吧。”

  

李莲花笑他幼稚,方多病不以为然,拍掉手上的土在河边净了手,抬头看到河对岸的酒楼又扬着嘴角跑回来,拉着李莲花往桥上去,“走吧,我知道带你去哪吃饭了。”

  

  

  

  

  

有时候李莲花会不知拿方多病如何是好。

  

在他和乔婉娩的那段过往中,两人发乎情止乎礼,几乎没有向对方表达过任何物质和感情上的需求。年轻气盛的李相夷以为两个人互相有好感、确立了关系就是全部,如果不是乔婉娩最后那封信,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疏忽了那么久、做错了那么多。

  

所以无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都从未直面过这样纯粹而浓烈的感情。方多病缠人又赤忱,像一团燃在他身边的火,风吹不散雨浇不灭,烘得四季都像夏天一样温暖,最适宜莲花悄然绽放。

  

偏偏他又年长方多病十岁,总怕小少爷只是年纪太小心性不稳,一时冲动才走入歧途,若是他主动做些什么,难免有哄骗对方的嫌疑。所以方多病要什么他便给什么,没要的时候他也不会主动去给,他为方多病留出了反悔的余地,只要方多病后退一步,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可方多病一直这样不管不顾地往前走,李莲花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还愿不愿意放对方离开。他想把方多病裹进狐狸雪白的皮毛中,又心知该把珍宝奉入金碧辉煌的高阁里——他甚至不必去问方多病的想法,从方多病把他找回来的那天起,就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他身边,若是这会儿李莲花去问,得到的只会是被一时感情支配的盲目答案。

  

李莲花看过的风景更多,经历的故事更多,他是方多病的师父,是最应该引导方多病走上正确道路的人。

  

但人都是有私心的,饶是李莲花这般七窍玲珑心的人,亦不能免俗。

  

  

  

这些年江湖上想要找他的人不知凡几,有的人想找他比武,有的人想找他报仇,有的人想找他弥补心中的遗憾。但十年过去了,他倦怠了,早就不想再理会这些声音。只有方多病想要将他捧在手里,护着他爱着他,擦拭李相夷的光芒,修补李莲花的伤痕。

  

其实李莲花认识的人不算少,可在他以为是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能让他全心信任、袒露些许脆弱的,只有一个方小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每次碧茶毒发蚀骨的寒意和剧痛让他昏迷,醒来总是最先听到方多病的声音、睁开眼总是最先见到方多病写满欣喜和担忧的脸开始,他便习惯了方多病在他身边。

  

以至于后来方多病负气离开他,他醒来见到的只有断成两截的笛子和苏小慵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位感来。

  

李莲花这才幡然醒悟,原来他早已将方多病当做了……家人。

  

他家中出事时年纪尚幼,早已记不起父母和兄长的模样,后来他以为单孤刀是他亲如家人的师兄,临到死前才知道自己只是对方眼中的笑话,还因此害了真心待他们的师长。家人这个概念曾一度在他脑海中模糊,直到方多病出现,才渐渐又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回到他身边、和他彼此信任交付一切、仿佛永远不会分离的,最亲密重要的人。是会不问缘由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人。

  

以前李莲花有心事,除了去师父墓前祭拜,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何处。如今方多病就像他在这世间抛下的第二个锚,只要锚还在他身边,他好像永远不需要担心自己迷失在茫茫海上,孤立无援。

  

多了这么个人陪着他之后,他做的饭无论多新奇总会有人吃完,他外出时无论多晚归家都有人剪烛等他。现在想来狐狸精都比他精明得多,这狗向来警觉认生,唯独只有方多病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还冲对方摇了摇尾巴。许是狐狸精也瞧方多病顺眼,早早替自己选好了第二个主人。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方多病,高看了自己的心。

  

李莲花那时想,他的小徒弟,这个方小宝,明明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可偏偏却猪油蒙了心,觉得自己这个快要死了的人才是最好的。但被这样明媚的人期许着,连他这个满心死志的人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后来他这只船坠入海中,他的锚拼了命也要把他推回岸上。他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后,看见娇气的小少爷变得锈迹斑斑满是伤痕,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小少爷从前划破了一道伤都要仔细包扎跟他喊疼,现在只会麻木地背对他独自更换伤药。明明自己受了重伤,还要背着他四处求医问药,明明还有更好的未来,偏要不管不顾地捞起他这个将死之人。

  

如此这般,叫他怎么忍心轻易放手。

  

  

  

  

  

李莲花想了许多,直到酒楼门前的尘嚣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才定了定神,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方多病身上。

  

方多病显然同老板熟识,在这样生意兴隆的日子里也能要到临窗的雅间,带着李莲花安稳落座。老板热情地问,“今儿个还是每样都来一份?”

  

方多病瞅了瞅李莲花,收敛了一些,只报了几道招牌和李莲花爱吃的菜。其实李莲花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吃这些,只是方多病平时发现他多夹几筷,便会记在心上,下次主动替他挑进碗里。

  

他们来时在路上耽搁了许久,此时已经临近亥时,窗外的行人却未曾见少,各家商铺也是彻夜通明。二楼的开阔视野让李莲花能看到更远的地方,除了京城的万家灯火,还有寺庙中供奉在佛前的明灯。

  

他安抚那些浮躁的想法,笑话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的被私情左右了正确的判断。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方多病凑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什么都没发现,大胆猜测道,“你在想狐狸精?放心吧,我已经派人接它去方家了,肯定不会让它饿肚子的。”

  

即便开着窗通风,雅间里依旧被炭火烧得温暖。面具和厚重的大氅早在进门时解下,李莲花穿着自己的单衣,拢袖倒了两杯热茶,“那我得替狐狸精多谢你了。”

  

方多病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随手撩起李莲花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李莲花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也没去管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胡闹,心头那股无法言说的沉重感却渐渐松弛下来。

  

有时李莲花觉得是他在哄方多病,偶尔又觉得是方多病在哄着他,而且小少爷完全没有哄人的自觉,反而乐颠颠地认为是自己占了便宜,着实属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可爱得紧。

  

李莲花悠悠喝了口茶,看见街上走来一群人,为首的年轻公子十分眼熟,赫然是白天同方多病比试骑射的那位。他略微侧首,同身后的人说,“方小宝,你冤家来了。”

  

方多病抬头瞥了过去,兴致缺缺,“他算什么,哪里配得上做本少爷的对手。”

  

李莲花琢磨着这话有点不对味儿,追问道,“那你拦着人家比试做什么?”

  

“没什么。”方多病硬邦邦地回答,想了想又把手横在他眼前,威胁道,“你不许看他。”

  

李莲花不禁失笑,这小孩子家家的心思就是好猜,有什么全写在脸上,一点也不长记性。他故意装作好奇,拨开方多病的手违心赞叹,“诶,这位公子看上去一表人才,倒也不像是坏人,不知什么地方惹我们小宝生气了?”

  

“就他?”方多病提高了声音,气得给他编辫子,“你什么眼神啊,是瞎了眼了还是盲了心了,放着本少爷在这不夸去夸他?当初在国子监我门门功课排第一,还不是我走了他才得了个榜首的名头。就凭他也好意思说要当李相夷的徒弟,真当别人师门是萝卜地里种出来的啊!”

  

他们本就在窗边,方多病说话的声音又不小,恰好被下面经过的人听了个正着。方多病不出意外收到了对方的怒视,但大少爷对外吵架何时服过软,冷笑一声探头喊道,“看什么看,不服再来比一场啊!本少爷还怕了你不成!”

  

李莲花被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在人前。等底下的人走远了,方多病才憋着口气坐回他对面,忿忿道,“还有你,说了不让你看,你还偏要看!”

  

李莲花连忙以拳抵唇咳嗽几声,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方多病见他咳嗽立刻变了脸色,急道,“是不是吹风着凉了?你冷不冷啊,还是把衣服披上——”

  

“我没事。”李莲花摆摆手,安抚他道,“你这么了解李相夷,可知道他在扬州袖月楼题的词?”

  

天地良心。李莲花心想。为了哄小少爷开心,他连自己此生不愿再回忆的过往都翻了出来,当真是下了血本。

  

“知道啊。”方多病见他是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坐回原位微笑道,语气像极了当初说他和展云飞果然认识的那天晚上,“十年前李相夷在扬州袖月楼和花魁下棋,连输三十六局,以胭脂为墨,佩剑为笔,书下劫世累姻缘歌三十六句。我还很遗憾袖月楼拆了,没机会去瞻仰墨宝呢。”

  

李莲花闻着这醋味儿愈发浓烈起来,摸了摸鼻子,继续说,“其实当时李相夷还说了一句:我不管干什么都是天下第一。”

  

“那是自然。”方多病下意识附和,又奇怪道,“你说这个干什么,总不至于就为了夸自己吧?”

  

明明平时挺聪明的,一到这种时候就变成个呆头呆脑的二愣子了。李莲花忍不住叹气,隔空点了一下方多病的脑袋,“我的意思是,既然李相夷不管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那他挑的徒弟在他眼里自然也是天下第一好的。”

  

方多病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李莲花是在夸他,目光呆滞地端起了茶杯。李莲花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提醒了一句,“当心烫啊。”

  

“……哦。”方多病对着茶盏吹了吹,看起来有点按耐不住的高兴,又问他,“你不了解刚才那个人,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比他好?”

  

李莲花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你长得好看。”

  

雅间里响起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候在外面的小厮吓了一跳,赶忙隔着门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无事。”方多病不甚自然地回道,“不小心打坏了一个茶杯,照价记在账上便是。”

  

李莲花在后头取笑他,“我说方大少爷,听了句好话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恰逢侍女敲门进来为他们上菜,方多病便拿了双筷子塞进李莲花手里,恨恨地说,“赶紧吃你的饭,不 要 再 说 话 了 行 吗。”

  

  

  

方多病确实很了解他的口味。这顿饭李莲花吃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他细细品味其中用料,觉得自己的厨艺很快就要更上一层楼。

  

此时路上的人是真的少了许多,方多病想直接带他回方家,李莲花却坚称深夜造访太不礼貌,打算先回莲花楼睡一晚,明日一早再正式登门拜访。方多病拗不过他,只好折了个中,提议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省得他城里城外来回折腾。

  

这次李莲花没反对。方多病陪着他来到酒楼隔壁的客栈,把银子往桌台上一拍,“要两间上房。”

  

没等小二应声,李莲花把银子拨回来一半,丢回方多病钱袋里,“一间。”

  

方多病狐疑地看他,李莲花解释道,“出门在外,节省一点。”

  

方多病看起来不像信了他的鬼话,不过还是顺从他的意思,吩咐小二开了一间房。待一切安置妥当,李莲花又把窗户推开,坐在那对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一声。

  

方多病正在铺床,听见动静回头问他,“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今天月亮挺圆的,多看两眼。”他随口糊弄道。

  

方多病大概看出来他又掖着什么小秘密,也没追问,只对他说,“若是你明早去方家,估计只有我娘在,我爹和我要进宫面圣,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你明日要进宫?”李莲花挑眉。

  

“是啊,”方多病看起来忧心忡忡,“方才派人去接狐狸精的时候我爹捎的话,说是圣上临时召见,让我一早滚回家收拾干净。”

  

难怪方多病跟下人交谈过后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李莲花摩挲着手里刚摘下来的面具,从临时这个词中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京城戒备森严,发生什么事都逃不过宫里的眼睛。从他进城起便察觉到被人盯上,消息还传的这么快,果然是皇帝的暗卫。

  

李莲花看看方多病的神色,又联想到这人今日见自己时束手束脚的模样,隐约将两者之间的关系串了起来。他不禁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要年纪小一轮的年轻人来替自己忧虑这些事情。

  

他对方多病招了招手,“方小宝,过来。”

  

方多病来到李莲花跟前,李莲花扯了扯他的袖子,方多病便会意俯身,以为李莲花又要讲什么悄悄话,抱怨了一句,“什么事啊,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李莲花垂眼看着面前毫无防备的人,原本的念头起起落落,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转而附在方多病耳边给他选择的余地,“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解你我眼下困境,但多少会对你的名声有些影响,所以我得先问清楚你的意思。”

  

方多病可能觉得弯着腰有点累,蹲下来仰头看他,好奇道,“那你说来听听呗。”

  

李莲花便问他,“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方多病莫名其妙,“我对你的想法多了,你指的是哪方面?”

  

李莲花有点无奈,但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心软迟疑。他正色道,“方多病,你难道真的想一直赖在我身边,只做个种田打渔的赋闲之人?”

  

这就是最让李莲花踌躇不决的地方。方多病现在愿意不管不顾地陪在他身边,但李莲花不可能不顾虑以后的事情。堂堂天机山庄的少庄主、户部尚书家精雕细琢养出来的贵公子,又处在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好的年纪。他总不能看着小少爷将最好的时间困在小小的渔村,困在小小的莲花楼里,整日对着他这个心如迟暮的人,种地养狗耗费光阴。

  

方多病同他年轻时有些相似,脾气倔又不肯服输,再加上天赋高家世好,即便性格不像李相夷那般盛气凌人,却也难免心高气傲。虽然方多病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人,但时间久了注定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李莲花提前将这个矛盾点出来,便是让方多病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方多病听他这么一说,悻悻转身不再看他,只传来闷闷不乐的声音,“你怎么也说这种话,又想赶我走了是吗。”

  

李莲花不用看都知道这人是什么表情,他瞧方多病缩成一团怪可怜的,也跟着坐在地上,把掌心覆在对方头顶揉了揉,“傻小子,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方多病在他的安抚下静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若真是为了我好,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长命百岁,也省得我成日提心吊胆的,不得安生。”

  

李莲花心说,他一直是这么做的,每顿都在好好吃饭,被方多病从天机山庄顺来的珍贵药材补着,晚上用扬州慢调理内息,再过一两年便能恢复到常人的体魄,说不定还比寻常百姓更好一些。

  

“我爹这些天也总告诫我,和你待在一起,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方多病抵着他的掌心,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自言自语,“李莲花,有时候我会觉得找到你是我的一场美梦,我生怕梦醒了你就不在了,所以连醒都不敢醒。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可你们非要让我清醒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李莲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的心仿佛融化成了一池水,处处倒映着方多病的身影。

  

他忽然很想抱一下方多病,又怕自己多余的干涉影响对方的判断,于是硬着心肠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像一片随处可见的、无声为小少爷遮风挡雨的莲叶。

  

他听到方多病又说,“你不是一向很会拿主意吗,之前擅自替我做了那么多次决定,怎么现在这种时候反倒让我做主了?”

  

李莲花默了默,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每个人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只能由自己选择。小宝,你——”

  

方多病却忽然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整日骗来骗去,别把自己给骗进去了。你是明知道自己做不出正确的决定,才把难题丢回来让我选的吧。”

  

他回身拽过李莲花的衣襟,在李莲花微愕的目光中把人按倒在地上。那双平日里盈满笑意的眼睛满是委屈,蓄出一滴多情多愁的雨,砸在莲花吐露的芯蕊上。

  

他说,“李莲花,你明明舍不得我走还要把我推开,我讨厌死你了。”

  

  

  

这世间很少有人能推测出李相夷的想法。

  

李门主聪慧过人,所思所感比常人来得更快,去得也快。曾经的单孤刀从小同他一起长大,才能拼拼凑凑跟上他的脚步,佛彼白石更不用说,大多数时候只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他们信任李相夷的抉择,只管做好分内的工作便可圆满。

  

李相夷是个很好懂的人,却也是天下最难懂的人之一。

  

李莲花是个不好懂的人。沉寂了十年的天之骄子,无论经历什么都习惯把真实想法埋在心底,嘴上说着一回事,手上做着一回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但方多病能懂他所思所想,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揭穿他的骗局,甚至能够预判他的行动,与他心神合一、默契无间。

  

方多病曾对李莲花说,他很遗憾自己晚来了十年,没有真正见过李相夷风光无限的模样,可他又很庆幸自己晚来了十年,才能遇见他最好的搭档李莲花。

  

李莲花也庆幸方多病晚来了十年。

  

如果方多病出现在十年前,多半只会成为李相夷志同道合的知己。他和李相夷志趣相投、理念相符,如果没有遭逢巨变,他们或许会各自娶亲生子,一个身处江湖,一个归于庙堂,偶尔在闲暇时喝酒比武,齐心平天下不公之事。

  

而十年后的李莲花离不开方多病,方多病也离不开他,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裂开十年的鸿沟,反而只是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彼此。

  

李莲花想,老天爷多半还是眷顾他的。他这十年来经受的一切,说不定就是在等待这样一个人来到他身边,补偿他前半生的苦。只不过这块粘人的糖保存条件极为苛刻,四顾门傲慢自大的李相夷不行,东海之战后心如死灰的李相夷不行,被迫接受现实却连萝卜都种不出来的李莲花也不行。只有挨过急风雷电、在绵长雨季中释然绽放的李莲花可以。

  

李莲花在客栈温暖的地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悠悠地起身掸掸衣服。他摸着唇上新添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捻了捻指尖果然见了血。

  

这年轻人还是太过急躁,方多病只顾着伤心李莲花强迫他面对现实,却忘了李莲花的初衷是试探他的态度,无论他给的答案是什么,都不可能真的丢下他不管。

  

让方多病出去吹吹冷风也挺好,在屋顶的时候臭小子脑袋转得更快,这会儿估计已经回过味儿来,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回来见他而已。李莲花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走出房门搬了把梯子要往屋顶爬,上面却跳下来个人扶住他肩膀,别别扭扭地说,“外面风大,你老实待着吧。”

  

“呦,熟人呀。”李莲花乐了,“不讨厌我了?”

  

方多病的目光扫过他嘴上的伤,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移开,小声嘀咕,“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走廊里确实不是谈话的地方,李莲花牵起方多病的手腕把人带回房间,关起门来坐在床边,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方多病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现在想明白了,来说说吧。你这总得先告诉我你的看法,我才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他不提起来还好,一提方多病就忍不住骂他,“是是是,我离不开你,想跟你在一起行了吧。你个老狐狸根本没安好心,明知道我只会给你这个答复,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好减轻你老牛吃嫩草的愧疚感吗?”

  

方多病看起来比刚才翻窗出走的时候还要生气,不过这话倒也没说错,李莲花闭眼敲了敲眉心,难得生出几分心虚来。

  

他再次向方多病确认道,“真的决定好了?从今往后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啊。”

  

方多病手中擦拭着他生母留下的玉佩,擦得纤尘不染后重新把它系回腰间,同何晓惠去年送他的生辰玉挂在一起。他坐到李莲花身边,答非所问地说。

  

“其实在屋顶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原来被逼着做选择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方多病刚掉完眼泪就跑去吹冷风,现在眼睛还有点红,不过已经没了那股支离破碎的执拗,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我尚且如此,那李相夷从前又是什么心情,又有谁在意过他的感受呢。”

  

又来了。李莲花在心里发愁。方多病时不时用这样直白的话戳他一戳,眼下他的心又开始咚咚跳得欢快,也不知尚未完全修复的心脉能不能经得住这种刺激。

  

方多病见他捂着胸口,以为他忆起从前心绪浮动又难受了,赶忙运起扬州慢替他调理。小少爷的内力同本人一样莽撞又温柔,李莲花甚是享受,也没出声解释,蹙眉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哄骗对方继续照顾他。

  

方多病便让他靠在身上,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给他运功。李莲花最近颠簸在路上本来就没休息好,在这暖洋洋的氛围里不由得有些困倦。他强打着精神没睡着,隐隐约约听到方多病的声音,像隔着层纱一样传入他耳中。

  

“我娘和老管家他们都说,其实我和……我二姨很像。”

  

哦,这是在说方多病的生母,难怪刚才方多病拿着那块玉佩。李莲花也是许久之后才依稀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何晓兰一面,虽然早已记不清人的模样,还是凭借模糊的印象称赞道,“她很好看,还好你长得比较像她。”

  

“那当然,”方多病得意道,“若是她活着,肯定能排进当时的江湖美人榜前三。”

  

大概想到何晓兰的早逝,方多病语气又淡下来,“当年她初入江湖就追着那个人跑,谁劝都不听,最后留下我撒手人寰。我娘以前生怕我步了她的后尘,不过见了你之后发现你人还算不错,之后也就由着我任性胡来。”

  

是挺任性也挺胡来的,李莲花想着这当父母的实在不容易,自己家的宝贝疙瘩天天追着别人跑,到处惹得一身伤,伤心了回家躲两天还要继续去追,换做是李相夷早就忍不住把那人一剑砍了。

  

“我娘说二姨去世前骂过恨过伤心过,唯独没有后悔过生下我。纵然她选的路有万般苦,只要有一分想要的甜,她也认为是值得的。”

  

方多病扶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李莲花,你怕我会后悔此刻的选择,我觉得你想错了,虽然我也不确定以后会不会真的后悔,但现在离开了才是一定抱憾终身。”

  

“这世间的事从来没有十全十美,为什么未来一定要以消极的假设作为前提,你这么聪明,只要你努努力,别让我心灰意冷不就好了。”

  

那一瞬间困扰在李莲花眼前的迷障破开,如同拨云见日,醍醐灌顶,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碧茶之毒入脑之际,他的幻觉中出现的不是四顾门,不是单孤刀,不是他曾经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只有他离开前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最后一个人。他这般年纪到死了尚且想不开放不下,更遑论把他装在心里这么长时间的方多病。

  

他到底还是对情爱一事知之甚少,忘了两个没有血缘纽带的人将彼此纳入余生,本就要面临这许多磋磨。

  

李莲花出声道,“方多病,我们赌一场大的吧。”

  

方多病意会,带着点跃跃欲试问他,“你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有时候一味掩藏不是最佳解法,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李莲花笑了笑,点着他额头说,“明日你进宫面圣之前,我会先告诉那位,我喜欢你。”

  

“你的意思是……”方多病沉吟片刻,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将信将疑道,“可是圣上会相信吗?”

