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宗罪合家欢篇——懒惰17(小何穿到现实世界彩蛋)
栗老的脸当时就黑了。
可在场这几个兄弟,真应了蒋敦豪那句“年龄小不懂事儿”,开口就一个接一个的冲撞他。
卓沅才说完,李耕耘就接口了:“哎,在场这么多,你说得是哪只狗啊?”
何浩楠就说他记性不好:“你忘啦,今天咱车子出事儿,算计大哥的那个王八蛋,不是也姓栗嘛,当然是那只啦。”
鹭卓最后下定论:“那只啊,是姓栗,还是栗家同宗,论辈分得喊栗老一句大伯的。”
他们一人一句,蒋敦豪最后收尾:“哎,怎么说话呢?这怎么还怀疑到栗爷爷身上了?这肯定不是他干的呀,当初他都跟我外公发誓,要好好照顾蒋家人的,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吗?”
栗老的...
栗老的脸当时就黑了。
可在场这几个兄弟,真应了蒋敦豪那句“年龄小不懂事儿”,开口就一个接一个的冲撞他。
卓沅才说完,李耕耘就接口了:“哎,在场这么多,你说得是哪只狗啊?”
何浩楠就说他记性不好:“你忘啦,今天咱车子出事儿,算计大哥的那个王八蛋,不是也姓栗嘛,当然是那只啦。”
鹭卓最后下定论:“那只啊,是姓栗,还是栗家同宗,论辈分得喊栗老一句大伯的。”
他们一人一句,蒋敦豪最后收尾:“哎,怎么说话呢?这怎么还怀疑到栗爷爷身上了?这肯定不是他干的呀,当初他都跟我外公发誓,要好好照顾蒋家人的,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吗?”
栗老的脸黑了又绿,调色盘似的,最后涨红了脸,把姿态放得很低。
“敦敦啊,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儿的。”
他一脸的愤怒伤心:“我这个远房侄子做事犯浑,脑子又不好使,这次肯定是他被人给挑唆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姑息,给你一个交代!”
栗老一口一个这是对方私自行为,最后又叹了口气,眼底快出泪了。
“我确实年龄大了,眼花耳聋的,总有人背着我搞事情。但是,我绝不会对蒋哥后人下手的,不然百年之后都没脸见他!”
今天的车祸,是栗家的一个旁支做的,那人算是栗老的左膀右臂,平常没少处理脏烂事儿。
今天他派人在蒋敦豪的车上做了手脚,想要把他弄死之后嫁祸给吴明。
可惜本事不到家,赵一博远程都监控到了,他提供了信息,李耕耘他们反应迅速,直接抓了那个旁支。
那圆球胖子身手倒是挺灵活,挣扎的时候连鞋都掉了一只。
给他绑住之后,李耕耘嫌弃他吵,没找到趁手东西,索性脱了他袜子塞嘴里了,好险没给人熏晕过去。
那人最后被丢到车上,证据销毁之后,又发了讯号出去,他手下还以为是要按计划行事,等到车祸发生,才发现车上居然是自家老大。
栗老知道这事儿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骂蠢货。
这人平常就太爱冲动,容易受挑唆,好处就是很忠心,平常的时候办事也利索又狠辣。
可他这次太蠢了。
奔着把蒋敦豪弄死去的,要是真的把人弄死也算一大功劳,可现在倒好,人没弄死,反而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
栗老破口大骂,最后还得认命收拾烂摊子,主要是不收拾也不行——
事发之后,蒋敦豪居然带着人大摇大摆来到了他们的餐厅,那就只有一个讯号,就是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
老爷子对蒋敦豪忌惮归忌惮,却不能明面上动他,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只能屈尊降贵,舍下一张老脸,把姿态放得特别低。
“你知道的,我从小疼你比栗禄还多,心里有什么好事都惦记着你。当初知道你出事,我差点连这条命都舍了,九泉之下给蒋哥赔罪!现在知道你还活着,我比谁都开心。你放心,我管教不严,这次让手下人自作主张办出这种蠢事,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他发完了誓,又开始诉苦:“敦敦啊,有些话本来不该跟你个小辈儿说,但是,爷爷这些年过得确实苦……”
栗老声音都带着哽咽,浑浊的眼里满是哀伤:“儿子常年在重症监护室里面呆着,我孙子呢,现在年龄还小,剩下我这一把老骨头苦苦支撑,幸好你回来了。”
他说你得体谅我呀,敦敦。
蒋敦豪就慢悠悠的笑:“您这些我都知道,体谅,怎么能不体谅呢?”
他给人夹了一筷子菜:“您吃菜。”
蒋敦豪不直给答案,不管老头怎么跟他念叨,都在打太极。
直到栗老拿出了他的诚意:“对了,这些年你不在,蒋家的老宅我都让人定期打扫过的。既然回来了,在酒店住着像什么样子?别在外面住了,回家住吧。”
他把老宅的钥匙递给蒋敦豪,跟人讲:“家里的东西,我没让人动过,六年前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老样子。”
他说你六年没回去了,总该回去看看。
“给你外公跟你妈妈磕个头烧个香,也让他们放心。”
栗老提起蒋家的人,蒋敦豪眼神一瞬间凌厉,又压了下去。
他收了钥匙,点头说好:“劳烦您了。”
见他收下钥匙,栗老才松了口气。
缓兵之计凑效,他大方的给了一张卡:“这卡上有点钱,你在外面受苦了,没有回家还吃苦的道理。看看缺什么想买什么只管去,不够了再跟爷爷要。”
卓沅说你这不会是空卡吧?
“里面多少钱啊,我们想买的可多。”
栗老有一瞬呼吸不畅,挤出一个笑容:“有一百万,买点小零碎够了的。”
卓沅撇了撇嘴,让何浩楠当场查了银行卡余额,确认钱没错,才问:“哥,那我收下啦?”
蒋敦豪说你这点钱还用问啊?
“拿着吧,虽然钱不多,但够你买点小玩意儿了。”
卓沅眉眼弯弯,鹭卓在桌子下面轻轻掐了掐他的手,让他稍微收敛点,万一给老头儿气死了呢?
这几个人眉眼官司,栗老有一刻想起身就走。
但他还有正事儿没说,所以只能紧紧攥着拐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听栗禄说,你现在肯回来接任hx了,这是好事儿,前几年我就劝过你,如今你回来,我这把老骨头就可以安心啦。”
他将hx的事情交代了几样,最后问人:“我这些年手里也有些资料跟玩意儿,之前没舍得给吴明,既然是你,我肯定都要交过来的。过几天咱们找个机会,上我家里好好儿坐坐,咱爷孙俩也聊聊,把该给的都给你?”
他和颜悦色的,蒋敦豪笑容很轻:“好啊,都听您的。”
得了准确的答案,栗老终于露出第一个笑容。
“那就说定了,改天好好儿聚。”
孕期指南(四)
所以当卓沅走在鱼塘的小桥上给鱼撒食的时候,还是没有太明白到底怎么会到这一步的。
我们把镜头拉回到早上,鹭卓终于从缝隙里拿出他的眼镜后首先看到的不是陈少熙那张威严的脸,而是王一珩没有上弹力素的卷毛。孩子巴扎着眼睛看着他说,少熙觉得他坐那碍着他了,让他过来先和鹭卓挤挤。据王一珩小朋友给他的悄悄话,堪比回宫当天的甄嬛。这孩子最近迷上了《甄嬛传》,还边看边和卓沅讨论剧情。
“少熙,那啥”鹭卓感觉这几天他叹的气比他前半辈子的量都多。
“算了,你也管不了卓沅 。”陈少熙一手扶着腰缓缓从床边站起来。“还躺着哪,是要我请你下床哪。”
“华妃风范,熙贵人颇得其真传。”鹭卓也被带着灌了几耳朵......
所以当卓沅走在鱼塘的小桥上给鱼撒食的时候,还是没有太明白到底怎么会到这一步的。
我们把镜头拉回到早上,鹭卓终于从缝隙里拿出他的眼镜后首先看到的不是陈少熙那张威严的脸,而是王一珩没有上弹力素的卷毛。孩子巴扎着眼睛看着他说,少熙觉得他坐那碍着他了,让他过来先和鹭卓挤挤。据王一珩小朋友给他的悄悄话,堪比回宫当天的甄嬛。这孩子最近迷上了《甄嬛传》,还边看边和卓沅讨论剧情。
“少熙,那啥”鹭卓感觉这几天他叹的气比他前半辈子的量都多。
“算了,你也管不了卓沅 。”陈少熙一手扶着腰缓缓从床边站起来。“还躺着哪,是要我请你下床哪。”
“华妃风范,熙贵人颇得其真传。”鹭卓也被带着灌了几耳朵的宫斗剧,脑子蹭冒出来这么一句。
熙贵人确实美丽,而且矫情。鸡飞狗跳的起床开始了。
到底有多折腾呢,蒋敦豪代表二号房、三号房打了视频电话来垂询,他们今天出房门是先迈左脚呢,还先迈右脚。得请示好,不然陈少熙受不了。
陈少熙姿势板正地坐在桌前,慢慢转过身,“没关系,大家放轻松点,我就是怀了个孩子而已。”冲着镜头里的蒋敦豪笑的温柔,“大哥你们别紧张。”只是眼神扫过了准备出门的卓沅,脸色忽然一变。
“卓沅把你脚上这双鞋换掉,都是当爸爸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齐整。”
“不齐整”的卓沅在陈少熙的精挑细选下换了一双粉色的鞋,和他那粉色的四件套一个颜色。
熙贵人的活自然由卓沅承担,所以熙贵人坐在树荫下监工,沅爸爸就要负责去喂今天的小鱼儿。小鱼儿不管桥上站的是谁,只要按时来投喂,那都是爸爸。
“少熙—我喂完啦!”扯着嗓子喊陈少熙检查,卓沅今早到现在确实都还是有点懵的。但是他最大的优点之一,自信。不就是当爸爸么,当!谁还不是个爹了。
卓沅远远看着陈少熙没动,电话首先响起来了。鹭卓紧张巴巴地声音传出来,“你去接他啊,那地方小童摔过你忘了?”
果然,等卓沅走到那个斜坡边上,陈少熙一张脸拉了八尺长,和他的不高兴一样,悠长但是轻浮,所以随着湖边柳树的枝条一起摇晃摆动。风带来了凉爽的味道,也带来了陈少熙自打怀孕后就慢吞吞的声音。“呀,还知道看看我哪。”要不是昆曲专业毕业呢,以前和他们厮混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自打陈少熙动作缓下来,一举一动都带着戏曲演员独有的韵味,看起来那真的是赏心悦目,在他不张嘴的前提下。
“我来接熙总视察工作。”卓沅站在下方伸着手等陈少熙扶着他走到浮桥上。这手一伸,稳住了陈少熙的步伐,还有他不高兴的小情绪。
“你说你,我怎么放心你当爸爸。”
“少熙,你放心。没问题,啊,放宽心。”
鹭卓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卓沅你扶着点少熙,这桥没那么稳。”
卓沅头也不回地给鹭卓挥了挥手,怎么办,鹭卓更担心了。
“你今天挺安静啊。”蒋敦豪看着埋头干活的李耕耘,一改前几天的状态,回到了还没有全盘托出的时候,稳重。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晓得不?”李耕耘扬着下巴朝熙湖点了点。
“卓沅和少熙,哪个和他没吵过架。”赵一博毫不留情地拆台,“这是怕今天一惹惹一双,二吵一他赢不过。”
“话都让你说了是吧。”
“对,我还能汪汪两声。”给李耕耘做了个鬼脸。赵一博哼着歌去找另外的兄弟对工作了。
今天的一切都是围绕着陈少熙运行的,少熙累了那就大家收工休息,少熙饿了那就回家做饭,对,这个总嫌弃饭菜寡淡一次能㧟半瓶老干妈拌饭的人,今天竟然说要吃李昊做的鸡。
李昊,受宠若惊。
“陈少熙,你认真的是吧。”
“我认真的,我就想吃鸡。”
“我跟你讲,我做了你要是嫌弃淡,你就完了陈少熙。不是,卓沅,你就完了。”李昊竖起的食指从陈少熙的脸上转移到卓沅的脸上。
“还有啥想吃的要我做?”卓沅甩了围裙套在身上,歪着头看着陈少熙。
“嗯,不辣的猪蹄吧。”
“你确定是不辣的?”卓沅修长的手指撑着脸,看着厨房外听蒋敦豪弹琴的陈少熙。
“怀孕了不能吃得太刺激,得了,我忍忍。卓沅看到没,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我们少熙辛苦了!我们少熙最棒!”赵一博乐呵呵地从边边走过来,最近又晒黑了一点,显得牙特别的白。
王一珩坐在李耕耘小花坛下,不自觉地咬指甲,他其实有点忐忑,这要轮到他了该怎么办,这事儿真的吧,离他太遥远了。遥远得现学都觉得手忙脚乱。他的哥哥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丝滑地进入角色的,王一珩用自己的卷毛作保证,这演技一点毛病没有,就是他小时候听爸妈讲过的谁家的谁怀孕的家长里短的模样。
“发什么呆呢?”赵小童经过的时候rua了一把弟弟的脑袋,孩子大了,这种机会用一次少一次。趁着发呆,能多揉巴几下。
“哥,你说,这到我了该咋办。”哼哧哼哧半天,王一珩还是问了出来。
“没事儿,都没事儿。少熙让你做啥你就做啥,再说还有我们呢。”看得出他们最小的弟弟是真的有点担心,赵小童宽慰着。“你九哥现在闹腾那是轮到的几个都是他哥,所以作得起劲。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不会折腾你的。而且吧,”赵小童摸了摸下巴,“如果你是怀孕的那个,你的董事长之梦估计能成真。”赵小童扶着腰来了个标准孕妇站姿,“到时候你挟天子以令诸侯。”
蒋敦豪的歌声温柔悠扬,家里丝毫没有因为陈少熙的突然的不同而变了样子。
啊,就是李昊蒸的饭,竟然剩了!今天的后陡门,竟然有了剩饭!!
陈少熙眼巴巴地看着电饭煲里胖嘟嘟白嫩嫩又喷喷香的米饭,表情虽然犹豫但是坚定地盖住了自己的碗,“就这半碗,不能多了。”
“你好好吃啊,一个人吃两个补呢。”鹭卓看着陈少熙的碗,这不能够啊,这点饭都不够他日常看剧的零嘴儿。
看,多新潮的人在怀孕这件事上都会变回传统那一套。
“不行,我糖耐不太好,得控制。”碳水脑袋陈少熙无比难过,但是要遵医嘱。
某几个人默契地掏出手机打字,浏览,然后装回手机。“好,明天开始咱们吃杂粮饭。没事儿少熙,那就多吃点菜和肉。”不用看手机就知道说什么的蒋敦豪还是这么稳重。鬼知道他最近被塞进去了多少孕期知识,其他人那学不学的没人在乎,他这可真的有人在乎,在乎而且叭叭,在乎他,他兄弟还有没出生的娃。
卓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陈少熙笑得花枝乱颤。
“你看我就说你瞎操心,这不好好的。”李耕耘经过鹭卓的时候来一句。
“赶紧的吧,到王一珩一气轮完。”一号房也就剩了一个王一珩,还没正式开饭,又坐在一边啃他坑坑洼洼的指甲。
李昊依旧是手把手指导兄弟们吃他的鸡,陈少熙独享两只鸡腿,还拨给了卓沅一只。
“嗯,偏心的好是个明显。”夹给鹭卓一个翅膀,李耕耘坐在鹭卓旁边啃他的鸡大胸。天选健身人就是,连鸡翅都嫌肥。一顿饭还是那么热热闹闹,今天看样子就要结束。卓沅陪着陈少熙洗漱完成,看着他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终于有点回过神的感觉。
听着陈少熙的呼吸变得悠长,卓沅的疲惫感才随着肩膀落下的弧度包围了他。
“鹭卓。”
“嗯?”
“你觉得我今天做得怎么样?”
“很好啊,少熙今天还是挺开心的。”
“我也觉得是。”
睡过去之前,卓沅想,责任这两个字之所以听起来都觉得沉重,大概就是在新鲜感的加持褪去后还要日复一日的坚持,为生命负责尤甚。可其中的乐趣,大概也只有今天的他和今天的少熙才会懂,享其乐受其累,天平的两端大部分总会是公平的。
第五章 我要弄死他
会议的内容乏善可陈,鹭卓已经把相关信息传递出去。他不能对卓沅过于关注,但是又放心不下完全不关注。整个过程表现得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参加家族会议,尽量不惹眼地“坐立不安”。眼神从左飘到右,然后扫过卓沅的位置。
卓沅吊在会议室的末尾,和鹭卓的视线好巧不巧地碰到自己。两个人都默契地岔开视线,没有装熟,没有佯装自然。两个人隔了一整个会议长桌的距离,心里从头到尾都在琢磨对方的结局以及对方心里自己的结局。对聪明人不能装傻,如果可以,他俩谁都不想惹到对方,卧底只要完成既定任务,脱身才是第一原则。可他俩心里也都有数,彼此都不是善茬儿,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底,所以逃脱的路上,对方就是最大的阻碍。要不要先动手清......
会议的内容乏善可陈,鹭卓已经把相关信息传递出去。他不能对卓沅过于关注,但是又放心不下完全不关注。整个过程表现得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参加家族会议,尽量不惹眼地“坐立不安”。眼神从左飘到右,然后扫过卓沅的位置。
卓沅吊在会议室的末尾,和鹭卓的视线好巧不巧地碰到自己。两个人都默契地岔开视线,没有装熟,没有佯装自然。两个人隔了一整个会议长桌的距离,心里从头到尾都在琢磨对方的结局以及对方心里自己的结局。对聪明人不能装傻,如果可以,他俩谁都不想惹到对方,卧底只要完成既定任务,脱身才是第一原则。可他俩心里也都有数,彼此都不是善茬儿,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底,所以逃脱的路上,对方就是最大的阻碍。要不要先动手清理?怎么清理?蒋敦豪的两位亲传弟子心里过了十八道能用得上的法子。
相当没有什么重点的会结束得也挺快。
“各口的头儿留一下,其他人就先走。”鹭卓抬头看了眼老板,在他的眼神示意了也拉开了椅子准备离开。蹭松了鞋带,鹭卓顺势低着身子扶着会议桌,手指缝里薄薄一片的窃听器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桌底。鹭卓是真的没想到,冤家路窄的缘分能如此,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姿势,桌底的卓沅和他的眼神又一次碰在了一起。两个人看了眼对方的手,然后看向彼此。不到一秒的时间,彼此又都直起身子,从不同的出口离开了会议室。
鹭卓出了门就冷下了脸。他除了在老板面前其实没笑过几次,手里攥着那条链子大步迈开,然后盘算着楼道里的出口,入口。如果需要强行突破的路线图,李耕耘和陈少熙适合在哪里接应他。他要带走的资料现在放在哪里,监控网络的机房几点换班,那会会是谁在值班。只剩那个Luis。
卓沅走在主管的身侧,稍微有点肉感的脸上那一抹笑就一直没落下。嘴里应和着主管的吩咐,他已经拿到了主管电脑里的数据,如无意外今晚他就能传输出去。而他们刚刚经过的窗户适合王一珩突破,赵一博的小玩意估计能从楼梯间爬上来。敦哥和昊昊的车可以停在他办公室的那侧的出口。只剩那个鹭玫瑰。
他会告密吗?不知道。他手上有什么筹码,目前没有底。他的目的是什么,探不出。两个人心里的弦崩得很紧,在这栋楼里随着走动的路线留下一条一条的轨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先发力,全盘收紧,谁能把谁缠在其中。
卓沅的手机上的声波线起伏不断,窃听器尽职尽责地将内容传回给他。他得抓紧时间把消息传递出去,他不敢赌楼上那个玫瑰味儿的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砰地炸开。
卓沅从没做过这么容易暴露的事情,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不应该的地点。那个卫生间早就是个高风险位置,可那里有李昊留下的信号增强器,他能尽快地完成信息传递。卓沅在该冒险的时候从没后退过,一如鹭卓在该争抢的时候从不退让。
谁先解决掉对方,谁就先安全。这是他们都懂的道理。
所以又在同一个卫生间,一个人内一个人外。这一次鹭卓没有让开,反而关上了门。两个人这些天提着的心都重重沉了下去,眼神也撕开了最后的伪装。
平静。鹭卓这些天脸上总带着点的玩世不恭的笑没了,靠近颧骨的那刻泪痣也不再显得诱人,鹭卓本人是有侵略性的,只是不显,也并没有他在舞台上秀身手时刻意表现出的攻击力,他看向卓沅的眼神很平静,不惊讶,没有紧张。
卓沅不笑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冷脸的感觉,他不像赵一博和李昊,面无表情的时候周身的温度都直降,连红包都得绕路走。红包是李昊家的狗,只要和李昊在同一个空间,乖得不像一条狗。当然,只要李昊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也狗得很纯粹。卓沅就算面无表情都是温柔的,尤其他向来懂得怎么讨喜,圆嘟嘟的脸颊肉总是带着点弧度。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想到这样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冲着对方的眉心一枪或者闪着银光的刀刃精准地刺入动脉。
首先,绝大部分人都会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诚实的,蒋敦豪说过。
其次,谢谢大哥栽培。两个人每次看看躲开对方的致命攻击还抽出千分之一秒感恩一下蒋敦豪的魔鬼训练。
卓沅躲过鹭卓的侧踢过来的腿,一个极致的下腰扫过鹭卓的腿弯。招招都冲着命门,招招都被险险避过。鹭卓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对方比他想象的强,甚至强很多。鹭卓的多次进攻被化解,卓沅总能找到机会脱开。体力在飞快地下降,卓沅完全没想到一个Omega的进攻强度如此之高,他险些招架不住,甚至一开始落于下乘。缓过几个追击,卓沅的反击也迅速起来。有来有回的进攻酣畅淋漓,观感极好,因为稍有不慎的代价就可能是生命。
两个人手里拿的都是这里标配的水果刀,薄而短的一刃,陶瓷的质地脆得只要用点力就能掰断。只是现在,已经给彼此留下了不少难以相信的伤口,鹭卓胸口位置的血迹已经洇透了衣服,卓沅的手腕也被戳了好几个窟窿,血液顺着留下来让刀把黏腻滑手。
眼前已经一阵一阵发黑,顶住,不能输,蒋队手里的特案组还没有拿不下的案子。鹭卓把刀刃对准自己的大腿内侧抹了一道,新的疼痛让发昏的大脑再次清醒。这是他最熟悉的进攻套路,是全体组员陪他练习了无数次的招式,他一定可以,他一定能做到。刀尖微微冲下,鹭卓把身躯完全暴露在卓沅的进攻范围内,只求扑向他的脖子,一刀,他可以扎穿对方的腺体,手臂伸展从下向上抡起,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卓沅的脖子。幸运的是,卓沅并没有对鹭卓门户大开的身体展开直接进攻,不幸的是,卓沅也是这么想的。失血也让卓沅动作缓慢,他太熟悉腺体的位置了,也太熟悉在各种体态姿势下如何精准地一击毁掉腺体。再一次捏紧那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小刀,长出了一截的指甲深深戳进卓沅的手心,修长的手臂向后带动背肌收紧,一道相同的弧线精准地对准鹭卓的脖子。
腺体被大力击打的痛苦完全无法描述,两个人身体狠狠地撞在一起后都向后倒去。信息素不受控制的溢出,清甜的桂花米酒混合着干辣椒的香气迅速占领小小的空间。鹭卓压在卓沅身上,他已经完全抬不起胳膊,用头顶着身子移动,把自己的脑袋想要移动到卓沅的脖子上,然后压住卓沅的脖子限制住他的呼吸。“你到底是谁。”
“我衣领里边有个胶囊,把他咬破,能暂时缓解信息素冲击。”卓沅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开始神志不清,身体的痛苦又加上生理的欲望,卓沅感觉自己像是一团已经燃烧的棉花又被扔进了酒精里。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还好被对方打成了残废,不能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行为,卓沅已经懵掉的大脑残留了不多的理智,保持着一丝清明请求对方帮助。
正在咬自己衣领里的胶囊的鹭卓一愣,药剂释放后的苦涩味道冲得两个人差点窒息。鹭卓费力地把脸拧过来对着他身下的卓沅,“呼叫号多少,联系蒋队救命。”
“用你的,我不敢。”卓沅咬着牙吸一口气。大哥当初没说过这玩意能苦成这样。
“哼,你以为我敢?” 鹭卓用脑袋在卓沅身上“耕耘”,在他们最常见的几个位置里终于到了隐藏的通讯器。按下紧急联络键。孕期指南(二)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王一珩手忙脚乱关掉自己新换的手机铃声。几个脑袋齐刷刷地看向王一珩,“那个,该遛壮壮了。壮壮,爹带你去逛逛。”王一珩转头就往一号房冲。
“卓沅你没睡醒?你和鹭卓没法生孩子啊,你俩都是男的。所以孩子是我的。”陈少熙理直气壮,“我要当爸爸了。”陈少熙羞涩中有点自豪。”
“哦。”卓沅看起来非常冷静,适应良好。
“少熙,现在是薛定谔的性别?”赵小童和李昊站在门口咬耳朵。
“已经不重要了,我比较关心明天是不是又换一个怀孕。”李昊扯住红包想冲出去和叔叔伯伯们玩耍的冲动。李红包,现在不合适,冷静点,虽然你是一只狗。但是李昊现在确实有一点担心,万一,我们说的万...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王一珩手忙脚乱关掉自己新换的手机铃声。几个脑袋齐刷刷地看向王一珩,“那个,该遛壮壮了。壮壮,爹带你去逛逛。”王一珩转头就往一号房冲。
“卓沅你没睡醒?你和鹭卓没法生孩子啊,你俩都是男的。所以孩子是我的。”陈少熙理直气壮,“我要当爸爸了。”陈少熙羞涩中有点自豪。”
“哦。”卓沅看起来非常冷静,适应良好。
“少熙,现在是薛定谔的性别?”赵小童和李昊站在门口咬耳朵。
“已经不重要了,我比较关心明天是不是又换一个怀孕。”李昊扯住红包想冲出去和叔叔伯伯们玩耍的冲动。李红包,现在不合适,冷静点,虽然你是一只狗。但是李昊现在确实有一点担心,万一,我们说的万一,万一陈少熙下一秒看到了红包,再下一秒对着李昊说,红包怀孕了。李昊用红包的绝育证明发誓,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但是我决定孩子天下第一好的干爹是你,毕竟你和鹭卓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孩子肯定会特别喜欢你。”陈少熙本来就泛红的脸庞更添一层红晕。
鹭卓无助地看向卓沅,看一眼陈少熙,再看一眼卓沅,再看一眼陈少熙,再看一眼卓沅。那脑袋灵活得像是舞蛇者笼子里蛇,长长的脖子左摇右摆,身体随风晃荡不安。“不是,少熙啊,是不是。”鹭卓试图捋一捋。
“我,谢谢你?”卓沅扯着嗓子喊蒋敦豪,“大哥,鹭卓怀孕了啊!!!早上的活谁和我一起去?”