  

说完方多病才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喜欢我?”

  

李莲花忙着转移话题,面不改色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这为了增加可信度,我原本打算在你身上显眼的位置盖个章的。不过现在你给我盖了也一样,效果都差不多,你就当它是个保命符,也不用内疚自己咬得太狠了啊。”

  

“你这个人真是——”

  

方多病霍然起身,本来靠在他身上的李莲花一时不稳,险些跟着栽下去。好在他习武这么多年练出了身体反应,方多病又及时扶了他一把,这才安安稳稳坐回了原位。

  

方多病扶着他的手没松开,李莲花从对方表情里读出了很多不怎么美妙的词语。最后方多病忍下了没骂他,凉凉道。

  

“圣上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爹明天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为了打断腿的效果逼真一些,第二天早上方多病没敢跟他爹通气。左右他随身携带着天机山庄的各种大补丸和续命丹,总不至于真让他爹气出个好歹来。

  

皇帝有意无意又提起他与昭翎公主的婚事,方多病在殿上当着众多人的面委婉直言自己喜欢的是李莲花,把他爹气得差点晕过去。圣上急召太医来为方尚书诊脉,太医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致,需要平心静气将养几天。圣上便又准了方尚书几天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今天殿内发生的事情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毋需多想。

  

方多病被数落了一路,把他爹安安稳稳地送回了家。为了他爹的心平气和着想,他和他娘打过招呼又背着行李出了门。他娘送他的时候欲言又止,方多病笑着抱了抱她,安慰道,“别担心了娘,又不是不回来了,等过几天爹消消气,我们再回来给你们赔不是。”

  

他娘听完也瞪着眼训他,“你自己回来便是,带着李神医做什么,当心又把你爹气个半死。”

  

方多病连连称是,又是抱着她好一顿夸赞,哄得他娘心花怒放,利索地把他赶出家门。他直直奔向城外,找到莲花楼时已经晌午。

  

莲花楼门口挂着昨晚他替李莲花赢来的花灯,灯下狐狸精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菜,百忙之中抽空抬头对他摇了摇尾巴。

  

李莲花做好了饭等他,方多病先是拉着人检查了一圈,确定全须全尾没缺胳膊少腿后把心放回肚子里,坐下来一边扒饭一边抱怨道,“总算出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吃着吃着他又觉得有点不对,问李莲花,“怎么感觉今天这菜比之前好吃了,你又改良菜谱啦?”

  

李莲花还在厨房收拾锅碗,颔首道,“好不容易来趟京城,自然要虚心学习一番。”

  

“那等下次笛飞声来了,你可得好好发挥一下,给他瞧瞧厉害。”方多病还记恨着笛大盟主说他喜欢的菜吃着腻味、讽刺他和李莲花口味奇差无比,总惦记要在对方面前扳回一城。

  

“你想多了,”李莲花笑他,“老笛那不是在说菜,是在说咱们俩。”

  

“咱们俩?”方多病面露疑惑,“咱们俩怎么他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吃你的饭吧。”

  

于是方多病吃得津津有味,等李莲花终于收拾好坐到对面,方多病才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同圣上说了什么,怎么他这么轻易就放你出来了?”

  

李莲花用干净的帕子擦着手,见方多病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半教半点地徐徐解释道。

  

“圣上忌惮我,无非因为我是南胤血脉,又知晓了一些不该知晓的事。但我说我喜欢你,这辈子只会和你在一起,相当于南胤皇室真的在我这一脉后继无人,不会再突然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要拿回属于南胤的什么东西。”

  

方多病以为他对圣上的说辞只是权宜之计,闻言只顾着跟上他的思路,并没有多大反应。李莲花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继续说。

  

“达官贵人之间虽有好男风者,却不曾摆到明面上来,世人终究还是不容。我曾舍命救他,眼下又主动将这等把柄送到他手里,当今圣上是明理重义之人,自然不会为难于我。”

  

“你在殿上动静闹得这么大却被压了下来,也是圣上感念方家忠心耿耿,既留了几分余地,也埋下了随时可以引导舆论的暗桩。现在我们的小秘密和方家都在他手里,他自然由着我死而复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方多病懂了,旋即又担心道,“圣上不会以为我们是为了打消他顾虑故意演了一出戏吧?真的就相信了?”

  

“也幸亏你当初找那株忘川花找得惊天动地,连圣上都听说了这事。”李莲花的眉眼柔和下来,替着急吃饭的小少爷擦了擦嘴,“再说了,从上次闹出乱子后京城就加强了警戒,你以为城里发生的事能逃过那位的眼睛?昨天晚上开始便有宫里的暗卫跟着我们,虽然听不到我们说了什么,但做了什么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方多病回想了一下昨晚他们做了什么——难怪李莲花故意在街上亲他,故意在酒楼和客栈里开着窗,原来这人早就算到了这一茬,又把他蒙在鼓里。

  

方多病气得拍桌,“不行,吃完饭我们得赶紧走。都是你这个老狐狸害的,本少爷现在已经没脸待在京城了。”

  

李莲花便笑着顺从他,“好说,好说,都听你的。”

  

方多病以为他们的走是拖家带狗的走,结果等他躺在门口消完食,李莲花慢悠悠地牵来了两匹马,挂上了他们俩的行李和干粮。方多病跟上来摸了摸马头,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做什么,你要骑马跟我走啊,能行吗你?”

  

李莲花瞟他一眼,“我只是懒得骑马,又不是不会骑了。”

  

当年李相夷同江湖朋友一起策马出游的时候,这小屁孩还在轮椅上苦练百招基础剑式呢。他弹了一下方多病的额头,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暗自庆幸自己技艺还没生疏。

  

他对方多病说,“莲花楼有何堂主帮忙照看,你带上狐狸精就好。”

  

在这个高度他需要低头望向对方,俊俏的年轻人仰着脸看他,眼睛亮得让人心动,像知道要出门遛弯的狐狸精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掩不住的开心。

  

方多病这个年纪,总是需要释放天性的,就如同李相夷在十八岁时做的那样。虽然方多病在他面前一贯无拘无束,但这和少年时需要释放出来的东西又不太一样,不是缠着他撒娇蹉跎,也不是在楼里练功学剑,而且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去看沿路更多的风景。

  

李莲花想,为了不让小少爷后悔选了他,大概他得努力学着陪对方做些少年意气的事才行。

  

方多病欢快地应了一声,赶忙抱来吃饱喝足的狐狸精,骑上马追向不远处溜溜达达等自己的李莲花。方多病安抚完趴在怀里探头张望的狐狸精,转头问他,“等今年开春,你是不是就能跟我比比谁骑得更快了?”

  

李莲花面不改色道,“你若是想,现在也可以。”

  

“得了吧你,”方多病笑他,“就你那小身板,也只有武功比我好点,若要论起来别的,狐狸精都比你强。”

  

他们踏过城外的新雪,狐狸精被方多病裹在暖和的衣服里,冲不远处看向自己的主人汪了两声。

  

算了,随他和狐狸精怎么说吧。李莲花好脾气地想。

  

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很长,总能让方多病见识到他比狐狸精强的地方。

  

  

  

  

——————————

  

  

  

再附两个小彩蛋:

  

李莲花:我喜欢方多病

皇帝:我怎么相信你

从房顶蹿下个暗卫在皇帝耳边嘀嘀咕咕

皇帝:(目光惊疑)(看一眼李莲花嘴上的伤)(战术后仰)

  

笛飞声:好消息,我找到了两个饭搭子,其中一个最近饭做的挺好吃,另一个还挺会吃

笛飞声:坏消息,我的两个饭搭子是给

笛飞声:玛德看了就烦

莫莫扎他

前夫

  >>《莲花楼》李相夷/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01

  

  方多病,年方弱冠,成过一次亲,已和离。

  问他为什么和离?当然是他那个前夫——太厉害了。

  

  他的前夫,是那赫赫有名的剑神李相夷。

  李相夷是一名天乾,何为天乾?就是能把乾元X成坤泽的乾中之乾。

  

  方多病年少不懂事,为李相夷剑神风姿所诱,想和他结拜为兄弟,却不想李相夷误会了他的意思,把他给——

  总之两人就成亲了。成亲之后,他发现这个李相夷,当真是个大混蛋。

  

  他居然想让方多病给他生孩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方多病,就算...

  >>《莲花楼》李相夷/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01

  

  方多病,年方弱冠,成过一次亲,已和离。

  问他为什么和离?当然是他那个前夫——太厉害了。

  

  他的前夫,是那赫赫有名的剑神李相夷。

  李相夷是一名天乾,何为天乾?就是能把乾元X成坤泽的乾中之乾。

  

  方多病年少不懂事,为李相夷剑神风姿所诱,想和他结拜为兄弟,却不想李相夷误会了他的意思,把他给——

  总之两人就成亲了。成亲之后,他发现这个李相夷,当真是个大混蛋。

  

  他居然想让方多病给他生孩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方多病,就算被你X成坤泽,也绝对不会给你生孩子。

  

  方多病直接一封和离书递过去,要跟他和离。

  李相夷接过和离书,看都没看一眼,随手摆在桌上,道:“老婆,等我和笛飞声大战回来再看,你乖乖在家等我。”

  

  方多病气得把和离书给撕了。

  撕不撕也没所谓,反正他心里,已经跟李相夷和离了。

  李相夷只是他的前夫。

  

  他前夫和笛飞声东海大战,死了。

  方多病:还好我和离了,否则还得给你守寡。

  

  他一擦脸上的眼泪,“本少爷才不会给你守寡呢,又没真生出个孩子,本少爷立马就改嫁。”

  被天乾X成的坤泽,要想有孕,也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李相夷来不及,方多病又一直说不乐意,这件事就被耽误。

  

  李相夷死了却没个孩子。

  方多病其实也有些后悔。

  

  02

  

  李莲花是一名失忆的乾元。

  他身体不大好,似乎受过重伤,伤治了两年才好,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容貌也有了些改变。

  他对着镜子自语:“这就算是我老婆来了,也认不出来啊。”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老婆的,毕竟他不是、嗯,总之他肯定有老婆。

  他应该只有二十二岁,但看起来都二十五六了,孤身一人,有些寂寞,收养了一条狗作伴,经常对着狗自言自语:“狐狸精啊,你说我有没有孩子呢?”

  

  狐狸精:“汪汪。”似乎在说没有。

  李莲花也不遗憾,“毕竟我还年轻,没孩子也正常。”

  

  可他老婆,到底是谁呢?

  他遇到了方多病:嗬,老婆。

  

  03

  

  方多病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见面就喊他老婆。

  方多病:“你认错人了吧?”

  李莲花:“阁下尚未成亲?”

  

  方多病:“我成没成亲,都不可能是你老婆。”

  李莲花:“为何?”

  方多病:“我是乾元。”被天乾X成坤泽的乾元,如果长时间没有交合,会慢慢恢复成乾元。

  李相夷死了已经两年,方多病如今恢复成了乾元。

  

  李莲花:“哦,那可能是认错了。”他想了想又问,“那我是你老婆吗?”

  方多病张大嘴巴,“你是坤泽?”

  李莲花:“我是乾元。”

  

  方多病:他应该是遇上了傻子。

  虽然我是乾元,但我到底当过坤泽,怎么看也不像个天乾。我那前夫若能起死回生,我还是可以给他生孩子的。

  

  04

  

  李莲花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

  他只是记忆有损,脑子却没损,跟着方多病一路,帮了他不少忙。方多病忙着探案,当百川院的刑探。

  百川院是他前夫留下的遗产,没能给前夫留个后,就帮前夫看守遗产吧。

  

  方多病问:“你为何老跟着我?”

  李莲花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就同他道别,“那各走各的吧。”

  

  两个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兜了一圈后,又遇上了。

  方多病摆手道:“好巧啊,李神医。”

  李莲花道:“不巧,你故意在这里等我。”

  

  方多病不说话了。

  这人太聪明了也有些讨厌。

  

  李莲花走过来,温柔询问他:“你为何等我?莫非也是想和我成亲?”

  这个“也”字就大有意味了,方多病心里也是打鼓,他不知为何,看见这个李莲花会有些心动。

  莫非他当真只把李相夷当前夫,已经移情别恋了?

  可那份和离书,李相夷并未签字画印,不能作数的。不过他已经死了,死了的话,是不是也可以作数?

  夫君死了,老婆当然是可以改嫁的。

  

  方多病十分纠结。

  李莲花看出他的犹豫,询问他是何缘故。

  方多病犹犹豫豫地告诉他:“其实我有夫君,只是我夫君已经死了。”

  

  他想,李莲花应当不会介意吧?

  毕竟李莲花看起来也对他一见钟情。

  

  谁知李莲花道:“啊,那不行,我应当的确是认错人了。”

  他竟然手一摆,跑了。

  

  方多病站在原地错愕不及,好半天才想起来应该破口大骂:这比他前夫还混蛋啊!居然在意这种事?

  

  05

  

  李莲花当然不是在意这种事。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搞错了。

  

  因为他没死。

  他如果真有老婆,老婆也不应该认为他死了。毕竟他活生生地在这里,老婆又没见到尸身,怎么会认为他死了?

  除非他已经尸沉大海,老婆无处可捞。

  

  他不是在海上醒的,是在普渡寺里。

  普渡寺离海八百里。

  

  他问和尚自己是谁,和尚道:“你叫李莲花,是我佛门弟子。”

  李莲花不想当和尚,所以离开了普渡寺。

  

  他走后和尚自言自语:“让你当初抢走我最好的十八子菩提手钏给你老婆戴,看我不忽悠死你。”

  

  06

  

  李莲花觉得自己的老婆不是方多病。

  方多病夜里却做了个梦,梦见李相夷气呼呼地看着他,说“你竟然认不出我”。他醒来后一脑门的汗,望着手腕上的十八子菩提手钏。

  其中就有一颗是一个小小的莲花座。

  

  “莲花,李莲花。不会就是李相夷吧?”他爬起来就去找李莲花。

  

  李莲花见到他却掉头就跑,跑得还挺快。

  轻功简直和李相夷一模一样。

  

  方多病终于追上他,“你是不是李相夷?”

  李莲花:“李相夷?你是说那个剑神吗?”

  

  “对。”

  “不是。”

  “真的不是吗?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听说,李相夷是天乾。我只是乾元呀。”

  

  方多病不信,凑近他嗅,“你真的只是乾元吗?”

  李莲花捂住脖子,“你离我远点啊,不然一会儿勾起我的易感期,那就很难办了。”

  方多病不屑道:“有什么难办的?大不了试一下。”

  

  他闻到了李莲花的信香味,是红烛点燃时的味道。

  方多病每次跟李相夷交合,都感觉像在洞房花烛。

  

  李莲花:“当真?”

  方多病:“当真。”

  

  于是便试了一回,失败了。

  李莲花当真只是一位乾元。

  

  两个人都非常尴尬。

  

  07

  

  方多病安慰他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跟你成亲,我前夫已经死了,我可以和别人成亲。”他又骂道,“你若还敢嫌弃我,我就——”

  李莲花打断他,“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真的认错了,我有老婆。”

  

  方多病:“你有老婆?”

  李莲花:“嗯。”

  方多病:“你老婆死了吗?”

  李莲花:“应当没死。”虽然他失忆了,但他总觉得老婆应当在家里活蹦乱跳。

  

  方多病沉默半晌,道:“那你去找你老婆吧,就当今日无事发生。”本来也可以算是无事发生,两个乾元之间的碰撞而已,又不能标记,更不可能受孕。

  李莲花道:“我不知道我老婆在哪儿。”

  

  方多病犹豫片刻后道:“那我陪你去找老婆?”

  李莲花:“好。”

  

  找了三个月,一无所获。

  这三个月中,两人又碰撞了几回。

  

  方多病十分愧疚,感觉像勾引了有夫之夫。

  李莲花也不太自在,感觉自己像和人偷情。

  

  但就是克制不住,碰到一起就会十分情动。

  可能他们都是混蛋吧,唉。

  

  08

  

  混蛋李莲花和混蛋方多病偷情了三个月,终于碰到了笛飞声。

  笛飞声见到李莲花后盯着他看了半晌,“李相夷?”

  方多病一喜,“你也觉得他是李相夷对吧,阿飞?”

  

  笛飞声挥出一掌,李莲花躲闪不及。

  笛飞声:“接不住我一掌,不是。”

  

  方多病瞬间又变得垂头丧气。

  李莲花爬回来,安慰他。

  笛飞声看他两人,嗤笑:“你想改嫁就改嫁,有什么可犹豫的?”

  

  方多病低声道:“他有老婆。”

  笛飞声稍顿,又道:“那又如何?我帮你把他老婆杀了。”

  

  方多病当然不能杀了李莲花的老婆,真找到也不能杀。

  他只能对笛飞声道:“我不想改嫁,我愿意给李相夷守寡。”

  

  笛飞声诧异道:“你不是不喜欢李相夷?”

  方多病疑惑道:“谁说我不喜欢他?”就算是当着李莲花的面,他也得承认,自己是喜欢这个前夫的。

  

  笛飞声却道:“李相夷跟我打架时十分暴躁,我问他遇到何事,他说你要跟他和离。他原本武功确实在我之上,但那一战中失了斗志,所以最终和我两败俱伤。”

  方多病整个人都震住,原来李相夷是这么死的。

  

  他简直罪大恶极。

  他对李莲花道:“抱歉,我不能陪你去找老婆了,我要回家,给我夫君守寡。”

  

  李莲花望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旁边的笛飞声,觉得莫名火大。

  他跟笛飞声打了一架。

  

  09

  

  李莲花打赢了笛飞声,笛飞声非说他就是李相夷。

  李莲花:“我不是。”

  笛飞声:“当李相夷可以和方多病在一起。”

  李莲花:“我是。”

  

  李莲花冒充李相夷。

  方多病眼泪汪汪,“你真的是李相夷吗?”

  

  “真的。”

  “可你只是乾元呀。”

  “再多试几次,说不定就成天乾了。”

  

  方多病半信半疑,但多试了几次后,李莲花还真的成了天乾。

  方多病又被X成了坤泽,他终于相信,李莲花就是李相夷了。

  

  愧疚的便只有李莲花。

  偶尔会想起自己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婆。

  

  他回到普渡寺,问和尚自己的老婆到底是谁。

  和尚:“十八子菩提手钏的主人。”

  

  李莲花把和尚暴揍了一顿。

  原来他真的是李相夷。

  

  10

  

  方多病,年方弱冠,又成亲了。

  夫君就是他前夫,剑神李相夷。

  

  李相夷依旧是能把乾元X成坤泽的天乾,但这次不想要孩子。

  方多病问他为何不想要。

  李相夷道:“你当初就是不想生孩子,才要跟我和离。”

  

  方多病稍顿,道:“我是不想给你生孩子。”

  李相夷神色郁郁。

  方多病却接着道:“但我愿意给李莲花生孩子呀。”他笑容灿烂地问,“所以你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

  

  他果断回答自己是李莲花。

  李相夷,从此以后就只是方多病的前夫。

提笔

【方花】此间乐

*方多病x李莲花,全文9.2k+一发完

*第四十集+结局续写,结合删减剧本和想象


建议去看前文:《小花,不怕》 、《小宝,不痛》 
 





方多病从未见过李相夷穿红衣战袍的模样,即便是在百川院内,他也是能昂首,细细描摹画像之中白衣侠客的背影。


李相夷是清风朗月,还是剑眉星目,他不得而知,惹得身侧抠抠搜搜掏出糖块的李莲花频频侧目,埋怨青年眼里的尊崇向往太过刺眼。


他将糖递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泼冷水,笑话李相夷遗像可以辟邪,又连连哀叹,不要脸地自己夸赞自己,只道当年李门主喜艳不喜素,还真是一朵阆苑奇葩。


然后反问方多病,怎的你这位李相...

*方多病x李莲花,全文9.2k+一发完

*第四十集+结局续写,结合删减剧本和想象


建议去看前文:《小花,不怕》 、《小宝,不痛》 
 





方多病从未见过李相夷穿红衣战袍的模样,即便是在百川院内,他也是能昂首,细细描摹画像之中白衣侠客的背影。


李相夷是清风朗月,还是剑眉星目,他不得而知,惹得身侧抠抠搜搜掏出糖块的李莲花频频侧目,埋怨青年眼里的尊崇向往太过刺眼。


他将糖递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泼冷水,笑话李相夷遗像可以辟邪,又连连哀叹,不要脸地自己夸赞自己,只道当年李门主喜艳不喜素,还真是一朵阆苑奇葩。


然后反问方多病,怎的你这位李相夷忠实的追求者没见过。


遂摇头笑笑,说是可惜,可惜啊。


李莲花去四顾门那天,也是他盘算着彻底从方多病生命中消失的前一日,临近年关,很少见晴得这般好的天,天高云淡,阳光肆无忌惮地自天穹而来,庇耀着天下苍苍。


从关河梦药庐回来之后,方多病日日早起,他没有李相夷的绝佳根骨,只得依靠勤奋苦修扬州慢心法。


怕吵到尚在睡梦中的李莲花,他多是有星辰明月相伴,带着狐狸精,日日出走几里之远。


方多病嚼着从附近城镇捎回来的油饼,桌子对面摆着一碗白粥,粥里还特地撒上些白糖,跟孃孃哄挑食的孩童吃饭似的。


李莲花近些日子胃口不好,这便是他是早饭,可若要让他吃得下去,还得哄着来。


油饼噎人,方多病四处寻水回来之后,将吃食掰开一半分予挠着他腿的狐狸精,继续昨晚没有探讨完的话题。


“小花,你与阿飞东海比试完之后要不要跟我回天机山庄,何女侠新收了一批焰火,据说光彩夺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你嫌吵,我跟你的莲花楼走走停停,随便找一家古城镇过年也行。”


方多病转身,看向李莲花寝室的方向:“死莲花,到时候你别想着看笛飞声孤家寡人怪可怜,拉他入伙,我告诉你,不可能!”


“……对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服用忘川花?”


李莲花,李莲花……


他没想过一早沉默无言的李莲花不知何时换上了从角丽谯那儿带回的艳红衣服,只身立于莲花楼尾,外界的亮光透过薄纱落在木板之上,斑斑点点。


李莲花散着发,常握剑的右手下意识地覆在身后,被方多病两声痴痴地低语引得回头。


方多病早已忘记手中的饼,他两步上前,又不敢走地太近,有故人突破梦魇,从画上飘下来,可一看清楚面容,他手在胸口顺气,只道还好还好。


他在庆幸李莲花早已不是李相夷的模样,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人还是他熟悉的李莲花。


“看惯你衣柜里的那些淡色外衫,只觉莲花你不该如此锋利,不过今日公审,你执意要去,我从来都拦不住你,他们心中的李门主该是这般模样。艳色衣服养人,以后你也可以多试试。”


“方小宝,你手上的油洗干净了吗?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别乱摸别人?”


方多病清走茶桌上的杂物,拉过李莲花,扶着他的肩膀把人按下,反驳他道师父没教过,况且本少爷干净着呢。


然后从梳妆台取走铜镜和木梳,趴在李莲花对面,下巴抵着手背,眨着眼问他要不要把头发束起。


“本少爷从未替别人绾过发,小花你是第一个。”


方多病站在李莲花身后,和他靠得很近:“从小我便见我爹为我娘梳头,我娘为早起赶去上朝的老方束发,他俩恩爱有加,这绾发之仪自是琴瑟和鸣的夫妻才能做。本少爷为你破例,便宜你了,莲花。”


李莲花在紧张、难堪或者耍心眼时总会下意识地摸摸鼻头,他咬着舌尖抿嘴,四下张望,低头理了理膝头褶皱,听方多病啧了一声,青年湿热的手掌扶着李莲花的额,让他别乱动。


铜镜自他上次碧茶之毒发作,意识不清之时带落,摔开了一道贯穿镜面的裂痕,此刻好巧不巧地卡在李莲花的脖颈。


方多病通过铜镜和李莲花对视着,倏然将铜镜倒转,裂痕长到方多病的脸上,同时李莲花错开了头。


“啊……这样啊,我还蛮荣幸的。”


“切。”方多病问:“力道如何?有没有梳得你头皮很痛?”


“确实很痛。”


方多病拿他的头发好似什么易碎品,一会儿夸他发质软,一会夸他发色乌黑,只字不提因碧茶而掉落的大把头发。


李莲花并未应答,只让方多病自顾自说去。


他察觉到方多病的小心翼翼,他将他视若珍宝,发根不痛,只是身上某个部位酸胀难低,疼痛万分。


他望着镜中马尾高束的自己,摸了摸绾发的玉冠,这十年他很少用这般金贵之物,总觉得眼前这位红衣男子不真实。


李莲花抬手,想要触碰铜镜之上的李相夷,被方小宝一句臭美笑话之后苦涩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自嘲的笑。


他该跟李相夷说再见了。


“确实臭美得很,方小宝你把我的头发散下来吧,一把年纪,还要学少年当时,怕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骂我这老儿好不知羞。”


“谁敢笑话你,要问问本少爷答不答应!”


方多病扳过李莲花的肩膀,好生瞧着:“只是你面色苍白,服用忘川花解毒之后当名副其实,不愧于李相夷名号。”


李莲花掰开方多病按着他的手,摇头笑笑:“我做那四顾门的门主,谁陪你闯荡江湖去啊?”


“那不行,不行不行,肖紫衿虽小肚鸡肠,不是君子,四顾门门主这倒霉差事,就让他捧着门主令做一辈子吧。”


方多病瞄上李莲花淡色的唇,出谋划策道:“小花,你要不要涂些口脂润润气色?”


“方小宝!”李莲花朝着方多病额头来了一计,让他莫打自己主意。





没人算得到云彼丘中有雪公的雪融华,特别是在方多病击杀雪公之时,他瞥见云彼丘跌在附近草丛,捧着心口,神情恍惚,根本就没有阻拦方多病贯穿敌人胸口的长剑。


方多病虽不知其中隐情,见云彼丘毒发吐血,命悬一线,心里为当时自己莽撞懊悔万分。


所以在李莲花让他去百川院附近寻找天机山庄的暗桩寻找解毒之法时,他没有迟疑,等到向暗探交代完毕之后,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味来,依着李莲花的脾性,怕不是又在支走自己。


他匆匆赶回百川院,未跨过门槛,见李莲花停在树下,长青叶飘飘洒洒,落满肩头。


李莲花那身衣服成为古朴院落唯一一抹艳色,可随着花开花落,风吹风散,往日风华不再,只有青松挺立,渐渐黯淡无色。


方多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的阅历不足以支持他想明白李莲花的离愁别绪,他没有进去,隔着一个院子距离,他朝着李莲花喊到:“李莲花,你处理完云彼丘的事想着回家,我在莲花楼等着你,你一定想着回莲花楼啊。”


“好。”


待李莲花回眸,已不见那抹青色的身影。





李莲花不知道第几次倒在莲花楼外,明明几步路的距离,他每一次都走不进去。


少师剑抵地,成为身体的唯一支点,他拼了命地想要睁眼,视线却越发模糊,耳边狐狸精的吠叫和方小宝的惊呼逐渐被刺耳的轰鸣替代。


他寻寻觅觅,跪在冰冷干硬的泥土地上,压抑着的那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翻涌而出,落满那身承载着昔日荣耀的红衣。


虽咳出的是血,却乌黑发紫,不是正常的鲜红色。


他静静地坐在床前,由着方多病发泄因忘川花遗的怒火,他艰难开口,要青年听他说,可话到嘴边,不知道说什么。


听李莲花说什么呢,说之前同游天下不过虚妄,说曾经一诺千金的长命百岁注定食言,说他撒谎成性,愧对方多病一颗赤诚之心,还是说他命不久矣,劝他放下。


李莲花用了十年让江湖忘记李相夷,他最没立场让方多病忘记他。


或许十年、二十年之后,他的徒弟,他的少年长大,或名满天下,风华绝代,终成大侠,功成身退,或娶妻生子,去赴公主的金玉良缘,然后逐渐地将李莲花这个名字从他的海潮中褪去,届时涛声依旧,花飞满天。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怎样都好,只不过自己看不到了。


李莲花陷入沉思,他反复勾勒着青年的眉眼,这十年他柔和得近乎冷漠,对他人交心事事敷衍,本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感慨方多病果真不好糊弄,可许久后才聚焦的瞳眸看清方多病断了线的眼泪后,心下动容。


李莲花的十年,前三年忙着生计,对于世事的愤恨随着长成的萝卜下肚,随着逐渐愈合的伤口,烟消云散,后来他用了七年时光,他生命里最后的七年,找到了他师兄的尸骨,换来了挖骨诛心的阴谋。


他的心在这十年早就被他这位不称职的主人丢在海海尘世,方小宝用了数月缝缝补补,拼好了呈给他,告诉他天下人没了李相夷不会死,何况你是李莲花,告诉他二人之交不被杯杯见底,告诉他李莲花和他天下第一好,然后现在还和他说绝不会让他死。


在普渡寺陪着无了和尚修行过一段时间,总觉得死亡是宿命,苦海无涯,死亡不失是一种解脱,祝融殿事件结束之后,与方多病纵马天涯,他又觉得碧茶的蚀骨之痛没有那么难熬,竹林叶雨纷纷,热酒下肚,这大好人间着实美妙。


只可惜……


他一头倒在方多病的怀中,恍惚间听到方小宝慌乱接不成句的呢喃。


方多病霸道地要求自己长命百岁,任性地乞求自己不要死,还说扬州慢可以压制碧茶之毒,要把这身内力还给他。


醒来后的李莲花甩掉昨夜荒唐幼稚的贪恋,见方多病坐在桌前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只觉可怕。


李莲花没事了,只是他该走了,不知道如何与方多病告别,他只好留下自己全部家当。


他把他的余生,他毕生所学,他的命,毫无保留地给了方小宝。


但与方多病一别,没想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把我放开,这是李莲花这些天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方多病。


“方多病,你给我松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少年的成长。


李莲花常常夸赞方多病,夸他果真聪明,可是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不会因他的摇尾乞怜而驻足。


方多病带关河梦和苏小慵赶回莲花楼之后,面对着人去楼空的内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自己的心情。


手拂过叠放整齐的红衣,他展开一个时辰前李莲花丢给他的菜谱,书上一招一式皆为李相夷心得,他熟悉上面的字迹,注解浅显幽默,好似李莲花就站在自己眼前念叨。


把扬州慢说成苏州快,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然后佯作生气,丢掉浇水的瓢,甩袖离去,笑骂自己孺子不可教也。


原来被人彻底抛弃是这样的感觉。


方多病苦笑着支走满脸担忧的关苏二人,解开狐狸精的桎梏,跟着她浑浑噩噩地围着莲花楼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黄昏将至,月升沧海,他勉强寻回跟随李莲花去了的三魂七魄,唤回蹲伏在楼门口的狐狸精,拿李莲花留给她的肉丝喂了之后,确信李莲花再也不会出现,便阖上门,不顾狐狸精心烦意乱满屋子地转悠,一头倒在李莲花的床铺。


良久之后,在黄狗的呜咽声中,他带着掺杂着怒火的委屈,如困兽般低吼着:“死莲花,你要是再不出来,本少爷就把你的被褥弄乱,把你珍藏的茶具墨宝统统卖掉,我还要找人把莲花楼拆去运上天机山庄当柴火烧……”


“本少爷再也不……你要是还不回来……就再也不理你了,我说到做到……”


寂静的夜,除去偶尔呼啸而过的北风,无人应答。


方多病斥责李莲花怎的如此狠心,他没有心吗,相夷太剑好啊,莲花楼好啊,狐狸精好啊,李莲花生于斯长于斯,他生怕方大少爷把他给忘了。


东海之战的那天,方多病吹了一晚上的海风,他坐在沙滩上,手里捏着根木棍,在沙地里戳戳画画。


等到杨昀春护着公主来看热闹,昭翎公主凑上前,吓得方多病回神,匆忙起身见礼后,他才恍觉纵长的海岸线上,被他写满了李莲花。


待清晨涨潮,奔涌而来的浪花将划痕彻底淹没时,没来由地气愤无法发泄,若不是沙滩上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方多病真想冲进海里,去痛斥大海无情。


那日方多病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海水漫湿了鞋袜,他浑身冰冷,待读完渔夫送来的信件之后,眼前一黑,手中无力,竟让李相夷绝笔随着海风吹入汪洋大海。


方多病欲去抓去够,被何晓惠拦住,他扶着何晓惠的胳膊,硬生生咽下那口怒火攻心的血。


他娘,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和他说,李莲花不会来了,特别是关河梦,乱讲李莲花在修信之时便以气绝。


方多病笑了笑,只拿他是庸医气人,先前他笑话李莲花那么多次庸医,属实是委屈了他。


李莲花那封绝笔信,不,确切地说是李相夷的绝笔信,句句在说放下,却字字不提方小宝,让笛飞声放下李相夷,让偌大的江湖放弃曾经的传奇。


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被方则仕当做君子来教养的方多病丢弃他的修养,揪着肖紫衿的衣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登上望江山,一路上肖紫衿也似得了痴心疯,不去与方多病争执他的无礼,喃喃着,剑断人亡,门主怎么就死了呢。


“在斩杀黄山老怪时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我们还回四顾山庄一起喝酒,门主怎么就死了呢……”


方多病忍着要给肖紫衿一拳的冲动,隐于衣袖的手掌攥紧:“你逼他做什么?少师剑断了,他为了让你们安心甚至写了绝笔信,你说说你逼他做什么呢?”


少师断剑安静地躺在山崖,已有黄沙没过,污浊了剑刃。


剑断人亡,对于天下第一剑客来说是一件多么浪漫的故事,可对于一直追在他屁股身后的追求者来说,何其无情。


方多病从未亲手试过少师,百川院那次虽说是假剑,还是便宜了李莲花,但他不嫉妒,方多病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他师父的好。


后来去角丽谯的鱼龙牛马帮救出被围困的李莲花时,乔女侠带他去剑室取剑,剑本就不该寄寓相思,她交予方多病时如此决绝,请他务必带李门主回来。


那时他早没了心思去一睹少师真容。


方多病拿衣袖擦过剑刃灰尘,擦拭两下,后来上手,怎么也擦不干净。


忽有疾风骤起,他卷起少师断剑侧身一躲,对上笛飞声一掌之后,后撤半步,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这几日瘦削的面容只凸显得方多病那双眼睛格外亮,可此刻缺了本该有的光,他面无表情地望向欲再出手的笛飞声,追赶而来的多数正派的江湖人士围着二人,朝着笛飞声亮起武器。


“方多病,我无意出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只要你手里的少师剑。”


笛飞声上前几步,不将周身的威胁放在眼里,他朝着方多病伸手,见青年怔愣地扭头望向肖紫衿指着的李莲花跳崖之处。


他轻易难与人共情,虽与方大少爷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揣摩不准他的心思,问道:“方多病,你想做什么?”


“呵。”方多病摇头笑笑,将手里的剑朝着笛飞声丢去:“少师给你,你们守着李相夷不稀罕要的东西过一辈子去吧,李莲花并未与我告别,我该去找他了。”


此情此景,与他抛罗摩天冰一模一样。


言毕,瞄见自山谷发源而来的长江之上有轻舟泛过,在众人惊呼声下纵身一跃,人群之中立即有人慨叹,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方大少爷莫不是为了李莲花疯了。


轻舟而过,碧水涛涛,山一程,水一程,可窥去路。


方多病施展轻功,脚尖点于渔船棚顶,收力落于船头,从棚子里颤颤巍巍出来的正是刚刚前来送信的渔翁。


李莲花托渔夫送信之后便将船买下,任由小舟顺水而下,渔夫也是幸运,趁乱溜走后竟在江心处找回他的渔船,只是船尾桌椅上洒满血迹,李莲花已经不在了。


方多病问清楚李莲花最后消失的位置,派出天机山庄所有的护院,上上下下三四百人,沿着河岸海岸寻找开来。


何晓惠劝他莫太执着,他轻轻摇头,只说小小的莲花不是神仙,再坏也不过是我替他收尸罢了。


“他和我说他在云隐山的漆前辈坟旁挖了两个新坟,他的师兄我爹……单孤刀处以曝尸荒野之刑,小花这爱自己责备自己的脾性,恐是更不敢回师门,无妨,就让我这混世魔王带他回去,陪他守在师祖身旁。娘,你不要怪我不孝,那新坟有我一个。”


“你重情重义,我和你爹不会怪你,何况,李先生救了我们方家。”何晓惠心疼地摸了摸方多病的脑袋,领着一路人去寻找李莲花的下落。


疯狂了一天的方多病渐渐安静下来,他怕狐狸精出事,一直把她关进莲花楼,放出狐狸精后,回到东海海岸,见杨昀春护着公主还未回宫。


他愣了愣,沉默片刻后上前,收回落在公主身上的视线,朝着杨昀春双手一揖:“天色渐晚,恐路上再生事端,还要劳烦杨监察尽早带公主回宫,此事绝非小事,莫要顺着公主心思。”


杨昀春还礼之后,道:“本该走的,只是公主执意要见方公子一面,微臣不好忤逆圣令。”


“方多病,我可以让我父皇派你帮你寻找李神医,人多力量大嘛。”


“今天,吓到你了吧。”方多病避开昭翎公主欲拉着他的手,向她行了臣礼:“公主不可,这是方某个人私事,不是天家大事,还望公主以陛下为重,也切莫向他提及此事。”


“你这般兴师动众,父皇又不是傻子,他怎会不知?”昭翎公主不解:“你们明明是父皇的救命恩人,他为何对你们处处紧逼……”


“公主善良,不必苦闷这些杂事。”方多病与杨昀春点头之后,道:“昭翎,日后我必亲自请罪,解决我们之间的事。”


在得知忘川花被李莲花进献给陛下之后,他确实说错过不少话,没有来日方长,只有承蒙错爱。


李莲花笑他解决不了自己的风流债,每每看到他真期盼未来,看热闹的偷笑渐渐换成苦笑,只觉火烧屁股,恨不得早些逃去。


从玉城出来之后,方多病在闹鬼的客栈附近为旺福挖了个坟,他有意将坟墓挖的大些,可旺福身躯大小已定,黄土一埋,鼓起的土包竟比其他野坟还要小。


他拿着铲子,固执地往坟头填土,李莲花拢袖在两米之外看着,沉默不语。


方多病身无分文,向李莲花借了几两银子,既借了钱,李莲花便是债主,哪还有萍水相逢的道理,他唤回被供给旺福祭品吸引的狐狸精,快步上前,揽过方多病的胳膊,夺过铁锨之后,抬手挡住他眼里的泪水。


一杯烈酒敬旺福后,方多病提着酒壶不由分说地跟在李莲花屁股后面,厚脸皮地登堂入室,对着李莲花的饭菜评头论足。


在未被迷香熏去意识之前,他问了李莲花一个问题,他问玉城二小姐之死一环扣一环,好似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问你李莲花信不信命。


烛火之上,李莲花笑语盈盈地望着他,反问方多病信不信。


青年言之凿凿地说不信,自斟自酌,非要拉着李莲花和他讲自己多病多灾的幼年,讲他的师父有多么多好。


惹得李莲花神情复杂地戳破方多病的美梦,在他意识消散前问他,有没有想过李相夷压根就没有记住你。


后来他背着李莲花上云隐山寻芩婆后,一直劝慰昏昏沉沉的李莲花,说这一路上多少次险境都化险为夷,你真命大,这次也会平安无事。


他一直以为李莲花昏睡着,没听到自己的碎碎念。


后来单孤刀深夜出现,欲把自己掳去万圣道,李莲花手执刎颈,与他的师兄拔剑相向,将这十年掰开了揉碎了与单孤刀诉说,却得他人笑他痴傻愚笨。


单孤刀走后,方多病不忍去看李莲花泛红的眼眶,他从不敢想李莲花会哭,李相夷会哭,唯一知道的是他心里苦恨,只得俯首,将单孤刀弃如敝屣的真心捧起。


方多病听李莲花喃喃,他原本不信命,现在好像有些许信了。


这话听得方多病心都碎了。


他不许李莲花这般自我厌弃,缠着他跟他讲道理,讲小人长戚戚,最后干脆耍起少爷性子,非得让李莲花承认自己亲爹是乌龟王八蛋,他李莲花处处都香。


李莲花一声不响离去的前几天,他俩并肩走在离京路上,方多病不晓得李莲花用了什么法子让陛下心甘情愿放过他们,想入非非之时,李莲花叫住他,以为他还因与公主姻缘难以为继而懊悔时,他又问方多病还信这命吗。


方多病走出两步,抱剑而立,他为李莲花折下新枝,身处寒冬,说起春天来了的胡话。


他道,而今忘川花找到了,你的毒可以解,我不信命,我信事在人为。


那时的李莲花尚裹着方多病予他的狐裘,莞尔一笑。


“你信命吗?”