“谁?谁又怀孕了?这次是谁的?!”蹲在屋门口的赵一博挡着路差点让匆匆出来看戏的李耕耘没站稳,李老三声音里的兴奋呼之欲出。
“孕妇,你这当望夫石呢?还好我这核心没白练啊,差点摔在你身上。你这要是流产了,少熙得和我拼命。”李耕耘站在赵一博身后,瞅一眼陈少熙和鹭卓的站位,李耕耘低着头看赵一博的发顶,“你多了个姐妹?”
“嘿嘿,我解脱了。”赵一博仰着头看李耕耘,扶着眼镜露一口白牙,“如果我没猜错,九儿他娃的妈,一天换一个。”
“我服了,陈少熙的眼睛里现在装的是子母河的水吗?看谁谁怀孕?”李耕耘震惊。
“这又怎么了,今天不是鹭卓送你俩去产检吗?”蒋敦豪匆匆挂了电话,一低头就看见排排蹲在门口的赵一博和李耕耘。“还没走?”
“我不去了,嘿嘿。”赵一博双手抱膝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
“大哥,鹭卓怀孕了,我今天早上活儿得换人跟我去。”卓沅站在院子里喝完了他剩下的半碗汤。
“大哥,我和鹭卓早上先请个假,他得去做产检了。”陈少熙一本正经。
“嗯?啊,这,那个几周了?就你俩个可以吗?”要不怎么说后陡门掉一个钢镚下来那都姓蒋呢,蒋·后陡门主·皮芽子神之佑护者·蜂父·敦豪反应极快,顺着就往下说。“这样,也是咱们后陡门的第一个孩子,应该要重视是吧。对不对小童?”
李昊和赵小童两个人一只狗站在三号房里看了半天戏,没想到突然被蒋敦豪点名。“啊,那个人口发展是关系民族发展的大事,我们作为新农人,新时代青年,应当,啊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响应国家人口战略。重视,关心,爱护我们后陡门的新一代。”浓眉大眼,义正言辞,好一个金光闪闪的赵局!
“一起去吧,我们陪着你俩。今天手上的工作先停一天。”蒋敦豪拍板。
何浩楠刚刚取了外卖回来,手上的咖啡还温热。“那鹭卓这杯就别喝了吧。”
“你给他,你给他。一杯咖啡没什么问题。”陈少熙大步流星拎过鹭卓的咖啡,“一杯普通咖啡的咖啡因含量在60~80mg,每天不过100mg一般没事。怀孕对他情绪有影响,喝不到可能就不高兴了。”陈少熙拿过咖啡,摸了摸杯壁。“慢慢喝,我摸着还有点烫。”
“陈少熙肯定是个好爸爸。”何浩楠点头。
“肯定。”王一珩赞同。
“一定。”李耕耘举手。
“确定。”卓沅认可。
“但是,他是怎么睡了一觉就什么都知道了呢?”李昊疑惑地问。
“但凡这个问题能回答,我也不用当一晚上的孕妇了。”赵一博幽幽地答。
精神科医生第一次坐在产科那个到处都粉粉嫩嫩的诊室里,产科医生第一次迎来了十个大男生团团围住,不是医闹。
“一切都好,没什么问题。”被李昊导演临时培训过的医生表情尽量自然,“注意调节情绪,饮食上,嗯,你,咳,爱人说得很详细了。”
鹭卓终于在在医院里回神了,他开始佩服赵一博,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直接进入角色的。“那个,谢谢医生。”
“少熙你陪我去买酸奶,我有点饿了。”鹭卓挠了挠头。
“好,要不你坐着我去买?”西北小狼目前已经服从性超高进化到懂得举一反三,自行规划工作。
“我想走一走。”鹭卓在这个环境里属实坐立不安。
卓沅戳了戳赵一博,“等我怀孕那天,我要让少熙把我的水培池彻底清理一遍。”
“狠,还是你狠。”赵一博侧着头悄悄鼓掌。
“所以医生,目前这个情况?”蒋敦豪代表发言。
“你们能把他留在这吗?我摇人研究研究,确实第一次见呢。”哇哦,医生眼睛在发光。
“额。”阿大看阿二,哎呀,阿二不在,那就看阿三,阿三找阿四。阿四伸出一个脑袋,“弟弟呢,我们还是要带回去的。不过老师您放心,我们可以随时和您报告情况。除了怀孕的认知问题,他一切都算好是不是。”
“除了怀孕这个认知问题,其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们借口准爸妈都要进行心理测试,让少熙做了一轮测试,目前看起来都挺好。
“那就回家,如果明天又换一个,就陪着少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蒋敦豪最终拍板。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产科走出来,都是帅气高大的小伙子,引来诊室门口等待的孕妇们的注目礼。一位挺着肚子的准妈妈拍了拍肚皮“宝贝儿,妈妈传递给你画面。要么咱找长成这样的对象,要么你努力长成这样哈。”
一溜儿大帅哥排着队低着头赶紧走。一转眼就到了楼门口,然后一转眼又回来了。“少熙,不用,真的不用。”鹭卓扯着陈少熙的衣角,眼尾的那滴泪痣都急的飘忽不定。
“没事儿,又没有危险,我都预约了。”陈少熙又怕扯着他会鹭卓走不稳当,又伸着脖子找门口的牌子。
“你找,我看着鹭卓。”卓沅把鹭卓从陈少熙的身边扒拉开。
“谢谢沅哥,是不是在前面啊。”王一珩和何浩楠赶紧跟着陈少熙上去。
“你也劝不住,我也劝不住,其他人都试了,还是劝不住。”卓沅揽着鹭卓站在一边,“那就不要劝了,只要不伤害到他的健康,少熙现在想干嘛就让他干。”
“疼啊,那玩意好疼的。”鹭卓没试过,但是他看过短视频啊!走着走着突然说,陈少熙突然来了句,来都来了,体验一下分娩镇痛。当场点开公众号就要预约,惊得鹭卓原地起跳,又被陈少熙手忙脚乱地扶住,两个人面对面,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又是问又是摸直到被楼里出来的兄弟们看到才停下。
蒋敦豪边打电话边往里走,“老师好,哎,是我小蒋。您刚刚见过,我们那个弟弟,对,非要尝试一下分娩镇痛模拟。能麻烦您给安排一下吗?是,他这个情况您也了解,我们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好的好的,麻烦您麻烦您。”
“你们……都要体验?”小护士戴着口罩都遮不住脸上的震惊,陈少熙大步向前,“只有我。”其实这一步也不大,如果忽略其他人往后退的那一步的话。
“我老婆要不要回避啊,他比较容易受惊。”这回鹭卓没往前一步,但是其他人退得更明显了。
“几周了?”小护士气定神闲。
“15+3。”
“孕期过前三个月就进入相对稳定期,但是要不要准妈妈围观还是你们自行决定。我们不建议孕妇参与会引起情绪起伏波动较大的活动。”
“我,我没事,我可以的。”鹭卓点了点头,“少熙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哥,这个你放心,我一点问题没有。”鹭卓搬了张凳子坐在陈少熙身边,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疼就喊停,千万不要强撑。”
“是不是激我,我铁定到十级。不过就这点,多疼都比不上你受的罪。”
鹭卓难得地卡了壳,扬着声音笑了笑,额角都冒出了汗。
“老师,你看他脸红了你就停。”卓沅在背后悄悄念,“那个五级咱们往十级说成不。”何浩楠绷着眼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
事实上和陈少熙看不看得起鹭卓没关系,陈少熙的脸还没有红,鹭卓紧张地差点憋死自己。而等陈少熙被六级的痛电击痛刺激得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坐在他旁边的鹭卓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少熙红着脸蹭得白了,他也晕了过去。
十六只手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小护士差点被吓晕。
【饮食】:敲黑板,划重点,以下食物均有比较高的感染李斯特菌的风险。不建议食用。
(1)冷的熟鸡肉。
(2)冷的加工肉类,如冷的火腿、培根、午餐肉,菜场买的凉菜。
(3)不全熟的肉,如西班牙火腿,三分、五分、七分熟的牛排。
(4)生的水产品,如刺身、醉虾,以及腌制的虾、蟹等。
(5)不全熟的蛋,如溏心蛋、温泉蛋。另外,餐馆里的沙拉酱、蛋黄酱也要注意,因为其原料可能包含生鸡蛋。
(6)未经充分清洗的生蔬果,如即食沙拉。
(7)软冰激凌,如冰激凌机里流出来的那种。
(8)未经巴氏消毒法消毒的生奶或生榨果汁,如现挤的牛奶、羊奶等。
(9)软质和半软质奶酪。
(10)肉酱,如大家比较熟悉的鹅肝酱。
真的非常想吃怎么办?在食用前进行加热,一般加热至60~70℃,持续5~20分钟即可。
【咖啡】:过高的咖啡因摄入量确实会增加流产的风险,但孕期每天的咖啡因摄入量不超过200 mg就不会造成什么问题。一杯(约250 ml)速溶咖啡含有60~80 mg咖啡因,所以如果不喝咖啡不行或平时就有喝咖啡的习惯,那么每天喝一杯咖啡还是可以的。
常见饮品咖啡因估量表
来源:六层楼先生 《怀孕呵护指南》。
仅具有大众科普意义,任何情况请遵医嘱,遵医嘱,遵医嘱。
引子 (o(* ̄︶ ̄*)o)
ABO设定,6A2O,哎嘿嘿。
后陡门警局的那个牌子常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但是懂得人,都懂。那灰啊,他看着安心。
蒋敦豪一万个不想干打扫卫生的活儿,这意味他们得开张了。他一点都不想召回他的组员们。谁家好人手下两组人基本不认识啊,谁家好人手下两组人是针尖对麦芒啊,谁家好人,谁家好人心里憋了一个秘密不够还要再憋一个啊!!!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还好不止他一个在苦苦支撑。
蒋敦豪心里苦,蒋敦豪不说。
“鹭卓明天上午带人回来开会。”
“收到大哥。”
“卓沅明天下午带人回来开会。”
“好的大哥。”
“还是那句,自己保护好自己。”
“明白的大哥。”收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回复,蒋敦豪郁闷地锤墙。上...
ABO设定,6A2O,哎嘿嘿。
后陡门警局的那个牌子常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但是懂得人,都懂。那灰啊,他看着安心。
蒋敦豪一万个不想干打扫卫生的活儿,这意味他们得开张了。他一点都不想召回他的组员们。谁家好人手下两组人基本不认识啊,谁家好人手下两组人是针尖对麦芒啊,谁家好人,谁家好人心里憋了一个秘密不够还要再憋一个啊!!!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还好不止他一个在苦苦支撑。
蒋敦豪心里苦,蒋敦豪不说。
“鹭卓明天上午带人回来开会。”
“收到大哥。”
“卓沅明天下午带人回来开会。”
“好的大哥。”
“还是那句,自己保护好自己。”
“明白的大哥。”收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回复,蒋敦豪郁闷地锤墙。上面那帮人是怎么瞎的这么彻底的,是A是O看不清楚吗!!!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好的性别,人他都放下去练成组长了,然后来了一波坦白局不够又来了一波。
很好,蒋敦豪想,他不愧是全领域唯一一个Omega队长,还是特案组队长。所以他的队里,A组的组长是个O也不是什么大事,那O组的队长是个A当然也正常。而且相安无事,屡创佳绩,蒋敦豪这个队长自豪啊,骄傲啊,如果忽略他颤抖的手的话。
是的,人家组的名字要寓意有寓意要文化有文化,他的两个组,理直气壮地不乐意动脑子,就按着性别分,性别。
鹭卓,A组队长,实际性别为O,信息素味道干辣椒,目前除了亲人只有特案队队长及A组小组成员知道。
卓沅,O组队长,实际性别为A,信息素味道桂花米酒,目前除了亲人只有特安队队长及O组小组成员知道。
他们即将在一场卧底活动中相识。
A组23789
O组4560(1兼职组员)
番外 二
(甜的 保证 不甜,不甜你来找我~!)
其实李耕耘和赵小童是没有想着要隐瞒他俩在一起这件事的。回后陡门前,赵小童想了想,和耕耘提起来这件事。他以为李耕耘可能不会想大家都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当然他表示理解,当然也就,嗯,那么一丢丢小委屈吧。
只是没想到他尽量表现得轻松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李耕耘想都没想就说,为什么不说啊?都是自己家里人,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赵小童结结实实地楞了一下,大眼睛扑闪扑闪着看着他哥。手里还拿着这次回去想给大家炒鸡蛋吃的虾酱。
李耕耘又把一件裤子叠进行李箱,走到赵小童身前,捏着他的脸颊问,“怎么,你这是要谈地下恋?”
“没...
(甜的 保证 不甜,不甜你来找我~!)
其实李耕耘和赵小童是没有想着要隐瞒他俩在一起这件事的。回后陡门前,赵小童想了想,和耕耘提起来这件事。他以为李耕耘可能不会想大家都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当然他表示理解,当然也就,嗯,那么一丢丢小委屈吧。
只是没想到他尽量表现得轻松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李耕耘想都没想就说,为什么不说啊?都是自己家里人,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赵小童结结实实地楞了一下,大眼睛扑闪扑闪着看着他哥。手里还拿着这次回去想给大家炒鸡蛋吃的虾酱。
李耕耘又把一件裤子叠进行李箱,走到赵小童身前,捏着他的脸颊问,“怎么,你这是要谈地下恋?”
“没有,怎么可能。我恨不能宣告全世界。”脸还被人捏着呢,就这么吧唧一口亲在李耕耘唇上,抱着李耕耘转了一圈。忽略他两只手里的两瓶虾酱的话,这是很符合青春电影审美的浪漫画面。
“这个就不要在兄弟们前面做了。”目前李耕耘的程度还没到当众秀恩爱那个级别。
“哎,要不就什么都不说。不专门告诉他们,也不用装不熟。”
“看着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怎么总不想好事呢。”李耕耘叹口气,不用想都知道,哪一天要是被他们揭破了真相,他俩要面临的那个大场面。
“行不行不,三哥我觉得这样可以。看看后陡门谁最敏锐。”
“被发现了我会见死不救的。”不知道现在练酒量来不来得及。
两个人都是从重庆出发的,李耕耘的声音终于恢复,就计划着一起回重庆逛一逛,赵小童顺带的给家里人秀了一把厨艺。就听着姐姐在客厅嫌弃李耕耘,“你就真的让人家做饭呀。”
姐姐在厨房打了两个转都被小童不动声色地送回了客厅。看着李耕耘咬着个苹果从阳台逛到客厅,又从卧室逛到自己身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被亲姐踢回厨房的李耕耘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苹果,“都说了我得帮忙,你就是想看我被骂是不。”
赵小童停下手里活,冲着李耕耘张了个嘴巴。就着李耕耘的手咬了一口苹果,“厨房就这么大,又不是咱十个的饭忙不过来。”边嚼苹果,赵小童凑在李耕耘耳边,“要不三哥亲我一下,绝对是帮大忙。”带着笑的脸被李耕耘好不留情地推开。不过这次,李耕耘一直站在赵小童的身后,极为听话地打下手,直到端饭的那一刻。
炽热的天气造就了重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两个人从灯火通明的城区走到隐秘的街道小巷,台阶叠得看不见头,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墙壁上的灯引来两三只蛾子绕着圈伴舞,被灯光蘸了一侧肩膀的情侣靠在栏杆上接吻。裸露在在外的小腿亲密的触碰在一起,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凌乱,赵小童低着声音说,“耕耘,回酒店呗。”
“这才走了三公里,好像不符合你的身份。”赵小童的味道四处都是,李耕耘觉得自己都要透不过气。
“总有一些事情会更重要一点,是不是。”
十指相扣的两人离远了,刻意压低了声音已经听不见,只是那背影真让人幸福。
后陡门的日子说起来好像已经很远了,但是站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变。翻新的房子更加宽敞了,厨房终于有了拍摄和温度的两全法。李耕耘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大大地松了口气,小童是真的喜欢做饭,但是他们家这厨房,冬天不能关窗关门,夏天开空调实在对不起发电的那些资源,真真地熬人。
照旧地开局地狱模式,累得连呼吸都觉得辛苦。好在终于忙完了一个小阶段,今天算是正儿八经地开灶做饭,节目组也放个小假休息休息。李耕耘第三次走进厨房的时候,卓沅抬起头问,“耕耘你是不是饿了?”
“也不是,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那把青椒洗了。”卓沅歪了歪脑袋,水池里泡着三五个青椒。
“我发现啊,耕耘这一次是不是喜欢上做饭了。这算算,感觉这季才开始你出现在厨房的次数比以前加起来都多。”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三哥心疼我呢?”赵小童把炸好的土豆茄子从锅里捞起来。
“也是,你这地三鲜都做了第几次了。”地三鲜要做得好吃,食材要炸了之后再炒,麻烦的紧。赵小童倒是自己主动提,今天做地三鲜吧。
“你这还没消气啊。”卓沅和鹭卓吵架了,目前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22分钟16秒,赵小童瞅了眼他的计时器。问题大发了啊,这次很严重呐!
剁肉的声音又重了几分,“我消不消气的有什么重要,人家觉得自己最伟大我能说什么。”
其实也不算大事,两个人都是想着让对方好,可蛋糕就这么大,都想着让对方多吃一口。谁都不愿意身边那个吃亏,这可不得吵。
这事别人没法劝,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他俩自己掰扯。卓沅早就不生气了,他能不知道鹭卓是为了他好吗。就是,就是看不得他总想着把自己放在他的后边。
李耕耘一抬头,就看见鹭卓磨着蹭着从多功能厅过来了,几十米的距离走一步停一步地走。“鹭卓你把剩下的切完,刚刚辣椒籽跳眼睛里了。”李耕耘放下刀就往外走。
“哎,哎,严重不。”赵小童顺势就跟了出去。
好歹是大家聚在多功能厅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又坐在一起了。和好了自然是要被调侃一番的,陈少熙捏着嗓子学卓沅,“鹭卓你到底去不去,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然后就被鹭卓从背后卡着脖子放倒,“嗓子好了是不是,不上火了是不是。”
“好了好了,不闹了。”蒋敦豪抱着保温杯用眼神劝架。
多功能厅现在放了三组极大极宽的沙发,现在成了哥几个的香饽饽。吃完饭就喜欢挤在一起躺在上面发发饭昏,李耕耘躺在赵小童的腿上刷手机。何浩楠和赵一博已经开始了游戏时间,屏幕上的小人跳来跳去地活泼。
“赵一博,这局我必赢你。”小狗信心满满。
“等你扳手腕能赢得过小童的时候,我觉得你能赢。”公主气定神闲。
王一珩刚刚把自己从陈少熙的手里解救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一转身看见了赵小童和李耕耘两个人岁月静好,对着何浩楠就一句,“那我觉得那一天比童哥和耕耘哥突然说他俩是情侣都远。”王一珩说着跑得更远了一点,这么开玩笑他得防着被捞住再来一次“爱的教育”。都跑到多功能厅门口了,沙发的上两位还是岁月静好。
王一珩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这不符合常理。就,小卷毛舞动着双手给你表达,你懂吧,后陡门的常理。
“童哥,你有听到我刚刚说啥了吗?”
“我听见了啊。”腿上的李耕耘已经昏昏欲睡,赵小童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半扣在李耕耘的脸上遮住他的眼睛。
“你没反应啊。”王一珩小心翼翼。
“你又没说错。”
“等等,等等,童哥你什么意思。”王一珩这会可顾不得自己要不要挨打了。
“就是你说的意思。但是你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挨打了。”虽然李耕耘的表情已经被遮住了大半,但是赵小童精准地感受到了他已经被吵到了烦躁。
但是这件事,那能是王一珩害怕挨打的事情吗?那必不能是,这件事,就算他三哥七哥要来个男双,他福尔摩斯·OneSD·珩都要不畏强权,不惧暗黑势力调查清楚!他的身后将会有七个光正伟岸的哥哥为他主持公道!
李耕耘的午觉泡汤了,罪魁祸首顶着卷毛坐在中间耀武扬威。深深叹口气,焦躁的李耕耘就差把看不见的猫尾巴甩出了实体,拽着赵小童弯下腰,李耕耘抬着头亲上赵小童的嘴唇。
“就这样,情侣,真的,所以我能睡觉了吗?”然后拉着赵小童往宿舍走,明明他俩压根不是一个屋。
所以到底谁说的不能这么秀恩爱呢?赵小童想,反正不是他,也不是他石化了的兄弟们。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好日子哇!
一个回应
《暖秋》最初构思的时候,就是一篇“现实向”小故事。因为是现实向,我的逻辑都基于真实世界可能有啥。所以这篇故事就是生活中可能有什么故事里可能也会有什么,有爱、有想爱,有爱不得。有男,有女,有爱情亲情友情。有勇敢也有懦弱,有争取也有退让。至于每个人看到的是什么角度,还是那句话,这是作为一个写故事的小人物的荣幸。不喜欢也正常,右上角叉掉就好。
我是有虚荣心的人,在其他平台看到有关《暖秋》的视频或者帖子,肯定会多看看。
“梦女”这个帽子,我从第一次看到这个指责的震惊到现在还是,震惊。对我来说这就是“请证明你吃了一碗粉”的事,但是完全忽视我又做不到,我已经对此纠结了很久,但是现在才决定回应。对,这是...
《暖秋》最初构思的时候,就是一篇“现实向”小故事。因为是现实向,我的逻辑都基于真实世界可能有啥。所以这篇故事就是生活中可能有什么故事里可能也会有什么,有爱、有想爱,有爱不得。有男,有女,有爱情亲情友情。有勇敢也有懦弱,有争取也有退让。至于每个人看到的是什么角度,还是那句话,这是作为一个写故事的小人物的荣幸。不喜欢也正常,右上角叉掉就好。
我是有虚荣心的人,在其他平台看到有关《暖秋》的视频或者帖子,肯定会多看看。
“梦女”这个帽子,我从第一次看到这个指责的震惊到现在还是,震惊。对我来说这就是“请证明你吃了一碗粉”的事,但是完全忽视我又做不到,我已经对此纠结了很久,但是现在才决定回应。对,这是我的性格缺陷。
我不是,我没有。这比说我是黑子都让我震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应。我什么都写,大势还是冷门,HE也好,BE也好,三角也好,无CP也好,甚至莫名其妙的东西只要想试试估计也会试试。只要对我爱的他们我还有创作热情,我就会尝试。
陈果这个角色的意义我不做过多解释,因为这会影响其他读者的理解,我会觉得这类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每个人的不同理解,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大家对感情的不同理解就会对人物有不同理解。但是因为讨厌给我戴帽子我就不接受了,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被贴标签。对于爱这件事,我倒是记得一个故事,两个妈妈抢孩子的故事。印象挺深的。(不合适但是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例子了)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也适用于HE和BE。
这篇的BE预警我是写在《归路(26,He)》的最后一章里的,当初没觉得这篇有人看,我以为可能会是看完《归路》的朋友们觉得我的风格还不赖,有兴趣考虑一下。
下次我会把预警写在第一章。不过也就是HE还是BE,私设,OCC。但是我做不到把我的文提炼出个大纲说出来就为了避雷,看故事的乐趣之一不就是猜一猜后来又有了谁,又发生了什么。还是那句,不喜欢可以拉黑我。就是一个上网的普通人,所以要是在我评论区说我不高兴的话,我也会删评的。
孕期指南(一)
做客人间太太@作客人间 《轮到你了》二创,额很荣幸地要到了授权。乐子文,没逻辑,没道理,没文笔。
陈少熙要当爸爸了。孩子不是陈小狼。
陈少熙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并没有引起一号房其他人的注意。黑咕隆咚的屋子亮着三盏台灯,哥几个都还没有睡。
“赵一博怀孕了,我的孩子。”这是陈少熙说的第一句话。
沉默,是今晚的一号房。
在听到过于离奇的消息时,人总会指挥着大脑重新加工一下刚刚传递来的信息。劳驾您嘞脑哥,您重新问问耳朵姐姐,刚刚说了个啥,我咋听不懂了。
“少熙你再说一遍。”卓沅扣下了他耳朵里的耳塞,原本是都戴了的,躺了半天没睡意,他把一只耳塞换成了耳机听歌。...
做客人间太太@作客人间 《轮到你了》二创,额很荣幸地要到了授权。乐子文,没逻辑,没道理,没文笔。
陈少熙要当爸爸了。孩子不是陈小狼。
陈少熙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并没有引起一号房其他人的注意。黑咕隆咚的屋子亮着三盏台灯,哥几个都还没有睡。
“赵一博怀孕了,我的孩子。”这是陈少熙说的第一句话。
沉默,是今晚的一号房。
在听到过于离奇的消息时,人总会指挥着大脑重新加工一下刚刚传递来的信息。劳驾您嘞脑哥,您重新问问耳朵姐姐,刚刚说了个啥,我咋听不懂了。
“少熙你再说一遍。”卓沅扣下了他耳朵里的耳塞,原本是都戴了的,躺了半天没睡意,他把一只耳塞换成了耳机听歌。
“赵一博怀孕了,孩子是我的。我要去看看。”撩开身上的被子,陈少熙穿上拖鞋就往二号房走。
“下午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少熙你先冷静一下,不是这个点,人家二号房都睡了。”鹭卓冲着卓沅招手,然后手忙脚乱地扶好眼镜,一把抓住陈少熙的睡裤,拽得内裤都要露出一截。“你先等等,熙哥,你先等等。”
“他胎像不稳,我得去看看。”
好家伙,卓沅直呼好家伙。
陈少熙下午摔了一跤,没有脑袋着地。在他摔倒之前王一珩先倒的,所以他还有个小手办缓冲垫。兄弟们早已见怪不怪,远远地问一句:“没事吧?”啊,这句话今天是赵一博问的。
两个人你拽我我拽你地爬起来,边给对方拍土边趁机打闹,“没事没事。”然后就继续干活,然后回到家吃过饭,陈少熙说他好困就早早地上了床。王一珩把整个事故过程都回忆了一遍,从头到尾陈少熙表现得都没有问题。怎么一觉睡醒,就不一样了呢?
被强行按着坐在鹭卓的床上,陈少熙的脸上的耐心都写着“我要理解你们这些没当爸爸的臭男人们”。
“少熙,我是谁。”鹭卓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鹭卓。”陈少熙一抬头,眼睛转过去“你是卓沅,鹭卓八年的,兄弟,生日616。你是王一珩,老幺,今年19岁,生日827。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我要去看一博了。”
卓沅按住要起身的陈少熙,“鹭卓打电话给大哥。”这已经超出一号房能解决的能力范围了。
很快,少年之家的灯光陆续亮起。二号房这辈子都没想过,这间屋满满当当的挤了10个人。毕竟陈少熙发话了,“赵一博胎像不稳,赵一博不能动。”赵一博不能动,那就其他9个人动。
没有人不清醒,没有人完全清醒。蒋敦豪把自己的短裤又提了一遍,他床上坐着鹭卓、卓沅。何浩楠床上坐着李昊和赵小童。王一珩坐在李耕耘的躺椅里,李耕耘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所有人看向坐在赵一博床上的陈少熙和被陈少熙阻止起床的赵一博。
“你别动了,医生说了要静养。”赵一博聪明的脑瓜子现在就是瞬间穿越回高考考场,白花花一片。一眼不错地看着陈少熙扶着自己慢慢做起来,再给他腰上垫了一对枕头。另一个枕头还是何浩楠友情赞助。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少熙,一博他是个男孩子,男孩子不会怀孕。”
“男孩子当然能怀孕,李耕耘你生物知识怎么学的。”
“不是,要不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发生的。”
“童哥你也是学霸,这都忘了吗?你们看书去吧,我看着一博就行。再讲得详细一点那就到不能写的内容了。”
“他和你一样的生理构造,你没法让赵一博怀孕。”
“你质疑我,李昊你是不是质疑我。我告诉你我能力很好,我没有问题,赵一博就是证据。”陈少熙一个起势,手指尖随着话音落下点在至今茫然的赵一博脸前。
“不是,你怎么就确定这个孩子是你的?”
沉默,是今晚的二号房。
天咯,地咯,炸锅咯。
“何浩楠!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一博一把坐起拦腰抱住要冲过去的陈少熙,“是少熙的,是少熙的孩子。”
赵一博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说不通,那就按说得通的说。
“明天,明天不是咱俩要去医院吗?我是不是要去做个B超?”赵一博快碎了,他在飞速运转大脑,但是有关怀孕的知识,那比回到高考考场还令人崩溃,那是李耕耘的节奏,王一珩的身高以及何浩楠的普通话,拥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对,是要再去做B超,今天是9周零2天。”陈少熙看了一眼手机,一口得出答案。“9-12周,是该做第二次B超了。”
“先回去吧,明天鹭卓送你和一博去,产检。”蒋敦豪说最后两个的字的时候感觉咬着了舌头。
“我要不陪你睡?”陈少熙看着赵一博,声音温柔得要滴水。
“床,床太窄了。有大哥呢,我不舒服会,会说的。你先回去,明早来接我。”真诚,一定要真诚。赵一博拿出你最真诚的表情去看少熙。余光扫过陈少熙背后的李耕耘晃了晃手机,赵一博知道小群建好了。
“那个,少熙你相信我们,我们会照顾好一博的。”大哥拿出了他毕生的演技,要有信念感,要相信,要坚信,要笃信。陈少熙当爸爸了,孩子是赵一博的。
悄悄是多功能厅的笙箫。
在蒋敦豪的再三保证下,一号房的各位簇拥着陈少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怎么说?”蒋敦豪看着一号房的其他人走进了多功能厅。
“别提一博的孩子不是他的,那就一切正常。”卓沅闭着眼睛点头。
“为啥啊,到底为啥啊!”赵一博不理解,赵一博想不通,赵一博想把陈少熙扔进他那个鱼塘里清醒清醒,但是他扔不动。
“明天提前联系医生,左右肯定得去医院一趟”。
“在没得出明确结论之前,就顺着少熙。他说啥就是啥,一博你。”忍了半夜的笑终于笑出了声,“你辛苦一下,配合配合。”
“再三说明,不要提一博的孩子不是陈少熙的。”鹭卓表情严肃,“那一定是陈小狼的妹妹。”
“或者弟弟。”王一珩已经不想提刚刚发生的事情了。陈少熙因为期待是个女孩,又担心万一是个男孩,小朋友会不会觉得爸爸不喜欢而暗自伤神。就这一可能性絮絮叨叨了好半天,其他三个人轮番上阵劝了三轮才堪堪劝住。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何浩楠。
“我不是,我就,我知道了。”何浩楠果断低头。
“那就回去睡?一博怀孕呢,不能熬夜。”李耕耘抬头。
“李耕耘闭嘴。”
太阳照常升起,后陡门的天还是后陡门的天,后陡门的田也还是后陡门的田。
后陡门的鹭卓,今天不是那个鹭卓了。
“一博,走了。”鹭卓拿着车钥匙冲着二号房喊。
“就来。”
“喊一博干啥?”陈少熙亦步亦趋地跟着鹭卓,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啊?不是,产检?”鹭卓小心翼翼地看着陈少熙。
“对啊,我陪你去产检,一博也要去医院?”陈少熙看向刚出门的赵一博。
端着早餐从旁边经过的卓沅一个急转,一碗汤撒出来一半。
“当心。”陈少熙扶着鹭卓后退一大步。
“孩子不是我的。”卓沅脱口而出。
【有关孕期的内容来自网络。】
给晴天的番外
生日快乐啊,晴天公主
——
“所以,你这算是,穿越了?”
多功能厅里九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蒋敦豪浑身发毛,明明都是熟悉的脸,但眼睛里是截然不同的杀气。
大有他回答错了,就得命丧当场的架势。
“……是吧?”
离他最近的卓沅慢悠悠转着梅花匕首,亮的闪寒芒,照出蒋敦豪流汗的额头。
他努力的回想了下,到底是怎么成这样的呢?
风和日丽的艳阳天,他推开门就发现隔壁不远的二层小白楼凭空消失,但多出了一个小独栋,卓沅正靠墙抽烟。
他才寻思哎我不是在长沙吗?又下意识提醒了一嘴,说待会拍到了还得剪镜...
生日快乐啊,晴天公主
——
“所以,你这算是,穿越了?”
多功能厅里九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蒋敦豪浑身发毛,明明都是熟悉的脸,但眼睛里是截然不同的杀气。
大有他回答错了,就得命丧当场的架势。
“……是吧?”
离他最近的卓沅慢悠悠转着梅花匕首,亮的闪寒芒,照出蒋敦豪流汗的额头。
他努力的回想了下,到底是怎么成这样的呢?
风和日丽的艳阳天,他推开门就发现隔壁不远的二层小白楼凭空消失,但多出了一个小独栋,卓沅正靠墙抽烟。
他才寻思哎我不是在长沙吗?又下意识提醒了一嘴,说待会拍到了还得剪镜头,就发现一排摄像头都不在原地。
准确来说,没有什么原地。
这是后陡门,但又不是后陡门。
“卓沅”甚至也不是卓沅,因为那小孩儿不会拎着匕首转个圈,然后架在他脖子上,笑容都带着嗜血。
“你不是我哥,你是什么玩意儿?”
那会儿蒋敦豪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整蛊自己呢,无奈的让张钥沅别闹,还问:“节目组又搞什么幺蛾子呢?眼神还挺吓人,咋的,跟科班牛牛学演技去啦?”
直到脖颈见了血,蒋敦豪才意识到,这不是整蛊。
他几近崩溃的说我就是蒋敦豪啊,张钥沅你疯了吧?
然后就被拎到了多功能厅。
哦,他们说这也叫会议室。
什么玩意儿啊,谁在乎这个啊!
开玩笑的,他在意。
每张脸他都认识,闭着眼都能想起来眉眼鬓角打呼噜声是什么样的……
但是,每个都不是他的兄弟。
一直沉默的赵一博问出了最关键的:“那我大哥哪儿去了?”
蒋敦豪说我他妈哪儿知道啊:“我一推开门就这样了,我们还正出外务呢,兄弟们待会儿看不到我咋整——”
他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什么,谨慎的问了句:“你们那个大哥,脾气好吗,会唱歌吗,能接受……在镜头下表演不?”
大哥穿越也不挑时候,好歹挑一周前啊,漫天黄沙一刮,谁分得出蒋敦豪换了芯子。
但现在高清镜头怼脸,出事儿了算谁的?
李耕耘冷着脸问重要吗?
蒋敦豪噎了下,说:“这么说吧,砸了得赔钱。”
懂了,那重要。
所以在蒋敦豪还算有逻辑的描述下,一群人明白了。
对于他们彼此来说,这相当于是平行空间。
而两个蒋敦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灵魂互换了。
“那不对啊,时间线也不一样啊。”
赵小童施施然:“南北半球时间线都统一不了,这都跨维度了,就别较真了呗。”
赵一博翻白眼骂他:“没学好就别来丢人了,南北半球两个地点如果位于同一时区,是没有时间差的谢谢。”
何浩楠附和:“就是就是,显着你了呗?”
李昊笑眯眯的威胁他俩:“再说一句试试呢,上个月的账不想报销了?”
陈少熙说了句你们别吵啦,这样是出不了人命的,又跟卓沅欠嗖嗖的说:“哎张钥沅我之前跟你说啥来着,就说我大哥是农民吧!这个世界,果然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撕裂空间!”
卓沅没眼看,送他俩字:“你闭嘴。”
王一珩说小沅儿:“这是仨字儿。”
卓沅匕首刀尖对准了他,蒋敦豪脖子一凉——
这匕首刚给他割了个口子呢。
“都别闹啦!”
大哥还是大哥,哪怕这是异世界的大哥,但冷脸了重合度百分百。
于是众人难得安静一瞬,蒋敦豪又有点心虚:“那个啥,我请教下啊各位弟弟们……就是,你们,都是干啥的?”
十分钟后。
蒋敦豪沉默了。
十双眼睛互相对望,蒋敦豪看着眼前这九个人,连疑似最单纯的弟弟,都让他浑身发毛。
“那个……”
他咳了一声,嗓子干得很,鹭卓倒了杯水放他面前,蒋敦豪说了声谢谢,但没敢喝:“你们知道,就是,咱们国家有一部法典,叫《刑法》吧?”
在座的诸位啊,有一个算一个,他不是捎带谁,都他妈得进局子的程度啊!
哦赵小童不用,他现在就搁局子里呢,正经是上头的人。
准确来说,是打伞破网的伞跟网。
赵一博笑弯了一双眼,好整以暇的提醒:“我们知道啊,那大哥你知不知道,你是头目啊?”
天塌下来,还有蒋敦豪顶着呢。
蒋敦豪下意识反驳:“别一天到晚哥哥哥的,哥170,顶不了一点。”
除了蒋敦豪,剩下的人都没懂他的梗。
蒋敦豪的笑又一点点收了起来。
每个人他都认识,但每个人都不是他认识的。
虽然跟那群兄弟们才相处了一年多,可他们早就是过命的交情,是要处一辈子的。
怎么就突然换了呢?
空气都有些凝滞,鹭卓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哽咽:“哥,你那个世界,啥样的啊?我哥他,也不知道能待习惯不。”
他跟蒋敦豪十几年生死依托,没人比他更在意大哥。
卓沅也有点担心,但先给了鹭卓一肘子:“他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有啥不习惯的?再可怕还能比无名岛可怕了?”
话里带着明晃晃的醋,鹭卓熟练地搂着人,说:“得担心的呀,那不是你哥?还有,说谁老呢,我俩同年的!”
蒋敦豪才被那句“老男人”扎了心,又被眼前画面闪瞎了眼。
怎么到哪儿这对黏黏糊糊的给子都不收敛。
看不了一点!
“言归正传啊各位好汉们。”
弟弟是不敢叫了,他要有这么一群弟弟,不是吓死就是气死。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或者你们在进行什么特殊的祭祀仪式啥的?”
不然他怎么好端端的一推门就过来了?
大家想了一圈,除了太阳更好点,也没啥了。
“是喔,没啥特殊的,唯一一件大事儿就是咱们晴天公主生日啊。”
何浩楠叽里咕噜的,蒋敦豪捕捉到了关键词,手指都抖了:“你说,谁生日?”
赵一博替他翻译:“蒋晴天啊,你闺女……不对,你那个世界,有晴天吗?”
蒋敦豪慢慢的红了眼,指骨攥的青白,人还在笑着。
“有啊,有过的。”
他亲手接生下来、又亲手送走的女儿。
蒋晴天。
从蒋敦豪嘴里知道的故事,跟他们的版本是不一样的。
但有相似之处。
比如,都是蒋敦豪接生的,都有心脏病。
虽然一个是小女孩,一只是小母羊。
但她们都是大哥的女儿。
最小的弟弟看着他,轻声问:“哥,你要不要去接她放学?”
蒋敦豪蓦然抬眼:“我可以,可以看她吗?”
陈少熙就过来揽着他肩膀:“那可不嘛,你是她爹,哎呀虽然是异世界的爹,那也是爹啊。对吧蒋爹,啊呸,大哥!”
蒋敦豪又笑了起来,偏头抹了一把脸,说谢谢。
李耕耘起身拿了车钥匙:“我去开车。”
剩下几个也都沉默的跟着站起来,今天没什么特殊的,唯一特殊的,是晴天公主生日。
如果说什么是蒋敦豪穿越的契机,也许就是上天不落忍,想让他来看看女儿吧。
卓沅也红了眼,鹭卓攥着他的手无声安慰,他们都不敢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晴天,大家会是什么样。
那是他们的宝贝啊。
三辆车浩浩荡荡的到了幼儿园门口,抢车位的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
只有蒋敦豪心疼那辆越野——据说是李耕耘的,但司机是李昊,车上就坐了仨人。
看磕碰程度,很难想象这辆车曾经遭遇过什么,下来的时候仨人还面不改色,看起来是早习惯了。
当然他这车也没好到哪儿去,蒋敦豪要不是害怕,都想问一句鹭卓,哥哥您开车也算是杀人的一种手段吗?
蒋敦豪不说话,沉默的抱着树干缓了半天,坚持没吐一个是怕影响市容,一个是他囊中羞涩。
我司传统,绝不丢钱。
才缓和过来,就听到下课铃响,一群小孩儿们背着书包排队走了出来。
该怎么形容那一瞬的感觉呢。
蒋敦豪在那一刻相信了天上有神仙。
神仙落凡间。
是他的小晴天。
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头上别着发卡,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像个小蝴蝶似的飞到了他的怀里。
“爸爸!”
小姑娘身上带着奶香,软乎乎的,跟他的女儿一样黏着他,蒋敦豪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来,想。
原来,这就是他的女儿啊。
晴天。
蒋敦豪红着眼,叫了声:“晴天。”
小羊会跟着他咩一声,小姑娘会清脆的应他一句。
“哎!”
蒋敦豪抱着她,像是要揉在自己身体里,可又不敢用劲儿,怕会伤害到她一点。
只有手背青筋绷起,一张脸都是红的,眼泪像是撑开眼睛,他眨了眨眼就滚落下来。
“晴天啊。”
他想,原来我的女儿变成人的时候,也一样的漂亮。
她像一个小太阳,一张脸圆润,一双眼睛璀璨。
蒋晴天感受到他的情绪,从他怀里抬起头,小眉头皱了起来,眼睛里都是担忧:“爸爸,你怎么哭了呀?”
小姑娘吓到,心疼的替他擦眼泪,被蒋敦豪抓住了手,努力冲着她笑:“没有,风大,爸爸见到你高兴。”
他说话语无伦次,晴天又笑了起来:“我也高兴呀,今天晴天生日!”
她脆生生的宣布,又看向其他几个叔叔们:“要给晴天过生日,对不对?”
几个叔叔围过来捏她的脸,王一珩笑着说对:“寿星最大,今儿咱们晴天任何愿望,哥哥都满足你!”
但哥哥说话不算数,蒋晴天要跟她爹确认:“真的吗爸爸?”
蒋敦豪哽咽着说对,晴天就眉眼弯弯的张开了两只手。
十个小软白手指头对准了她爹,还有旁边的三叔:“那,晴天可以吃10个冰淇淋吗?”
李耕耘:“幺儿,你知不知道还有个情况是最大的?”
晴天疑惑,问:“啷个?”
李耕耘捏了捏指骨:“死者为大。”
话才说完,就被李昊捏了捏胳膊肉:“你再说呢?”
他手劲儿小,跟挠痒似的,眼神倒是凶。
李耕耘心痒的很,说我错啦,又搂着李昊:“不说了,幺儿先过分的嘛。”
赵一博难得跟赵小童同一个阵营:“她多大你多大?再敢威胁我们晴天,就让你试试看什么叫死者为大!”
李老三成为众矢之的,蒋晴天趴在他怀里,笑的眉眼弯弯。
“那到底行不行嘛?”
唇红齿白的四叔就过来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宝贝儿,生日愿望跟痴心妄想可不是一回事儿诺。”
诺,那就是不行了。
晴天皱鼻子,鹭卓笑眯眯的哄她:“但是可以吃蛋糕,大的。”
他比划了下,晴天又开心了:“好哎,回家,次蛋糕咯!”
但他们先去了游乐园。
晴天公主的生日,总要过得隆重一点,何况今天这个大哥,是截然不同的。
几个对视一眼,任由蒋敦豪抱着晴天,去游乐园里玩遍了所有孩子能玩的项目。
蒋敦豪疑心自己做了一场美梦,可怀里的孩子是真实的,周围的风景是真实的,后来他们分吃了一个冰淇淋,凉的一路到了心底,可也甜到了心里。
都是真实的。
直到夕阳西下,三辆车子摇摇晃晃的回了后陡门。
不同的世界,却是同样美丽的夕阳。
细碎浮金,红粉浸染,大片的油菜花开放,随风叠浪。
到家后,蒋敦豪跟几个小的陪着晴天玩,大的主动钻进了厨房去张罗。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吵吵闹闹的声音,他过去问:“我有能帮忙的吗?”
卓沅摆手说不用,赵小童说没事儿真没事儿,赵一博则是意有所指:“去陪晴天吧,说不定也是她的心愿呢。”
他们晴天不一般的。
那会儿蒋敦豪还不懂他的意思,见自己实在是插不进去手,索性回去陪孩子玩了。
小孩儿正给叔叔还有哥哥送贴纸呢。
学校门口超市买的,五块钱一张,童叟无欺,只骗成年人。
毕竟成年人是掏钱的那位。
“爸爸,你要贴哪个?”
蒋敦豪看了一眼,是动画片里的贴纸,他指了指美羊羊:“就这个吧。”
晴天笑眯眯说好,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给她爹贴在了手背上。
贴画的美羊羊在手背上冲他笑,眼前的小姑娘也在冲他笑。
几个兄弟在争执声中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五叔还特地做了南瓜肉,面是八叔下的土爽面,二哥捧了一束鲜花进来,塞到了蒋敦豪的怀里。
“送咱闺女的,你给。”
蒋敦豪手忙脚乱的接过来,递给晴天:“宝贝,生日快乐。”
一群人跟着喊:“祝我们晴天小公主生日快乐~”
晴天欢喜的接了花,夸了句:“好香的花呀!”
鹭卓就开始邀功:“宝贝儿,这个玫瑰是二叔种的,还记得吧?”
一旁的赵小童反驳:“别光说你种的啊,钱可都是我砸的,晴天,记得这是七叔的功劳哈。”
卓沅送了他个无语的表情:“咋,要不是我家鹭卓养护,你光砸钱就能开玫瑰花了?试试往地里扔一沓子钱,你看他回头能长出来不?”
鹭卓嘿嘿笑,搂着卓沅光点头,嘴巴撅的能挂油瓶了。
卓沅又捏了下他的嘴不准他撅,回头小姑娘再跟着学会了。
“里面的郁金香是六叔种的,好看吧?”
晴天笑弯了眉眼,夸赞都好看:“晴天好爱你们哦!花花好看,菜菜也好香,蛋糕好甜——可以吃了吗?”
小公主玩了一下午,可消耗体力啦。
好饿哦!
众人笑着入席,嚷嚷着要吃流水席,于是欢声笑语顿时变成了抢饭大战。
蒋敦豪都看愣了:“这里,也抢吗?”
一群身价不菲的大佬们,咋还跟他们农民似的呢?
陈少熙嘴都鼓起来了,含糊的应声说抢:“他们一群牲口,不抢没饭吃啊哥!”
赵一博看着只剩下豆泡的盘子,再看陈少熙碗里冒尖的纯瘦排骨,气得磨牙:“你就是最牲口的那个!”
蒋敦豪不合时宜的想起来那句地狱笑话:“陈少熙在餐桌。”
当然,最终每个兄弟们都吃饱了,毕竟没有节目组要的综艺效果,做的饭菜也都是最大份。
春风和煦,门窗敞开着,吃饱喝足的兄弟们瘫在座位上,蒋敦豪一抬眼,就看到远处盛开的油菜花田。
王一珩是最好奇的,问他们:“哥你们那个种地综艺,是真种地啊?”
陈少熙就揉他后脑勺:“废话么不是,不种地能叫种地吧?”
“你又知道了?”
王一珩挤兑他,又示意他:“肚子撑了,揉揉。”
陈少熙任劳任怨,蒋敦豪别开了眼。
弟弟才多大啊,这都能下手。
畜生啊!
何浩楠挡着俩小的,又问他:“哥,你们油菜花种的咋样,也该开花了吧?”
他纯找话题,怕蒋敦豪尴尬。
蒋敦豪就更尴尬了:“嗯,怎么说呢……”
开了,但还没完全开。
无心插柳的大棚旁边金黄几株,正经大片地里,绿的人心慌。
“下月底应该就行了,会开的。”
这话的语气,蒋晴天觉得,就跟灰太狼每次结尾都要说一句“我还会再回来的”差不多。
反正是会有的。
蒋敦豪顺带夸了句他们的油菜花长得好,结果王一珩就好奇了:“哎哥,你还没跟我们说,那边的我们都啥样啊?”
小孩儿起了胜负欲,跟别人比,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要比。
蒋敦豪想了下,跟王一珩说:“唱歌很好听的歌手,但种地也很踏实,靠谱。”
除了每天有几个kpi要完成,比如摔倒,比如挨揍。
陈少熙也来了兴趣,问:“那我呢?”
蒋敦豪微笑:“戏曲院校毕业,干活儿拼命,一身牛劲儿,嗯……吃得多。”
李昊进门就听到这句,认同的点头:“那确实。”
蒋敦豪:“你一顿三盒饭,不够。”
李昊:……
李耕耘搂着他肩膀,无脑夸:“我们昊昊真厉害,饭都比别人吃的多。”
卓沅嗤了一声,意味不明:“何止是饭啊。”
李昊回头指了指他,蒋敦豪就接口:“你别全方位折磨人啊,数学一样还不够?”
卓沅:“啊?我折磨他啥了?”
赵小童一双眼睛格外诚恳:“哥,说来听听呢。”
如果忽略里面的幸灾乐祸的话。
于是,这个世界的卓沅,也被科普了一下。
“量词”,以及“三角形具有尖锐性”。
卓沅歪头看了下347三人组,慢慢悠悠的问了一句绝杀:“三角形,是挺尖锐的吧?”
能量守恒定律告诉我们,笑容从三个人脸上消失的时候,就会从一个人脸上出现。
何况不止一个。
赵一博乐滋滋的看热闹,又问:“那他跟我是干啥的?”
蒋敦豪想了下,觉得他俩现在算是一个圈子:“但过去不是,他中戏的,你海事的。”
赵一博觉得自己赢了一筹:“艺术院校啊,看来你在那个世界也挺废物的。”
赵小童半点不气:“那你海事的怎么不在原单位待着,是不想吗?”
赵一博咬牙,蒋敦豪连忙当和事佬:“他身体原因,其实孩子挺努力的,也挺牛的,我们后陡门为数不多的脑子了。”
算个账没他都算不明白的那种。
赵一博哼了声,赵小童鄙夷:“没事儿哥,不用找补,我在那个世界没甩他八百条街,是有点废物了。”
蒋敦豪看着俩人,试探问:“你俩感情不好啊?”
赵一博说我跟他?做梦呢?
又抓住了重点:“咋的,我俩在那个世界,感情很好?”
蒋敦豪说啊,是。
就是吧,一个嘴跟机关枪似的;一个特种兵,没事儿没事儿真没事儿。
但兄弟们感情都挺好的,主要是这俩姓赵的都是为数不多的脑子,赵一博跟李耕耘何浩楠还能呛,跟赵小童这种同款理智型的冲突不起来啊。
然后赵一博难受了:“我咋能跟他关系好呢。”
赵小童也有点郁闷:“我还是大度了啊。”
后来蒋敦豪把每个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大家或者嘲笑或者嘲讽,但最后都有点感叹。
“哎,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因为是他们,所以是他们。
蒋敦豪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红了眼眶。
真好啊。
不管哪个世界,都是一群热热闹闹的兄弟们。
好无聊,好喜欢。
好有爱。
成年人的精力也许旺盛,但玩闹了一天的小朋友,要早早睡觉的。
蒋敦豪抱着晴天哄睡,室内亮着暖色的小台灯。
星星投射在屋顶,风吹动纱帘,小姑娘趴在他怀里,听他笨拙的讲故事。
晴天已经很困了,迷迷糊糊的跟他讲:“爸爸,我昨晚做了个梦,忘记跟你说啦。”
小姑娘声音都是柔软的困顿,蒋敦豪顺着问:“我们晴天梦到了什么呀?”
蒋晴天在昏昏欲睡里,抓住一点清明,奶声说:“我梦到自己是一只小羊。”
蒋敦豪的脊背都绷紧了。
听晴天奶声说:“我看到爸爸哭了,我很难过,我想亲一亲你。”
她说话时,仰头在蒋敦豪的脸颊亲了一口:“就像这样。”
小姑娘笑弯了眉眼,心满意足:“那时候我亲不到爸爸,可是现在,我可以亲到你啦。”
蒋敦豪搂着晴天,将下巴搁在晴天的头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哭得无声。
晴天没有察觉到爸爸在哭,皱着小眉头,轻声说:“爸爸你知道吗,我在天上的时候看着你的时候可着急啦,我想要来找你,有个婆婆就问我,说‘晴天宝宝,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呢?’”
小姑娘模仿着那个声音,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婆婆。
她问:“爸爸,你知道吗?”
蒋敦豪死死地攥着拳,哽咽一声,声音像是被堵住了:“我知道呀。”
他在枕头上蹭了下,低下头亲了亲小姑娘卷曲柔软的发:“因为,晴天很爱我们。”
蒋晴天却摇了摇头。
“不对哦。”
她努力仰起头,灯光昏暗,看不清楚爸爸红通通的眼睛,但她的声音像水一样的软:“是因为你们很爱我呀。”
晴天柔软的脸颊贴着蒋敦豪,小手指一根根的挤进蒋敦豪攥着的拳头里。
于是爸爸的掌心就包裹住了她的。
“因为你们很爱我,所以我也很爱你们呀。”
蒋晴天的手指点着他的掌心,一个一个的数着。
“晴天爱爸爸,爱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七叔、八叔、九叔,还有十哥。”
小孩儿碎碎念,坚定的把每个亲人都念了一遍,最后跟他讲:“我爱你们每一个人,但是你们每一个人都更爱我,所以,我们才会再次团聚的。”
蒋敦豪搂着怀里的小人儿泣不成声,喉咙被棉花堵住,口腔里湿润又粘连。
他想说好多话,可最后只有一句。
“爸爸爱你。”
他低下头,亲了亲晴天的脸颊:“晚安,我的宝贝。”
第二天一早,蒋敦豪出门的时候,又是卓沅靠着墙角抽烟。
看到他的时候,卓沅试探着叫了一声:“小蒋?”
然后就被大哥勒住了脖子,皮笑肉不笑。
“哥耳朵不好使,你刚叫我什么?”
卓沅汗毛孔都炸开了,连声喊哥:“大哥大哥,我错了!”
他滑跪的快,又问:“大哥,你回来啦?”