“我不信命。”


方多病带着狐狸精不知道沿江走了多久,他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他与李莲花的一问一答,其实李莲花只回答过他一次,便是他有点信了。


想来老天爷恨李莲花恨之入骨,处处置他于死地,多少次化险为夷,竟让李莲花骗尽世人,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不会死。


最起码方多病是信的,他信天必有情,信李莲花长命百岁。


若是李莲花站在这里,定要觉得方多病好不讲理,天若有情,天早就老,地早就荒,他也根本就不担忧碧茶之毒了。


收到天机山庄信烟的时候,方多病正从乞丐手里得到了李莲花的糖袋子,袋口系的正是李莲花常打的结。


“少爷,人找到了。”


穿着夜行衣的暗探悄无声息出现,带来了寻得李莲花的消息。


方多病死死地攥着袋子,下意识地问他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狗狂吠,惊得乞丐说话磕磕绊绊,只道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死人在江边,顺着流水漂下来的,没把他吓个半死。


“少爷,我们的人在江畔找到了李神医。”


方多病频繁眨了眨眼,右脸有些抽搐,他用力地捶打着止不住发抖的胳膊,注铅般的腿艰难挪步,竟一头栽倒在地。


仿若回到病榻床前,幼子挣扎着跌倒在地,只为去够床头那一碗茶水。


狐狸精在听到李莲花名字时就已经朝着江面跑得很远,见方多病摔倒,便跑回来叼着他的衣袖欲往前拖拽。


他推开探子来搀扶的胳膊,咬牙起身,将李莲花的糖袋子揣进怀中:“你先去,莫要让旁人碰他。”


“李莲花,说你这个人邋遢你有的时候还真精致,连普普通通的糖块都要特地买荷包来装。”


林子距江岸的距离不远,此刻方多病慌乱地顾不上什么轻功口诀,奔跑造成得心跳加速让他觉得空间被无限拉长。


他好似看到许久之前,帮助百川院寻回盗走的少师剑后的李莲花,带着半扇面具,悠哉乐哉地请他赏光,去镇上集市采买特产。


江畔燃着火把,亮成一片,如那日市镇般热闹。


“方多病,这你就不懂了吧,糖块受潮会化,甜味大打折扣,就不好吃了。”


李莲花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挑中了蓝色荷包,又摸了摸略有羞涩的钱包,甩袖指了指前方,和他说货比三家,下一家更好。


那时候的李莲花还不知道他有个小宝的小名,动辄就方多病方多病的,还想甩掉他。


“李莲花,你等等我。”


方多病抛给摊位老板一两银子,捏着荷包去追,一如现在他带着李莲花的糖袋子,不顾刀山火海去找他。


李莲花。


方多病轻喘着气,他拨开围在外围的人群。


请你一定要再等等我。


“方多病,你又怎么了?”


李莲花停步,感受到方多病拍了拍他的右肩,便往左侧转头,却见方多病实打实地在右侧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还抓着蓝色荷包。


“你先前的荷包做什么烧掉?”


方多病赶在李莲花说不小心之前,将它塞到李莲花手心:“哝,送你啦。但是李莲花,本少爷送给你的东西你可不能轻易丢掉,生死不遗。”


李莲花敷衍地说行行行,两眼早被街尾那家卖酥糖的店吸引过去。


江岸本来就长,百川院和其他寻找李莲花的人分散在各处,探子听从方多病的命令,没有惊动他人,只把关河梦请来,在场的还有一个闻风赶来的苏小慵。


关河梦见方多病跟个鬼魂似的飘来,被狐狸精一屁股挤开之后,甩袖起身,朝着方多病摇摇头。


腊月隆冬,河水刺骨,从江河的上游漂到这处,就算是练过闭气咒的人也早被淹死,何况李莲花碧茶毒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李莲花也无人能医。


李莲花面如死灰,浑身湿透,即便围着篝火,寻来棉被棉衣,身体依旧冰凉粘腻,素色衣服吸身,死死地裹着他瘦削的身体。


方多病没理会关河梦,示意旁人扶着他,拉来一床被子,随后二指按上胸前两处大穴,源源不断地为死人注入内力。


“方多病,你就算把全身内力给他,人死也不能复活,还望节哀。”


青年依旧不说话,狐狸精舔舐着李莲花早已浮肿的手腕,在苏小慵的声声催促下,平生最恨做无用功的关河梦咬牙,探上李莲花的脉搏。


李莲花英勇赴死,走得潇洒,关河梦能摸到什么呢。


人竟还活着!


“这不是归息功。”


关河梦一脸惊诧,虽说死而复生发生在李莲花此般聪明的人身上并不奇怪,只是他是怎么抵得住碧茶之毒呢,关河梦还是不相信手指之下的虚弱脉象,探了又探:“李门主竟为自己留有后手。”


“天机山庄的太岁大还丹可保人一命不死。”


方多病从关河梦手里取回李莲花的手腕,掖了掖被角,环过李莲花的腿窝将人抱起:“他没有后手,是本少爷的一厢情愿。”


“太岁大还丹……难怪,方大少爷果真舍得。”关河梦只觉奇妙,他拉住欲跟上去的苏小慵,对方多病说道:“你还需速速带他去找芩婆,你放心这里有我们,不会有人知道李门主还活着。”


方多病向关河梦颔首,也冲苏小慵点点头,让她放心,随后让候在他身旁的护卫继续找人,莫要声张此事。


他说过了,他的尔雅剑斩过阎王,李莲花的小命谁也别想收去了。


李莲花垂落的手虚扶向他的肩,咳出一口水来,他只觉得从船上跌落之后,自己做了冗长反复的梦,他冷得浑身发抖,迷迷糊糊地睁眼,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嗅到青年身上熟悉的气息之后,他静静地听了会儿方多病的心跳,沙哑着嗓子,带着笑唤了一句,方小宝。


“果真又被你找到了。”


方多病是误入李莲花生活的意外,是碧茶之毒难寻的解药。


fin.


应该还有一篇后续,写的太长还没写完,已经很努力在写圆满的结局了。


不要发屁股,我会删!

冷圈常驻嘉宾

一点点沾血的小鱼

和当做背景板的🪷

一点点沾血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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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味酒玺

上篇:@哪里有粮哪里有我 

下篇:@神奇貂酱(吃饭版) 

乐子人来了,被前面伤到心的朋友们请到酒医生这里回血

(如果图片不清晰可以到wb再吃一遍)

有笛cb向(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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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笛cb向(迫害

长醉未醒

【花方】踩雨踏雪后需仔细清洗狗爪

CP:剧版【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还是解毒后日常小故事,朋友点的狗塑,很久没写文,努力复健,写得烂见谅。

warning:含有轻微人兽桥段,请注意避雷。

HE,一发完,相爱是真的,ooc是我的。

summary:就算变成小狗也要保护你。


一只与狐狸精长得一般无二的小狗端坐在桌边,神色凝重地看着一旁在笑眯眯呼噜噜他狗头的李莲花。

说是神色凝重也不准确,小狗的肌肉五官到底是难以拼凑出能表达复杂情绪的表情,所以只能紧闭嘴巴,瞪大了眼睛,努力展示他的严肃与不满。

就是毛茸茸的尾巴依然随着李莲花的呼噜毛疯狂摇晃。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饶是以杀人不眨眼著称的冰山大魔头金鸳盟盟主笛飞...

CP:剧版【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还是解毒后日常小故事,朋友点的狗塑,很久没写文,努力复健,写得烂见谅。

warning:含有轻微人兽桥段,请注意避雷。

HE,一发完,相爱是真的,ooc是我的。

summary:就算变成小狗也要保护你。


一只与狐狸精长得一般无二的小狗端坐在桌边,神色凝重地看着一旁在笑眯眯呼噜噜他狗头的李莲花。

说是神色凝重也不准确,小狗的肌肉五官到底是难以拼凑出能表达复杂情绪的表情,所以只能紧闭嘴巴,瞪大了眼睛,努力展示他的严肃与不满。

就是毛茸茸的尾巴依然随着李莲花的呼噜毛疯狂摇晃。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饶是以杀人不眨眼著称的冰山大魔头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也忍不住在踏进莲花楼的第一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嗷呜!”小狗对着嗤笑的人发出了愤怒的低吼。

“方少侠说:笑什么笑,没见过狗吗?”李莲花贴心的给小狗充当翻译,另一只没在撸狗的手朝笛飞声丢过去一个信筒,“老笛你也别笑话他了,前两日刚跟苏小慵吵了一架,气还没消呢。”

说罢又给小狗顺了顺毛:“年轻人气性别这么大,这两天来的都是自己人,方少侠变狗的事情呢决计不会被写成话本破坏你的江湖威名的。”

笛飞声看完信,运转内力震碎了信纸,冲那团毛茸茸的不知道如今该叫方小狗还是方多病的小狗抬抬下巴:“真是蹩脚货,捉几个装神弄鬼的人牙子还能把自己搭进去。”

“方小宝!”李莲花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准备扑过去咬笛飞声的小狗,把他牢牢地按在了自己怀里,责备地看了故意挑衅的笛飞声一眼。

笛飞声丝毫没有把在李莲花怀里冲自己呲牙咧嘴方多病放在心上,自顾自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才看案宗,造畜异闻在扬州已经发生多起,我听无颜说,这邪术几年前就兴起过一阵,但只要正常给变成动物的人吃饭喝水,魇昧之术不出半月便可以自然消解,届时你们再去抓那人牙子也不迟。”

李莲花眼光微闪,笑着说:“这不是方少侠侠肝义胆,不尽快将人捉拿归案,怕那帮人牙子继续靠着这邪术为害四方。”

“汪汪~”方小狗用鼻子拱了拱李莲花捂在狗嘴上的手,叫了两声表示认同。

笛飞声轻哼一声,懒得细究李莲花心中的曲折纷扰:“说吧,要我来做什么?”

“这个嘛……”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躲闪,怀中的方多病更是直接扭过狗头在埋在李莲花的衣袖里装聋,笛飞声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磨磨唧唧,走了。”笛飞声作势起身。

“啊!”李莲花赶忙站起来把怀里的方小狗放到一旁椅子上,在小狗不满的眼神中伸手拉住笛飞声:“前日四顾门传来消息,那人牙子正往北逃遁。本来不想麻烦笛盟主,但回趟天机山庄路途太远,苏姑娘最近又怀孕对狗毛有了轻微过敏之症,而我们确实没办法带它上路……”

说着,李莲花走到了关莲花楼门边的狗窝,牵出了用绳子牢牢栓住的狐狸精。

狐狸精甫一见到方多病,瞬间眼神大亮浑身放光,跳起来就要扑过去,奈何被李莲花手中的绳子牢牢栓着,只能立在半空中兴高采烈地挥舞着狗爪。

“对着方多病发情了?”笛飞声一针见血。

李莲花唉声叹气地摸了摸鼻子,方多病往后缩了缩爪子,试图与椅背融为一体。

“狐狸精我可以帮你们带走一阵。”笛飞声看着方小狗吃瘪的样子格外开心,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此事了结之后,你我之约不可再推脱。”

“汪汪汪汪!”方多病不满地冲笛飞声狂吠,不需要李莲花翻译笛飞声都知道他在叫唤些什么,变成狗了还是这么吵。

“我何时推脱过。”李莲花眨眨眼狡辩:“我这不是毒刚解,身体不好,不是笛盟主的对手。”

“你自己心里有数。”笛飞声不想再听人编瞎话,他实在看不惯李莲花已经恢复了十成功力却还成天装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次本就是来看方多病笑话的,如今已经可以意满而归了。

从李莲花手上接过狐狸精,笛飞声招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莲花楼。


“好啦方小宝。”李莲花温柔地摸了摸方多病毛茸茸的脑袋:“这下家里只有你一只小狗了。”

“嗷呜~”方小狗蹭了蹭李莲花的手心,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沉浸在不会再被狐狸精追得鸡飞狗跳的喜悦里,没有发现李莲花语气里的促狭。


————————

莲花楼行至线索所指的真定府已是十日以后,方多病依然狗里狗气没有丝毫人样,李莲花与他约法三章。

“虽然你本质上是人,但如今确实是狗。”李莲花言之凿凿:“你还是得跟学着跟狐狸精一样在地上吃饭喝水,不要老想着跳上桌子。更不要忘记了你屁股后面还有个尾巴,甩来甩去家里已经被你摔得没几个好碗了。”

“虽然你看着是狗,但到底还是个人。”李莲花痛心疾首:“狐狸精也没有动不动就舔人一脸口水的臭毛病,更不会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往人身上乱扑一气,我那会儿要是没接住你,你就跳进灶膛里变成一只烧焦的秃毛狗了你知不知道!”

只可惜,小狗哪能听得懂人话,方公子把李莲花说的话全当放屁,依然我行我素,做自己的狗,走自己的路。

于是莲花楼在真定府的郊外刚刚停稳,方小狗就撒着欢投身到室外的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中,任李莲花在身后呼喊都徒劳无用,一会儿的功夫雪地里只能看到旋风一样跑来跑去的虚影。

李莲花从莲花楼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狗在雪地里开心的打滚。

也不知道这种天气给狗洗澡会不会不好,狗也会感染风寒吗?好像没见过狐狸精发烧流鼻涕,洗完直接用内力蒸干好了,不洗晚上被子肯定要脏,方小狗晚上睡觉爱贴着人,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肯定要脏,又不能把方少爷赶下床去,那得气得三天哄不好。

早些时候何晓凤来莲花楼看望他们,说起自己同展云飞游历至漠北极寒之地,漫天飞雪蔽日遮天,北地人在雪上作画,在冰上嬉闹,林海雪原,雾凇冰河,听得从来没去过北方的方少侠心驰神往。彼时李莲花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方多病的向往也只持续了一瞬,莲花楼一路往南再往南,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李莲花这一生永远不用再感受寒意。

等了结这魇术造畜案,方多病恢复正常,或许可以考虑今年去北地过年,师娘无所谓他们回不回云隐山,但得去信征求下何堂主的意见。

“汪汪汪汪~”犬吠声拉回了李莲花的思绪,满身雪花的小狗把前脚搭在了他的膝头,呼出的热气卷起了一团团白雾。

“我不冷。”李莲花笑着拍了拍方多病的头,证明似的渡了些扬州慢化掉小狗头上的雪花:“身体是真的好了,一点都不冷。”

小狗狐疑地瞪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汪汪汪~嗷呜~汪汪汪汪~”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进了城呢保证只查案,凡事与方公子商量绝不擅自行动。”李莲花笑着点了点方小狗的脑门:“好意思说我,中了魇术不是你吗?”

“汪汪汪汪汪!”方小狗跳起来据理力争。 

“听不懂。”李莲花站起来,把椅子收进屋,“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汪汪汪!!!!”方小狗气急败坏,扑过去要咬李莲花。

“说你是狗你还真咬人啊。”李莲花装模做样往后退了半步,放下椅子接住了扑过来的小狗:“别闹了,一会儿雪小一点我们就进城。”

方多病顺着台阶在李莲花怀了呜呜了一声。


雪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真定府毗邻边关,严控外来人员流动,李莲花思索了片刻还是走了正常流程在城门口递了公凭等着通过。

“方……多病,年二十一,这公凭又是谁的?”突然被叫了名字把趴在脚边的方小狗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才发现李莲花一时失察把将他的公凭一起给了出去。

李莲花啊了一声,冲守门的官兵拱拱手:“是内子的公凭,风雪太大了,内子身体不适耽误了行程晚些时候才能到,公凭落在在下手上了,官爷行个方便一同敲了章,我自会接他进城。”

方多病立刻明白,真定府城防颇严,是怕他在城中恢复了人身却没了身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由得在心里佩服了一下老狐狸的思虑周全。

官兵收了李莲花一颗一看就姓方的夜明珠,爽快地给他行了这个方便。

“汪汪汪汪!”方多病一边跟着李莲花往城内走去,一边不满地冲他叫唤。

李莲花不是很想同他争论:“这铺张浪费也是因为方少爷,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汪汪汪!“方少爷依然不满。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那下次我是夫人总行了吧。”

方小狗尾巴甩成螺旋,欢天喜地越过李莲花走到前面带路。

李莲花摇摇头跟上,屁大点小狗,本事没有,面子倒是挺大。


花了重金总算寻到一家可以带狗入住的客栈,李莲花要了壶茶水在大堂坐下,又点了两人份的吃食嘱咐店家过些时候送进房间,免得太多人看着让方少爷不好意思吃饭。店家打量着李莲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小声嘀咕客人胃口还怪好的,惹得一旁方小狗汪汪大叫。

真定府来往的外乡人并不多,客栈大堂里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李莲花靠着编排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和金鸳盟前圣女角丽谯的爱恨纠葛迅速打入了群众内部,很快就获悉城中昨日失踪了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真定府近几月多有孩童少女失踪,坊间因此有千奇百怪的神鬼传闻,官府查了几日没查到线索,便同此前多起并案搁置。

李莲花与方多病对视了一眼,立刻了然此事定是他们要寻的那群人牙子所为,这帮人之前在扬州就是用这魇昧之术将女人和小孩变作了羊和驴,以买卖牲畜之名神不知鬼不觉将人运出城。只不过当时被李莲花和方多病撞破,李莲花去寻他藏起来的妇孺,方多病只身追捕他们不小心中了陷阱,自己变成了狗。

没想到这群人被方多病揍了一顿依然死不悔改,在真定也屡屡犯案。前几日在扬州城善后的石水来信,几个已经恢复了人身的孩童,至今想不起来自己家在何方。

方多病气得不轻,恨不得立刻去把这群可恶的人贩子绳之以法。李莲花轻柔地给他顺了顺炸起来的狗毛,平日里始终敷衍柔和的眼睛里也闪着不易察觉的憎恶。


在房中用完晚膳,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此前委托笛盟主查到,真定府内有一处江北最大的买卖牲畜的牙行,主要从大熙各处收购羊驴出售到北边的大贺国,几乎可以断定这真定牙行便是人牙子的据点。

事不宜迟,一人一狗决定今夜就前往牙行了结此事。

北方的冬夜寒风阵阵,方小宝从行李里扯出厚重的狐裘不依不饶让李莲花必须披上。

“我真的不冷,穿着这个不方便行动。”李莲花嘴上无奈拒绝,手还是乖乖听话得把自己裹成粽子。

方小狗满意地汪汪了两声,两只后爪撑着往李莲花膝上跳,李莲花蹲下来,握住了他两只前爪。

一人一狗默默对视,方多病打破沉默,舔一下他的脸,睁大眼睛一脸期待。

李莲花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叹气,两人每次有事分开之前约定成俗的离别吻,只是如今方小宝满脸的狗毛实在有点人无从下嘴,最后只好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小狗的鼻子。

方小宝对他的敷衍不是特别满意,假装恶狠狠咬住他的袖子扯了扯。

“我衣服上全是你的口水。”李莲花嫌弃,却也没有推开他。


————————

夜间行动的计划非常简单,因着方多病暂且失去了武力,又掌握了些追踪循迹的要领,便由他先去确认被拐的妇孺的位置先看顾起来,而李莲花则是直接去把这群人贩子打晕绑了丢到真定府的监察司。因着人变牲畜一事过于诡谲不可声张引发民众不安,杨昀春叮嘱务必要等他赶来处理,不能交由当地的官府。

分别之前方小狗千汪汪万嗷呜,对曾经天下第一如今依然是天下第一的剑神十分不放心。

“最坏不过我也变成狗,那我们和狐狸精也成了货真价实的一家人了。”

李莲花抱着方小狗在风雪遮掩的夜色中飞越了大半个真定府。

方多病埋头沉思一下,不屑地朝他呜呜了两声。

李莲花估摸着他应该在说就算是变也是变老狐狸,不如本少爷帅气可爱。

“当狗还当出成就感来了。”李莲花小声嘀咕着落在了一处小巷,将怀里的帅气可爱的方小狗放了下来。

两人在小巷分道扬镳,李莲花提着轻功飞至牙行依然掌着灯的一处小楼,方多病则循着味道赶往关着驴羊的围栏。

一到地方方多病就发现了不对,魇昧之术的要点便是中术者不可饮食饮水,否则不出半月就会变回人形,这围栏处关着的确实是只有驴羊,但栏中的食槽还有很多未吃完的食物。

中计了。

这群人远比想象中谨慎,此处的驴羊是真的驴羊,关押妇孺的地方肯定另有其处。

方多病的小狗脑袋飞速转动,李莲花此前信誓旦旦恭维必须仰仗方少侠才能保证这些妇孺的安全,无事献殷勤,肯定猜到了此处并非关押处,他就是故意要把方多病支开。

他倒是没变狗,却比谁都会放狗屁!

方小狗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把这老狐狸就地正法,咬牙切齿回头往李莲花去的地方追去。


李莲花此时此刻正躲在窗外偷听,一朵雪花被风吹至他的鼻尖,他忍住了这个呼之欲出的喷嚏,有点发愁一会该怎么给生气的小狗顺毛。

他倒也不是不相信方多病的聪明才智,只是方小宝变狗后无法动用武力,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进来。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要低调!”风雪中楼内烛火晃动,声音听的不太真切:“前阵子刚在扬州被四顾门和监察司盯上了,怎么还敢在城中绑人!往郊野绑个农妇不成吗!”