蒋敦豪睨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让我们卓总失望啦?”
卓沅迅速狗腿儿似的笑:“哪儿能呢,看到你特别开心,真的,哥!”
他嘿嘿笑着往后退,溜出蒋敦豪攻击范围,跟其他哥哥弟弟们报告好消息去了。
蒋敦豪在原地笑了会儿,又转身回了屋。
蒋晴天刚睡醒,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到他张开手要抱。
“爸爸,早呀。”
蒋敦豪过去抱起了她,亲了亲闺女的脸颊,又无声红了眼。
“晴天,早安。”
——
蒋敦豪拿着手机,看着指针的时间。
3月20号。
人在长沙。
没有晴天,没有那些兄弟。
他靠着墙,捏着手机,双肩垂落下去,水渍落在地面上,晕湿了一片毯子。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门外工作人员在催,他闷闷的应了声好,抬手想擦眼泪,又猛然顿住。
他换了只手擦眼泪,又急匆匆的把包里翻的乱七八糟。
直到翻出一包纸巾,把脸抹了一把。
视线清晰了。
他将手背高高举起,盯着那一小片图案。
美羊羊的贴纸,在他手背上贴着,咧嘴冲着他笑。
风和日丽,今天是个好晴天。
——
宝子们,下面这个链接是七宗罪大哥穿到现实世界的番外,在章末尾的彩蛋里面,需要糖果解锁,大家酌情~
鞠躬,感谢收看。
【山高鹭沅】暖秋 一 生日
生日
刚刚被生日祝福冲击过的大脑还余韵未消,卓沅觉得自己还是懵懵的,脸上的奶油散发着阵阵甜味。兄弟们都回去休息了,他还想在长廊里坐一坐,听一听远处海浪的声音,看看头顶的星光灯。
长这么大,已经过了很多个生日,有些在家人的陪伴下,有些在队友的祝福里,还有些只是和鹭卓的两个人的一块小蛋糕。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情绪累积后的爆发,他得到了太多人的祝福和喜爱。说起来,他好像成为艺人已经好几年了,但是反而放下了这个身份,他终于走到了聚光灯里。
“就知道你还这。”鹭卓踩着拖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头发吹了半干,脖子上挂着毛巾。海风吹得T恤贴在了身上,比起在地里,这家伙又瘦了一点。
瞥了一眼,卓沅不再看他...
生日
刚刚被生日祝福冲击过的大脑还余韵未消,卓沅觉得自己还是懵懵的,脸上的奶油散发着阵阵甜味。兄弟们都回去休息了,他还想在长廊里坐一坐,听一听远处海浪的声音,看看头顶的星光灯。
长这么大,已经过了很多个生日,有些在家人的陪伴下,有些在队友的祝福里,还有些只是和鹭卓的两个人的一块小蛋糕。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情绪累积后的爆发,他得到了太多人的祝福和喜爱。说起来,他好像成为艺人已经好几年了,但是反而放下了这个身份,他终于走到了聚光灯里。
“就知道你还这。”鹭卓踩着拖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头发吹了半干,脖子上挂着毛巾。海风吹得T恤贴在了身上,比起在地里,这家伙又瘦了一点。
瞥了一眼,卓沅不再看他。“你穿的是我的T。”
“说的好像你没穿过我的。干嘛,生日过脆弱了?又要跟哥玩柔弱这套?”
“滚你的,我就想安静会。和你住一个屋,你知道安静有多珍贵吗?”
“贵吗,不是挺便宜的?”鹭卓扯了扯身上的T恤。
卓沅笑了,他的情绪鹭卓总是最快能感知,并给他回应。
“我突然觉得好不真实,种半年地比参加过的所有节目都顶用,除了麦田音乐节就没正儿八经地表演过。但是咱们心心念念地被看见,实现了一小步。”卓沅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风,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节目团建,庆功会……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每一次都在触动他。
“说明什么,说明哥在你身边,你的光芒才能更闪耀。”鹭卓用肩膀撞了一下卓沅,“张钥沅,你值得的。这些年的努力不会白费一点点,你比你想象的优秀得多。”和他单独在一起的鹭卓,是会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说这些话,每个字都带着最大的肯定与鼓励。他见过了很多次,第一次排练,第一次合唱,第一次考核,第一次登台……但神奇的是,每一次对他都有用,会给他最有力的安全感。在这些年看不到希望的努力中,一次一次鼓励他坚持下去,总会有一双手伸出来给他,握着他然后推他出去走向舞台的正中央。
“这话也送给你。”卓沅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去睡了,明天去冲浪!”
“我对自己的认知一直很明确,帅得出众。”鹭卓跟在卓沅身后晃晃荡荡地朝着光走。大型酒店在夜晚像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趋光,是本性。
“鹭卓你真的,自恋到我觉得可以去看医生。”
两个人你推我我搡你的朝着光的方向,接近梦想的滋味,实现梦想的滋味,渴盼了这些年。真的太美好了,舞台下的尖叫呐喊,被大声喊出的名字,卓沅知道,他们两个为此付出的一切终于能换来一句,值得。
从两个人到十个人,鹭卓带着他适应得良好,而这些年站在鹭卓背后只要跟着走的他,脚步逐渐向前迈出去。就像鹭卓说的,卓沅在他没看见的时候,逐渐成长了哥哥的样子。他带了这么多年的弟弟,也可以给给其他人做哥哥了,而且做得很好。
卓沅知道,他们都会万分珍惜每一个舞台。台上台下,他们都是彼此最得力的搭档,并肩走向未来。
连着几轮音乐节,大家终于从刚开始的无比紧张,到适度紧张。终于又是一次凑齐十个人的音乐节,候场室的屋子被他们挤得满满当当。
“你今年给妹买啥?我准备买个好点的耳机。别跟我撞。”鹭卓翻着购物APP,选礼物真的是件令人掉头发的事儿,摸摸自己金贵的头发,硬着头皮继续挑。
“我看看,你别买太贵的,妈肯定会说的。”卓沅伸着头看鹭卓的手机界面,“她上学住校,也不常用呢。”
“在家用呗,多听听看他哥的唱功有没有进步。”鹭卓已经点了下单,“你跟妈妈说一声,快递我送到店里了。”
“若是因为偷偷听歌成绩下降,你给爸妈解释。”知道劝不了鹭卓,卓沅只能嗔这么一句。真是比他这个亲哥都宠。
刚开始的是只是给卓沅的妹妹买礼物,卓沅出来的太早,那会妹妹才那么大一点。就会拿着妈妈的手机给他发信息,哥哥我想你了,哥哥注意身体。
在外的年岁越长,工作也没有什么起色,爸妈难免着急说几句不好听的。他说着说着挂了电话,憋着气在练舞室里挥汗如雨。晚上总是收到妹妹的语音,嫩嫩地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玩了什么。大点了就是文字,说她劝了妈妈不生气,让他也别赌气。 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点贵的外卖吃,要吃好,别总是熬夜。
小姑娘就这么长大了,顺顺当当上了高中。比起自己,可是让爸妈省心了太多。当哥哥的在外,也帮不了什么。所以每年选生日礼物都格外用心。他和鹭卓从住公司宿舍到搬出来一起住,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没有瞒过对方。时间久远记不太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给妹妹买生日礼物成了他和鹭卓一起的事情。
炸毛的时候他和鹭卓各买各的,顺毛了两个人一起送一份。
其实本来今年也是一起买的,奈何鹭卓非说今年不一样,算起来是他们在行好像是有了那么一点起色,该让妹妹也感受一下。
鹭卓是独子也没个兄弟姐妹让他也帮忙操心。卓沅就只好在他妈妈的生日上送点心意。一来二去,双方父母的生日他俩都要送礼,太忙了就一起送,时间宽裕就细细挑选。日子前相互透个底,别送重复了就行。当然也会相互抄袭创意,然后在电话里大声告状。
两个人候场室在那有商有量,低头玩手机的兄弟们已经从最开始的“竟然还能这样”到“他俩,那正常。”
“感觉你俩每年送礼都要好忙。”蒋敦豪看着两个人边打嘴仗,边回复家人的信息。这俩人的相处方式,真的是既让他们不得不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想,又觉得这俩人坦荡地无从疑起。
“毕竟要孝敬嘛,对吧鹭卓?”他和鹭卓的伦理梗就停不下来。
“我儿子肯定要好好疼。”语音刚落侧身瞬间躲了卓沅的一记脚踢,一个虚虚抬了腿,一个象征性躲一躲。也不知道演这么一出的意义到底是啥。
“大哥怕是只有给女朋友家里选礼物的时候,才会这么操心。”李昊幽幽地说。
“这肯定得用心啊!说起要快过年了,我好愁。”其实双方家里都去不少次,但是该紧张还是紧张。原本说好了种地吧结束了就规划结婚的事情。他偷偷幻想过很多参加过的节目,万一能中一个呢,最终都平平落幕。从未想过的一档节目,反而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女友一万个支持他专心工作,他内心很是愧疚。
“这也不难啊,你问嫂子送啥,嫂子肯定会帮你。
今年新年礼物咱俩分工,估计是没时间挑了。”鹭卓胳膊肘戳了戳卓沅。
“谁能跟你俩老夫老妻比啊!”陈少熙接了一句,“不行太gay了,咦。”抖了抖鸡皮疙瘩。
“滚你的,谁都比你直。”鹭卓扔了一瓶未开封的水朝着陈少熙飞过去。
“哥们铁直。”最后两个字又破了音,也不知道他唱戏这些年,怎么做到劈嗓子比劈砖都容易的。
卓沅坐在一边笑着,不自然地蹭了蹭鹭卓刚刚碰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老夫老妻这四个字还是别的让他略又不自然。他和鹭卓,好像从开始就很快进入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会奇怪吗?不是没想过将来,他们所处的环境早就把个人感情当成了职业道德,现在又处于来之不易的上升期,这种事情好像离他应该是很远的,离鹭卓也很远,吧。
“准备。”他俩站在后台,等着上场的那一刻。
尖叫和呐喊又升起一层,第一排挂起的灯牌明晃晃地亮起了他们的名字,这是粉丝赤诚的爱意。卓沅来回跳着热身,话筒已经打开,他调整着呼吸。突然鹭卓转身抱住他,“加油。”
叮铃八挂的饰品随着拥抱蹭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鹭卓的耳钉正好蹭过他的脖颈,明明是同款的香水,卓沅却在他耳边嗅到了大海的味道,像是海南的风吹过来。
“加油。”卓沅用力抱了回去。
站在台上,他们两个就是最佳拍档,是互为犄角的战友,是舞台上1+1>2的璀璨星光。
“大家好吗?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声! ”鹭卓率先上台,卓沅看着他的背影被灯光打上一层模糊的滤镜。数着拍子,他等着上台。
一场一场的演出,一季一季的节目。时间走得极快,好像自从俯身贴近土地开始,鹭卓和卓沅就像真正开始吸收养分的小麦,从出牙抽穗到分蘖越冬,一步一个脚印没停下过。他们在热爱的舞台里做的更好,鹭卓的唱作身份得到了更多的认可,他有了新的舞蹈节目邀约,兄弟们也在各自的行业深耕,他们的企业伴随着节目而生,但是却已经能独立运作。十个所谓的董事,真的除了当好一个艺人,在十个勤天的农业领域探索出新的可能。 二十四岁之后的第三个生日,又是一次大聚会。鹭卓依旧到的最早,手里提着卓沅最喜欢的蛋糕。卓沅这次的生日,不仅仅是一个生日,更是蒋敦豪婚礼的伴郎会。
开场还是那么热闹,现在怎么都能说是十个歌手的人每次唱起生日快乐歌,调都不知道能跑到八里路开外。还是鹭卓举着蛋糕,卓沅闭着眼睛许愿。大家围在一起,只是对面少了镜头,每个人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轻松随意。
“啊,卓沅都27了。”这几年每个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们的节目进行到第三季就宣布了不定期暂停。有关农业的综艺遍地开花,种地吧依旧独树一帜,这一道火把,照亮了那些农业的精彩故事被更多人看见,知道以及喜爱。但作为艺人的他们,每一次都机会都是弥足珍贵。好导演的片子进组时间动辄近大半年,他们谁都舍不得让李耕耘和赵小童放弃这个机会。时间卡得正正好,参加完蒋敦豪的婚礼,他俩就要前往西北无人区进组。
”完咯,三哥这个戏拍完,估计要四十五了。”一博躺在沙发上笑着看他们。三年,说长不长,也就是一届高中生的成长,说短也不短,比如他们从大哥开始逐步进入了三打头的年纪。催婚这事儿,从张钥沅还未到法定婚龄就被家长催起的事儿,开始真实地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到时候给你演爹。”李耕耘今天终于没戴他的帽子。他性格看着火爆,却生了一头细软的头发,不做造型就全部贴在脑袋上,他是实在接受不了这样出境。今天没人录vlog,形象这件事就完全可以不在乎了。
“我演哥,这我熟。”赵小童跟上来坐一边。明明十个人里他排到老七,可这几年他除了没给三哥演过哥,演员组的几个人,谁的哥他都当过了。
赵一博指着笑骂几句。25的时候,选角导演说他演校园戏年龄太大,不适合。这都28了,校园剧倒是一个一个都找了上来,前段时间和小何合作的双男主校园剧正在热播,数据反馈极好。
“27,当年二哥种地的年纪。说起来好像没有很久,但是感觉像是上辈子一样。”蒋敦豪坐在他们的中间。
“干嘛干嘛,给我过个生日有这么多感慨吗?”卓沅的这张脸,真是没什么变化,生生的嫩。只是眼神,比起曾经成熟了很多。三年,他成长了不少,不过还是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卓沅。在这个人人都怕说错话的环境里,格外的珍贵。
“必须感慨啊,突然觉得卓沅又长大了。”鹭卓也坐到了一边,顺手塞给卓沅一个人参果,“润润嗓子,连轴转当心吃不消。”
“可能全世界只有二哥会觉得,沅哥现在还是小孩。”王一珩抬起头。
“所以大哥,还有什么要我们做的?"流程在群里对了一遍又一遍,现场也都过了两遍,后天婚礼,这几个人还是恨不能明天再走个全流程彩排。严格得程度堪比蒋敦豪刚开始带着他们上音乐节。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紧张,搞得我也紧张。“蒋敦豪哭笑不得。乐队的兄弟们全部选择了台下观礼,伴郎这种极耗体力又需要E起来的工作还是交给年轻的弟弟们比较合适。童宇大言不惭地认为他得跟着乐队平均年龄走。
"这不大哥开始,后面一个一个都跟上了么。二哥当初说的三十五,时间很快的。“话题不知道被谁转到这,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打趣鹭卓。“还是你和卓沅准备过一辈子?”
结婚这个话题突然砸过来,发愣的不是鹭卓而是卓沅。他们两个是兄弟们里边唯一还合租的,并不是没有条件。租的房子换了一套又一套,所在的小区更加安全,房子的面积在变大,设施更加全面,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分开这个话题。
“和卓沅过也挺好啊,说起我俩都住一起十年了,真习惯了。要不咱俩真的就这么凑合过?”鹭卓大大方方地说,转头跟卓沅开玩笑。
“那我一下能省一份份子钱。”李昊立即说,兄弟太多也是负担哪。
”你回头跟妈妈自己说,昨天刚刚在电话里保证完今年就开始关注自己的个人感情生活。”卓沅的表情无比自然,“别拉我下水,我才不挨这骂。”他俩好像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的父母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另一个亲儿子。熟悉到鹭卓妈妈数落鹭卓的时候,甚至都会带几句卓沅。卓沅管妹妹太严,兄妹俩吵了架是鹭卓两头劝。忙得太久不回家,两个人一起立正挨骂,再一起拆家里寄来的各种吃食。
“你们继续聊,我出去抽根烟。”27岁第一天,卓沅知道有些问题他躲避不了。比如,他和鹭卓不会永远合租在一起。比如,鹭卓有一天,总会有一天会接触到他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的日子太久了,也忙了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记,鹭卓可能,也许,大概,是会遇到他喜欢的人。是男性对女性的喜欢,是心动与吸引。再比如,他对鹭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质的感情,就像鹭卓喜欢一个女孩子一样的感情,心动与吸引,再多一层习惯与依赖。
问题一桩一件都围绕着一个人,这个人在他漫长的青春年少的岁月里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内容,最好的年华里这个身影一直存在在所有的回忆里。所有是个太可怕的词,不只是那些好的坏的,那些激动的痛苦的,甚至大部分人最常见的不好不坏的日子,平淡如水的时间,他无处不在。
一支烟点着没抽几口,鹭卓一直碎碎念他这个不好的习惯。电子烟说起比香烟的危害还大,他们的职业又有要求,他其实烟瘾被各种限制着已经不剩多少。生日是个好日子,尤其是被祝福的生日。歌迷们的祝福卡得他手机根本点不开社交APP,家人兄弟的关心都在身边,好像作为艺人,他目前似乎能被称一句世俗意义的艺人,有作品有人气有商业价值。可是,他最近好像一直在怀念,怀念那时候和鹭卓一起的那个生日,那个鹭卓吃了头孢喝不了酒被他数落的生日,那个他可以开着直播嫌弃他的生日……
点开经纪人的头像,“Lim姐,你说的那个剧,我想考虑考虑。”
“拍摄周期三个月哦,虽然角色不确定,但是如果入选,导演有要求主演团从头到尾必须在组的。”经纪人的反应很快,“怎么了突然又有兴趣了?”
“嗯,想尝试一下。既然有接到邀请,我不想这么放弃。”明明最开始是觉得,三个月好久,还是不放假的三个月。歌手的生活大部分只限于空中飞人,他和鹭卓两个人最多也就两个周没见面,更何况很多活动更喜欢一起邀请他们。
“ok,线上面试时间定了我给你通知。你和鹭卓商量过了?”
“我的工作,怎么你要问一句鹭卓。”
”沅沅同学,是你当初说要和鹭卓商量一下的。” 经纪人熟练地扔出一张截图,“别吵架啊,你俩一吵架就特别影响状态。回头阿九还要来问我。”阿九是鹭卓的经纪人,有段时间鹭卓都开始建议他们四个要不要建个群,然后被两位经纪人以职业道德为原因拒绝。
你看,明明是两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纠缠成死结。他到底要从哪里去解,还能完好无损呢?
“卓沅,你去哪里了?”手机铃声一响,卓沅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但凡他消失超过半小时,鹭卓的电话肯定跟着。
“就来,去厕所了。”
“坐在卫生间看手机容易痔疮,到时候把你包成一个球送进医院……”喝了酒的鹭卓其实有点碎嘴,卓沅举着手机往回走。明明能不能过面试都不好说,明明他都不一定能走,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念他已经熟悉到骨髓的声音。
送走了兄弟们,深夜的街上有只剩他俩个。鹭卓提议走回去吧,也是很久没有这样走在街上了。他们好像碰到了梦寐以求的样子,也失去了普通如呼吸的幸福。
“说真的,你真不考虑考虑个人问题吗?”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蝉鸣永远不知疲倦叫着爱情的真谛。卓沅听着这伴奏和鹭卓闲聊。
“ 总感觉还早,我也就三十。”
“大哥也就比你大了几个月。”
“你怎么和老妈一样说。等你长大吧,等为父放心了,我就去寻找我的幸福了。”鹭卓说完就往前跑了几步。
今天的卓沅没有追着上去踢他,他站在原地看向鹭卓跑向前方的身影,“哥,我早就长大了。你赶紧好好找找,别到时候三哥都结婚了,你还要当伴郎。”他眼前的鹭卓眼睛一直是赤诚地亮,他总是用真的心对待每一个人,他真正地希望大家都好,哪怕他愿意为此可以牺牲自己的一些利益。
卓沅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他在鹭卓身边太久,久到鹭卓一直以为照顾他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件事,重要都忽视了一些事。
卓沅早就长大了,已经长大到知道什么是爱而不得了。但是长大的滋味,对于他一点都不友好。
十八、归路
卓沅静静地听完那段他缺失的故事,鹭卓的叙事很平直。大哥找到他,告诉他自己可能会被抓回去。然后他就在大哥的帮助下杀了谭老板,和大哥去了海外呆了快一年回来。
那一年他和大哥一直在一起,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磨炼能力,他从什么都不懂到身经百战。他和蒋敦豪的关系也从说好了回国就分开到计划找一块地儿一起养老。
“你说你那小玫瑰会不会原谅你?”又一次结束一场战斗, 两个人在尸体的掩护下相互包扎伤口。鹭卓熟练地给蒋敦豪包扎,刘海已经长到遮住了鹭卓的眼睛。他们都说不知道蒋敦豪从哪里挖来的人,心狠手辣脑子清楚,这把好刀肯定能帮着蒋敦豪东山再起。不会有人知道,在几个月前,鹭卓还在过他普通人的生活,手上没沾......
卓沅静静地听完那段他缺失的故事,鹭卓的叙事很平直。大哥找到他,告诉他自己可能会被抓回去。然后他就在大哥的帮助下杀了谭老板,和大哥去了海外呆了快一年回来。
那一年他和大哥一直在一起,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磨炼能力,他从什么都不懂到身经百战。他和蒋敦豪的关系也从说好了回国就分开到计划找一块地儿一起养老。
“你说你那小玫瑰会不会原谅你?”又一次结束一场战斗, 两个人在尸体的掩护下相互包扎伤口。鹭卓熟练地给蒋敦豪包扎,刘海已经长到遮住了鹭卓的眼睛。他们都说不知道蒋敦豪从哪里挖来的人,心狠手辣脑子清楚,这把好刀肯定能帮着蒋敦豪东山再起。不会有人知道,在几个月前,鹭卓还在过他普通人的生活,手上没沾过一滴血。
“他好着就行。”鹭卓手上一顿,然后接着包扎。蒋敦豪对他真的很好,这是这些年除了卓沅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了。为了他一直冒着风险打探消息,国内要他命的人从来没有放弃找寻他。
卓沅整个假期都呆在家里没出门,卓沅顺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留给他的钱他用了,去报道了,成绩很不错,朋友不少……零星几句话,是他一次一次坚持下去的支柱。愧疚、心疼、安慰、自豪……复杂的情绪伴随着他对卓沅的思念不断升温,他越想卓沅,手上的动作就越狠。
“据说追他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身边好几个小男生能力不错,长得,哎,哎,疼,疼!” 蒋敦豪龇牙咧嘴,脸上带着笑,“你不高兴拿我出什么气,你自己说的只要他好着。”
“没有不高兴。”鹭卓沉着脸换另一处伤口处理。
“你说会不会等你回国,有人的男朋友是不是连怎么求婚准备好了。啊,也可能是女朋友。”
“前面哥你自己处理,能看到。我去开车,你等着。”巨大的药箱被按到脸上,蒋敦豪看着鹭卓略有些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哼,治不了心软还治不了嘴硬么,躲着不敢回国,他等着鹭卓自己提回国的那一天。
落地后陡门以后的日子就是蒋敦豪和鹭卓想象的日子。没想到的是,做好事从晴天头七开始就没停下,他俩捡了个不说话的狼崽子和一个只会说话的小兔子。后来他俩搭档着把后陡门明面的生意给打理起来了,再后来又带回来一只灰扑扑的小博美,洗干净了又白又嫩,别看着长相甜甜的很乖,割脖子的速度不比鹭卓差。暗里的事情,鹭卓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后陡门大片的地荒着也不是办法,小博美说种点啥吧,搞点晴天喜欢吃的,处理了的人埋得地里流油,荒草长得比他都高。狼崽子小时候跟着家人种过粮食,从旋耕开始,一点一点的小麦在初雪里露了绿。后陡门就这么随着小麦一起成长起来。他们一起收了一年又一年的小麦,也看着鹭卓一步一步缓慢但坚定地走回卓沅。
计划按部就班,卓沅和赵小童消失了。据说必胜客赵一博冷着脸连着三天等在警局门口从早到晚,众人议论纷纷又不敢上前。每天转着头看着赵一博的车走进单位,在再转着头看着赵一博的车走出单位。然后等到了出来的何浩楠,堵人,强吻,拽着衣领就拎上了车,附带卷毛小熊一枚。豪车一溜烟就没了,尾气扑在早高峰的警局门口,留下一众大眼瞪小眼。
随着尾气回来的是陈少熙,头发乱蓬蓬地一团冲进了局长办公室。一把电锯轰一声断了办公桌的命数。据说老三老七带着他练掀桌子三天,这小子就是学不会正确用腰,腰背平直这四个字怎么都做不好。生怕桌子没掀成,还闪了腰,这实在不够帅气,果断给小九准备了电锯。电锯带起的木屑随着漫天飞起的文件在阳光里一起舞蹈,其他人鸡飞狗跳,陈少熙大步流星迈出警局。
“都到了吗?”蒋敦豪、赵一博和何浩楠等在另一个城市的候机室。
“接到少熙了。”鹭卓和卓沅领着王一珩看着陈少熙朝他们跑来。
“房间是耕耘亲自盯着准备的,明天小童开车载着我俩来接你们,快看我准备的菜单,是不是很贴心!”李昊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混着红包哼哼唧唧的声音。一张美食满满的菜单占满了屏幕。
后陡门的小麦已经顺利进入了面粉厂,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家里的牲畜能卖的卖出,卖不了的送去寄养。装修队拿着图纸已经开始施工,属于十个人的后陡门正在伴着朝阳成型。
飞机稳稳落地,四季如春的地儿夕阳美的惊心动魄。七个人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光里,等着三个人立即迎上去,大家笑着相互拥抱,沉默的保镖跟在两侧,围出一个结界。
穿过机场就是港口,游艇等待着主人登船。
“咱们现在去哪里?”与鹭卓十指相扣的卓沅新奇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出境。
“回另一个家。”带着墨镜的鹭卓是一种他没见过的凌厉,有关他这些年卓沅错过的经历,鹭卓带着他正在重新走过。
海岛是蒋敦豪和鹭卓那些年置办的产业,基本全年都是好天气的地方。海上的星星缀满了天空,卓沅看着岛上的灯塔的光越来越明亮,他们快到了。
“不冷吗,怎么不跟他们去玩?”身后贴上了熟悉的味道。
“不冷,想吹吹风。”卓沅顺势向后躺,倚着鹭卓。夜间的航行其实看久了会觉得可怖,一望无际的海面围绕四周,孤立无援的感觉会从脚底升起。但是卓沅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终于走出了那年的阴影,爱人也回到了身边,他们有了一群兄弟家人。
海风浸润着情人温柔的脸,浪花奏一曲诉不尽思念的情歌名叫金风玉露。
卓沅转过头,微微抬头看向鹭卓:“我想问你一件事。”
“怎么了?”风吹的卓沅的头发贴在脸上,小鹿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能不能和我结婚?”