“这不是拖太久那边催的急,还差一只驴没到位嘛。”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只是表面上恭敬:“真定府近日城防太严了,要是穆大人能弄通来往公凭,我们自然不继续在城中收货。”

“哼!”被称作穆大人的那位语气不善:“我倒是想,你这牙行就五个大熙人,还被你杀了。”

“这五人在扬州行迹败露还敢逃回真定,不杀了后面查到牙行来,那倒霉的可是穆大人和您上头那位。”

“只怕你们没那么好遁离大熙,北贺与大熙最近的关系你也看到了,通判亲查城防,恨不得把真定城内的行商的北贺人都赶出去,知州的意思这是最后一次交易了,带着你的人和货滚回北贺,别再出现了。”

“你们大熙人真会翻脸不认人!”另一人似乎被这段话气到了。“收了我们千两黄金,兄弟们都还没赚回本,这就要断了我们财路了!”

“这财路本就是知州大人赏给你们的!”

“姓穆的!你再说一遍!”

“那个……不好意思,”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李莲花推开窗户探出头来,“外面太冷了,进来取取暖,你们可以继续吵不用在意我哈。”

屋内坐着两人,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应当是刚才被叫了好几次的穆大人,另一位是北贺打扮,听前面对话应当是这间牙行的头领,还有另外三北贺打扮的人立在门边,看见李莲花进来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穆大人吓得从椅子跌落了下来,其余四人则是掏出了武器,不约而同地朝李莲花攻了过来。

“这么激动做什么。”李莲花轻巧侧身避开了几道剑光:“我真的就是进来取取暖。”

话音未落,先前门口站着的三位北贺人已经被他赤手空拳击晕在了地上,只余下那位头领提着刀目瞪口呆地与他对峙,他甚至没看清楚李莲花的身法,这人虽穿着厚重的狐裘看上去弱不胜衣,行动起来却迅疾如风,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残影。

“你是什么人?”那男子心中立刻明白了自己不是李莲花的对手。

“是谁呢不重要,你也不必紧张,我对你和这位……啊……应当叫穆大人的交易呢也不感兴趣。”李莲花温文尔雅地伸出两指往下压了压对方举起的长剑:“我呢确实是进来取暖,顺便问两个问题。”

地上的穆大人自己的名字吓得抖成了筛子,冲持剑的头领大吼:“他知道了我身份!要是让他活着出去我们都完蛋了!快叫你的人全都进来把他……”

一颗石子将他打晕了过去。

“也没要问你啊。”李莲花望着穆大人叹了口气。

“若是我的回答能让阁下满意,今夜之后我与阁下就当从未见过。”头领见他并没有跟自己动手的意思,放下手中的剑假意示好。

”好说好说。“李莲花笑眯眯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下,掸了掸狐裘上的雪花:“第一个问题呢,我想知道你们用魇术变成驴羊的人被藏在何处?”

头领瞪大了眼睛,似乎对李莲花直接点出他们最大的秘密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也可以回答完第二个问题直接带我过去。”李莲花轻微地皱了一下眉,语气稍微有些急切。“这魇昧之术可有用在孩童和少女以外的人身上?特别是成年男子?效用和解除之法也是一样的吗?”

既然已经魇昧之术都已经被知道了,解答起这个问题倒是不那么艰难了。“之前有兄弟不小心中过招,除了预测不了会变成何种动物,解除方法和时效无甚区别,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莲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笑意全无的眼睛里凝满了杀意。

被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一惊,头领强装着镇定,飞快思量着手中能与之谈判的筹码:“偶尔有人变回人身之后依然有术残留几日的情况出现,需辅以特殊炼制的药物才能完全恢复人身,那药物在楼下药房里放着。”

李莲花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审度他话里的真假。

“先去库房拿药,带路吧。”


门外七零八落到处倒着牙行的守卫,头领有些庆幸没有动手,这人神不知鬼不觉把外面的人全部都放倒了。

不知道此人是何方势力又为何而来,好几次头领试图套话对方完全装没听见,只能从他刚才两个问题推测,应当是身边有成年男子中了魇昧之术。

说是药房更像丹房,内里摆放着各式各样奇怪的药草,一鼎巨大的丹炉立在中间,李莲花屏气凝神看着牙行的头领在最里侧的书案处翻找,不一会就从一副画着花鸟图的屏风后面掏出一个小瓶。

”找到了,就是这个。”

李莲花闻言往前走了过去。

”汪汪汪!”熟悉的犬吠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丹炉下的地板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将李莲花吞没,紧接着大洞又飞快地合上,箭矢伴随着失重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李莲花运转内力震开四周的箭矢,落在一同掉落的丹炉上,这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处地板下的箭阵中,而头顶则传来了狗与人厮打在一起的声音。

“方小宝!”如今小狗真的就只是一条小狗,李莲花心急如焚,周遭的弩箭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李莲花虽被困在阵中,依然沿着墙壁几次飞身试图破开头顶的地板。

没过多久,扭打声跟犬吠声一同消失了,弩箭的攻势也骤然而止。

李莲花蓄力破开了地板,药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方小宝你在哪!”李莲花急得吼了出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李…莲花,”许久没听到过的声音有些结巴的从屏风后传了出来:“我没事…你…你别急,我刚…刚才突然就恢复了人身……直…直接把他打晕了。”

李莲花定了定神色,笑道:“哦。那我还得谢谢方少侠救命,不然我就在下面被箭阵戳成筛子了。”

“你!你还好意思说!”方多病一气之下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把拐来的人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走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就是屡教不改根本不听人话。”

“小狗说的又不算人话,谁听得懂。”李莲花一边朝屏风走去一边努力狡辩。

”你先别过来!”方多病大叫了一声,意外没去怼他。

李莲花眉头一皱,依然选择了不听人话,直接飞身落到了方多病身边。

只见刚刚恢复成人身的方少爷一丝不挂地坐在已经昏迷的牙行头领身上,浑身上下灰头土脸脏得不行,一双狗耳朵浑然天成的长在他的头顶,屁股后面还有一条甩来甩去的狗尾巴。

“我就说了让你先别过来!”方少爷显然无法接受让人看到自己人不人狗不狗的模样。“一会儿说不定就消失!”

“要是一直不消失你要一直坐在他身上吗?”李莲花没声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方少爷从昏迷的人身上拉下来,并解下身上的狐裘把赤条条的方多病裹了起来。

“什么!会一直消不掉吗!你快想想办法啊李莲花!我本来想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先穿着,然后发现这个尾巴我连裤子都没法穿了!难道本少爷要一辈子都不穿裤子不成!”方多病听完李莲花的话急得跳了起来。

“安静一点,你都要把外面昏着的都吵醒了。”李莲花敲了敲他的脑子。“到时候给你裤子都改一改,留个可以钻尾巴的洞不就行了。”

“是哦,把裤子改改……”方多病晃了晃脑袋。“不对!莲花你耍我!顶着这耳朵尾巴我还怎么做人!”

李莲花目光注视着他头顶上的晃动的毛茸茸的耳朵,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我想呢,应该过几日就会自然消解。”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方多病大致寻到了牙行的关押地,牙行后院的一处地牢,门口有四五个人看守着,方多病没有打草惊蛇,就直接先来寻李莲花了,李莲花则是简单讲述了一下此前发生的事。

“那瓶子我看了是空的,一听就是他为了引你到陷阱骗你的,老狐狸居然也会阴沟里翻船,被这么拙劣的伎俩骗到。”方多病听完颇为得意。

“是是是,一时失察不如方少侠足智多谋英勇无双,不仅找到了地牢,还赶来救了在下。”李莲花搓着他的狗耳朵越摸越起劲。

方多病烦躁地拍开他的手,懒得理会他虚假的恭维。

“赶紧趁着夜黑风高把地牢那几个一起打晕捆了,此案涉及过多四顾门不好插手,我得赶紧修书一封找我爹帮忙。一会儿你拿杨兄的信物直接去真定的监察司讲明缘由让他们把知州控制起来,我把姓穆的和这些北贺人绑了一同丢给到牙行门口让他们来抓,那些中了魇术的妇孺你也交待给监察司去安置。”

“那方少爷今晚要光着腚在这里绑人吗?”李莲花一脸笑意,目光在用狐裘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方多病身上扫视了一圈。

方多病被他的说得脸色通红,小声狡辩:“反正他们都昏着也看不见。”

“差不多得了方小宝,我一个人就行,你赶紧回客栈别被人路上看见了。”

说着李莲花拿出方多病提前给他备好的千丝锁,开始把地上昏着的那位五花大绑。

方多病想了想也不再坚持,转身准备离开,又迟疑了一会站回李莲花身边。

“方少爷还有何吩咐?”李莲花眨眨眼看着他。

方多病伸出手捧住李莲花的脸,结结实实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早点回来。”


李神医做事自然是效率非凡,处理完牙行这一干杂事回到客栈时,方少爷才刚刚洗完澡在床上跟自己的尾巴打架。

见李莲花进门,狗尾巴直接无视了方多病的控制,从衣摆探出来甩成了螺旋。

“根本控制不了它!烦死了!”方多病说着,狗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李莲花忍住没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不行你拿根绳子把尾巴绑在腿上,耳朵可以用帽子遮住。实在怕丢人这几日你就待着房中别出门了。”

“那可不行!”方多病说着继续跟尾巴搏斗了起来。

他专注着折腾着尾巴,等回过神才发现似乎有些安静。

方多病抬起头,看到李莲花一直抱臂靠在床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是不是太久没看到本少爷这张丰神俊朗的帅脸了,别客气看个够。”方多病得意得冲他甩了甩脑袋。

“看着跟之前做狗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区别。”李莲花凑近看他。

方小狗不服,冲着李莲花脖子就是一口。

李莲花顺势抱住了他。

”真好。”

叹息一样的轻语飘过方多病的耳边,小狗的耳朵轻轻抖了抖,同样伸手抱紧了面前的人。

一个吻落了下来,仿佛一片羽毛触碰水面般轻柔,呼吸在唇齿之间交织,深深地、缓缓地,绵延不绝,温柔又坚决地将彼此都留在这一刻。

烛火摇晃着映照着屋内朦胧而温暖的光影,隔了好久李莲花才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肩膀把彼此分开。

“李莲花。”方多病脸色绯红,把头埋进了李莲花怀里抖着狗耳朵瓮声瓮气地说:“我可没穿裤子。”

方少爷热情似火,李神医很难坐怀不乱。

只是摸着方小宝的狗尾巴根,李莲花一边动一边发愁,怎么这尾巴毛色手感跟狐狸精一模一样,以后还怎么直视狐狸精。

李莲花内心挣扎了一下。

李莲花放弃了挣扎。


————————

朝廷命官与北贺人勾结贩卖大熙妇孺很快就人尽皆知,天子震怒,将此案交由监察司杨昀春处理,涉案知州一干人等杖杀,由真定府刺史暂代知州职责。而那群牙行的北贺人则被凌迟处死,此案据说全靠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多愁公子方多病从中斡旋,被拐带的妇孺也皆由天机山庄安置归家。

至此魇术造畜告一段落,民众无处得知人变牲畜的异闻自然也未横生恐慌,只是可惜那些已经被买卖到北贺的妇孺已经风流雨散,这一生都无法回到故乡了。

传闻里以大展身手的方少侠此时此刻正雪地里同一只叫狐狸精的狗追逐打闹。

真定府的雪已经下了好些天,李莲花站在莲花楼的门口远远望着,只能看见雪地上长长的轨迹和两条一高一低的尾巴。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找了出梯子,准备爬到屋顶上清理一下厚厚的积雪。

一阵狂风原地吹起。

屋顶的积雪被卷到半空中碎得四分五裂又落了下来,李莲花左右闪躲才好险没有被雪块砸中。

“装不会武功还装上瘾了。”笛飞声从屋顶飘然落下。“我带到金鸳盟的那个北贺人已经死了,以无颜逼供的手段,他的招认应当是真的。”

“谢啦阿飞。”李莲花朝笛飞声拱拱手:“魇昧之术害人不浅,此事源头毕竟是北贺,正好我们也打算往北看看。”

笛飞声不以为意:“你们爱逞英雄是你们的事,爱去哪去哪,下月十三,你我之战,地点你定。”

李莲花啊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枣泥糕:“吃饭了嘛阿飞,要不要留下来一起?方小宝今天还做了真定特色的枣泥糕,味道不错,先尝尝?”

笛飞声瞪了他一眼,对他转移话题的行为十分不满,但还是伸手接过枣泥糕咬了一口。

“太甜了。”笛飞声皱起了眉头。

“阿飞不是我说你,你这人这么挑剔,以后去哪讨老婆。”李莲花痛心疾首。

笛飞声实在听不下去,掀开莲花楼的布帘钻了进去。

“甜吗?”李莲花又掏出一个枣泥糕,低头咬了一口。“这不是正好嘛。”


“李莲花——————!”惊叫声携着风雪扑面而来撞进了李莲花怀里。

“你快看!!耳朵和尾巴消失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见人了!”方多病高兴地抓着李莲花的肩膀跳了起来。

“是是是是。”李莲花被他晃得头晕。”方少侠吉人自有天相。”

“汪汪!”狐狸精被方多病快乐的情绪感染,欢快地在两人腿边绕来绕去。

大雪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落,落在头发上,衣服上,也落在了小狗的身上。

周围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混沌,风雪纷飞,仿佛时间也在迷失在漫天的白茫之中。

“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方小宝。”

李莲花拉开挡风的布帘,人与狗的身影随之隐没。

只余下了一栋小楼停立在这风雪交织的天地间。


FIN.


设定魔改了聊斋志异里面的一篇《造畜》,感兴趣可以自己搜

某些地方本该存在一辆豪华大车但因为本人不会写导致没开得起来非常对不起我点梗的朋友


唐了了

【花方】已故道侣重生后

提醒:OOC,花方,全文完,字数1W3+,超话一周年庆文~~~

祝花方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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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提醒:玩家【方小宝】,您的道侣【李莲花】因“碧茶”之毒发作,三经俱损,毒发身亡!


  方多病一上线,就听到一声系-统语音提示。他只匆匆听到李莲花三个字,那条消息就被后面一堆叮叮叮的系-统信息给挤了过去。


  他赶紧关了提示语音,然后闭眼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回头去扒拉文字提示,找了好久,才将第一条系-统提醒给翻了出来,逐字逐句地看了三遍,仍旧不敢相信。


  李莲花死了?这怎么可能!


  他又翻出自己的个人资料,看到道侣一栏...

提醒:OOC,花方,全文完,字数1W3+,超话一周年庆文~~~

祝花方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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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提醒:玩家【方小宝】,您的道侣【李莲花】因“碧茶”之毒发作,三经俱损,毒发身亡!


  方多病一上线,就听到一声系-统语音提示。他只匆匆听到李莲花三个字,那条消息就被后面一堆叮叮叮的系-统信息给挤了过去。


  他赶紧关了提示语音,然后闭眼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回头去扒拉文字提示,找了好久,才将第一条系-统提醒给翻了出来,逐字逐句地看了三遍,仍旧不敢相信。


  李莲花死了?这怎么可能!


  他又翻出自己的个人资料,看到道侣一栏上的名字确实变成灰色时,心中又痛又气,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传送符,将自己传送到居所莲花楼里。可往常在他下线后经常坐在屋子里看书的男人,此时却根本不在屋中。


  玩家死了,还能回到复活点,npc死了,居然连个尸体也没有吗?方多病又看了眼自己好友栏里李莲花的名字,后面如今已经没了坐标提示,毕竟人都死了,哪里还会有坐标。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确定,李莲花是真的死了……


  方多病现在在玩的是一款叫做《坐地飞升》的全息网游,游戏很简单,就是通过各种修行方式,最终飞升成仙。


  既然是修仙,自然有生有死,但是作为玩家,死了都会在复活点重生,只是每死一次,玩家的修行境界会自动掉一个小境界,储物袋和身上的法宝也会全部掉落。当然,你也可以花大把的钱,充钱买道具,减少死亡损失。


  所以,对比游戏里的原生角色来说,玩家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死。但李莲花不是玩家,他是方多病在游戏中刚出新手村时就结识的一个NPC。


  每个玩家出生时遇到的人都是随机的,偏偏方多病就是遇到了李莲花,这个NPC虽然一开始对他有些嫌弃,还偷偷扔下过他几次,可他们二人似乎十分有缘,总是会在后续各种地方再次偶遇。


  李莲花虽然聪明但也很弱,方多病自觉自己可以保护对方,两人携手修行,速度自然事半功倍。加上这游戏里的npc智能和普通玩家几乎没什么区别,方多病与对方相熟后,李莲花一直对他很好。教他不少修行秘诀后,还给了他一本天阶功法《扬州慢》,和一本橙色品阶的无名剑谱。


  李莲花只是一个修为刚刚到金丹初期的散修,而且修的还是丹途。丹修柔弱,李莲花还身体不好,明明没什么自保之力,却总是会在方多病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保护他。


  所以即便明知对方是个npc,方多病也无法抑制的对李莲花产生好感,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和对方结契成了道侣。


  在《坐地飞升》这款游戏里,与道侣双修,是一件双赢的事,只要你和对方好感度够,不管他是玩家还是NPC,你都可以与之结契成为道侣。


  道侣虽然只能有一个,却不是必须一直是这一个,理论上你可以一直换,只要你和上个道侣解除契约,就可以找其他亲密度够的好友结契。而解除契约也十分简单,玩家只要开口念出解契盟词,就能单方面解除道侣契约。


  大部分玩家为了能修行速度更快,一直勤换道侣,反正游戏里双修又没有什么细节,那也就谈不上伦理道德,大部分玩家只要遇上资质修为更好的,马上就把现任踹了,换个新的。


  但是方多病是个例外,他玩这个游戏一个多月了,每天上线都是和李莲花腻在一起,所以至今也就这么一个道侣。如今对方死了,他只要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当初两人在游戏里相处的点点时光。


  他越想越难过,直接下线登录游戏的虚拟论坛,急匆匆发了一个帖子。


  《道侣如果突然死了怎么办?如何才能复活?在线等!急急急!!!!》


  帖子发出去后,很快就沉底了,毕竟《坐地飞升》号称三千万玩家同时在线,像这样题目的帖子,对一般人来说毫无吸引力,十分钟内,方多病只收到一个前排占座狂,和一个打广告代练的回帖,以及一个好心人的提醒。


  3L:修仙路漫漫,自在意逍遥。楼主不必难过,现任已死,换个就是,毕竟男人都是下个好。


  换个?方多病就是不想换才会来论坛求助的!他心里难受的不行,想说自己只想要原来的道侣,只想要李莲花,又怕别人根本不能理解,就将自己和对方相处的点点滴滴,所有过往都写了出来。


  什么灵山相遇,采莲宗定情,一品坟副本生死相依等等,方多病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然后又发了十个回帖才发完。


  他想的这些过往不过是几分钟的事,论坛根据他的想法实时编辑,回帖也很快。可是这么纯爱的故事,在《坐地飞升》一个升级流游戏里实在少见,更少见的还是方多病喜欢的不是玩家,而是一个NPC。


  于是不到十分钟,就有上千人进来围观。


  众人一边围观一边感叹,说楼主和他们玩的真的是一款游戏吗?怎么好好的升级流网游被楼主硬生生完成了乙女养成。


  还有人感叹,和npc谈恋爱,是不是就是当下时髦的数字爱情?这能有结果吗?奔现都奔不了,谈一辈子也只能柏拉图。


  又有人教育他,选道侣还是得看实力,你看楼主你这道侣就是太弱了,楼主还没飞升,对方先归西了,所以,下次找个实力强悍的。比如四顾剑神,比如金鸳魔尊,或者雷音寺佛子,听说元阳大补!


  一堆人乱七八糟的回帖,帖子都回了快百层了,没有一个出主意的。


  方多病看不到有用的,直接充了钱,发动了钞能力,从游戏商城里花重金买了三颗橙品洗髓丹,挂到了帖子里,说谁有办法帮他复活道侣,就直接全部赠送。


  《坐地飞升》里的丹药要么通过丹修获得,要么只能商城购买。丹修一般只有npc才能修,因为玩家基本都过不了丹宗的入门考试,散修丹修修炼起来更加困难,首先,他们连基础丹方可能都找不到。


  所以玩家几乎没人能成为丹修,想要丹药找丹修npc购买更简单一些,但是极品丹药难得,何况还是能洗精伐髓,凝炼灵根的洗髓丹。在游戏里,极品洗髓丹也是有价无市,商城里有卖,但也是天价,一颗丹药差不多就是一套房。


  普通人吃不起,方多病却一买就是三颗,还直接选了游戏里的契约交易,有天道系-统做证,只要真能帮他提供复活道侣的方法,就能拿到这三套房,哦,不对,三颗极品洗髓丹。


  一瞬间,这帖子直接飘红,爆了!无数人进来来围观土豪爱上npc的戏码,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叫李莲花的npc,可以给土豪楼主当个暖床小弟。


  无数人求楼主看看自己,npc能做到的事,他们也能做到,而且他们还比npc功能多,比如支持奔现交往。方多病却很固执,他只要李莲花,不要模仿的,不要系-统复制的,他要回溯或者复生,要他唯一的道侣!


  恋爱脑果然可怕,可是真情也确实动人。


  众人发现这土豪楼主爱那个npc爱的发狂,只能放弃自我推荐,开始给楼主出主意。不过大部分都不太靠谱,没有头绪,但也有许多正经喜欢研究游戏的人,被方多病的执着和三颗极品洗髓丹感动到,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发了出来。


  有人说,丹宗宗主关河梦据说确实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丹方,但是不确定有没有炼制成功过。另外关河梦这个npc性格也是冷傲,想让他帮忙,估计楼主得努力去好好去刷刷对方的好感度。


  也有人说魔宗金鸳盟里有稀世灵药,能活死人肉白骨那种,据说是魔皇笛飞声从当初还没成为副本的一品坟里带回来的万年灵液,但是笛飞声这魔头杀人如麻不说,还失踪八百多年,楼主可以想办法混进金鸳盟问问。


  还有人说,游戏里其实有神仙,九百年前剑道至尊李相夷就是被仙人点化,才习得仙剑传承,成为人间第一人,后来他与魔头笛飞声在东海极东大战后,直接飞升成仙了。且在许多npc口中,离泽有神鸟,丹霞有仙狐,只要想办法找到仙人,自然就可以得到起死回生之法。


  总之,因为每个人经历的剧情不同,所以确实有不同经历的玩家听说过过类似复活的消息。不管真的假的,反正都发出来撞概率了。


  方多病把评论区的方法一个接一个的记下。然后重新登录游戏,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可惜,他刷了一个月好感度才知道丹宗宗主关河梦根本没有复活丹方。


  至于金鸳盟里所谓的万年灵液,似乎也不存在,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大魔头笛飞声,只有一个吃人的妖女,还有一堆金丹期以上的魔修。方多病找不到那个万年灵液只能悻悻离去。


  至于神鸟仙狐实在无迹可寻,离泽和所谓丹霞都在游戏地图的最边缘,要穿过不少危险等级十分高的区域才能达到。方多病如今也才元婴初期,根本无法抵达。


  既然游戏里做不到,那就只能场外求助了。方多病直接找了自己亲妈何女士,点名说想要《坐地飞升》这个游戏公司。


  能做全息网游的游戏公司自然不小,不过天机集团也是庞然大物,何女士用了两天时间给方多病收购了这家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让儿子先拿着挤进了董事会,后面要等以后空了再帮他继续收购。


  论坛里的人都在等这土豪爱上npc的后续。结果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消息,因为土豪楼主一直没有确定哪个方法有用可以复活npc,所以三颗极品洗髓丹还压在帖子里。


  直到第二个月月初,方多病才上了论坛,把三颗洗髓丹随便给了帖子里认真出过主意的人一人一颗。虽然他们的方法没啥用,不过也算是帮过他了。


  得到洗髓丹的人欣喜若狂,有人想折现求购,也有人想留着自己用。但是更多人的想知道楼主到底有没有复活那个npc。


  回答他们的是游戏世界里的一百个刷屏的眩光石。这东西类似三次元烟花,但是在游戏里可以用来对玩家和NPC刷好感度。系-统的一个三千,玩家和NPC制作的只要一百,系-统的贵就贵在可以让整个游戏的人都能看到。这东西一般平时也就有土豪与道侣结契的时候会用,普通人买玩家和NPC制作的普通眩光石就可以了。


  方多病也是头一次买,他实在是太开心了,忍不住就买了一百个,用来庆祝自己道侣死而复生。


  大少爷玩这个游戏到现在其实很少花钱,主要是他的道侣李莲花实在穷得不行,不过,今日特殊,对方复活,怎么都是个好日子。


  一百个眩光石投入天空,照亮了游戏世界里整个九州大陆。


  不少得知此事的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土豪的爱情果然动人。可惜,这是一个喜欢NPC的痴情土豪,不然多少也得有些人尝试去插足一下。


  李莲花的这次复生,并不容易。


  方多病虽然最后还走了后门,但复活一个已经死去的NPC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游戏公司为了保持游戏平衡,说防止天道系-统出现bug,只能给方多病提供了一点合理的帮助,就是直接送他去了离泽宫地图见到神鸟。方多病用自己游戏角色的五百年寿命加上一半修为,才和神鸟换得李莲花重新复活。


  游戏公司的技术人员还告诉他,NPC这样的复活有且只能有这一次,若有第二次,很有可能会生出十分可怕的游戏bug。


  这点不用游戏公司说,方多病也不可能再让李莲花出意外了。反正这游戏他都已经玩成恋爱乙游了,也不打算继续将重心放在升级上面。每天就缠在李莲花身边,除了一起打坐修仙,就是黏黏糊糊的腻在一起。


  李莲花似乎也很受用他这样缠人的样子,两人腻腻歪歪又甜甜蜜蜜,方多病几乎忘了这还是一款主线升级的修仙游戏。直到系-统提示他命数将尽,他才突然记起来自己当初用掉了五百年寿命。


  《坐地飞升》中不论玩家还是NPC的寿命都与境界挂钩,筑基两百岁,金丹五百多岁左右。方多病原本是元婴初期,有着千年寿命,不过他消耗了一半修为,境界跌落到金丹期,又损失了五百年寿命,导致寿命刚好踩在线上。只是那会儿李莲花刚刚复活,方多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些,他本以为自己还剩几百年寿命,慢慢修炼升级就是,结果没想到踩线了。


  这要是再死一次,那修为又要跌一个境界。若是他道侣修为高一些也还好,两人双修就可以快速提升修为。可惜,李莲花身体不好,修为也比他还低,两人双修对方多病的帮助不大。


  所以方多病准备出去刷秘境副本好快速补回失去的修为。结果,刚和李莲花一起出了莲花楼,就遇到了万圣道宗的弟子。为首的修士还披着遮掩修为的斗篷,看着古怪的很。


  不等方多病询问,对方居然率先摘下兜帽,对着李莲花叫了一声“师弟”。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李莲花看到对方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早有所料,可眼中的泪光却还是能让人看出来,他很难过。


  每个npc都有自己的过往背景,只是这些故事并不会向玩家直接透露,除非你与对方好感值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自行触发解锁。


  从前,方多病也从来没有去想过李莲花身上能有什么故事,在他看来,这些事都无足轻重,毕竟他都不在乎对方是玩家还是npc了,又怎么可能在乎李莲花的过去。


  所以在那个自称是李莲花师兄的人动手的瞬间,方多病就无所畏惧地冲过去挡住对方的攻击。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修为居然比他高了整整三个大境界,一掌就把他拍得断了气,死回了复活点!


  方多病气得不行,准备复活后去系-统商城扫荡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法宝,先教训教训对方,结果没想到他躺在复活点的轮转池里,却怎么也起不来。


  很快,系-统就发出提示:玩家【方小宝】寿命已尽,无法再次复活,玩家可使用“复活丹”直接复活,或等待二十四小时后金丹自动修补复活。


  方多病哪里能等得了,直接去系-统商城购买了“复活丹”,正要吃下去,就发现眼前一黑,整个游戏界面都消失了。他气哼哼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游戏仓已经被人打开,自家小姨正站在一旁,叉着腰看着他。


  “小宝,今天可是昭翎的生日,你怎么还在玩游戏?快点起来换衣服,礼物小姨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人家既然都邀请了你,你去都不去实在也太没礼貌了,小心你妈知道了揍你一顿。”何晓凤直接伸手把方多病从游戏仓里拽了出来,然后又将手里的西装塞给他,命令他十分钟内换好衣服,立马走人。


  方多病不太愿意,可他前段时间才让他老妈何女士帮他打入了《坐地飞升》游戏公司内部,不太好意思再让他妈为难。他知道家里人都有意撮合他和昭翎,可是方多病实在没这个想法。不过去估计还是要去,否则未来一个月他都不能得到安宁了。


  他快速换了衣服,然后随便打理了一下,就跟着自家小姨出了门。


  说是生日宴会,结果去了之后,果然还是一群成年人在推杯换盏谈什么生意。方多病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给昭翎送了礼物后,就躲在一旁的角落里,喝酒喝到了宴会结束。


  昭翎今天十六,方多病也刚满十八没多久,他以前不能喝酒,也没喝过酒,现在成年了,限制也解了,今晚也就痛痛快快试了试,结果酒量实在太差,喝了没多少就醉了。


  方多病醉的不行,后面还是何晓凤扛着他,给他运回了家。


  这一晚他因为醉酒,睡得特别沉,也就忘了登录游戏的事儿,等第二天醒后,想起这事儿,才匆匆忙忙钻进游戏仓上线。结果一上来使用“复活丹”后,就又听到“叮”的一声提示。


  系-统提醒:玩家【方小宝】,您的道侣【李莲花】已经黑化,目前黑化值95%,请尽快降低黑化值值值值————


  后面的声音仿佛卡主了一样,一直不停的念着。方多病因为惊讶,一时也没去管这吵人的提示,而是闭眼翻出自己的人物面板,在道侣一栏上找到李莲花的名字,发现对方名字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状态提醒——【魔化剑神】。


  什么玩意?这是什么鬼状态?


  他还没看明白,通讯工具“灵犀鸟”就叫了起来,方多病从储物袋里掏出灵犀鸟,发现正是李莲花发来的消息,他点开后,就听到对面幽幽传来四个字:“找到你了。”


  那声音听不出情绪,方多病正想回复,就觉得眼前一黑,掉线了!


  他站在登录界面,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突然下线了,他只想尽快搞清楚李莲花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黑化,只是不管他怎么点登录,都上不去游戏了。


  他的账号难道……被黑了?


  方多病死活登录不上去,索性退出游戏,然后跑到论坛发帖,投诉了这个BUG后,又用终端通讯打给游戏公司的人,说他的账号被黑了,质问对方都什么年代了,已经全息网游了,怎么还能被人黑号。游戏公司那边也不知道缘由,只说会帮他尽快查清楚。


  方多病郁闷不已,他上不去游戏,只能早些休息。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全身像被重物压着似得。不仅如此,还总是有人叫他方小宝,这是他小名,也是他的游戏ID,平常除了他父母小姨外,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叫他,可那个叫他的人,声音熟悉又陌生的。


  到了半夜,那叫声越来越清晰,等方多病终于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觉得有些不对,他身边似乎躺了一个人!


  方多病从来都是一个人睡觉,家里人也没有谁有这种和别人一起睡的习惯,他正想起身看看旁边是谁,就听到一声清晰的呼唤:“方小宝,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是个温柔的男声,随着对方话音落下,一团团带着蓝光的莲花突然凭空绽放,那蓝光将昏暗的卧室照亮。方多病看着眼前奇景,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那蓝色莲花确实是绽放在空中,而在这蓝光的照耀下,他也看清了正坐在他身旁的人。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古装男人,对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广袖长袍,外面罩着一层白色纱衣,头上带着木制的莲藕发簪,看着……实在太过熟悉了。


  那是游戏里李莲花经常会穿的一件衣服。


  可是,他现在分明不在游戏里啊!


  “你是……李莲花?”方多病偷偷摸摸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疼,再看面前的人,根本没有消失,所以这不是梦!他真的看到了李莲花!


  “怎么,小宝,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也是,一百多年过去,你忘了我,也有可能。”李莲花垂下头,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咦,怎么就过去一百年了?方多病有些奇怪,在莲花楼里,时间流速不是和现实世界一样吗?等等,他是死到系-统复活点了,自然不在莲花楼里,李莲花看他消失,肯定也不会继续待在莲花楼里。


  游戏里,除了玩家自己认定的居所外,外界时间流速确实很快,毕竟这是修仙游戏。


  但是游戏时间流速本身也是可以自行调整的,方多病出门前好像是忘记调整了,默认的系-统时间,好像确实是二十四小时差不多就是一百年。


  “李莲花,对不起,我昨天有事才会没有登录游戏,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游戏?”李莲花忽然歪了歪头,凑到他面前一点点靠近,将方多病挤得缩在床头一角,“什么游戏?你好像和当年是有些不一样了,头发短了,身上……有酒味,你喝过酒了?小宝,你以前不是说自己不能喝酒么?”


  方多病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衣服,没闻到任何酒气,他虽然酒量差,可昨晚其实喝的不多,还洗过澡,李莲花这家伙到底怎么闻出来的?


  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李莲花在游戏里等了他一百年,他就心疼的不行。


  虽说修真无岁月,一百年对修士来说实在不算很长的时间,对他来说甚至也就是一天一夜罢了,可在游戏里,对npc来说,一百年就是真的一天天度过的。


  “我昨天有事,是喝了点酒。李莲花,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你的样子,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方多病也在打量眼前的人,对方眉眼看着似乎年轻了几分,而且眼尾发丝遮挡处好像有些黑黑的东西,他伸手拨了一下,就看到这人眼尾居然有一条弯曲的黑色-魔纹。


  在游戏里,但凡魔修脸上都会有魔纹,只是大小形状各不相同。李莲花这条魔纹并不大,只在眼角绕了一圈,发丝垂下来的时候,甚至刚好可以遮掩住。


  “李莲花……你怎么入魔了?”他说完又想到自己账号被黑之前,看到对方名字后的那个称号提示——【魔化剑神】,“还有,你怎么变成剑神了?你是不是隐……等等,你在做什么?喂!啊……”


  他话还没说完,李莲花就俯下-身与他额头相贴。这是,要和他双修!


  在他们两人头挨着的一瞬间,方多病只觉得身体像被过了一阵电流,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觉得酥麻熨帖,他甚至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舒服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种感觉,方多病无法形容,他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双颊绯红地倒在李莲花怀中,承受这铺天盖地的刺-激。


  在游戏里,双修是最快的修炼方式,也是主流修行方式,不然也不会一堆人有事儿没事就换道侣。


  不过这毕竟是正经游戏,双修虽然叫做双修,却根本没有过程。修行时,只要道侣双方额头相抵,就能运行的双修功法,将灵气每运转一个周天,就会自动增加一定修为和默契度。


  所以,双修是最互利互惠的修行方式,当然两人一旦有境界差,就只有修为低的一方会得益,所以要么找境界相当的,要么对方境界高却心甘情愿愿意辅助你修行。但是无论如何,在游戏里运行双修功法,玩家都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可现在不一样,同样的姿势,他甚至什么也没做,就已经爽得差点晕过去,身体里更是暖洋洋的一片。


  “小宝,你的修为呢?”李莲花皱着眉将自己神识抽离,方多病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软软地瘫在他怀中,额头上都是薄汗,眼睛微眯,神色迷离。


  这明显是受不住与他神交的刺-激,才会如此。但凡方多病不是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有个筑基修为,都不会被他的神识一碰就刺-激的理智全无。


  李莲花知道了对方为他舍弃了五百年寿命和不少修为帮他复活,本想用双修之法为对方快速补回失去的修为,却没想到,对方体内竟然连一丝灵力都没有。


  李莲花沉默片刻,观察着这个奇怪的房间,也观察着方多病,他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这就是他找了一百多年才找到的道侣。那看来出问题的是这个小千世界了。


  “小宝,无论你还有没有修为,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不过,你放心,往后不会了。没有人可以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亲了亲方多病的眼睛,摸着这人温暖的身体,身体里翻涌的魔气才被一点点压下去。


  方多病这会儿也终于恢复意识,他没怎么听清楚李莲花刚才的话,只结结巴巴问道:“不是,刚才那是什么?我为什么会……那样?”


  “双修啊?你忘了么?你我以前虽然做的不多,但是你也不应该忘记才是。”李莲花定定地看着他。


  方多病脸热的不行,小声问道:“我们以前双修的时候,你都是这种……过电一样的感觉吗?”


  “何为过电?”


  “就是刚才那样……酥酥麻麻……好像……有东西进到我脑子里……我形容不出来!就是刚才那种脑袋里像炸烟花一样的感觉,你明白吗?”方多病一想到刚才的爽感,只觉得后腰又要软了。


  见李莲花点点头,方多病羞赧地抓了抓自己头发,心道:天啊,原来游戏里的双修不是没感觉!原来npc们都是有感觉的!他没感觉是因为他是玩家被系-统和谐了吗?所以这游戏里的npc都是真的?还是就李莲花是真的?


  对方又究竟是怎么从游戏里跑出来的?方多病想不出来,就向李莲花追问。


  对方也不隐瞒,简单说了这一百多年发生的事。


  当初方多病被单孤刀一掌拍死后,身体消散,三魂六魄都无迹可寻。李莲花受刺-激之下,解开自己身上封印,将他师兄单孤刀打成重伤。对方趁机逃脱后,李莲花却无心去追,只一心去寻找方多病的残魂,想要将人复生。


  可惜,他寻遍九州大陆,都找不到方多病的半缕魂丝。只在离泽找到了方多病遗留下来的一点气息,离泽的神鸟告诉他,原来当初他曾毒发而亡,是方多病用自己五百年寿命和一半修为换来他死而复生。也是因此,对方修为跌落,才会被单孤刀一掌拍死。


  李莲花不曾有这段记忆,所以一直不知。如今得知真相,只觉得更加心痛。他发疯似的到处找人,还曾深入魔窟,最后不小心沾染魔气,走火入魔。


  直到三十年前,方多病的气息忽然出现在焚如城,李莲花发现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打出神识烙印,又发了灵犀鸟过去。


  不曾想,还不等他赶过去,方多病就再次消失了。好在他还在方多病身上留下了印记,他也是因此,才寻到这处空间。


  “解除封印?踏破虚空?不是,李莲花,你到底什么修为?对了,你不是金丹期的丹修吗?怎么就变成剑神了?能踏破虚空,至少得有渡劫期修为吧?你真的是李莲花吗?”方多病想了想游戏里能被称作剑神的人,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活在论坛传说里的剑道至尊李相夷。


  若李莲花就是李相夷,那这家伙哪里可能是金丹修为,对方修为肯定比他高!可恶,所以李莲花那家伙骗他说自己身体不好,修为太低,不适合双修这事,他一直信到现在。结果他们两个人双修的次数也很少。


  这老狐狸,都当剑神了还说自己不行!骗子!


  李莲花看他似乎有些生气,就伸手拉起他的手,目光灼灼地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才离开的吗?”


  他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从前是剑神李相夷,听到方多病的话,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是,我没有要离开,我只是……算了,这个解释不清楚。”方多病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他是账号出问题了才被迫下线了吧,“不过你居然骗我说你身体不好,你堂堂剑神,身体会不好吗?我看你是不想和我双修吧?”


  李莲花一听这话,直接压在他身上:“对不起,我们往后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我的过去,你也可以慢慢和我解释这一百多年你都去了哪里。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小宝,你的修为我会慢慢给你补回来,以前骗你是我的错,双修一事,我没有不想,只是现在你没有修为,我们不能双修,不过,我可以做些别的助你。”


  他说着就低头按住方多病后颈吻了上去,根本不给身下人拒绝的机会。他想了这人百余年,只是拥抱哪里够,他怕这人下次再去了哪个小世界,他就彻底找不到人了。李莲花控制不住地想侵占对方,双修不行,他就用凡人的方法,用最原始的身体交缠。


  方多病根本无法反抗,他全身上下都被李莲花看似无形却又犹如实质的神识覆盖,这家伙像疯了一样,根本不听他的反抗和解释,只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小宝,然后顶得他又疼又爽。


  方多病被反复磋磨到天色大亮。


  等日晒三竿,他起床时,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李莲花的身影,如果不是他身上某个地方确实疼的厉害,他差点就以为自己昨晚是做了一场春梦了。


  所以,这老狐狸难道又回去了么?毕竟不管怎么说,李莲花既然打破次元壁来找他了,应该不会和他就睡一觉就跑了吧?


  他急忙打开自己游戏仓,试着想再次登录游戏,结果依旧是失败。一想到自己游戏里的时间流速还没调整,他如果现在还不上线,那李莲花可能又要再等一百年甚至更久!


  方多病也有些着急,他又联系了游戏公司,结果那边说他的账号因为重大bug还在修复,客服话里话外,都是说因为上次走后门复活npc的事,引起了一堆连锁反-应,导致出现重大bug,修复起来比较困难,他可能还要等最少一周的时间。


  方多病气得不行,大骂对方一通,他想建个小号上去,结果发现自己小号也登录不上。


  他气的不行,昭翎约他出去他都没去,等到了晚上,没有游戏玩,他早早睡下。


  凌晨十二点左右,他被一阵粗暴的热吻弄醒。方多病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人压着,对方明明一句话都没说,方多病却感受到了那人的痛苦和疯狂。


  是李莲花!这家伙又过来了!


  他想张嘴叫对方的名字,结果就被这人按着头不由分说地吻了许久。


  好半天,李莲花才放开他。方多病都快窒息了,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开口问了句:“李莲花,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方多病抬手开了灯,就看到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正垂着头直愣愣地盯着他。这次的李莲花和上次又不太一样了,这人眼角的魔纹,如今已经蔓延到了脸颊上,头发再也这挡不住。不过这人看着似乎又比之前年轻了一些,如今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眼睛瞳孔也透着紫色,这是游戏里魔族的样貌。


  “李莲花,你……你是不是又等了我一百年?”方多病伸手抚摸这人脸上的魔纹,见对方点了点头,心疼的不行。


  “我想去找你的,可是我没办法进游戏……我……”


  “游戏?什么是游戏?你找我为什么要进游戏?”李莲花又听到这个词,隐约觉得这才是重点。可是方多病却闭上嘴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他不能告诉对方真相,更不能让李莲花知道自己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


  “李莲花,你……你忘了我吧。你这么等我太痛苦了。”方多病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天对他来说就是一天,可对李莲花来说,那是一百年。七天就是七百多年,即便等以后系-统修复好他的账号,也不知道李莲花还能不能再从游戏里出来。可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对方这么一天又一天地等着他,这太自私了。


  李莲花听到他的话,却没有答应,那双发紫的眼瞳里泛出水光恶狠狠道:“方小宝,你这是想要与我斩断情缘?”