七个字的冲击有多大,鹭卓第一次感受到时间停滞,听不到任何声音,心脏在顷刻收紧然后全力将所有血液泵出,带着无法言说的激动扫荡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巨大的礼炮声带着漫天花瓣彩带拉着鹭卓安全降落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甲板二楼上站满了兄弟们,尖叫、香槟雨跟着落下。
“就我不知道啊!”鹭卓抱着卓沅左躲右闪,还是被精准喷射了一身。
“知道了叫什么惊喜。让你磨叽,求婚被抢了吧!”蒋敦豪开心极了,鹭卓喝多了就会拉着他设想自己的求婚,人都不见着的时候开始设想,见着了再设想,终于接触到了换好几个版本地设想。他都听了八百个版本的求婚,自己的角色换了三十遍不止。也不知道这些小情侣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单身人士的诉求,比如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场合。
卓沅用手又抹了一遍脸上的香槟,“不是说就洒一瓶吗?怎么这么多!”
“你信他们的鬼话!我看着一珩拿的第三瓶了。”鹭卓脱了外套盖在他俩的身上,杯水车薪地挡一挡。
“不好意思啊哥,第四瓶了。”一头卷发跟着王一珩蹦蹦跳跳,香槟拿出了枪的帅气。
鹭卓索性用外套彻底盖住了两个人,在兄弟们的尖叫里吻上卓沅,手臂紧揽着他的腰,滴落的香槟落入嘴中,冰凉的酒液混着舌尖的温度,耳朵里充斥更上一层的尖叫、香槟洒落和突然响起的烟花。
那是欢迎回家的祝福。
“我愿意。”
(END)
(啊啊啊啊! 终于完结了!!!!正好十八章,严格遵守了企业文化!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希望这个小故事能给大家带来一点点温暖和开心。
下一篇会写一个26现实向的小故事,BE预警,预告会写在下一章,短篇预计三五章结束。接受无能的小伙伴就不要点下去啦~
所有的故事都仅仅是故事,与任何人无关。不管写什么,我的每个字都在真诚祈祷现实中的十个人幸福安康,平安顺遂。有缘我们下一篇文章再见啦!
PS:歆歆晨同学生日快乐!!健康顺遂!!!)
十二、后陡门的夏天
他想吻鹭卓。
黑夜会放大一切感官,他一下一下揉着他的后脖颈,一只手搂着他,可能鹭卓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只手在摩挲他的腰。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一只腿卡在他的双腿之间。这姿势暧昧极了,但是卓沅知道,他根本不会再做什么。鹭卓至今对他做过最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昨晚临行前的那个脸颊吻。最后的那一年,他俩其实已经心照不宣,照旧睡在一张床上,也从未发生过什么……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被动适应,这个世界上有正常社交的触碰,有朋友间亲密的揽肩捶胸和拥抱,他不能躲开因为这对于大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正常的只有他。唯独鹭卓,一直站在他最近的距离,却只是一直站着。
仰着头亲上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卓沅担心过的万一,......
他想吻鹭卓。
黑夜会放大一切感官,他一下一下揉着他的后脖颈,一只手搂着他,可能鹭卓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只手在摩挲他的腰。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一只腿卡在他的双腿之间。这姿势暧昧极了,但是卓沅知道,他根本不会再做什么。鹭卓至今对他做过最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昨晚临行前的那个脸颊吻。最后的那一年,他俩其实已经心照不宣,照旧睡在一张床上,也从未发生过什么……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被动适应,这个世界上有正常社交的触碰,有朋友间亲密的揽肩捶胸和拥抱,他不能躲开因为这对于大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正常的只有他。唯独鹭卓,一直站在他最近的距离,却只是一直站着。
仰着头亲上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卓沅担心过的万一,没有窒息没有恐惧,甚至嘴唇的触感让他新奇,原来接吻应该是这样的。“张钥沅……”低声呢喃出的名字被卓沅追上来的吻咽了回去,他们两个都青涩得可以,鹭卓的回应温柔得能滴出水,他的手撑在卓沅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卓沅的勇敢。卓沅的舌尖试探着去触碰时,就被鹭卓精准得抓住,接吻是一件让人眩晕的事情,呼吸交缠,液体互换,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喘息,隐藏在两个人心底的极致亲密被印证,被对方肯定。顺着鹭卓的衣服下沿探进去,感受到他的背肌在他手下紧绷,只是很快这只手就被鹭卓捉住。
“卓沅,饭要一口一吃……”鹭卓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他没想到,卓沅能主动到这一步。
一只手乖乖退了出去,重新揽上鹭卓的脖颈,头发贴着鹭卓的锁骨蹭了蹭。鹭卓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头发,“晚上没睡好吧,再睡会。”
身边是熟悉的气息,周身暖暖的一片,卓沅侧着身子背对着鹭卓,然后抓住他的一只手抱在怀里,“你不要走。”
“不会。”鹭卓贴着他,亲密无间的姿势,“你好好睡。”和以前一样,卓沅睡熟了就不记得他还抱着鹭卓的手,但是这只手可以随意鹭卓搭在卓沅身体的随便一个位置,换只手也行,但是一定不能离开。
卓沅是被饿醒的,再睁眼就看见鹭卓开着夜灯半躺着看手机,他突然有一种,这些年鹭卓从未离开的错觉。
“醒了?”
卓沅把头栽到鹭卓的肚子上,“不想起床。”
“那可不行了,醒了就得起来了。哝,赌注已经下到十个点了。”鹭卓把手机屏幕凑过去给卓沅看。
“赌一个卓沅今天几点出房门。现在九点。”蒋敦豪
“十一点。”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十一点半。”后陡门最猛杀手
“二哥不能参与。”蒋敦豪
“赵一博呢?”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没醒呢吧,昨天他凌晨三点还出门了。” 后陡门最猛杀手
“?”蒋敦豪
“??”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十二点半。”后陡门法盲
“一点再往后就不猜了昂,鹭卓估计不至于……”蒋敦豪
“不至于”
“不至于”
“不至于”
卓沅木着脸看着屏幕,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有这种赌局,发起人竟然是蒋敦豪,竟然还玩起来了……
“赵一博这次手气变好了?”现在是十二点二十。赵一博的脑子和手气某种程度上一直是反比。
“大约是,有人给作弊。”他们宿舍几个的作息时间,彼此都挺了解的。
鹭卓沉吟了一下,“其实猜的不是你熬夜。”
顿了一下,卓沅听懂了。他并不想听懂。
“一博赢了。”鹭卓回复了信息,“别想乱七八糟的啊。”发出去后,感觉更找补不回来的样子。
“嗯,感觉有事情只有你和一博知道。”鹭卓跟在卓沅背后一起去洗漱。
“不能告诉你。”温水扑在脸上湿润润的,鹭卓咬着牙刷走来走去,还要跟他说两句话。这是他那些梦境里,他最不愿意醒来的一种,如今终于落地了。
“一会我去做饭,你可以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他们都没吃啊。”十二点都过去了。
“你以为大哥非要我回来休息休息,是真的只有休息?那是外卖吃够了。”
“蒋,大哥私下挺,不一样的。”适应着一点一点接近他的家人们。
“他们每个人都很有意思的。哎呦,大哥让你改口的?”
卓沅扭过头没说话。
“你说要不要给你申请个改口费?”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逗着卓沅炸毛了。
“鹭卓。”
“错了错了,走走走做饭去。”
“我帮你。”
“那今天一定是超级大餐……”
今天的后陡门又是一个艳阳高照,麦子已经黄灿灿一片就要丰收,蔬菜嫩生生地绿着。不远处的小鸭子们在水里游来游去,一片被圈起来的菜地大白鹅和母鸡们吃得酣畅淋漓。
李耕耘的花坛已经初具形状,这会正戴着个草帽填土,李昊蹲在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说话。
蒋敦豪坐在阴凉里摇摇椅一荡一荡的,露出穿着白袜子的脚脖子跟着椅子上上下下。
赵一博打着呵欠从屋里刚出来,睡衣都没换,挤在蒋敦豪身边擦憋出来的眼泪,顺带给他推一推摇摇椅。
这是夏天该有的样子,每个人都无聊得很幸福。
十、最烂俗的受伤
鹭卓说他晚上出任务不回来的时候,卓沅终于觉得,后陡门应该还在运行。他在家呆了一个月,除了采购食材极少出门。无论几点回家,都能一眼找到鹭卓的身影。
“终于不旷工了?”出任务三个敲在他心上还是沉甸甸的。
“你怎么比大哥还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工作?放心,家里吃穿用度早赚够了。”顺手接过卓沅扔过来的抱枕,小猫不禁逗,总是炸毛。“晚上早点睡,我结束了就回来。”
“没人管你。”
“手机给你放桌上了,我们信息不断的,你随时能看到我情况。”
卓沅想呛一句我才不在乎,到底是没有张开嘴。弟弟们已经去睡了,鹭卓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装扮,一身黑衣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愣愣地插在夜里。
“不穿防...
鹭卓说他晚上出任务不回来的时候,卓沅终于觉得,后陡门应该还在运行。他在家呆了一个月,除了采购食材极少出门。无论几点回家,都能一眼找到鹭卓的身影。
“终于不旷工了?”出任务三个敲在他心上还是沉甸甸的。
“你怎么比大哥还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工作?放心,家里吃穿用度早赚够了。”顺手接过卓沅扔过来的抱枕,小猫不禁逗,总是炸毛。“晚上早点睡,我结束了就回来。”
“没人管你。”
“手机给你放桌上了,我们信息不断的,你随时能看到我情况。”
卓沅想呛一句我才不在乎,到底是没有张开嘴。弟弟们已经去睡了,鹭卓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装扮,一身黑衣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愣愣地插在夜里。
“不穿防弹衣?”也不知道卓沅怎么想的,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句。
“卓警官,若是需要防弹衣,说明您的工作做得不怎么样啊。”鹭卓向前一步,突然把卓沅拉入怀中。“会好好回来的,放心。”极快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转身出了门。
暖色的灯光落在空荡荡的玄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卓沅孤零零站着没动,鹭卓离开的那瞬间,他甚至觉得屋子的生气都跟着他走了,说不上来的失落感直扑他而来。那一刻卓沅甚至在想,能不能和鹭卓一起去。
久违的失眠,卓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向舒适的枕头好像坚硬如铁,他怎么换方向都不舒服,软绒绒的床单也生了刺。卓沅从床上翻了起来,小夜灯的光笼着他静悄悄的。卓沅狠狠地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看着那支手机,按亮了屏幕。
他,到底放心不下。
看起来和别的手机没什么不同,背景是五个人的合照。难得不是后陡门的麦田蓝天,看起来像是某个地下室,一张沙发,各个穿得西装革履,蒋敦豪的左手边坐着的就是鹭卓,带着戒指的手拿着一杯葡萄酒举到一只眼睛前,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李耕耘没有穿外套,扯松了领带,西装马甲也解了一个扣子,转头不知道和蒋敦豪说些什么,一只腿靠着蒋敦豪的腿,镜头里是一张刀削斧刻的侧脸。赵一博和李昊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别着朵鲜艳欲滴的黑玫瑰,坐在沙发沿上,笑得肆意。
他一直以为蒋敦豪的温柔是装出来,但是就是这样一张所有人都张扬到爆棚的照片,蒋敦豪的笑也是温柔的。他侧了脸把头歪向李耕耘,一只手撑着鹭卓的腿,不算明亮的灯光在留了一道侧影在脸上,神秘又肃然。
一张不典型黑帮公式照,透着硬冷和融不进的亲密。
鹭卓在他看不见的几年,张扬肆意地吸收养分,花繁叶茂。他以前咬着牙拼是总念着,他再也不想看到鹭卓被人欺负的场景。如今,他长出了坚韧的刺,也拥有了除他之外的过命交情。
手机里只装了一个APP,放在角落里,一只眯眼笑的小羊。
卓沅点开来。
上线提醒:二哥的小玫瑰。
“!”后陡门法盲。
“!”后陡门最猛杀手。
“!”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o(*////▽////*)q”后陡门花王。
“?”蒋敦豪。
“新人请爆照。” 后陡门最猛杀手。
“新人请爆照+1。” 后陡门法盲。
“新人请爆照+2。” 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喝点牛奶去睡,估计要到天亮了。”
“???卓沅?” 蒋敦豪。
“大哥你通网啦?” 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大哥这反应让我觉得,前几天的会好像没开。” 后陡门法盲。
“牛奶在冰箱,微波炉30秒。” 后陡门花王。
“牛奶在冰箱,微波炉30秒。” 后陡门法盲。
“牛奶在冰箱,微波炉30秒。” 后陡门职业经理人。
“牛奶在冰箱,微波炉30秒。” 后陡门最猛杀手。
“那女的再扭就要坐到二哥腿上了。” 蒋敦豪。
下线提醒:二哥的小玫瑰。
一间装修极致豪华的包间,哥几个散散懒懒地仰在沙发上,侧边做了好几个年轻姑娘在剥果皮。
“知道你们不容易,躲这休息可以。别动小心思。”鹭卓皱着眉放下手里的水晶酒杯,“听不懂话就换人来。”
面容姣好的姑娘咬着唇看向蒋敦豪。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事边上玩手机。”
赵一博接过一盘剥好了的葡萄,“还没来?”
“老三说路上了。昊呢?”
“门口呢。嫌里边香水味太冲。”
相谈很不甚欢,对方来握手时摩挲着李昊的手嘴里还不干净,鹭卓暴起一刀断了那人胳膊。还好是内场,处理起来相对方便。本来也不打算好聚好散,就是这后续收拾实在很繁琐。
“你就明知道他要做什么,你还非要让他握你手。”虽然赵一博并不在乎废一身六位数的衣服,但是没处下脚的感觉真不好受。
“他那条命迟早要收,好久没看见二哥断人手了,嘿嘿,有点想念。”李昊站在沙发上玩自己的锤子,鹭卓一刀断手,他锤子断后。绝佳配合默契。
不过总有人自作聪明,比如偷着点消息就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朝着他们走来的时候鹭卓就感觉不对了,消音枪刚露头鹭卓就朝着人扑了过去,蒋敦豪的刀也跟着飞了出去。刀朝着喉咙走,子弹朝着鹭卓飞来。金属嵌入墙体的声音扯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别慌别慌别慌。”鹭卓感觉子弹没弄死他,他会要被兄弟们掐死了。慌乱下这帮人的手劲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李耕耘上手一摸就坐到了地上,“妈的,他这次穿了防弹衣。”
“鹭卓你他妈终于懂事了一次。”李昊的脸已经毫无血色。鹭卓确实一直有不好好穿防弹衣的毛病,这人干着黑帮的活儿却相信警察在禁枪工作上的成绩。他们的武器生意铺在境外,这边环境确实这样,有时候他不穿也就不穿了。算起来他们自己行动,带枪的次数也不多。
“鹭卓你洗一个月的碗,从回村开始算。”蒋敦豪躺在地上喘气,流过来的血浸湿头发的触感相当恶心,是他最讨厌的事情。这会也顾不得了。
“你直接从卓沅那来的,哪来的防弹衣?”明明车后面就备着,怪他总是不穿,也就懒得再给拿着,万幸鹭卓这次没事。赵一博过去看了眼人,大哥这一刀飞得真准,正好切了气管,死得透透的。
“他让我穿的……”防弹衣果然标着POLICE。也不知道卓沅哪里的防弹衣竟然放在家里,冷着脸扔给他就没再说话。到底是卓沅给的,他就穿在衣服里边。
“先回后陡门,你彻底检查一下再说。你家小玫瑰我给报备。”到底是不放心,虽然干得就是刀尖上的事,因为极为谨慎,他们几个倒是很少遇到如此直接的危险。蒋敦豪掏出手机打电话。
“啧啧,你说鹭卓哪里好,把人扔了四年杳无音信,卓沅还操心他的安危。感动不?”李昊刚刚联系了人处理后续,车一会也来接他们。
“所以,我这人命好是老天给的。命里有卓沅。”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嘚瑟,他下意识去挡枪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子弹打在身上的闷痛袭来时,他竟然想着卓沅会不会心疼。
“等人来了你在秀昂,是亲兄弟就饶了我们。”李耕耘极快安排完明处的事务,他们手上的生意在一点点洗白,事情不少。
电话突然想起时,卓沅还抱着牛奶出神。一杯奶热了凉,凉了热,折腾了好几次。牛奶若是会说话,必要来一句“求个痛快。”
半杯牛奶洒在了茶几上,卓沅瞬间接起电话。“喂?”
“我是蒋敦豪。”
“你好蒋门主。”一只手转过去就掐住了自己的后腰。
“实在不好意思半夜打扰你。但是确实是鹭卓吩咐过,鹭卓,他……受了点小伤。我先替他告诉你一声。”蒋敦豪一个手势,赵一博和李昊就捂住了鹭卓的嘴,“真的是小伤,你千万不要担心。家里有整套的仪器设备,检查一下大家都放心。”
“你们现在去要回后陡门?”蒋敦豪越是强调小伤,卓沅的心提得越高。
“对,我们现在就回去。”
“李耕耘你能不能快点,鹭卓等不住。”李昊掐着嗓子嚎。
“二哥,我们就快回去了。”赵一博捏着哭腔。
喊得越厉害,捂着鹭卓的手劲越大。“快被你俩憋死了喂。”李耕耘挡着两戏精对鹭卓的“二次伤害”。
“卓沅发现我骗他就完了。”还在“垂死挣扎”的鹭卓。
“骗他的是我们,你怕个啥。”阴险的赵一博。
“气撒在我身上的好嘛。”
“你放心,绝对不会。相信我们。”阴险的李昊。
然而那会的卓沅,根本听不清电话里到底还传来了什么声音。受伤就像一把大锤直直地砸在他的心上,原来,他真的承受不住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的再次失去鹭卓的假设。“我可以去后陡门吗?我想去看他。”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卓沅换好衣服站在门口的时候,对门贴着一珩和少熙创作的“乔迁新居”的对联。他有一种感觉,再次前往后陡门,他可能就和警局的兄弟们越走越远。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留张纸条告诉他们这件事,再往下纠缠,还能解的开吗?
“我现在就来。”对门突然打开,吓了卓沅一跳。
边走边穿外套的何浩楠一抬头就看卓沅站在面前,差点跳起来。
卓沅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四十。
“你去哪?谁约你?”
“额……朋友,就……”
“说实话,何浩楠。”
“后陡门,赵一博。”
很好,卓沅,所以你逼问出了一个完全没想到的答案,那么该怎么接?
【山高鹭沅】戒烟
纪实向HE,全文2.4w字,一发完
——“但他最终也没找鹭卓要打火机,这根烟被他从一个衣服兜换到另一个衣服兜,像是揣着一颗小小的安全感,带着鹭卓随时会出现在他身后的底气,尝试着自己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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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晨三点,鹭卓卸下一身灯红酒绿从酒吧里走出来,迈过几级台阶站在漫长的月色下。街道安静,城市陌生,他在昏黄的路灯底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反反复复地亮起,鹭卓拿起来看了眼。有点奇怪,除了日常的社交问候以外,消息提醒几乎都是来自没怎么联系过的卓沅那边的朋友,问题也都差不多:“鹭哥,你在卓沅身边吗?我联系不上他。”
鹭卓心里奇怪了下,往上翻聊天记录,确认了自己...
纪实向HE,全文2.4w字,一发完
——“但他最终也没找鹭卓要打火机,这根烟被他从一个衣服兜换到另一个衣服兜,像是揣着一颗小小的安全感,带着鹭卓随时会出现在他身后的底气,尝试着自己往前走。”
————————
1
凌晨三点,鹭卓卸下一身灯红酒绿从酒吧里走出来,迈过几级台阶站在漫长的月色下。街道安静,城市陌生,他在昏黄的路灯底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反反复复地亮起,鹭卓拿起来看了眼。有点奇怪,除了日常的社交问候以外,消息提醒几乎都是来自没怎么联系过的卓沅那边的朋友,问题也都差不多:“鹭哥,你在卓沅身边吗?我联系不上他。”
鹭卓心里奇怪了下,往上翻聊天记录,确认了自己和卓沅最后一次聊天也就在两个小时之前。
“你睡了吗?”
“还没”
“东西先搁着吧,我明天回去再收拾。快去睡觉。”
“哦。”
就很平常地,再往上翻也都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对话,吃了吗睡了吗,以及一些视频记录,没什么营养。这是卓沅和鹭卓正式搬出公司宿舍“同居”的三年里鹭卓第一次因为工作离开卓沅这么久。
他接了个酒吧驻唱的活,薪水可观,为期一个月。
走之前他像个真正的老父亲,把冰箱的冷冻区和冷藏区塞到再容不下一粒米为止,丢掉了卓沅在零食柜里藏的几瓶酒,用薯片填回空隙。
——不能让卓沅独自喝酒,是鹭卓的第一准则。
他永远忘不了一年之前,他出差路上得知卓沅等了将近半年的solo舞台因为不可抗力被取消,卓沅手机打不通,鹭卓把第二天的返程机票改成当天晚上,匆匆赶回家看到卓沅醉眼朦胧地坐在敞开的落地窗前,抱着一只枕头,满眼是泪抬头对鹭卓说:“鹭卓,我的人生好像完了,好没意思。”
他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一步一步地靠近卓沅,然后一把将人从窗台上拉下来的。卓沅在他怀里一直哭,像要一口气哭完这辈子的眼泪,直到精力枯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鹭卓就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一时没敢动,低头看着怀里人因为明显睡眠不足而苍白憔悴的脸。卓沅的模样除了长开了一点以外和六七年前好像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当时,他总是笑着的,十五岁的脸上天真得让人心驰神往,他对鹭卓说,“你好啊,我叫张钥沅。先送你个签名照,收好哦,以后我变成大明星了它很值钱的。”
鹭卓心里钝刀割肉一样地疼。
从初相识开始,命运推波助澜地把卓沅这颗温暖的小太阳一步一步送到鹭卓手上,鹭卓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这阳光暗淡一丁点——那也是他人生漫长黑夜里珍贵的慰藉,是让他反反复复心动的一点光亮。
但他几乎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几岁,肩膀还来不及变得那么宽阔可靠,挡不住命运泼来的一次次冷水。在把濒临崩溃的卓沅从窗台边拉下来那天之后,鹭卓几乎是狼狈地收拾起了自己眼看要露馅的晦涩心思,把那些悸动在心里埋得深不见底。
这一年卓沅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每天按时出去给舞蹈工作室上课赚点零花,晚上回来开直播吃晚饭,然后在鹭卓老妈子一样的催促下在12点之前被连哄带骗地准时塞进被窝睡觉。
状态不好的时候,就整夜整夜地坐在窗前发呆,要酒喝,喝多了连哭带闹地昏睡过去,第二天下午靠一粒止痛药从昏天黑地的头疼里清醒。
鹭卓几乎不敢接车程超过三个小时的活,要保证自己在任何时候都能尽快回家,也就越来越不挑,从一些奇奇怪怪的开业庆典,到深夜里灯红酒绿的酒吧驻唱。
他这人别的也许不行,赚快钱还是很在行的,这几年也攒下了一笔钱,他给自己立了个很远大的目标:在不那么偏的地段买个小房子安顿下来,这样卓沅也不用总是跟着他搬来搬去,然后对着一群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二手家具发愁了。
这目标支撑着鹭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打击里站起来,把自己的血肉硬生生掰成了一个堪堪容纳一人的避风港。
这一年里他每次出门超过两天,都会给卓沅带个礼物回去,像补偿一样。从几块钱买的路边手工艺品,到几千上万的衣服,寻回犬似的一件件往家里叼,哄着卓沅对生活提起一点可怜的兴趣。老天爷大概是终于看见了鹭卓的虔诚,后面卓沅的状态大发慈悲地开始变好,有两三个月没再去窗边发呆,舞蹈室的私教单接得越来越多,有时候下了课回家,甚至还会顺手给鹭卓煮上一锅面。
好像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白天出去赚赚钱,晚上回来互相倚靠着取暖,没进过什么娱乐圈,也没做过什么关于灯光舞台的梦。
然后就是一个月前,一个酒吧驻唱的邀请递到鹭卓手上,为期二十八天,酬劳几乎抵得上他半年的碎活钱。
但是时间太久、距离又太远,鹭卓看着好不容易被捂热了点的卓沅,犹豫了很久,回复的邮件在电脑上删了又改。
还是卓沅晚上回来混音的时候看见了被放在草稿箱里的那封邮件。
“为什么不跟我说?”卓沅把鹭卓拉到卧室里,有些敏感地质问道。
“太远了。”
“不放心我?”
“……有一点。”鹭卓实话实说。
“我已经好了,鹭卓。”卓沅不易察觉地把手放在鹭卓手上:
“你去吧,不然我该觉得是我在拖累你了。”
2
鹭卓在这个酒吧工作得还算顺利,和周围人相处得十分愉快,不过也可以说,处理人际关系本身就鹭卓的舒适区——早在他领着还没成年的卓沅向一张张面孔鞠躬握手的时候,他就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推到卓沅身前,转眼间才发现,他已经被名利歌舞场磨炼出了一副炉火纯青的样子。
鹭卓的驻唱时间还剩一个星期时候出了个插曲,他们俩在上海租的房子房东突然违约了,说是孩子结婚急着卖掉,愿意赔偿双倍的违约金,只要他们可以尽快搬出去。
卓沅的电话打过去刚和鹭卓讲明白怎么回事,鹭卓另一只手就已经开始查最近的机票了,但卓沅紧接着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对鹭卓说:“你不用回来了,好好工作,我自己去找房子就行。”
“可是……”
“你相信我吗,鹭卓。”
在手机信号的底噪里,卓沅的声音沙沙地传过来,被鹭卓听出了久违的坚定。鹭卓甚至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卓沅小时候的样子,开朗,自信,天真,没心没肺地对着他大声喊:鹭卓,我会成为大明星的!!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鹭卓的语气诚恳,但又没忍住开始絮絮叨叨地补充:“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别太着急,雇好一点的搬家公司,搬过去以后东西放那就行等我回去收拾,钱还够吗我一会给你转……”
卓沅的进度比预期得要好很多,甚至让鹭卓有些欣慰。他在三天后就确定了房子,第四天签了合同开始收拾房间陆陆续续地往新家里搬东西。独自搬家这件事情好像让卓沅变得很兴奋,每天打视频电话滔滔不绝地向鹭卓汇报进度,展示自己新的成果。
“那个桌子真的好重。”
“那你先放那儿,我没几天就回去了。”
“不用,我已经搬完啦。你就乖乖等着回来拎包入住吧!”
“.……”
“.……”
那几天鹭卓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兴致勃勃的人,几乎感觉自己的小太阳马上就要回来了。
可就是最后一天,鹭卓唱完了自己的最后一首歌走出酒吧,正想琢磨明天给卓沅带个什么礼物回去,打开手机迎面撞上了二十几条内容雷同的微信消息:
“你跟卓沅在一起呢吗,我联系不上他。”
——卓沅明明两个小时之前还在回自己的消息。
这反常的情况让鹭卓有些紧张,正在犹豫是不是卓沅睡熟了没听见,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吵醒他的时候,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打进了鹭卓的手机里。
“喂?您哪位?”鹭卓把电话接起来询问,嗓子里还带着过度使用的沙哑。
“是鹭卓吧……”电话那端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气焦急。
“对,是我,请问您——”
“我是卓沅的妈妈。”
——咳!鹭卓猛地被口水呛了嗓子,赶忙调整了一下语气:“啊……阿姨好,您是找卓沅吗?”
“卓沅和你在一起吗,我今天晚上突然联系不上他了。问他之前的朋友说他应该是在你那儿住着,他们也有一年多没收到过卓沅的消息了。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阿姨能不能问问,这孩子怎么了呀,有事让他千万和家里说啊。”
“他不是在我这住,是我们俩合租,阿姨。我今天刚好不在家,明天就回去了,不过他最这几天应该挺好的,两个小时前我们还……”,鹭卓停了一下,突然在卓沅妈妈的话里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您刚刚说什么?他一年多没和朋友联系过了?”
“是,他朋友说给他发的微信从来没回过,还以为他换号了。”
“……他没换号,阿姨。”鹭卓如梦初醒,一时没掩饰住声音里的颤抖:“我知道了,我马上就买票回去,您放心,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鹭卓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奔向机场,好像每晚一秒钟,卓沅都要离他更远一点。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以为他的小太阳就快回来了——原来都是假象而已。卓沅只是切断了和生活的联系,然后把鹭卓当成了麻痹痛苦的救命稻草,让自己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里,逃避现实了整整一年。
3
鹭卓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下了飞机给卓沅打去一通电话,没有接。鹭卓按照卓沅之前给他的地址和门锁密码手忙脚乱地开了门。
呼——,鹭卓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冲进屋里,第一时间看见了在主卧里坐着的卓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卓沅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他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出开心或者惊讶,反而眼神躲闪了下,有些心虚地:“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怎么不接电话?”鹭卓一边问着,一边给卓沅妈妈短信回了个“卓沅平安”,然后扔下背包越过几个乱七八糟的箱子走进卧室:“不是说让我拎包入住吗?你这也——”
鹭卓突然怔住了。
刚刚搬家,还没怎么正式住人的卧室里弥漫着有些陈旧的灰尘的味道,但鹭卓在这味道里敏锐地闻到了些别的——他从没碰过但无比熟悉,在这二十八天里每晚都要与之共处的味道。
“你抽烟了??”
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心疼的感情掺杂在一起冲上鹭卓的喉咙,他声音几乎有些失真。其实答案显然易见,床边的小桌子上还扔着两只没来得及收拾的烟蒂,还有几个空着的酒瓶——也喝酒了。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味道吗?”鹭卓俯身在卓沅床边蹲下,尽量保持克制地问。
“是不喜欢。”卓沅喝过酒的脸还红着,一低下头,蓄了一整晚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床单上:“可是它能让我没那么难受。我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想着,我要熟悉它的味道,等有一天你离开我了,它是不是也能让我不会过于——”
“乱想什么呢?”鹭卓抬起手帮他擦了下眼泪:“我就是走了一个月,给咱们卓沅挣狗窝去了,走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同意的,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又难过了?”
“你哄我的。”卓沅喃喃地:“你明明早晚要走的,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让我离不开你,你真的是……太混蛋了……”
被骂得一头雾水的鹭卓刚想开口给自己申辩几句,就看见卓沅从被子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照片来。
看清照片上印的是什么的时候,鹭卓的话顿时梗在喉咙里,瞳孔不易察觉地震了一下。
那是鹭卓和一个女生的合照,因为年代实在有些久远又显然没被精心呵护过,边界已经模糊泛黄,但照片上的人清清楚楚地靠肩搂在一起,鹭卓脸上是现在几乎已经找不见了的青春洋溢的笑。
“这个……你哪里找到的?”鹭卓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
“一本书里。我收拾书架的时候发现的。”
——就在他兴致勃勃地把最后一批行李搬到新家,就快要整理出个头绪的时候,这张照片很不合时宜地掉了出来。卓沅在地上把它捡起来的那一刻,几乎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强迫自己辨认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男人是不是鹭卓。其实根本不用辨认的,鹭卓每根头发长什么样卓沅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就是不死心地在那个已经有些泛黄的影子上一遍一遍地看,好像多看一眼这影子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然后他失魂落魄地往客厅走,想找找有什么地方可以把这张照片藏起来,假装自己从来没见过它。才走了几步,脚下像是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了茶几角上。
平时破个皮都要哭诉一会的卓沅好像没感受到疼,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鹭卓要离开我了——鹭卓总要离开我的。
原来这一年里他给我构建的这个柔软温暖的安全屋是这么的虚幻和自欺欺人,是我太过于沉溺其中,简直忘了形。
“卓沅。”鹭卓的声音把卓沅从出神里拉回来:“你先听我说,首先这张照片不是我故意留下来的,是我当时忘了把它放在了哪,以为是丢了。”
卓沅没说话,怔怔地看着鹭卓的眼睛。
“还有就是,这个女孩我其实很早之前就和你提过的。”鹭卓接着解释:“我确实和她谈过一段时间恋爱,但早在认识你之前已经分手了。我很对不起她,当时我也不够成熟,不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算是辜负了她的感情。”
“你和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卓沅的语气依然低沉,他伸手抓住了鹭卓的衣领,把自己凑近了一些,借着一点酒劲:“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我吗?”
“……卓沅?”
鹭卓怀疑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哪个音节,不然这种在他心底封存了这么久连想都不敢想的话,为什么会从卓沅嘴里亲口说出来。
“这女孩喜欢你,让你愧疚了这么多年。”卓沅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如果我也喜欢你呢,我可以让你愧疚多少年?”
卓沅在鹭卓将要开口回答他的一瞬间吻了上去,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这个咸湿苦涩的吻里。
他没有勇气听鹭卓给他的任何答案。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卓沅闭着眼睛,在几秒钟之内生涩但近乎贪婪地索取着,做好了随时被鹭卓推开的准备。
但他抓着鹭卓衣领的那只手在感受到对方胸膛起伏骤然加快的瞬间,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攥住按在了床上。像是一根绷了很久的弦突然被扯断,鹭卓顺势压了上去,撬开卓沅因为慌张而紧绷的唇缝,替他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吻。
卓沅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用了好久才从眩晕感里把自己抽离出来。鹭卓就这样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看着卓沅慢慢清醒。
“你什么意思啊,鹭卓……”卓沅努力掩盖着声音里的紧张,脸上的红晕在残留酒精的催化下蔓延到了耳后和脖颈。
“不是你来找我要接吻的吗,怎么反过来问我什么意思。”鹭卓反问他。
卓沅闻言抬起眼睛和鹭卓对视:“那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一滴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随着卓沅抬眼的动作流出来。鹭卓抬手帮他擦掉了。
“……对。”他说。
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答案,卓沅几乎不可闻地从胸腔闷哼出一声笑,然后伸出手来解开鹭卓衬衫上的两颗扣子,眼底浮现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点自暴自弃的挑衅。
“如果我要这个呢?鹭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他问。
“卓沅……别闹。”鹭卓的喉结绷了一下。
“你看,你骗我的。”卓沅置气一般:“刚刚不是还说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鹭卓深深吸了口气:“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能这么对你。”
“为什么,你看着我路卓豪。”卓沅的眼泪再次难以抑制地涌出,开始胡言乱语:“我现在除了失去你以外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我就是想高兴一点,为什么不行?”
这话像是一根刺一样精准地刺进了鹭卓的神经里,那些被鹭卓埋得深不见底的情愫终于不堪重负地破土而出,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理智。第二个吻来势汹汹,伴随着衣襟布料撕裂的声音。
“放松……”在眩晕没过五感的最后一刻,卓沅听见他说。
4
也许是因为整晚没睡大喜大悲后又被按着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卓沅实在过于筋疲力尽了,从当天中午一直睡到夜色降临。
同样一晚没睡的鹭卓只是浅眠了两三个小时,然后起床蹑手蹑脚地关上主卧的门,开始打扫卓沅因为悲伤而放弃整理的屋子。
到晚上七点,卓沅依然呼吸绵长地睡着。鹭卓把红枣小米粥熬得软软的,盛出一碗放温后端到卧室里,想着能不能先叫醒他,让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卓沅缩在柔软的被子里,睡颜安静,呼吸浅而均匀。鹭卓看一眼顿时又不忍心了,就先把粥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看着他。
卓沅小时候是个主意很正的小孩,又调皮又气人,鹭卓记得他那时候总开玩笑地说,这小孩也就睡着的时候最招人喜欢。
可是后来,在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次次打击之下,卓沅真的变得安静、敏感,也不爱说话了,鹭卓心里却特别怀念当初那个总是在他眼前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偶尔他去叫卓沅起床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会不会今天卓沅在他面前一睁眼,能再像从前那样从被窝里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仿真玩具吓唬他,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拉他摔到床上打滚。
这一年里他胆战心惊地守着卓沅,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却发现自己还是疏忽了好多东西——他眼里只看见卓沅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一些,生活也逐渐规律了,却一直没注意到卓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去舞蹈室上课以外再没单独出过门或者见见朋友,他把自己的世界越缩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鹭卓。
这太危险了。鹭卓想,
——他不能把对生活的热爱和希望拴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我。
往最坏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呢。他要怎么办。
——是我错了。
卓沅从当天半夜开始发烧,然后就病了,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快一周才好。这期间鹭卓推了所有的活昼夜不离地照顾他,每天都恨不得把当时那个失控发狂不依不饶地拉着卓沅一次次折腾的自己拖出来掐死。
这一个星期里卓沅几乎就没下过楼,鹭卓每次说带他出去走走都遭到拒绝。等病彻底好了,卓沅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上几乎血色尽失,皮肤薄得简直要透明。鹭卓担心得几次想把他强行扛下楼去晒晒太阳,但没人能借他几个胆子,他最后也没敢动手。
后面几天鹭卓的电话突然多起来,卓沅醒着的时候,就饶有兴致地看着鹭卓像个仓鼠球一样,按着耳机一遍遍地在客厅里转圈。
就这样转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鹭卓放下手机后走进了卧室,哄孩子似的:
“卓沅,有个活确定给了咱们机会,你想不想去试试?”
“什么活?”
“一个综艺。”
“.……”卓沅一哂:“什么综艺会找我们俩啊。”
“因为条件苦了点吧,是去种地的。”
“种地?”卓沅感觉鹭卓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诈骗了:“是正规的吗,我不去。”
“正规的,已经通过平姐那边了,就当出来晒晒太阳锻炼一下,你也该出去走走了。”鹭卓故意皱皱眉:“而且你不去的话只能我自己去了,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地里?”
卓沅:……
鹭卓见他劝不通,叹了口气,补充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问我又不让我回答的问题吗,这问题我现在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你陪我去一趟,等这个综艺结束以后,我给你答案好不好?”
“你的答案那么值钱呢?”卓沅哼了一声。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答案。卓沅往后陡门58号搬完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依然倔强地想着:“我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干点什么了而已。”
种地比卓沅想象的累。一开始的那一个月里,卓沅到处都是不自在。被他自暴自弃地糟蹋了一年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自己也很久没有面对这种足足十个人的社交场合,几乎身心俱疲。他总是下意识地跟在鹭卓后面,但同时他也敏感地发现,鹭卓一直在有意地在他与其他兄弟说话的时候后退几步,留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那感觉很奇怪,像是在刻意地拒绝卓沅的跟随,把他推到人群里去,却又忍不住不放心地盯着看。
卓沅还是会想要烟,鹭卓也允许,但和他讨价还价地定了个规矩:烟你自己可以带着,打火机必须放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想抽烟了就喊我。
于是一号房的晚上时常会反反复复上演这样的剧情,卓沅站在门口喊“鹭卓!”,也不说要做什么,但鹭卓无论当时正在干嘛,总会停下手“哎”一声,然后披上外衣出门去。
卓沅从来没想过自己再买个打火机偷偷带着,好像对鹭卓给他的约束甘之如饴。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刚从失恋的emo情绪里解脱出来的陈少熙终于被秀得忍不住了:“不是,我听说过上厕所结伴的,你们这抽烟还得结伴啊?”
“那怎么了,我们洗澡还结伴呢。”鹭卓一边穿衣服一边开玩笑似的说:“不过我不抽烟。”
“啊?你不抽烟啊,那你为啥啊?”陈少熙震惊。
“他打火机在我这儿呢。”
“那你给他不就得了?”
鹭卓在陈少熙莽莽撞撞的声音里笑了,刚想说点譬如“这不一样”“跟你解释不明白”这种话,就听见一边玩积木的王一珩幽幽地:“哎呀,这大人的事你小孩不懂别插嘴。”
鹭卓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混战里迅速闪出门去。
一号房除了鹭卓卓沅之外,另一边住着的室友陈少熙和王一珩是这十个人里的老幺和老老幺,鹭卓每天回宿舍面对着两个稳定发疯的00后和一个刚从游离状态回过神的小祖宗,一个头两个大,当初对付未成年卓沅的那一套在00后的精神状态里毫无用处。好在他们俩的战火往往可以内部消化,多少给鹭卓留一片清净的土地让他思考今天怎么合理地再让卓沅少抽一根烟。
但卓沅看起来还蛮喜欢这俩孩子的,心情好的时候,会招猫逗狗似的逗逗他们俩。陈少熙尤其知道怎么哄卓沅开心——卓沅和鹭卓那种滚刀肉不一样,得非常小心地顺毛捋,最好在他面前出点幼稚愚蠢的洋相然后大喊沅哥救命,卓沅总会笑得很大声地过来帮忙。陈少熙还兴致勃勃地把这一套和王一珩分享了,王一珩想象了一下觉得不愧是比我大两岁啊我真没这么厚的脸皮。
甚至有时候鹭卓心里都会酸涩地觉得,少熙这个孩子好像确实比自己更会让卓沅发自内心地快乐。
被劳作充实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麦田已经在重重困难之中基本完成了播种。卓沅浑圆的胳膊上也逐渐看到了一点青筋和肌肉线条。
十个兄弟分了三组,卓沅、鹭卓和陈少熙选了种植组。
“我记得你来之前说想养几只兔子什么的,怎么选了种植组?”回家的路上,鹭卓问他。
“害怕离别吧。”卓沅说:“植物起码没名没姓,不用和它们告别。”
按照他们三个商量出来的计划,鹭卓和卓沅准备做个大棚,养点玫瑰或者月季这种好卖一点的花。陈少熙眼馋隔壁的鱼塘,想等大棚搭好之后也搞一个,养点鱼或者虾。
鹭卓这个人的舒适区几乎全在城里,一进村干活就状况百出,陈少熙的脑细胞又被论文折磨得所剩无几,破天荒地,卓沅竟然成了种植组的“大脑”。种植组计划刚开始实施那一个月,卓沅经常满脑门问号地在鹭卓和陈少熙之间来回跑,到处忽悠人来种植组干活,甚至在搭大棚的时候石破天惊地和鹭卓吵了七年来第一茬认真的架,还吵赢了——即使过后想想自己也没那么占理。等大棚和鱼塘基本成型,卓沅感觉自己好像老了三岁,脑子里除了旋耕机和排水渠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大棚完工的那天,卓沅主动叫了帮过忙的兄弟们一起打板庆祝,结果出了个小插曲,一只个头没多大的老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从李耕耘的脚边窜出去一头扎进人群里四处逃窜,受惊的猛男们嚎叫声此起彼伏。
卓沅却突然兴奋起来,他很久没见过老鼠了,仗着手上戴着工作手套,盯着那只小老鼠逃窜的方向敏捷地一扣,就把它牢牢攥在手心里,抬头看着不远处花容失色的鹭卓,恶向胆边生,拎着这吱哇乱叫的耗子就撵了过去。
鹭卓早猜到他要干嘛了,在耗子被扣住那一刻就赶忙往棚外跑,跑出去的时候停下喘了口气,回过头想看看卓沅追来没有。
——无垠的夜幕下几盏灯摇摇晃晃地亮着,卓沅逆着光在一片欢笑声里向他奔来,手里举着一只老鼠,调皮娇憨,脸上笑得连眼睛都是弯弯的。
鹭卓在这一瞬间恍惚住了,好像看到有一个孩童的影子正举着一只橡皮老鼠张牙舞爪地也朝他追过来,把漫漫时光缩地成寸,十六岁的卓沅和眼前这个肩宽腿长的少年身影在鹭卓的记忆时空里倏然重合。
鹭卓用当年形成的下意识躲避着卓沅的追赶,在夜色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挂满了泪。
5
等陈少熙的鱼苗放完,鹭卓的玫瑰花也都贴好了号码。他把第616号玫瑰花带回多功能厅里单独养。他是这样解释的:“等到了六月份,我就把这盆花当生日礼物给卓沅送过去,省钱。”
卓沅看着那盆光秃秃的木棍不想说话。
陈少熙的虾苗到的那天,正赶上大哥带着几个少年出差,家里没什么人手,于是整个一号房为表示团结全都去了虾塘里帮倒忙。
陈少熙站在水里搭着卓沅的肩看着眼前咋咋呼呼的鹭卓和王一珩,一阵无语:“要不把他俩撵回去做饭吧。”
“别了,王一珩会炸厨房。”卓沅淡淡地说:“让他们玩去吧。”
“也是。”
陈少熙笑着侧了下身子去拿网,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刚刚酝酿好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嗷地嚎了一嗓子,声如洪钟,万籁俱寂:
“啊啊啊啊沅哥你边上那什么东西啊黄鳝吗?!!”
卓沅也被吓了一跳,顺着陈少熙的目光朝边上看去,那里确实有一条长长的影子。天色已经是傍晚又有些阴着,看不清楚,但明显不是黄鳝。
“不是……”卓沅低头观察着:“好像是,蛇吧。”
“啥?蛇??”
卓沅一回头,陈少熙声音还留在原地,人已经跑远了。
但听见黄鳝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要溜的鹭卓反而站住了,没有犹豫半秒回头朝卓沅那边跑:“卓沅!愣着干什么呢快上岸啊!”
“我没愣着!”卓沅用力地拔了一下脚:“不是!我脚上好像缠住什么东西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好!”
与此同时,真正天不怕地不怕的“猛男”王一珩也接过陈少熙扔来的网子和鹭卓一起往卓沅的方向赶。
几个男人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那条蛇好像被刺激得生气了,在王一珩的网落下的一瞬间,蛇首先对着卓沅裸露的手臂展示了它的獠牙。
——网慢了半秒。鹭卓在那一瞬间想,对蛇的恐惧顷刻间被另一种恐惧掩埋。仿佛是发自本能地,连泥鳅都不敢拿的他拼着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挡在卓沅的胳膊面前,精准地把自己的小臂送进了那个狰狞的嘴里。
——“啊啊啊啊啊快快快快快快送医院!!!”
陈少熙和王一珩被吓得乱做一团,两个人喊出十个人的架势。鹭卓在一片吵闹声中把蛇从自己手臂上拔出来扔进网里,第一件事是抬头问卓沅:“你没事吧?”
卓沅怔在原地,耳膜轰鸣,拼命把自己的大脑从一片空白中清醒出来,然后几乎是立刻陷入了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惧和绝望中。
“去医院!快!”他用力扯断了缠住脚的东西,拼命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朝岸上喊:“陈少熙你会开车吗?”
“啊?我我我我不太会啊……”
“我开吧!”卓沅抓着鹭卓另一只手往岸边跑:“王一珩你留下等大哥他们回来,陈少熙跟我一起走!”
“……你慢点,别摔着。”鹭卓跟在后面忍不住提醒了句。
“你给我闭嘴!!!”
医院急诊处灯火通明,鹭卓抿着嘴让医生检查手臂上的牙印。
“没什么事,别紧张了啊。”医生看了一眼边上脸色煞白的卓沅,把化验单放在桌子上:“这个是没毒的,但你们这些小年轻以后也得注意,别看见什么都想抓。”
然后给卓沅递过去一沓单子:“开了点药,一会去挂个点滴就可以走了,家属先去缴费吧,我给患者消毒包扎一下。”
卓沅在这句家属里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医生大概把自己当成鹭卓的弟弟了。
等缴费拿药一系列流程走完,鹭卓的点滴也挂上了,卓沅像是突然松了气,脚下一软,被陈少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沅哥,你出去透个气缓缓吧。”陈少熙说。
急诊楼门口,卓沅吹着夜晚有些凉的冷风,尽量平缓地呼吸着。
“吓死我了。”陈少熙低声说。
“是啊。”卓沅叹了口气。
“当时那个蛇真的眼看要咬到你了,还好鹭卓给你挡住……”
“哪儿就还好了,”卓沅皱皱眉抬起头:“怎么鹭卓被咬一口比我被咬一口好得快?”
陈少熙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赶忙解释:“没,沅哥,我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被咬的是你,鹭卓可能还没到医院就疯了。”
“我也快疯了。”卓沅闷闷地说,自言自语一样:“你们好像都觉得鹭卓理所当然地就该对我好,那谁去对他好呢。”
陈少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识时务地闭了嘴。
半晌,卓沅吐了口气:“少熙,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去看看他。”
输液室里刚好就鹭卓一个人,挺大的一个人硬是在椅子上坐出一股委委屈屈的架势来,药已经输完了一大半,他看卓沅进来了,低下头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卓沅低头看着他打着绷带的手臂,感觉自己的血直往喉咙里涌。
“为什么,”他尽量维持着刚刚收拾好的情绪:“王一珩和我都在呢,我们两个人里谁都不怕这东西就你怕,你往前冲什么……你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多责任感?怎么就不知道对自己好点呢,路卓豪?”
“我这不是怕它有毒……”鹭卓低着头,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心虚地喃喃解释道。
“啊,咬我有毒咬你就没毒了?”卓沅被这解释气得有点头晕:“你用不着总是把我挡在你身后了,鹭卓,你抬头看看我,我长大了,不是那个需要你挡风挡雨的小孩子了。”
鹭卓手臂上的伤口可能是有点疼,额头起着一层冷汗,微微皱眉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那张脸半隐没在输液室晦暗的灯光下,眼睛里红红的全是焦急,睫毛被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打湿几根几根粘在一起,嘴巴抿得很紧,把唇边肉挤得嘟出来,圆圆的,脸也圆圆的。
鹭卓苦笑了下:“你哪长大了?小屁孩装大人。”
“哦,我没长大,那你怎么还睡我呢。”卓沅还是圆着一张脸,语出惊人。
“草……说什么呢?”鹭卓瞳孔地震,下意识看了眼卓沅的衣领。
“麦摘了。”卓沅凑得近了一点:“你别和我说你跟我上床只是因为我那天精神状态太差,你哄我的。鹭卓,别这么伟大行吗,你又没把柄在我手上,不用我要什么你都给,不然我真的快分不清你对我的好究竟是什么好了。”
“……”鹭卓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卓沅,许久,才开口:“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对你好,肌肉记忆是很难改的,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对不起啊。”
“你在对不起什么?”卓沅像是被这句话重新惹到了敏感的神经:“你从来就没对不起过任何人!现在是我不习惯了,你能明白吗鹭卓,你被咬的那一瞬间我像是一场梦突然醒了一样,我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你给我的我已经还不起了。”
“说什么胡话呢,谁让你还了。”鹭卓伸出还缠着绷带的手,试图去摸摸卓沅的头发,就像之前每次卓沅生气的时候他哄人的方法一样,但这回被卓沅躲开了。
“别这样了,以后别用这种方式对我好行吗。要不你跟我吵一架吧,我心里说不定还好受点。”卓沅垂下眼睛站起来:“鹭卓,别让我这么惶恐,我就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卓沅……”
鹭卓刚要开口,就看见卓沅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根烟来。他神色立刻严肃了:“烟收起来,这是医院。”
“我知道,我就闻闻。”卓沅把烟在鼻子下轻轻蹭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低头反问到:“而且打火机不是在你那儿吗,哥?”
鹭卓被这话撞得心里五味杂陈,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点焦急的声音。
“二哥!”
循声过去,蒋敦豪脚步匆匆地跑进来,陈少熙在身后跟着。
“我回来听说你被蛇咬了,怎么回事不要紧吧?”
“害,虚惊一场,不是毒蛇。”鹭卓几乎只用了半秒钟就切换出一脸轻松的笑容抬起头:“正好大哥来了,麻烦一下把卓沅和少熙送回去吧,他俩被吓得不轻。我这儿水挂完了自己回去就行。”
卓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老练的、笑吟吟的人,心里一阵阵地疼。
“不用了。”没等蒋敦豪开口,卓沅先说:“大哥你要是不忙先陪二哥把点滴打完吧,我和少熙先回去了,我有点……累了。”
“成。”蒋敦豪顺手把卓沅的包拿起来递过去:“你俩行吧?注意安全。”
“没事的,放心吧。”卓沅接过背包,看了一眼鹭卓,转身喊少熙走了。
——“我好像还没怎么听沅儿喊过你二哥呢。”
蒋敦豪坐在鹭卓身边随口说,又看了眼鹭卓手上缠的绷带:“你这伤口严重吗?”
“……是没喊过。”鹭卓有些出神地看着卓沅离开的背影,神色游离地回答着。
鹭卓突然发现自己对卓沅的后背原来这样陌生。这些年里好像一直都是自己把后背留给他,习惯性地把他护在身后,想尽可能地让卓沅不用吹风淋雨,就像他从大棚带回家里精心养的第616号玫瑰。
哪怕他铁了心地想放一放手,把卓沅推出去独自体验生活。可是七年的肌肉记忆藏也藏不住,还是在危险靠近卓沅的那一瞬间,几乎不用思考地,把自己的手臂递到了危险面前。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了,瞳孔深处却好像依然容不下半点远离的影子。
“沅哥,你跟二哥咋了,吵架了?”
车刚起步,陈少熙揣着一肚子的八卦迫不及待地问。
“也不算吵架。”卓沅半只耳朵听着,有点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本来就饱经风霜的散装面包车不负众望地熄火了。
卓沅:………
“我再也不笑话鹭卓开车了。”陈少熙在十分低气压的车里十分高情商地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然后立刻意识到今天反复踩雷的自己可能马上要被卓沅从车上踹下去了。
已经脑内模拟好哪个姿势落地不疼的陈少熙并没有迎来预想的一脚,很反常的,卓沅好像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是啊,”他盯着方向盘,默默地说,“我是该好好练车了。”
“不不不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陈少熙嘴瓢着找补:“咱种植组有鹭卓开呢,这次不是特殊情况嘛……”
“我以前也总这么想。”卓沅抬起头,重新点了火,车缓缓地上路:“很久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坐副驾驶就可以了,不需要会开车。可是我忘了鹭卓又不是什么神仙,可以永远不累,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
陈少熙少见地正色沉默了下,他从卓沅的话里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
陈少熙和鹭卓虽然没有他俩这种七八年的交情,也起码同吃同住了好几个月,仔细想想鹭卓好像真的稳定得像个假人一样,没喊过累,没哭过,没和兄弟们摆过脸色,没生过三分钟以上的气,对所有人永远是笑吟吟的,有求必应,把宿舍三个弟弟照顾得面面俱到。他干活的时候总是自嘲自己“不行”,但陈少熙和他试过手劲,他体力耐力在十个兄弟里都绝对是上等的,却总是藏着锋,在针对他的取笑声里笑呵呵没脑子一样地附和。
陈少熙刚刚走出大学校园,以为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都是像自己这样想哭就大声哭想笑就放肆笑,直到碰见了鹭卓——鹭卓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心里好像强大得可以包容掉周围人的一切声音,又好像脆弱得不得不用熟稔的油滑来粉饰他的少年意气。
陈少熙一闭嘴,车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蝉鸣声。
“少熙?”卓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叫了他一下,打破了这漫长得渗人的寂静。
“嗯?”陈少熙停了手机里的游戏,抬头看他。
“你之前谈恋爱……”
“哇沅哥你干嘛提这个反复伤害我——”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啥??!?”