  很快他又放软语气委屈道:“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真的只想和我说这些吗?”他扒开方多病的衣服,吻上对方肩膀,将自己神识伸出,牢牢捆住眼前之人。


  方多病喘着气告诉他这样等待对他太不公平,李莲花就抱着他说确实不公平,一百年只有这一次,方多病还想要和他斩断情丝。


  这一整夜,方多病都没机会睡觉,他被李莲花推到高处又落下。被折磨了一晚上,等到了第二天醒来,李莲花果然又不在了。


  方多病拖着酸疼的身体去浴室洗漱,结果擦头发的时候,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后腰腰窝处居然多了一朵黑色的莲花纹身。


  昨天明明还没有的,肯定是李莲花那家伙留的!他用力搓了几下,没搓掉,只能作罢。然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不要给游戏公司打电话,不知道修复好bug后,李莲花是不是没办法再出来找他。可如果不修复好bug,他又没办法登录游戏,李莲花每次见他都要等待百年,就算是在修仙世界,一个npc能有几个百年,况且每次见到李莲花,方多病都发现他好像入魔程度更深了些。


  作为一个普通人,方多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非常问题,偏偏一天的时间真的很短。方多病这两天晚上一直都没好好睡觉,醒过来一般都快下午了,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差不多天又快黑了。


  今晚他没睡觉,熬到十一点左右,躺在床上还没闭眼,就看到头顶的虚空突然裂开一道黑色缝隙,一个穿着绿色广袖长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衣袖发丝都无风自动,从天而降的时候仿若神祇,方多病看得都呆住了。可下一刻,这个从异世而来的男人,就压在他身上,亲得他头晕目眩。


  李莲花这次来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紫色,他样貌倒是还是和上次差不多,不过脸上的魔纹却变了,脸颊上的魔纹已经全部消失,只有眉心有一道黑色的法印。


  他这次来心情似乎很好,不急着欺负人,反而开始问方多病的真名。


  “方小宝是你的真名,还是你的游戏id?”


  方多病一听这话,大惊:“等等,你怎么知道游戏id这个词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李莲花咬了咬他的脖子,警告他老老实实交代。


  方多病张了张嘴,解释道:“我真名叫方多病。方小宝是我的游戏id,不过也是我的乳名,我爸妈小姨都叫我小宝。”


  听到他这个解释,李莲花笑了笑,没有生气,又问道:“我等你的这三百年,在你眼里又是多久呢?”


  “这个……李莲花,你真的不用再等我了……”


  “要不要等你是我的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等待的三百多年,在你面前是多久?”


  “三……三天。”


  “难怪……原来,只有三天。方小宝,所以在你的世界,我与你相识的数百年不过是区区几天,最多一两个月,那你心里把我当做什么?”李莲花紫色的眼眸里满是痛苦,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方多病的脸颊,轻声道:“我以为,我至少不是一厢情愿。”


  “不是,你当然不是一厢情愿!我……我活了十八年,只心动过这一次而已。我如果不愿意,昨天前天早就骂死你了!虽然你是npc,可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我天天泡在游戏里,就是想见见你。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喜欢过其他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就算在网络里,我也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李莲花,你如果不信,我……唔!”


  他剩余的话都被李莲花堵在了嘴里。这人将他抱进怀里,忘情的亲吻。好不容易等两人分开后,李莲花才又语气温柔地诱哄道:“那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再也不分离吗?”


  方多病现在还嘴唇发麻,头晕目眩,浑身使不上力,看着眼前男人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眸,有些情不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李莲花看到方多病那双眼中只有他的模样,心中的独占欲稍稍被满足了些。他握着方多病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道:“道侣契约的限制太小,我甚至没办法用它及时找到你。但是,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我和你灵魂相连,即便你转世投胎,我也能再次找到你。如此往后,生生世世,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你说的是什么方法?”方多病有些好奇。


  “魂契。”李莲花说完后,根本不给方多病反驳的机会,就画下一道符咒,咬破方多病食指,吞下他的血,与之同时,一道红色的契印印在了李莲花眉心的魔印上。


  “你疯啦!”方多病想抽回手,却已经来不及。在游戏里,这魂契说到底类似主仆契约,因为这个契约根本就不公平,只能约束一方,李莲花吞下了他的精血,就要因为魂契限制,一辈子,不,是生生世世都被他所控。


  “以后,只要你心念一动,就可以唤我到你身边。方小宝,方多病,你会时时想着我吗?要知道,一百年真的很难熬,你如果不能时时想着我,那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着,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万年,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方多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即便魂契可以控制对方,可他也根本不舍的也不可能去控制李莲花,不过用这个召唤对方,倒是可以一试。毕竟他也确实不舍得李莲花每次都等他百余年。


  两人又是缠绵一夜,第二天方多病醒来,李莲花果然又不在了。方多病连忙按照游戏里魂契的用法,凝神叫了声李莲花的名字,片刻后,他面前的虚空中,就出现了一道裂缝,一身灰白色布衣的李莲花从中走出。


  对方看到他,笑着叫了声:“方小宝,你开始想我了是吗?”


  方多病扑过去,抱住对方脖子,点点头:“对啊,睡完就跑,你这老男人也太不负责了!”


  自此以后,只要方多病时时想着李莲花在他身边,对方就真的可以留在现实世界。他开始教对方慢慢适应新世界的一切,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游戏,什么是科技,又想办法给李莲花办了身份证明。


  最后还心血来潮,让李莲花用新办的身份证明登录《坐地飞升》这款游戏,结果,还真被他注册成功了,他给自己取名李莲花,毕竟玩家可以和npc重名。而方多病自己的账号也终于在一周后修复完成,只是他的道侣名字却变了,不再是李莲花,而是魔尊李相夷。


  不少玩家想刷这个剑神转成的新魔尊的好感度,却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只有一个玩家在论坛发帖说他被李相夷魔尊下过魂契,被对方逼问他什么叫游戏,什么是npc,还有现实世界的许多信息,这魔尊甚至还问了他天机集团!游戏里npc成精了!实在可怕的很!


  可惜他这个帖子看起来太扯,被当成三流故事,没几个人回的,只有一个叫一念心清静的玩家认认真真回复他:听说魂契可以通过游戏控制本人,你觉得是真的吗?


  从那以后,这个玩家再也没在论坛发过贴。


  方多病的账号在之后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各种bug,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游戏公司那边因为他的账号问题头疼了半个月,最后甚至禁止任何玩家以各种形式去复活其他npc,防止再产生更多bug。


  一年后,方多病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对劲,去医院自然没有检查出问题,倒是晚上,李莲花按着他腹部说道:“你大概要筑基了。”


  “等等?三次元也能修仙?”


  “有何不可?”


  “可我也没修炼过啊?”方多病有些奇怪。


  李莲花拿出来一本某某宗的修炼秘法解释道:“我日日给你浇灌灵液,一年筑基不算太快吧。”


  “你!”方多病脸色通红,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面雷声大作,这特么雷劫都有!他不会被劈死吧?


  他有些担心,李莲花却让他安心,然后指了指头顶说:“你家房子装了避雷针。”


  “我以为你要说,你会保护我渡过天劫!结果你跟我说我家有避雷针!”


  “我自然也会保护你,不过,既然有避雷针,我们倒是可以做些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双修,真正的双修。也就是,神交。”


  “等等!双修游戏里也可以做啊!”


  “那不一样,游戏里你没感觉,现在你已经筑基了,我来助你双修,小宝,你好好感受,很快乐的。这种快乐,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方多病还想再挣扎,却已经被李莲花按着额头相贴,一刹那,无边无际的快乐将他淹没,他被李莲花拉入识海,两人身心彻底交付。


  方多病失去意识前,心里还在感叹:确实很爽,双修真不不错……


  _完_


速走速走

【方花】一觉醒来老婆变小了怎么办

小李相夷和李莲花互换

一些变小梗以及一些遗憾被弥补

彩蛋是换回来后方小狗怒咬李小花

  自从方多病爬上李莲花的床后,他就喜欢每天早上刚睡醒,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黏糊糊地贴上怀里热乎乎搂着的李莲花。

  从他白色里衣里满是昨夜痕迹的脖颈,到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发丝,小巧的耳垂,白玉似的脸颊,再到他一看就很好亲的唇瓣。

  一般这个时候,还没睡好的李莲花就会不耐烦地推开肉麻的方多病,嘴里嘀咕着“方小宝你烦不烦呐”,然后慢慢转过身子,拿被子蒙住头,赶着与周公相会。

  被骂之后反而心满意足的方多病,便会高高兴兴地下楼洗漱,给狐狸精喂了饭,再做好两人份的早餐,然后一边练功一边等李莲花起床。...

小李相夷和李莲花互换

一些变小梗以及一些遗憾被弥补

彩蛋是换回来后方小狗怒咬李小花

  自从方多病爬上李莲花的床后,他就喜欢每天早上刚睡醒,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黏糊糊地贴上怀里热乎乎搂着的李莲花。

  从他白色里衣里满是昨夜痕迹的脖颈,到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发丝,小巧的耳垂,白玉似的脸颊,再到他一看就很好亲的唇瓣。

  一般这个时候,还没睡好的李莲花就会不耐烦地推开肉麻的方多病,嘴里嘀咕着“方小宝你烦不烦呐”,然后慢慢转过身子,拿被子蒙住头,赶着与周公相会。

  被骂之后反而心满意足的方多病,便会高高兴兴地下楼洗漱,给狐狸精喂了饭,再做好两人份的早餐,然后一边练功一边等李莲花起床。

  可是今天早上,事情变得很奇怪。

  方多病闭着眼睛去捞人的时候,竟然捞了个空。

  他本来还昏昏欲睡的神经立马炸毛,一颗心瞬间结上数九寒天的厚冰,近乎条件反射般地坐了起来:

  李莲花这家伙不会又跑了吧?!

  睁开眼,还是没瞧见人,方多病脸都白了,忽然瞧见被子里有个小鼓包。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一秒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起来。

  这居然是个睡觉的小孩!

  看着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眼睫毛一动一动的,看着是要醒了的样子。

  方多病的大脑发生了短暂的短路,他甚至忽然浮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这孩子不会是李莲花生的吧?

  小孩儿果然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慢慢坐起来,可在看到面前这个一脸凌乱的男人后,立马抱着被子,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方多病终于从震撼中恢复几分理智,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听见自己发出声音:“你,你是谁?”

  小孩小鹿似的眼睛盯着方多病看了看,声音低低的:“我叫李相夷,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一记重锤砸在方多病头上,他差点没晕过去,声音不住颤抖:“你你,你是李相夷……”

  李相夷幼崽版被方多病这表情弄得有些害怕,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我怎么会在这里……”

  方多病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李莲花莫不是忽然返老还童了不成?可他怎么连记忆都返成幼童了?!

  碧茶之毒不是都解了吗,难道是后遗症?!

  面前男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以及陌生的环境与人,终于让小李相夷故作的坚强绷不住了。

  他的嘴一瘪,眼泪蓄水塘似地溢满眼眶,嗷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回云隐山!我要师父师娘!呜呜呜啊……”

  方多病彻底慌了。

  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把小李相夷哄好的方多病长呼了一口气。

  小李相夷此刻乖乖坐在椅子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腿都够不到地面,小脸却板得像个小大人:

  “所以......你到底是谁?”

  方多病坐在他对面,伸手替他揩去了泪水:“我是你未来的夫……徒弟,方多病。”

  小李相夷眼睛忽而亮了亮:“你是我的徒弟吗?那我未来是不是很厉害了!”

  “何止厉害,天下第一。”

  小李相夷登时更开心了,两条腿都忍不住晃荡着。

  方多病心里软了软,没想到李莲花这惯会谎人的老狐狸,小时候倒挺可爱的,说什么信什么,又乖又甜,小白兔似的。

  “咕咕——”

  小李相夷的耳垂慢慢红了起来,低垂着眸子假装在看地上趴着的狐狸精。

  方多病抿唇一笑:“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一个馒头,”小李相夷抬起头,看到方多病讶异的神色后,立马小心翼翼改了口,“半个也可以。”

  方多病瞬间不淡定了,他抱起小李相夷骑上马,一路奔到离这最近的小城,径直进了最大的客栈。

  “小二,把你们这最好的菜都端上来!”

  “得嘞客官,您稍等!”小二美滋滋地揣着银子走了。

  小李相夷东瞧瞧,西看看,有些不安,但更好奇,他嘴唇动了动。

  方多病给他倒了杯热水,温声道:“想说什么?”

  “我平日里都叫你什么?”小李相夷低声开口问道。

  方多病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来:“你喜欢叫我小宝。”

  当然,在床上的时候,李莲花更喜欢喊他混蛋玩意儿。

  “小宝……”小李相夷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又在后面加了句,“哥哥,谢谢你小宝哥哥。”

  方多病此刻只觉一股莫名的爽意直冲天灵盖,他简直恨不得跳上屋顶舞剑来宣泄一下内心的激动情绪。

  但他忍住了,只是死命压着翘起来的嘴角,淡淡应道:“嗯。”

  这家店吃食不错,更是贴心地送了许多孩子爱吃的玩意儿。

  炸鱼儿,蟹酿橙,乳糖圆子,桂花奶酪团,南瓜百合羹,还有些甜咸果子煎。

  方多病托着腮看小李相夷吃东西,越看越开心。

  “你为什么老是看我?”小李相夷嘴角还沾了个芝麻。

  方多病替他擦去,笑眯眯道:“因为我特别喜欢你呀。”

  小孩儿思考了一下:“我也很喜欢我的师父,你真是个好徒弟!”

  方多病:“……”

  吃过饭,方多病带着小李相夷回了天机堂。

  毕竟天机堂藏书无数,或许能找到李莲花返老还童的原因。

  他才一进门,便碰上了离儿。

  小姑娘本来乐呵呵地想和少爷打个招呼,却在看到他手里牵着的孩子后变了神色,见了鬼般拔腿就往里跑,方多病叫都没叫住。

  “怎么回事?”方多病正纳闷地自言自语。

  这时,他小姨刚好从外面回来,一瞧见这小孩,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颤抖的手指指着方多病:“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方多病学着她的语气调侃回去。

  “他他他,他是你和李先生的孩子?!”何晓凤捂着嘴不敢置信。

  方多病:“……”

  “李先生呢?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何晓凤十分富有想象力地揣测,“该不会是你骗他生了孩子还负了人家,他伤心欲绝从此消失,你带着孩子满江湖苦寻?”

  “......小姨,少看点话本,影响脑子。”

  “没大没小的,小姨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何晓凤上前摸了摸小孩的头,“这孩子到底哪来的?”

  “我……”

  “臭小子!!”方多病正欲开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正是天机堂主何晓惠,她身后还跟着满脸谴责的离儿。

  “离儿说你同旁人弄出了个孩子,还把李先生气跑了!到底怎么回事!!”

  方多病再一次的:“……”

  人和人之间到底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等到方多病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后,何晓惠姐妹俩已经围着小李相夷,个顶个的温柔慈爱。

  “李先生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的吗?好喜欢!!”

  “带你去街上买玩具和好吃的,好不好?”

  眼见着她们甚至想上手拐孩子了,方多病一把抱起小李相夷往自己的院子跑:

  “娘,小姨,他认生,我先带他回去啦!”

  何晓惠笑了一声:“嘿这臭小子,把人护得倒是挺紧!”

  一路跑回到自己住的梧桐院,方多病才把人放下来。

  “李相夷,你还真是从小到大的招人喜欢。”方多病气喘吁吁地吐槽。

  小李相夷给方多病擦了擦汗:“以后,有很多人都喜欢我吗?”

  像李相夷这样惊才艳绝的人物,有谁能不喜欢他呢?

  方多病想,可是江湖那么大,人那么多,有人敬仰尊重视他为人生目标,也有人妒他、恨他、害他。

  可无论如何,李相夷就是李相夷。

  “当然,有很多人都喜欢你。”方多病笑了,“但我是最喜欢你的那一个。”

  梧桐院的门忽然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扇开,方多病翻了个白眼。

  “李莲花。”

  笛盟主拿着一个木盒,以熟悉的语调跟进自己家一样自然地唤人。

  “我手下新找到的洗髓枝,能助你早日恢复内力,快用了与我一战!”

  自从李莲花碧茶之毒解后,笛飞声不遗余力地搜刮着全江湖的奇珍异草,就是为了能和李莲花再打一架。

  “你怎么又来了?”方多病把小李相夷挡在身后,“关神医都说了李莲花这内力得慢慢养着,你这拔苗助长容易有副作用。”

  “那个庸医懂什么,”笛飞声信誓旦旦,“李莲花才不是那种怯懦之辈。”

  关河梦知道你这么说他,拿神针戳死你啊,方多病心里吐槽。

  “李莲花到底在哪儿?”笛飞声不耐烦了,与方多病过了一掌,便看到了他身后的小孩。

  笛盟主罕见地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小孩,又看了一眼方多病,意味深长道:“李莲花生的?”

  方多病:“……”

  李莲花听到定要同笛飞声决一死战。

  “等等,我观你眉眼似乎有几分眼熟。”笛飞声看着小孩,问道,“你是谁?”

  不得不说,李相夷从小便很有英雄气概,碰上气场如此强的笛盟主,竟然也能直视对方,毫不怯场:“我叫李相夷,你是谁?”

  方多病想捂嘴没来得及。

  笛飞声目光森冷地审视了小李相夷一番,然后忽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长笑:“哈哈哈哈哈……”

  方多病:“……”

  一个没留神,笛飞声抄起小李相夷飞走了,方多病咬牙切齿地追在后面:“笛飞声!给我把人放下来!”

  “别那么小气,借我玩玩。”

  ……

  另一边,李莲花还没彻底清醒时便觉得有些不对,比如被子盖不到腿,身子有点冷,以及方多病那家伙没有黏糊糊地贴上来讨骂。

  但他如今身体不比从前,很难及时警醒,当艰难地看清周围环境后,他瞬间僵住了。

  这是云隐山云居阁,他从前的住处!

  桌上随意摆着的木剑,玩具,练字的纸张,以及摊开着的刚看了一半的书,全部都是记忆中的场景。

  师父院子就在他隔壁,他每天早上练功时,师父就在墙头上边喝酒边瞧他。

  师父……?!

  李莲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起来,他甚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戴整齐,他心如擂鼓般奔出去,迎面却正撞上了他的师父,漆木山。

  见到一个阔别已久的人时,是说不出一句话的,只有无措的眼神在反复确认着面前人的真实性。

  “你是何人?”漆木山面露狐疑,“为何出现在我徒儿卧房?”

  李莲花定定地看着师父,眼中不自觉地模糊起来,却仍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师父……”

  喷薄而出的情感被他用力咽下,只从那几不可闻的颤抖中窥见一二。

  他这一声师父,漆木山脸上的警惕放下,换上几分犹疑,然而很快便坦然接受了现实:“你是长大后的相夷。”

  李莲花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尾发红,泪水从他眼眶中掉出来,心头攒了无数话,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相夷,长大后居然是这样的,”漆木山欣慰地看着李莲花,笑了笑,“能让为师见到长大后的你,看来也是一番机缘。”

  “师父,”二人对视了很久,李莲花终于开口,“我现在叫李莲花了。”

  漆木山连讶异都没有一下,只赞道:“这个名字好,大有禅意啊。”

  “师父……你不好奇未来发生了什么吗?”

  “好奇啊,”漆木山拉着李莲花坐下,“这世上能有几人不好奇未来的?然而知道未来便是件纯然的好事吗,为师看来,既然该发生的终归发生,那么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李莲花声音颤抖着:“师父,如果有一个人,他自负聪明,非要当这世间的大英雄,却害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个人是不是该死……”

  漆木山收了笑容,凝视着李莲花的眼睛,而后忽然老顽童般笑开了花,还给了李莲花一个毛栗子。

  “我问你,那人在行事前所求为何?”

  “……江湖公理,正义之道。”

  “那还有什么值得困惑的,我教过你,但行你心中之道,莫被外界影响。”

  漆木山顿了顿,几乎用慈爱的眼神望着李莲花:

  “我还教过你,要放过他人,可现在想想,我却忘了教你,如何放过自己。”

  漆木山仿佛早就洞知一切般,坦然而宁静:

  “孩子,自困了很久吧,没关系,师父现在和你说了,无论师父为你如何,都没关系。”

  “不要怪以前的自己,他当时一个人站在雾里也很迷茫。”

  李莲花喉间仿佛被千斤重的情感哽住了,他自囚多年的灵魂,此刻终于获得彻底的自由。

  他沧桑苦痛的心,终于连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起,被师父拥进怀中,就像他小时候怕黑,被师父抱着哄睡,听他讲故事一般。

  “现在吃得饱吗?有地方住吗?有人爱你吗?”漆木山轻轻拍着李莲花的背。

  李莲花红着眼点头:“我现在有一座能到处走的小楼,种了许多菜,还养了条狗叫狐狸精,学会了给人看病赚银子……”

  “有一个人,他知道我的过去,看过我的虚弱,他很爱我,会坚定地选择我,总把我当成一个易碎的人去照顾。”

  “我有时都要嫌他烦了,可有时又觉得,若没有他,这世间就真的没有意思了……我也,我也很爱他。”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艰涩又坚定。

  漆木山欣慰地笑了:“人生在世,不过是选个自己喜欢的结局,如今这番,又焉知非福呢?”