陈少熙珍贵的脑细胞在听完这句话后仿佛被雷轰了个外焦里嫩,他用力地挠了挠头,磕磕绊绊地:“不是……哥……你看着不能缺恋爱谈啊,咋还问这么纯情的问题?”
“什么叫我看着不缺恋爱谈?”卓沅打了下方向盘,幽幽地:“我又不是鹭卓。”
“啧,咋还拉踩呢,我鹭哥怎么就不能是纯情大男孩——沅沅沅哥我错了!”
卓沅把拧在陈少熙胳膊上的手重新放回了方向盘。少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喜欢一个人吧,喜欢一个人呢,就是总想见到她,一看到她就会笑,一想到她会怦然心动,只求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只可惜,喜欢不代表可以长相厮守,两个无法相融的灵魂,再多的喜欢也只能是镜花水月,终究——”
“你给我把嘴闭上。”卓沅起着鸡皮疙瘩及时刹住了陈少熙的青春疼痛文学,暗自后悔和这个满脑子恋爱的完蛋货讨论这种话题。
“哦。”陈少熙闭嘴望天,没几秒钟:“所以沅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卓沅强迫自己把陈少熙刚刚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按你的标准算是吧。”
“哇谁啊谁啊,怎么不去追啊!”
“追不了。”卓沅语气淡淡的,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陡门。他一边缓缓把车停在少年之家门外,然后转过头:“可能人家会嫌我不成熟吧。”
“哦~~~~~~”陈少熙一脸恍然大悟:“沅哥喜欢姐姐啊。”
卓沅:………
啊对,你鹭卓姐姐。
鹭卓好像确实追不了,他们俩实在太熟了,不是简单说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让关系更上一层楼。卓沅也不清楚鹭卓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这么多年来鹭卓几乎没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好像天生脑门上就写着“我要对卓沅好”这几个大字,甚至那天卓沅在自暴自弃的边缘里喝得半醉扯开衣服找鹭卓要,鹭卓居然也给了。
给得反反复复,扎实地要了卓沅半条命。
这事等卓沅酒醒怎么想怎么荒唐,就算鹭卓对自己再好,就算鹭卓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他对鹭卓感情里那些说不清是依赖还是喜欢的因素,他这个谈过女朋友的人总不至于无私奉献到能逼自己对一个男人起反应的程度。
——也许鹭卓可能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刚来后陡门那段日子里,卓沅总是悬着一颗心在这句话里患得患失,有时眼看要笃定了,鹭卓却又总是有意无意地甩开他这个小尾巴,把他重新推回人群中。
直到这次鹭卓透支了这辈子的勇气给他挡住了一条蛇,见血那一刻,让卓沅患得患失的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我太任性了,我把他拖累成这样的。卓沅想。
车熄火之后,卓沅沉默地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少熙也就陪着没下车,刚刚八卦的兴致在卓沅迅速沉下去的情绪里瞬间熄灭,少熙看出他确实是有心事了。
又过了几分钟,卓沅推开门下车,但是没往里走,站在车边上从兜里摸出那根烟,叼在嘴里。
陈少熙从车前绕过去找卓沅,看到卓沅嘴里叼了根没点火的烟。
“怎么了?借烟消愁啊。”陈少熙勾勾他的肩膀。
“没带火。”卓沅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声:“鹭卓不在。”
“鹭卓不在你自己就不知道带个打火机。”陈少熙大大咧咧地笑着,手往自己兜里摸了摸。
“啪。”一簇小火苗在卓沅眼前亮起。陈少熙捏着打火机往卓沅眼前送了送:“还好我带了,快谢谢我。”
“……”卓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少熙那双在火光映衬下格外炽热明亮的眼睛。
“赶紧啊,要不鹭卓知道该说我了。”陈少熙把火苗晃了晃。
卓沅听这话哂笑了声,抬手把少熙捏着打火机的手轻轻放下了:“算了,不抽了。”
“咋了,我的火跟鹭卓的火还不是一个味了?”少熙把打火机转了半圈收回口袋里,开玩笑似的问。
“也不是,就是突然不想抽了。”卓沅把烟重新揣回兜里,朝少熙摆摆手:“回去吧。”
后方不远处,因为不放心而五分钟飞速挂完点滴又非要自己开车风驰电掣地赶回来的鹭卓,熄着车灯紧张地盯着前面,有些发抖地紧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在远处那个微弱火苗熄灭的一刹那,脱力一样地垂下去。
“你跟哥说实话,鹭卓。”蒋敦豪看着眼前人额头的汗和起伏的胸膛问:“这段时间傻子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你对他到底是哪种意思?你早点说出来,兄弟们和节目组也都能早点做个准备。”
“没事,大哥,我不会给节目组添麻烦的。”鹭卓深吸了口气,又补充一句:“而且我们俩本来就住一起这么多年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别人眼里也都没什么区别。”
“嗯,那我就当你承认了。”蒋敦豪点点头:“可是你刚认识卓沅那会儿他没成年我理解,怎么现在我看你还总是把人往外推呢?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追我女朋友那会儿,恨不得把全世界我能找到的好都给她。”
“我也能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他。”鹭卓说,“可是咱俩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蒋敦豪问。
“很多地方……我比他大四岁,他十六岁之后,生活上几乎是我养大的。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我和他就像风筝,线在我手里,他永远会落回来。”
“这不挺好的吗,你喜欢他,他也不会离开你,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不是这么想的,大哥。”鹭卓把目光从眼前的方向盘移开,看着蒋敦豪,眼神真诚:“等他长大一些我才发现这不好,太卑鄙了。我要是真喜欢他,就得亲手把这风筝线剪断,让他成为一只鸟,好好飞一飞看一看,然后,如果他愿意的话,再自己飞回我身边。”
——我就在这等着他,等他找到完整的自己,然后我才有正当资格问他愿不愿意把手交给我。
蒋敦豪实实在在地在这段话里缓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鹭卓啊……我还真是没想到。说实话,我见你第一眼那时候,感觉你看着像那种会背地里一起谈好几个女朋友的人。”
鹭卓低低地笑了声,好像对这话早见怪不怪了。
“——可是有一点我不能认同”,蒋敦豪接着说:“你凭什么觉得他最后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呢,如果他刚刚接了少熙的火,你准备怎么办?”
“我……”
“鹭卓,感情是要争取的,你要是真的尊重他的独立人格,就大大方方地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追求他,而不是等着他变成什么风筝鸟眼巴巴地朝你飞,你怎么矫情得跟陈少熙似的,他几岁你几岁,青春疼痛文学也会传染?”
这几句连带着吐槽的话实实在在地砸在鹭卓心里,砸得他一激灵,人仿佛一下就清醒了,紧接着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识到,那天卓沅给他的冲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理智上的毁灭性打击,晕头转向的他有些太心急了,以至于差点就从一个极端,一步迈进了另一个极端里。
与此同时,一号房里——
“啊啊啊啊啾!!!”
“怎么了少熙,刚刚着凉了?”卓沅揉了揉被这一嗓子晴天霹雳的喷嚏震麻的耳朵,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是命犯大嗓门。
“没事儿沅哥。”少熙嘿嘿地红着脖子笑:“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6
鹭卓伤口好之前,玫瑰棚里一直是卓沅在帮忙浇水,直到看见鹭卓手臂上的结痂彻底掉了,卓沅才把水管还给他,和他说不想一直在这里陪他种玫瑰了,边上那个土质最差的大棚还空着,想在试试在那里搞点水培生菜。
“那我帮你一起啊。”鹭卓说。
“不用了,找几个兄弟一起把水池搭起来,其余我自己来就行。”
鹭卓怔了一下——这好像还是来后陡门之后,卓沅头一次拒绝他的帮忙。
水培环境搭建好之后的没几天,鹭卓生了场病。可能是他真的很久没有身心放松地休息过了,这场病几乎是来势汹汹地侵占了鹭卓的精力。头几天是发烧,昏昏沉沉地一直在睡觉,像是要把之前亏空的睡眠一口气全补回来。然后开始头疼咳嗽,肌肉酸痛,他和导演组商量能不能自己先出去找个酒店住着免得传染给兄弟们,遭到兄弟们的一致反对——“我们更怕你半夜烧晕过去没人看着你”。
只是一号房里进出的所有人都听话地带着口罩。
一直辗转了小半个月,鹭卓才算彻底痊愈。和卓沅当时病后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同,鹭卓像是被迫给自己放了十几天假,一场病好之后,精神反而舒畅了很多。
卓沅这段时间看起来总是很忙,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很少在一号房呆着,偶尔才给鹭卓拿点药问问他感觉怎么样了,什么衣不解带端茶送水是不可能指望了,鹭卓瞅准时机卖的惨也都没得到什么有效的回应,在卓沅那听过次数最多的话是你的玫瑰花我帮你浇了。
“记得浇多功能厅那个。”鹭卓每次都要补充道。
鹭卓复工的第一天起了个大晚——闹钟忘了开,也没人叫他,长长的一个梦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赵一博的鸡都下完了第一波蛋,鹭卓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被阳光撞了个满怀。
他觉得自己快半辈子没见过中午以前的太阳了。
兄弟们早早就已经出工,鹭卓拐去厨房在蒸锅里捡了两口剩包子,然后去看他的宝贝玫瑰大棚。
玫瑰明显刚被浇过水——这东西长得没那么快,但是十几天对植物来说也算是不短的生命历程,玫瑰主干边上发出很多新的枝丫,上面的叶子露头不久,远着看是嫩绿的一片。
“行啊卓沅,”鹭卓像是有点欣慰一样暗自说:“没把我的玫瑰花养死。”
这句自言自语的声音还没落地,隔壁大棚突然传来一声毁天灭地的大嗓门:“沅哥——这么洒行吗?!”
鹭卓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激灵,然后终于承认卓沅跟自己在一起这几年确实是苦了耳朵。
鹭卓俯下身,透过两个大棚之间的通风格看过去,那个当时地面条件差得让人束手无策的大棚焕然一新,水培箱里,翠绿的生菜就快要连成一片,把棚里衬托得生机盎然。陈少熙拽着个麻袋往水里洒着什么东西,卓沅在另一侧站着,侧身背对着鹭卓。
卓沅黑了很多,从前白嫩得一碰就红的皮肤现在几近小麦色,肩膀也宽了不少,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清晰可见。他一手插着兜,朝少熙的方向喊:“撒均匀点!”
——其实来后陡门之后,四周全是摄像机位的环境下鹭卓极少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卓沅的变化,倏然细看,卓沅现在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表上,都真的不太一样了。
卓沅正要低头看生菜,突然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有双眼睛在看他,嗖嗖地冒凉风。他一回头,就看见鹭卓蹲在一片玫瑰花丛里出神地盯着他看,嘴角来不及收回,笑得有点憨。
“鹭卓!你干嘛呢?”卓沅朝那边喊了声。
“我看看你的生菜长得怎么样了!”——嗓门比起少熙毫不逊色。
“长得可好了!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卖了!”卓沅的语气里带着点炫耀:“你蹲那儿看干什么过来啊!”
“好!马上!”
鹭卓站起身过去,刚一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少熙像只从笼子里被放出来的小狼一样“嗖”地窜出来跳到鹭卓身上,给了他这个大病初愈的前病号一个负重一百五十斤满打满怀的拥抱。
“哥我可想死你了啊啊啊啊啊!!!”陈少熙在他天灵盖上肆无忌惮地喊。
鹭卓:……
合着昨天晚上在我对面打呼噜的不是你是吧。
鹭卓的目光越过少熙的肩膀向不远处看过去,卓沅站在他亲手栽培出的一片绿油油的生命里眼底含笑看着他们两个人,阳光金黄明媚地照射在他脸上,把那笑容映衬得更加生机勃勃。少年人清亮的瞳孔下,绿与红色的血液交融,把天地一隅铺成了盎然的画。
收工回去的时候是傍晚,摄制组去休息吃饭了,少熙要去看鱼塘,鹭卓和卓沅摘了麦,沿着田边在夕阳下慢慢地走。
“我发现少熙还怪听你话的,”鹭卓说:“在我这儿怎么就没这么听话呢。”
“可能他喜欢和嗓门小的说话吧,这个家有一个大嗓门就够了,你们俩放一起实在是太吵了。”卓沅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跟他待在一起感觉还挺特别的。”
“……什么感觉?”鹭卓心底一沉。
“做哥哥的感觉。”卓沅回答:“我还没来得及照顾过我妹妹就离开家了,我没体会过这种感觉。我想试试看你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日暮西沉,晚霞铺在天际,在鹭卓的瞳孔深处留下一片赤红的倒影。鹭卓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卓沅。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我发现我做不到,鹭卓,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予取予求地对一个人好,把心一股脑扔进一个没有回音的无底洞里。有天我试着像你照顾我一样去照顾陈少熙,把他吓得翻箱倒柜找了一天也没找出我究竟弄坏了他的哪件宝贝。”
鹭卓低低地笑了。
“所以你看,但凡换一个人,都会觉得你一定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或者是别有所图——但你真的别有所图吗?”
“我……”鹭卓看着卓沅的瞳孔,答案在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里呼之欲出,却又一次被卓沅拦在了手心里。
“算了,我现在还不是很想听。”卓沅说完,把落在他嘴唇的手指拿开,补充了一句:“鹭卓,等什么时候你可以像对我一样对你自己,我可能才敢听这个答案。”
“好吧……”鹭卓笑着伸手刮了刮卓沅的脸颊,哄孩子般的语气久违地回来:“还真是天道有轮回啊,那我努努力吧。”
太阳逐渐隐没了最后一丝光亮,晚风带着麦田的气息轻轻吹过,有一丝惬意,卓沅看着不远处亮起灯的少年之家,眯着眼感受了一会风,然后不易察觉地,轻轻拉住了鹭卓的手。
鹭卓错愕地低下头去看那双不动声色地牵在一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讶或欣喜的眼神,就听见卓沅说:“带打火机了吗?”
“……”鹭卓:“你这种行为属于贿赂你知道吗?”
“很久没抽了,”卓沅眨巴着眼睛:“你生病的时候,没人给我点火。”
像是听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鹭卓把手伸进衣服里,然后递给卓沅一个明亮的小火苗。
“真的十几天没碰过烟?”鹭卓忍不住问。
“对啊,我又不骗你。”
“不难受吗?”
“一开始有一点,后面太忙了,好像就想不起来了。”卓沅说。
“是,”鹭卓喃喃地,掩盖住心底复杂的欣慰:“还是忙点好。”
7
五月上旬,离杀青还有一个多月,地里的农活几乎都平稳地接近收尾,后陡门进入农闲时期。小童的篮球架、李昊的狗狗乐园和李耕耘的花坛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温馨,知了此起彼伏地在树上吵着,一号房里陈少熙和王一珩都在午睡,只有卓沅还在电脑前忙着,鼠标声咔塔咔塔地响,鹭卓坐在一边陪着他。
“鹭卓你来听一下这句,人声是不还是还有点合不上?”
鹭卓放下手机摘了卓沅一边耳机听:“好像是有点,不能再修一下吗?”
“再修就出电音了。”卓沅叹了口气:“还是得把李耕耘叫过来重录一下。”
“都午睡呢,下午吧。你不睡会吗?”
“不用,等我把这part混完吧。”卓沅伸了个腰:“下午你去把兄弟们喊过来集合,刀群舞我基本上编完了,咱们下午开始排练。”
他们在五月初的时候确定了要办自己的音乐节,卓沅的身上瞬间多了好多工作,编舞、排舞以及混音。卓沅对这些工作异常上心——一方面他希望事情交到自己手上可以有始有终地有个比较完美的告别,另一方面,他承认,自己对舞台依然那么渴望。
他都快不记得上次登上舞台是什么时候了。
在地里摸爬滚打小半年,乍一回到自己的舒适区,鹭卓和卓沅这两个百里挑一的zero-g男团专业爱豆立刻挑起大梁。群像新歌基本快成型了,鹭卓每天早上带着一群专业方向五花八门的兄弟们练嗓子,学院派歌手短暂的教师生涯硬是在李耕耘毫无技巧但异常自信的乐感里节节败退。
而对于舞蹈教龄起码三年以上的卓沅来说,给兄弟们编的舞对他而言简直像领着幼儿园小朋友跳广播体操。他投入更多精力的是混音,以及给鹭卓混音。
分开说是因为,前者是为了整个节目的完成,后者只是为了他们两个人。
鹭卓在一个月前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网络事故——他在节目里随手弹唱的一段demo被指认抄袭,即使那首歌他们俩甚至听都没听过。
那段时间鹭卓的情绪低到了极点,失眠,不吃饭,每天魂不守舍地盯着手机看,节目组为了商量应急方案一两天内找他谈了好几次话,最后一次他情绪低靡地出来问蒋敦豪,如果我现在马上宣布退出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对卓沅和你们这些兄弟造成太大的影响了。
蒋敦豪本来想说十个勤天一个也不能少,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卓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怒气冲冲地一把将人拉走摔到墙上,照着鹭卓的脸结结实实地给了一拳。
“你什么意思,你要放弃吗,鹭卓?放弃我,放弃你自己?”卓沅眼底通红。
“卓沅……”鹭卓声音颤抖:“这个事情如果解决不好,我会拖累你的。”
“你抄没抄、会不会拖累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卓沅把他压在墙上,伸抢过了鹭卓的手机:“手机我没收了,别每天胡思乱想没用的,我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些,这多年的路我们都走过来了,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路卓豪,我现在认真地问你,”卓沅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
“你愿不愿意试着站在我身后一次?”
这件事情解决得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蒋敦豪帮鹭卓连夜扒了谱作为证据,卓沅把鹭卓写的声明文案和节目组商量着改了又改,然后用鹭卓的账号发出去,又切换自己的账号回复了“加油”。
鹭卓的手机被卓沅没收整整一个星期,所有的兄弟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对鹭卓表示了信任和支持。直到这场风波终于过去,鹭卓这个天赐的倒霉蛋破天荒地多了不少因为吃瓜或者辟谣帖而发现他音乐才能的听众。
但是卓沅知道,名誉损失这种事情其实很难彻底消除,因为人格指控带来的创伤往往最难愈合——尤其是对鹭卓这样的人,他太不擅长向别人展示伤口了。
所以卓沅真的很希望鹭卓能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麦田音乐节对鹭卓而言简直珍贵得像一次涅槃。
卓沅从没这么耗命地去做混音工作过,连他自己出的歌好像都远远没用得上这么长时间,他熬了一个又一个大夜,把每一个音符调了又调,每一点细碎的声音都在耳朵里过了好多遍。鹭卓心疼他那么辛苦,想和他商量找人一起帮忙,卓沅只是摇头和鹭卓说:“不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声音。”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完成一个完美的舞台,你要用实力证明给所有人看,你究竟需不需要搞那些龌龊心思。
当天下午的卓沅的舞蹈课比鹭卓的声乐课顺利不少,他教的学生平均素质甚至比舞蹈室里的还稍微高一点。卓沅用从未和后陡门这些兄弟展示过的,属于“张钥沅老师”的声线和语气数拍子、教学、纠正错误,严肃而专业,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但这个样子对鹭卓来说太熟悉了,在上海合租房子的客厅里,在舞蹈课卓沅给他申请的免费“家属位”上,也在zero-g练习室里那漫长又漫长的七年。鹭卓就是这样站在卓沅身侧,面对着镜子,把少年时光消磨在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节拍中。
鹭卓记动作很快,到后面,几乎不用过脑子凭着肌肉记忆跟着卓沅的节奏,有些出神地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明亮自信的少年,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面对裂了好几道痕的二手镜子,穿一身宽松肥大的休闲装,素面朝天。
落在鹭卓眼里,却好像比他过往的任何一次舞台都耀眼。
卓沅在镜子里捕捉到了鹭卓的眼神,在他们对视上的一瞬间,卓沅笑起来,对着鹭卓的方向眨了下眼睛。
像麦浪上的阳光,偏心地只把温度洒在鹭卓的身上,让鹭卓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他。
当天晚上,练出一身汗的兄弟们三三两两地往浴室跑,鹭卓和卓沅留在最后,等所有兄弟都躺下了,才一起出了门。
浴室里水汽氤氲,卓沅没有被暴晒过的皮肤依然白皙。少年好像在这半年里脱胎换骨,倏然长成了一个宽肩窄腰,肌肉流畅紧绷的男人,他在鹭卓眼前微微抬起一条腿,漫不经心地俯身兀自搓着泡泡。
“……你看我干什么?”卓沅抬起头,被迎面而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鹭卓深吸了口气没说话,但眼神里像是忍耐不住似的,突然一步迈到卓沅背后,把他整个人压在了墙上。
毫无保留的身体紧紧贴合。
卓沅并没有做什么抵抗的动作,只是缓了个神,侧头低声:“鹭卓,这是后陡门,你发什么疯呢?”
“卓沅……”鹭卓的喘息粗重,灼热地扑在卓沅耳朵上:“我等不及杀青再和你说了,对,我喜欢你,我这些年就是对你别有所图,从你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开始了……以前不敢说,怕我的喜欢只会给你带来坏处……卓沅……”
被衔住的耳垂有些发烫,卓沅侧头躲开了一些,好像并没有很诧异:“那你现在就敢说了?”
“……那你呢?”鹭卓没回答他,用鼻尖蹭着卓沅的耳垂反问:“喜欢我吗?”
卓沅怔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然后回过头去,给了他一个拌着水汽的吻。
——却又在明显感觉鹭卓激动起来的瞬间分开,恶作剧一样地刹住了鹭卓的情绪:“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在刚刚被勾起的情////欲里被迫急刹车的鹭卓呼吸紊乱,活像只被玻璃撞晕了的大型犬。
“因为半年多以前我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吊了我这么长时间。”卓沅说:“所以你等着吧——”
话还没来得及落地,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箍紧,整个人瞬间被禁锢在墙上不能动弹——很好,什么旋耕机双开门都是扯淡的,自己离打得过鹭卓原来还差了这么远。
鹭卓的声音在背后火热地烧着:“我想要你……”
——“滚……”
晚上将近十二点,鹭卓和卓沅蹑手蹑脚地推开一号房的门,结果陈少熙和王一珩只是把灯关了都还没睡。
四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卧槽,”陈少熙率先开了口:“一个多小时了,你们俩把浴室拆了???”
8
音乐节办的算是顺利。
鹭卓的舞台完美达到了卓沅的预期,成了当天最大的一个亮点。鹭卓这些年在酒吧驻唱磨练出来的功底和台风在舞台上游刃有余,成功地把气氛推到了一个小高潮。
卓沅亲手排练的刀群舞也完成很好,他自己也终于有了爱豆生涯的第一个solo舞台。
最后,在十个兄弟一起按照年龄排位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刻,卓沅忍不住遥遥地向鹭卓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鹭卓灼灼的目光。
好像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美梦。
卓沅的妈妈此刻也在台下看着他们,泪流满面。
这些年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没能把十五岁的卓沅拉回来,逼他好好读书,走一条没有那么苦的路。
他当时还那么小,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去上海,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卓沅妈妈的手机二十四个小时从来不敢离身,生怕接不到卓沅的电话,生怕远在上海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卓沅去上海的第二年,有天微信上和妈妈说,你放心,现在有一个大哥哥和我一起住了,他人很好的。
卓沅其实从来没和妈妈说过那个大哥哥是谁,他团队里几乎所有人都比他大。但卓沅妈妈心里知道,那就是鹭卓。
——此时此刻正和卓沅一起,和所有的少年一起,感受舞台的灯光。
观众席还是不够近,卓沅妈妈看不清卓沅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卓沅此刻是多么的快乐、自信,身上有冲破七年黑暗的力量,宣示着一切苦难后的值得。
晚上,音乐节顺利完成。少年们带着疲惫的身体和兴奋的心情回了少年之家。
——“孩子们!看看谁来了!”
导演拿着喇叭喊了一声,少年们纷纷循声回头。
卓沅的妈妈站在一群家长靠前的位置,一眼就认出卓沅身边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当年在她失去儿子消息几近崩溃时接了她一通电话,通宵赶路为她带回一句卓沅平安的那个人。
在把两个男孩同时拥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她很轻很轻地在鹭卓耳边说了声,“谢谢”。
等鹭卓去找自己的父母,卓沅伸手给妈妈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妈妈。”
他重新把妈妈抱进怀里,替十五岁那个任性的自己,终于把这句迟到了七年的道歉说出口,然后任妈妈泣不成声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你个傻孩子……妈妈其实从来都没怪你……”
转眼就是仲夏时节,天朗气清,麦田收割完毕,最后一批水培生菜卖出去,鱼塘空了,羊群被送回繁殖基地,鹭卓的第616号玫瑰早早被打包好邮寄回他们在上海的家里。
种地吧顺利杀青,卓沅的生日也快到了。
就像一场盛大又漫无目的的毕业旅行,少年们分散在各处山川或城镇间,然后在6月16日那天奔向一处。
海南的夏天是椰子和汽水味的,他们十个人租了一个游船,在夜色下的海面上欢呼庆祝卓沅崭新的一岁。
蛋糕已经分完,十个人身上都带着几分酒气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唱着调子飞到姥姥家的歌。凉风从海平面上吹过,卓沅越过吵闹的兄弟们,靠在护栏边上,让风吹起微湿的额发,带走了刚刚被短暂的兴奋激起的一丝薄汗。他看着远处的月亮,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
这烟在他口袋里放了很久了,卓沅借着月色端详着它,烟已经受潮发皱,点不燃了。他有点想不起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带着它的,有一两个月了吧,每次有什么事烦心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看看,闻闻。打火机在鹭卓那儿,他知道如果去找鹭卓要的话,鹭卓会给他点的。
但他最终也没找鹭卓要打火机,这根烟被他从一个衣服兜换到另一个衣服兜,像是揣着一颗小小的安全感,带着鹭卓随时会出现在他身后为他点烟的底气,然后尝试着自己往前走。
卓沅出神一样看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就要把烟扔到身侧的垃圾桶里。
还没来得及,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放在他肩上,紧接着,“啪”,一簇小小的火苗跳跃到黧黑的夜色里,散着微弱又不容忽视的光亮,像船舱里的一颗星星。鹭卓浅浅的笑容透过火光映在卓沅瞳孔深处,在身后喧闹的声音里温暖得像个不期而遇的梦。
“奖励你的。”鹭卓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奖励二十三岁的张钥沅小朋友最后一根烟。”
“你这人真是……”卓沅也笑了,把打火机从他手里接过来,熄了:“之前让我戒烟的也是你,好不容易戒了,你又勾我。”
“彻底戒了?”语气里像是有点惊奇一样,鹭卓陪他站着往远处看,手轻轻地摩挲上他的后颈。
“嗯。”卓沅应了声,也没躲:“不会再上瘾了。”
“什么感觉?”