  “师父,我想给你买个新酒壶,”李莲花也笑了,“再陪你好好喝上一场。”

  “好!”

  而此时山林雾尽,辰光正好。

莫莫扎他

牵手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李莲花原本是不喜欢牵手的。手牵在一起会生汗,掌心黏黏的,很不舒适。李莲花很爱干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经常擦手。他给人把脉后要擦手,做饭后要擦手,早上起来给方多病梳完头发也要擦一擦手。

  他喜欢手掌干净、且干燥。

  在过去,他手中总是握着他的剑,若是掌心生汗,会影响他出招的速度。

  

  但方多病很喜欢牵手。

  李莲花颇觉苦恼。

  

  他口中道:“你总牵着我做什么?”

  方多病不解地望向他,“不能牵吗?”

  李莲花装模作样地道:“只有小朋友走路才牵手,你是小朋友吗?”

  ......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李莲花原本是不喜欢牵手的。手牵在一起会生汗,掌心黏黏的,很不舒适。李莲花很爱干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经常擦手。他给人把脉后要擦手,做饭后要擦手,早上起来给方多病梳完头发也要擦一擦手。

  他喜欢手掌干净、且干燥。

  在过去,他手中总是握着他的剑,若是掌心生汗,会影响他出招的速度。

  

  但方多病很喜欢牵手。

  李莲花颇觉苦恼。

  

  他口中道:“你总牵着我做什么?”

  方多病不解地望向他,“不能牵吗?”

  李莲花装模作样地道:“只有小朋友走路才牵手,你是小朋友吗?”

  方多病不想承认自己是小朋友,他努力地当大人,和李莲花并肩行走江湖的大人,可以照顾李莲花的大人,不会被李莲花丢掉的大人。

  他便道:“我才不是小朋友,不牵就不牵。”

  他蹦蹦跳跳地走了,走在前面,去瞧茶楼门口的热闹。

  

  茶楼门口有三个男人在吵架,三人都持剑,一人蓝衣、一人白衣、一人黑衣。蓝衣人大骂黑白二人是断袖,伤风败俗。

  白衣人争辩道,我和他不是。

  蓝衣人又道:“你们方才分明牵着手,我看见了,两个大男人牵手,恶不恶心?”

  白衣人再无话可说,脸涨得通红。

  黑衣人沉默不语,视线望向别处。

  

  方多病看了一会儿,露出疑惑神色,又若有所思。他没有管这个闲事,多愁公子行走江湖,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助的。

  他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等李莲花慢悠悠地走过来,问李莲花要不要去这家茶楼里歇脚。他们刚在山顶寺庙内办完一桩案子,彻夜未眠,打算回莲花楼中休息,但莲花楼停在山脚,还有些距离,这半山腰上正好有座茶楼,可以喝杯早茶。

  李莲花道:“行,那进去吧。”

  他下意识一抬手——方多病进任意一栋屋子、一扇门时,都喜欢牵着他,怕他不进去,怕他一瞬间又不知溜去了哪里。

  他手已经抬起,等着方多病来牵,方多病却直接跑了进去。倒是回了头,催他快些。李莲花便收回手,慢吞吞地走上去。

  他路过那三人,扫视一圈,视线在蓝衣人脸上停留了片刻,蓝衣人察觉朝他看来,一瞬间僵在原地。

  等他上楼后,蓝衣人又过了好半晌才能回神,惊魂不定地问黑白二人:“他是谁?”

  黑衣人道:“他手中拿了把笛子,或许是多愁公子方多病?”

  白衣人道:“多愁公子不是才二十岁吗?他看起来……”

  黑衣人道:“那想必是和多愁公子一起的莲花楼楼主,神医李莲花。”

  蓝衣人惊呼:“李莲花?那不就是——”

  

  江湖人早已知晓,李莲花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剑神李相夷。

  十二年前,李相夷和笛飞声东海一战,双双失踪。

  两年前,这二人又都重出江湖。笛飞声整顿金鸳盟,杀死角丽谯,解散鱼龙牛马帮,成为新的武林盟主。李相夷出现在四顾门清理门户的大会上,为云彼丘说话,后离去。

  传闻李相夷决意归隐,他的武功尽数传授给了徒弟方多病。方多病天资聪颖,习他所传授的相夷太剑、扬州慢,创立出一套新的多愁公子剑,很快也名扬天下。

  江湖中不再有李相夷,但方多病的身边仍有李莲花。李莲花是莲花楼的楼主,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医术了得,武功平平……

  

  蓝衣人骂道:“谁说他武功平平,他分明还是那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方才看我一眼,我整个人如同被一把剑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白衣人纳闷道:“他为何要这么凶地看你?”

  蓝衣人一脸冤枉,“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得罪他。”

  黑衣人依旧不言语,只是神色微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楼上,方多病和李莲花已落座。方多病照常趴在桌上,身体前倾。他和李莲花说话时喜欢这样,离李莲花近一些,可以看清他的表情。李莲花说话总是口不对心,有时要观察他的表情,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此刻李莲花眼中就带着些笑意,方多病便开始侃侃而谈,讨论解决的那桩案子,商量明日又要去哪里。

  小二把茶水端上桌,他还顾不上去喝,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他稍顿,美滋滋地拿起茶杯品尝,称赞道:“这茶还不错嘛。”

  李莲花点点头,“此地盛产茶,可以买一些。”

  小二还端上来一碟糕点,李莲花也拿了一块给方多病,但方多病尝了一口后,称太甜,笑嘻嘻道:“你肯定爱吃,我不喜欢吃。”

  他是就着李莲花的手吃的,糕点还在李莲花的手中,方多病说不喜欢吃后,李莲花就把剩下的送进自己口中,点评道:“是很甜,快赶上糖豆了。”

  方多病道:“那给你打包一些带回去。”

  李莲花环视一周,山顶寺庙的香火旺盛,这山腰处的茶楼里人也不少,大半桌子都坐满,桌上都是这样的点心,“没什么你能吃的,我们坐一会儿就下山。”

  方多病道:“本少爷不饿。”

  他瞄李莲花一眼,等他把点心吃完,喝了一口茶后才开口:“我有点犯恶心。”

  李莲花稍顿,反应过来,“吓到了?”

  方多病摇头,“也不至于吓到,就是恶心。那个尸体……太恶心了。”

  李莲花失笑,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见识还是少了些。他过去见过太多更恶心的尸体,这江湖中也有许多比尸体更恶心人的事。

  方多病用筷子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画玩,很快画出一朵莲花,让李莲花看。

  李莲花称赞道:“不错。”

  方多病找他要帕子,擦手。李莲花肯定是随身携带帕子的,他太爱干净了。方多病也有个随身携带的斜挎箱包,是他的百宝箱,里头都是各种开机关的工具。李莲花的包里却装着帕子、糖、驱蚊药包、面具、针、银子……

  李莲花把帕子拿出来,没有直接递给方多病,而是亲自帮他擦拭起来。

  方多病就乖乖摊开手让他擦。

  李莲花每一根手指头都擦拭得很干净,动作轻柔,方多病觉得有些痒。他等着李莲花擦完,好收回手挠一挠,李莲花却将他的手拉住,指尖触碰他掌心,挠了挠。

  啊!

  更痒了。

  方多病望向他:干嘛呀?

  李莲花指尖描摹着他掌心纹路,身体也往前倾,和他凑得极近,语气温柔地问:“方小宝,你为何总喜欢牵手?”

  方多病思索片刻,认真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习惯了。”

  李莲花眉毛一挑,“习惯了?”

  方多病点头,“我娘是很爱牵着我走路的,可能是我小时候腿脚不便,走得不稳当。每一栋屋子、每扇门,门槛都很高,每次过门槛,我娘都会牵着我。老方也会牵着我,就是会说这么大了还要牵,我娘就会说他——你老了别让小宝牵。老方就不说话了。”

  他望向李莲花,“不过我现在腿没问题,绝不会走路摔跤,所以你不爱跟我牵着走,我们就不牵。”

  

  他是背对着楼梯口坐的,李莲花正对着楼梯口。

  李莲花瞥见那三人上楼,和方多病凑得更近了些。方多病有些意外,这个距离……这个姿势……李莲花难道是想……

  方多病想多了,李莲花并未凑上来亲他,只是在他掌心挠痒痒的那只手,和他十指扣上了,另一只手伸向他的额头——看起来像要敲他一记,方多病连忙闭眼。

  可落在额头上的,却是轻柔的抚摸。

  他睁眼,发现李莲花只是理了理他的头发。

  

  方多病另一只手也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头发乱了吗?”

  李莲花道:“并未,我只是觉得……这江湖,太乱。”

  方多病道:“你若还是想归隐,我们归隐便是。阿飞虽然不太管闲事,四顾门……那些人还是会破案的,我不管,总会有别人管。”

  李莲花笑道:“方小宝,想得开。”

  方多病得意道:“那是自然,本少爷才不钻牛角尖。”他也察觉到那三人上楼,身体顿时挺直,手也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喝茶。

  李莲花垂眼,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回去。”

  方多病道:“好啊,我去找小二打包点心。”

  李莲花温柔回应,“嗯,我在这里等你。”

  

  方多病便跑了,脚步急促,不似之前欢快。

  李莲花望了片刻他的背影,转过身,看向那三人。

  蓝衣人已是汗如雨下,他在上楼的那一刻,又对上了李莲花的视线,仍是冷冽如冰,心中还有些不解,可接下来看到李莲花身体前倾的动作就悟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分明不止是师徒,而是——

  白衣人也惊呆了,愣愣地望着他们。

  黑衣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对不起。”蓝衣人连忙对李莲花道,“我方才就是胡说八道,这、这种事也没什么,你们想牵就牵,关、关我何事……”

  “嗯。”李莲花淡淡地道,“下次莫要再说这种话。”

  “我保证再也不说。”蓝衣人连声保证,又扭头对黑白二人道,“你们要不当着多愁公子和李神医的面,再牵一次?”

  “……”

  

  方多病拎着打包好的点心回来,就看到黑白二人分别拉着蓝衣人的一只手,深情款款。白衣人道:“阿楚,其实你误会我了,我和明哥牵手,只是想让你在意,我心悦的人是你。”黑衣人也道:“阿楚,其实我也喜欢你。”

  蓝衣人满面通红,见方多病过来,结结巴巴地道:“那我们、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方多病瞪大眼睛。

  

  离开茶楼,方多病还在感叹:“没想到他们玩得这么花呢。”

  李莲花叹道:“确实、确实,如今的江湖,真是太乱了,哎哟——谁在这里放了一块石头?”他大骂道,扶着崴了一下的脚。

  方多病连忙牵着他,“山上有乱石很正常,你小心点。”

  李莲花顺势牵住他的手,口中却道:“你才小心点,没大没小。”

  方多病一手牵着他,一手举起点心,威胁道:“你再说,我不给你吃了。”

  李莲花只能无奈道:“好、好,我小心些,那你可把我牵好了,方大侠。”

  方多病得意道:“自然不会摔了你。”

  

  两人牵着手,脚步欢快地下山。

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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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喵兮兮

《署名》

实在是不想穿那种丢脸的衣服,但是又拗不过,最后盖了个章(^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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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走速走

【方花】不许随地丢狗

  李莲花觉得不太对劲。

  昏暗山洞里原本土腥味的空气,忽然掺杂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甜香。

  仿佛女子所用的胭脂,又如同某种花初开时的淡香。

  只是他如今嗅觉大不如前,实在无法断定,转身望向身后之人。

  手中火折子慢慢照亮了方多病的脸,以及他不满的目光:“看我干嘛,本少爷也是来查案的,又不是和你走的一条道!”

  “方小宝,你这气性也太大了,”李莲花失笑地摇了摇头:“我当时确实有事,不是故意丢下你,真的。”

  “哼,某人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想把本少爷当傻子糊弄呢,门都没有。”方多病抱着剑扭过头去不理他。

  李莲花只好往回走几步,想着再把语气放软些。

  说来也怪,这...

  李莲花觉得不太对劲。

  昏暗山洞里原本土腥味的空气,忽然掺杂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甜香。

  仿佛女子所用的胭脂,又如同某种花初开时的淡香。

  只是他如今嗅觉大不如前,实在无法断定,转身望向身后之人。

  手中火折子慢慢照亮了方多病的脸,以及他不满的目光:“看我干嘛,本少爷也是来查案的,又不是和你走的一条道!”

  “方小宝,你这气性也太大了,”李莲花失笑地摇了摇头:“我当时确实有事,不是故意丢下你,真的。”

  “哼,某人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想把本少爷当傻子糊弄呢,门都没有。”方多病抱着剑扭过头去不理他。

  李莲花只好往回走几步,想着再把语气放软些。

  说来也怪,这小子初出江湖时自己扔他扔那么多次,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如今倒还要哄着人高兴,也不知是这小子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心理岁数越来越有向三岁发展的架势,还是自己年纪大了心肠变软,看方多病都觉分外乖巧可爱。

  只是才靠近,方多病却猛地抬头,望向山洞黑暗深处,眼神一凛,下意识将面前的李莲花扯进了怀里。

  少年人清爽霸道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将没有防备的李莲花砸了个正着。

  脑子很难得地短路了一瞬,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万蜂振翅般的嗡鸣声。

  老脸隐隐有些发热,忍不住挣扎两下,却被后脑勺处的手又往里按了按。

  “别动,有蝙蝠。”方多病才说完,那有如千军万马奔腾时扬起沙砾般的声音呼啸而过,伴着凄厉尖锐的叫声,让人骨头缝里都跟着发凉。

  很奇怪,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里,李莲花却听到了方多病结实胸膛下热切的心跳声。

  他忽然生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从前一直当小朋友看待的人,原来已经长大了啊。

  蝙蝠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周遭又恢复成熟悉的安静,耳边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响。

  方多病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此时一动不敢动,眼神飘忽,心里却默默暗爽。

  片刻后,李莲花貌似镇定地拍了拍方多病肩膀,示意他松开。

  而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处的灰尘,重新吹亮了火折子。

  那长满青苔和地衣的洞壁忽然就变得有趣起来,令他左看右看,就是不往方多病处看一眼。

  无言的尴尬如菌丝般大肆蔓延,直到溢满整个山洞。

  方多病回味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嘴角忍不住翘起,脸似乎也有些烫。

  等一下,方多病也觉出了不对劲。

  不止是脸,他整个身子都自下而上的不对劲,气血翻涌,隐隐有控制不住的架势。

  “李莲花……”开口后才惊觉自己声音的喑哑。

  李莲花一句“屏息”尚未说出口,回头便看到焦躁不宁已然中招的方多病,忙上前替他把脉,眉头紧锁。

  李莲花微凉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时,好像涓涓溪流淌过发烫的火山。

  方多病只觉内心积攒已久的冲动,快要令他化作发狂的野兽,只有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支撑着他不得大逆不道。

  “闻到什么味道,形容一下。”李莲花的声音在方多病耳中已经变得模糊而诱人,像月夜藏在破寺里诱引游子的妖精。

  方多病猛甩了甩头,“....像你做菜用的花蜜,放得有些久的那种。”

  “软红散......”李莲花长叹口气,喃喃自语。

  方多病以剑撑地,“是毒?”

  李莲花沉默片刻,避而不答,“先出去再说。”

  他扶着方多病半边身子,往进来的洞口处走去,可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洞中格局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原本能出去的洞口竟变成了一堵墙。

  李莲花脑中疯狂回忆路线,一旁方多病的身子却越来越沉,他挣扎着起来,“是有机关吗,我来看看.....”

  刚走出去几步就差点摔倒,李莲花忙扶住了他:“你先消停些。”

  “你别碰我!”方多病语气焦急地推开他的手,扭捏着遮住自己的反应。

  他已经不需要再问软红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自己诚实的反应已经很明显。

  李莲花也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身,摸了摸鼻子:“你难道就没闻到味道,平时鼻子还挺灵的,这会儿警惕性哪去了?”

  “我,我,”方多病觉得自己快炸了,却还忍不住还嘴,“我以为是你身上的香嘛…”

  李莲花真的很想给他一脚。

  寂静山洞里,男人低沉急促声音越来越清晰,纵使是李莲花这样见过世面波澜不惊的人,也不免流了一把虚汗。

  查找出去机关的动作都透着急乱。

  “呼……”

  旁边已经靠在山壁上的方多病忽然吐出一口气,开始解起腰.带来。

  李莲花眼角余光瞄到,默默地往旁边移了几步,谁知下一秒,这小子竟手嘴并用地将他自己的双手紧紧缚住。

  李莲花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怕我控制不住,”伤害你,后面三个字,方多病没说出口。

  李莲花沉默片刻,加快了查找机关的动作:“很快,我很快便能带你出去。”

  “出去之后呢?”方多病忽然抬眸看他,眼中都渗出些湿意,“你难不成还想将我丢进什么怡红楼软香窟?”

  李莲花的身子一顿,没说话。

  方多病顿时气急败坏:“你把本少爷当成什么人了,我只和情投意合的人做这种事!”

  “闭嘴,”李莲花也来气,“我现在到哪去给你找情投意合的人,去庙里找菩萨现为你求一个好不好?!”

  方多病气得直哼哼:“反正我是不会随意出卖自己清白的,憋死也不干!”

  “那就给我憋着吧你!”李莲花气得叉腰,白了他一眼。

  方多病本来白白嫩嫩一个小少爷,现在脸脖子都因为热意白里透红,在这火折子晃动的光亮下倒是显得分外惹人心疼。

  “李莲花,李莲花,李莲花……”

  他实在难受,只能靠不停喊着李莲花的名字来饮鸩止渴。

  李莲花被唤得后脊一阵阵地冒冷汗。

  这个山洞的机关异常奇怪,毫无规律可言,纵然已试过几回,却不见任何变化,倒让他有些忌惮继续试下去,唯恐情况变得更糟。

  而一旁的方多病已经快要自燃了。

  “李莲花,我好像……真的要……忍不住了……”方多病声音发虚,“我不会……成为第一个……憋死的大侠吧……”

  李莲花既想敲敲方多病的脑子看看装了什么,又想找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奈何面前这家伙虽从未诚心诚意叫过一声师父,但却实在是自己唯一的徒弟。

  做师父的,大约总不能见自家徒弟活活憋死…吧?

  这几步路走得比踩在刀尖上还难。

  李莲花俯身,微凉的手指抚摸上方多病的脸颊,“先说好,出去便忘了此事,否则为师亲手清理门户。”

  方多病压根就没听见什么,只觉得朝思暮想的人像一朵香云般靠近,脸颊处的微凉使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轰然坍塌碎成了渣。

  李莲花皱眉,吹灭了火折子,仰面看向黑漆漆的洞顶,什么叫世事难料,这才叫世事难料。

  与他的心情复杂相较,方多病此时的感受倒是单一得惟只剩下一个爽字。

  不只是生理,更是心理。

  看着总是披着一张狐狸皮的人,流露出柔软的血肉和一种需要被保护的姿态,哪怕是虚假的,是暂时的,也让人陷入一种疯狂的迷恋。

  果然,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变得生动许多,无论是崩溃到破口大骂还是颤抖着低声啜泣,都让方多病觉得异常鲜活。

  洞里难见天光的晦暗,让时间都变得缓慢而缱绻。

  ……

  李莲花看了眼笛飞声。

  李莲花又看了眼笛飞声。

  笛飞声挑眉,“我收到你的信物后便赶了过来,李相夷,你当年救我的人情,还了啊。”

  “这是自然。”李莲花踌躇,“只是……”

  笛飞声看了眼被自己从山洞里扛出来随意丢在树旁,还没醒过来的方多病,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到时他将你搂得颇紧,原来你喜欢男人啊,李相夷。”

  “看在你我往日情分的份上,此事休要再提!”李莲花拿出你不同意我便杀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笛飞声“啧”了一声,看着李莲花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你不管方多病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李莲花行走时的隐隐不适便愈发明显起来,他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管他做什么,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还能被人拐走?”

  笛飞声不置可否。

  “哎,老笛,听说你的金鸳盟最近正在招纳新人,不如你邀请我去盟中小住,我免费为你提供背景介绍,如何?”

  笛飞声自然看出这人在打什么算盘,不过看到堂堂李相夷因为这种事,无奈到寻求自己相助,似乎还是挺有意思的。

  存着看戏的心思,他点了点头,答应了。

  二人离开时,笛飞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洞口上方因为岁月雕琢而坑坑洼洼的刻字。

  情人洞,好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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