“也没什么感觉,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卓沅偏过头看着鹭卓的眼睛,说:“我本来以为摆脱这种依赖对我来说特别难,原来也没这么难。”
鹭卓在这句话落地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看着卓沅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眼神,把打火机在手上转了个圈,放进了之前装烟的那个衣服口袋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雾气,扑得眼眶里湿湿的。他盯着卓沅的嘴唇,像是等着他再和自己说点什么,譬如“谢谢你”,或者,“再见”。
——然后留给他一个不那么熟悉的背影,扑进他当初亲手给卓沅送入的人声鼎沸里。
卓沅垂眸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朝鹭卓偏过头,微微踮起脚凑过去。鹭卓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习惯性地附身侧耳,听卓沅的气息朝他靠近。
卓沅在这一瞬间精准地在鹭卓眼角下面那颗痣上飞快地留了个吻。
“留个纪念。”他语气轻松地说,好像只是给了鹭卓一个平常的拥抱而已。
而鹭卓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几秒,过度紧张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麻了一下,他用一片空白的大脑飞快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什么纪念啊?”他听见自己问:“我,还是打火机?”
“打火机。”卓沅挑挑眉毛:“你不用留纪念。”
“……”鹭卓胸腔里闷闷地笑了声,伸手帮卓沅拨了下头发:“欺负你哥没够是吧。”
突然手机上清脆地响起了铃声,是卓沅的。卓沅低头把它关掉,然后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鹭卓看。
00:00。
屏保是一株蓝色的玫瑰。
“你看,我二十四岁了。”卓沅在手机屏幕后面扬起头:“我是个可以站在你身边的大人了吧。”
“你本来就是了。”鹭卓回答完,又笑着逗他,“二十四岁啦,从张钥沅小小朋友变成了张钥沅小朋友,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有啊……张钥沅二十四岁的第一件事,是想告诉你”,卓沅看了看身后的那群人,又回头:“谢谢你帮我戒掉容易依赖上瘾的毛病。”
“不客气,”鹭卓挑了下眉毛,故作认真地:“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现在终于可以完整、独立地站在你对面告诉你,鹭卓,张钥沅喜欢你。”
卓沅无视了鹭卓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神情平静,但语气真诚:
“我想让你知道,不管我又认识了多少人,不管我们现在是认识的第八年,还是相见的第一面,我都选你。我身边不会再有别人,也看不了你身边有别人。我喜欢你,我不想再让你做我哥哥了。”
卓沅好像很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鹭卓的手在抖,说不清是兴奋、激动,还是长久压抑的感情被冲破后的决堤。他一时没组织好语言,磕磕绊绊地“我”了两声,卓沅用手指叩住了他的嘴唇。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鹭卓。”
一个吻带着海风的气味落在唇上,激动,虔诚,把八年的漫长时光在月色下揉碎成水。
身后的喧闹戛然而止,紧接着,被另一种夹杂着惊呼的声浪掩埋。
“卧卧卧卧卧卧卧卧卧槽!”
“快把王一珩眼睛遮住!!!!!!”
岸上的万家灯火逐渐熄灭,小小的一处人声鼎沸里,海风轻轻吹起。
(三)门禁
“看到了看到了,鹭卓你代号的目光要是能杀死我,我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小红帽做了鬼脸。“不得了不得了。二哥你自求多福。”
“明明是你要惹事,让鹭卓自求多福。”李耕耘无语。
“感情是需要刺激的,死直男你懂不懂。阿嚏。今天还是很冷。”李昊吸了吸鼻子。
“都说了不适合你出门,就是不听,多穿一件衣服都是要害你。”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昊,李耕耘调高了车里的空调。
“可以了,停。我们听听歌好吗?”赵一博实在不想今天再听一次他俩的车轱辘话。
……
“耕耘。”赵一博非常冷静地喊了一嗓子。
“嗯?”
“你带着李昊去海南好不好?”
“啊?”
“你看看车里边的温度,你觉得合理吗?”他赵一博要是再坐李...
“看到了看到了,鹭卓你代号的目光要是能杀死我,我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小红帽做了鬼脸。“不得了不得了。二哥你自求多福。”
“明明是你要惹事,让鹭卓自求多福。”李耕耘无语。
“感情是需要刺激的,死直男你懂不懂。阿嚏。今天还是很冷。”李昊吸了吸鼻子。
“都说了不适合你出门,就是不听,多穿一件衣服都是要害你。”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昊,李耕耘调高了车里的空调。
“可以了,停。我们听听歌好吗?”赵一博实在不想今天再听一次他俩的车轱辘话。
……
“耕耘。”赵一博非常冷静地喊了一嗓子。
“嗯?”
“你带着李昊去海南好不好?”
“啊?”
“你看看车里边的温度,你觉得合理吗?”他赵一博要是再坐李耕耘载着李昊的车,他就是狗。狗都不坐小情侣的车!
“二哥都不嫌热。”李昊大声说。
“呵,见过卓沅的鹭卓刀枪不入你不知道吗?”赵一博觉得,这辈子都不会理解恋爱脑的世界的。
“卓沅长高了。高了很多,也瘦了点。”鹭卓沉默了一路,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为什么要多嘴。
“而且他”
“就是不爱笑了,体力好了很多,巡逻的时候好多小姑娘都看他。二哥这段话我会背。” 鹭卓出一次任务的奖励就是站得远远地看看卓沅,他日常巡逻的路线他们大概比卓沅自己都熟。赵一博接过了话。
“哦……”
“鹭卓,你放不下他,你现在就是把自己卡在一个死循环里边。这件事我们都和你沟通过,包括大哥。这件事需要你自己想通,到底该如何面对。但是你就是放不下他,何必折磨你们两个呢?这些年卓沅怎么找的你,你也能看得到。这种折磨,在我看来,没有意义。”沉默了一下,李耕耘还是说了出来。他们都舍不得看着鹭卓像凌迟一样地对待自己。
“虽然我们都不赞同你选择这样的方式去见他,但是你想要做,那就做。你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下一步,你的代号看起来也是没有放下。”赵一博看着鹭卓说,他的二哥千好万好,就是对自己不够好。
“谢谢兄弟们。”他知道他做的局拙劣无比,就连最不擅长攻心的李耕耘都看得出来明晃晃的破绽,其他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能如此顺畅地完成且全身而退,无非是他的兄弟们在背后帮他守着所有的意外,做足了准备。
“既然见过了,后面的事情慢慢来。”李耕耘慢慢说。
“你先想想怎么跟大哥交代哦。”李昊打了个呵欠,车子里暖烘烘地太适合睡觉了。
“你别睡,已经进村了。”
“哦……”
老远的就看见蒋敦豪站在门口,其实大哥和他们差不多大,除了鹭卓,其他人都是蒋敦豪带回家的。
蒋敦豪亲自用艾草沾了白酒给鹭卓扫了身,其他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好好地回来就好,吃饭吧。”
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饭,一群家人坐在一起分享。味道不算多出众,平平常常却暖心。关起门,后陡门的生活一直是温馨愉悦的。
===============视角分割线============
“吃饭了吃饭了。”赵小童解开围裙朝着几间卧室喊。
“啊啊啊,小童哥今天做的啥?”王一珩最先跑出来。
“红烧肉和耗油菜心。”
“咦……又是甜的。”陈少熙趿拉着拖鞋跟在后面。
“你走开,你那个辣谁能受得了。”帮着赵小童端菜的何浩楠跟着说。“一珩,喊你沅哥吃饭。”
“我不去,沅哥今天气压太低了,好吓人。”小卷毛一弹一跳地摇头。陈少熙坐在旁边一齐摇头,他和王一珩宿舍最小,哥哥们的事情打探多了会掉耳朵的。
“我去吧。你们先吃。”何浩楠朝着唯一那间紧闭的卧室门走去。
“等你们啦,你让沅哥快点出来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体能训练完明明饿的要死,但是还是想要大家一起好好吃饭。
“我进来了。”敲了门之后没听到卓沅的声音,何浩楠拧了下门锁。屋子里黑蒙蒙的,只有电脑屏幕上的光照亮了卓沅的脸。
屏幕里是非常稚气的卓沅和鹭卓,一个破旧的小公园,看起来像素很差的手机录的一段视频。举着手机是鹭卓,卓沅对着手机在做鬼脸。“鹭卓你的脸都出镜头啦!”
“哎呀,说了拍你就好了。”
“拍一个人多没有意思啊,两个人才好玩啊!略略略,今天是我17岁生日,旁边这位叫鹭卓,是我的,呃,好哥哥!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三个生日!”
“今天是卓沅的17岁生日,所以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呢?”
还是只有半张脸的鹭卓看着屏幕说。
“鹭卓新一年的工作顺顺利利!身体健健康康!卓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卓沅手上端着一个巴掌大的蛋糕,纯白的连奶油的花纹都没有,插着一个小小的蜡烛。吹蜡烛的时候只有卓沅一个人的画面,抖动的视角下记录着卓沅虔诚的脸。“鹭哥,快来吃蛋糕。”卓沅身上的衣服是很干净的旧,眼睛亮的能灼人。
“来了来了。”
“鹭卓你的脸都出镜头啦!”视频又跳到了最开头的样子。
何浩楠坐在床边,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走吧,我们去吃饭。”合上电脑屏幕的卓沅看起来很平静。
“其实……”
“没事儿的 ,今天小童是不是没有放辣椒,我刚刚都听见少熙叫了。”卓沅嘴边勾起一丝笑意。
“小童给他单调了蘸汁的。”
“小童还是宠孩子。”没什么,没有你鹭卓,我卓沅也不是一无所获。谁又比谁过得不好了呢?
“啊啊啊,沅哥快坐,小童哥今天的红烧肉做得可好吃了!”王一珩像只手舞足蹈的小熊。
“你肯定偷吃了。”卓沅笑着说。
“我没有,我才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偷吃。”
===============视角分割线============
“走吧,去祠堂。”四个人齐刷刷地跟着蒋敦豪进了祠堂。一间不大的屋子,向阳,光照好得能当花房,里边收拾的一尘不染。
蒋敦豪进门先点了一炷香,西侧的小桌子上安坐着一个带着长命锁的粉色陶瓷罐子,旁边的小相框里边一只白嫩嫩的小羊好像在眯着眼笑。
后面的人排排站,轮着上香。
“鹭卓,事情我们都知道。这两个月,你留在家里就不出门了。定定神。去收拾收拾你的玫瑰花吧。”蒋敦豪看向坐在他手边的鹭卓。
“好的大哥。”
“生意上的事情,老三老五上点心,要动手的事情还是先说出来,我们说过的。”
“绝不独自行动。”其他四个低着头齐声说。
“老四最近养病,陪你二哥养花。想去哪里提前说,三子忙不过来,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大哥,我哪里都不去。”李昊一缩头。不就是刺激了一下代号小朋友嘛……
生日快乐 (1)
凌晨12:00
“生日快乐!”一群热闹的欢呼再次响起,两个蛋糕挤挤挨挨地摆在一起。
“哎呀,一场生日会搞定两个人,终于可以少一场筹划了。”蒋敦豪举着手中的酒杯,“祝赵一博、何懿俊平安健康,顺顺利利。”虽然艺名也是小何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生日祝福,也好像觉得老天也会看身份证一样,希望真的能看到他的兄弟们,希望他们的人生能更顺遂一些。
“何赵组合要永远合照~!”陈少熙在镜头外更加肆无忌惮嗑到每一对CP。“当然58同城也要一直同城~!”
大家欢呼着也举起了酒杯,两个当事人被簇拥在中间,赵一博的心跳得更快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今天对何浩楠的香水味格外敏感。
该拍的vlog素材已经都拍...
凌晨12:00
“生日快乐!”一群热闹的欢呼再次响起,两个蛋糕挤挤挨挨地摆在一起。
“哎呀,一场生日会搞定两个人,终于可以少一场筹划了。”蒋敦豪举着手中的酒杯,“祝赵一博、何懿俊平安健康,顺顺利利。”虽然艺名也是小何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生日祝福,也好像觉得老天也会看身份证一样,希望真的能看到他的兄弟们,希望他们的人生能更顺遂一些。
“何赵组合要永远合照~!”陈少熙在镜头外更加肆无忌惮嗑到每一对CP。“当然58同城也要一直同城~!”
大家欢呼着也举起了酒杯,两个当事人被簇拥在中间,赵一博的心跳得更快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今天对何浩楠的香水味格外敏感。
该拍的vlog素材已经都拍好了,大家也都放下了手机,更加轻松自然地聊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彼此认识也就半年多,但是朝夕相伴的半年,光阴像是被刻到骨子里,一方小院,一片麦田,一群鸡鸭鹅和咩咩叫的羊,他的好,他的坏,他们都见过……他也都见过了。
丝丝缕缕地木调香水萦绕在身边,就像何浩楠从一开始闯入他的生活一样,温柔也莽撞。
“一博明天还要回剧组,我就代表了啊。谢谢兄弟们,我爱十个勤天!!!”
酒是敦敦让家里人从新疆带来的当地的自酿葡萄酒,没有经过专门的糖分转化,酒精度属实不高,入口就是酸甜醇香。一博喝了半杯,被兄弟们抬笑的那张帅气的脸庞上已经爬上了红晕,他向来酒量浅,也就是和兄弟们在一起才会放开让喝。
左右,对他来说,喝少了,他们一起走回去,喝多了,他,还是能回去。
“哎哟,哎哟就要这么护着啊!”一珩扯着嗓子鬼喊,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何浩楠家
人主动给联系的一家预约制饭店,隐秘性一直很好。私下的时候,相互分享彼此的CP剪辑,同人文是他们好像挣脱出娱乐圈边缘地带后很喜欢的一种消遣。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彼此以及互动,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而何浩楠与赵一博的CP无疑是他们最常分享的。无他,剪辑太太手法鬼斧神工,作者太太妙笔生花。好作品就是如此的吸引人,本人也不例外。
如同赵一博对待赵啾咪这个昵称一样,一开始还有点小小的不乐意,时间久了,连现在打工的剧组同事喊一嗓子赵啾咪他都顺顺地应一声。只是,他最近真的是不是CP向剪辑看太多,为什么真的开始恍惚他和何浩楠的关系。
何浩楠作势就要过去揍人,弟弟下意识就要跑,却被椅子绊了一下,最后被少熙一手拦住才好歹没有平铺在地毯上。所有人又是笑做一团。
“没事儿,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今天肯定要好好喝”赵一博顺势也站了起来。另一只手在何浩楠的后背轻轻摁了一下,他是知道他航班是早上的第一班。看起来他们好像已经是有知名度的艺人了,其实还是为了要省钱坐红眼航班,会带着口罩帽子坐在经济舱后排偷偷录vlog。艺人,层层叠叠地挤满了娱乐圈。他到底算什么,这是他入行后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如今,他已经能非常坦荡地面对这个问题了。他从来没有如此踏实且笃定地相信过自己。
“灌醉赵一博!!”卓沅扯着嗓子笑,“小何你今天可是帮不上忙,谁让你俩同一天,寿星就是要喝醉的!”除了节目拍摄期间过生日的几个人,其他几个都是没逃过生日宴必喝多的轮回。卓沅倒是从不为自己记仇,他生日正好遇到节目杀青后团建,那是他从决定要当艺人后9年里最肆意开心的一个生日,也是成年后喝的最多的一个生日。最后都站不稳了,也没忘了第一个站出来给他挡酒的鹭卓被一博一杯酒就放倒在了沙发上。
“喝喝喝,怕了你们不成!”何浩楠反手拍了拍赵一博的背,他想做什么,他向来很少多问。只是今晚,自己要把赵一博带回酒店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喝醉的口号喊得要掀翻屋顶,但是赵一博的第二杯红酒堪堪见底,旁边的李昊已经拉住了他去拿酒瓶的手。“哎呦呵,这是明天不准备回剧组了?”
“滚,老子要赚钱!同时,我!也还能喝!”素净的一张脸庞透着酒精的魅惑,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更显诱人,漂亮得让人愣神。“啧啧,特么祖传的嘴硬!”早就看过了彼此最糟糕,最无赖甚至不体面的样子,但是总会在不自然间被赵一博的美貌击中。李昊抓着赵一博的手往回带,同样是祖传的嘴硬:“我跟你讲,要不是看着你明天还要去拍戏,你今天晚上不可能走着出去这个门!”明明他最心软,眼看着一博要喝多,最先嚷嚷着收手。
剩下的酒液悄悄地藏在瓶子里不动声色,酒瓶倒映出来的身影跳跃着像是要飞到天上去。赵一博在那一瞬感觉整个酒气都涌到了心里,热乎乎的,晕乎乎的。周围人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他好像无比清醒,他知道自己没喝多,他甚至能清醒地在大脑里背一遍轮机的养护条目;但是今天晚上的酒格外醉人一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搅动在大脑里,总让他想做点什么。做点,他一直不敢去做的事情。
一万座山林倾覆
ooc/be!/人物死亡预警!/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2.1w+,一发完
非现背,全是私设
写成流水账了,随便看看吧
-
01
出道第八个年头,鹭卓莫名陷入创作瓶颈,他写不出歌了,他把自己关在上海的出租屋, 对着四面墙发呆,地上散落着凌乱的旧乐谱和皱巴巴的纸团,他试图从过去的旋律中找回一点点灵感,耐何无用。
他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不出东西了。
关了自己一个月之后,经纪人怕他在公寓里吊死,带着开锁师傅破门冲了进去,好在鹭卓全须全尾,只是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三个人。
一个是经纪人,一个是开锁师傅,一个是同公司关系好的后辈,叫王一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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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现背,全是私设
写成流水账了,随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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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出道第八个年头,鹭卓莫名陷入创作瓶颈,他写不出歌了,他把自己关在上海的出租屋, 对着四面墙发呆,地上散落着凌乱的旧乐谱和皱巴巴的纸团,他试图从过去的旋律中找回一点点灵感,耐何无用。
他想破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不出东西了。
关了自己一个月之后,经纪人怕他在公寓里吊死,带着开锁师傅破门冲了进去,好在鹭卓全须全尾,只是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三个人。
一个是经纪人,一个是开锁师傅,一个是同公司关系好的后辈,叫王一珩,出了名的乐天派,可能是被拉过来开导他的。
把开锁师傅打发走,经纪人将客厅厚重的窗帘拉开,细小的灰尘在乍破的光线下起舞,鹭卓眼下的乌青和一脸的胡茬暴露无遗,他被光刺得睁不开眼,捂着眼睛发出一声闷哼。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但也心疼他,看着他苍白的脸,想骂又全堵在嗓子眼骂不出口,站在凌乱的废纸堆里唉声叹气,半个小时后,她把王一珩丢下,自己走了。
王一珩不知是否清楚自己的任务,他在鹭卓身旁落座,看着鹭卓颓然的侧脸,挠挠头,“鹭哥,你怎么了?”
鹭卓很喜欢这个弟弟,认识以来多有照拂,在后辈面前坦然自己的江郎才尽好像是件很丢脸的事,但王一珩的眼神实在太清澈无公害,让人难以设防,他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写不出歌了。”
“要不出去散散心吧,没有灵感就出去找,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的话,旋律也不会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王一珩咬着拇指坑坑洼洼的指甲,认真地给出建议。
鹭卓觉得王一珩是知道自己的任务的,毕竟这个建议太官方了,甚至有可能是从哪个网页上摘抄下来,人一遇到难题,最常见的解决方案不就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么。
他可以容许自己在房子里烂成一团,却接受不了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于是顺着王一珩的话点点头,说自己会找机会出去逛逛的。
你劝了,我听了,回去就能交差了,可别再花更多时间在我这破事上了,鹭卓这么想着。
不过王一珩并没有就此终结话题,“要不去我老家吧,我老家风景好,每次我写不出歌的时候就会看我老家的照片,看着就能写出来了,百试百灵。”
鹭卓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王一珩已经掏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选好起点和目的地,干脆利索地买好两张机票,他震惊得瞪大眼,喊出的话差点破音,“弟弟,原来你没在客套啊?”
怎么完全不按成人世界的社交套路来啊?
02
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大巴,大巴颠簸了百里地,盘山公路上了山又下了山,鹭卓肺里的空气被挤压,胃里的残渣碎屑翻腾似海啸,身边的王一珩倒是精神得很,好像这条路已经走过了上千上万次。
要不是东南亚都没这块这么荒,鹭卓这会可能已经打电话报警说自己被一个19岁唱r&b的卷发少年拐卖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大巴终于停在村口,鹭卓晕车晕得脚软,踩在地面上时好像踩在棉花上,被王一珩带着,走到路边等着的男青年面前,青年戴着黑框眼镜,遮住大半眉眼,看着学究斯文,却掩盖不住出色的面容,王一珩一蹦三丈高,窜天猴似地跳到青年身上,“一博哥!我回来了!”
礼貌交换过姓名以后,王一珩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头,赵一博拉着王一珩的行李和鹭卓并肩走着,简单交代了一些家里和村子的情况。
“我是一珩堂哥,现在家里住的只有我和他另一个哥,叫卓沅,你待会就能见到了。”
“前几年,附近几座深山计划开发景区,村里大部分人都搬走了,不过后来老板卷款跑路,景区开发到一半开发不下去,就荒在那了。”
山路难走,拉着行李的两个人走得慢,鹭卓自来熟,也不拘着,“那你们一直住在这么?就两个人?”
王一珩听到鹭卓的问题,率先回头喊道:“一博哥是大学生村官,牛得一批!”说着还冲着这边比大拇指。
赵一博见他那样就操心,“走路看路,平地都能摔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待会别在这摔豁两颗牙,卓沅笑话死你。”
又走了半个小时,一行人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跨过木门槛,另一名青年正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白瓷碗上盛着红彤彤的猪蹄,听着响抬头看过来,圆润的脸看起来年纪不大,厚重的刘海盖在额头上,更显得稚气未脱。
“回来了?刚好能吃饭。”
“原名叫路卓豪,出道的时候改成鹭卓了,不过怎么叫都成,随意。”鹭卓被那碗猪蹄辣得说话都不太流利,端起旁边的茶水灌了一口,才勉强把不长的一句话说完。
鹭卓话多,吃饭全过程氛围都热着,不像顿家常饭,倒像几年不见的老友攒的局。
饭间,王一珩又说了很多在公司那会发生的趣事,说全公司鹭卓和自己关系最好,因为鹭卓脾气好不爱生气;说鹭卓上台设备总坏,后来演出不得不总备着PlanB;还说鹭卓估计要在村子里待一段日子,找找写歌的灵感。
卓沅咬着筷子尖认认真真听,听到好玩偶尔爆发出一阵笑声,正要去夹自己做的猪蹄,旁边坐着的赵一博眼疾手快地打落他的筷子,“少吃点。”
旁边的鹭卓注意到赵一博的动作,想要夹菜的动作停下,有点进退两难。
该不会是在点自己吃得多吧?
赵一博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他生着病,医生不让吃太多辛辣油腻的,不管不行。”
吃饱喝足,赵一博带着王一珩去收拾房间,鹭卓在院子里转悠两圈,看到卓沅准备洗碗,于是也凑过去,心里想的是,吃了人家做的饭,没理由光是看着人家忙活吧。
洗碗池建在廊边,两个男人站着挤,卓沅将刷过的碗给他过水,干了一会后觉得实在施展不开,于是开口,“要不……”
“没事,总不能让你做饭的人一个人洗碗吧。”鹭卓以为他是要客气,打断他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
卓沅笑了笑,脸颊肉鼓起像热乎乎的包子,“我是想说要不你洗?”
鹭卓一愣,也没曾想原来一家子都不爱瞎客套,也笑起来,“也行,你放下吧,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话是这么说,碗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洗完的,卓沅扯过挂在檐下的毛巾递给鹭卓擦手,“一珩在上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他皮,多亏你们照料着他。”
明明自己还是小孩样,却在替弟弟答谢旁人的照顾,鹭卓没仗着年长逞大哥,打着哈哈,只说王一珩自己也很懂事,并不正儿八经承他的谢。
晚上睡觉时,鹭卓回到为自己准备的房间,房间不大,看着很有年代感的旧木床占据了角落的一大片区域,上面铺着全新的四件套,靠近窗户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木桌,上面用破瓷碗装着土种了几簇太阳花,或许是白天晒多太阳长得好,碗里不够它长,枝条蔓延开来长大了窗沿上,鹭卓推开木窗。
天色太晚,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风簌簌吹过山林的声音,传来回响。
03
第二天鹭卓醒时只有赵一博起了,他要去村委忙,又说卓沅平时爱赖床,起得迟,能别吵醒就别吵醒他。
他不吃早餐么?鹭卓问。
赵一博一只脚已经迈出院门,听见他这么说,停顿一秒,“你可以试着叫他,不过他起床气大,王一珩都不敢招惹就是了。”
尽管赵一博这么说,鹭卓思索一番还是敲响卓沅房门,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后,试探着问他要不要起床吃早餐。
乡下的房子不隔音,鹭卓听见里面的人长长呼出一口气,半响才传来一句稍等。
鹭卓没领会他的稍等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自己站在这里等着他,索性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出来,几分钟后,传出趿拉拖鞋的声响,然后就是倒水和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又一会,吃完药的卓沅拉开门,被杵在门口的男人吓一跳。
“你站这干嘛?”
“不是你让我稍等么?”
卓沅无语,但没法和客人较劲,压着起床气转移话题,“不是说吃早餐么?”
早餐是清汤面和包子,两个人吃到一半,王一珩从房间里像阵小旋风似的往院门冲,卓沅敲敲碗壁叫住他,“王一珩,吃早餐。”
王一珩回头从桌上顺走两个包子,又冲出了家,嘴里说着自己要去找何浩楠去,鹭卓问起何浩楠是谁,卓沅便把何浩楠的情况说了。
何浩楠和他们几个从小玩到大,家就在隔壁,他们家在村里家境最好,也是十里八乡最早搬出去的那户人家,偏偏到何浩楠这代巴巴往回跑,定居村里的年轻人如卓沅如赵一博,要么有自己的无可奈何,要么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只有他,为了追赵一博才回的村里。
鹭卓咋舌,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兄弟竖了个大拇指,感叹一句好伟大的爱情。
“还不如说他脑子进水。”卓沅无情吐槽。
吃完早餐,鹭卓又想起昨天进村路上未完的话题,王一珩虽然与他关系不错,却极少提起家里的情况,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自己的后辈,“我听一珩说一博是村官?”
“对。”
卓沅从堂屋搬出两张木凳,示意鹭卓随便坐,自己又到厨房里抱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最上面摆着几个硕大的梨子,先是递给鹭卓一个,问他要不要吃,已经洗干净了。
鹭卓接过啃了一口,秋天的梨子正是应季,个大汁甜,他边吃梨,边接着问卓沅又怎么会想到留在村里,卓沅毫不避讳,大咧咧地坦然道:“生病了,这里空气好,事也少,回来养病。”
昨天赵一博也说过卓沅生着病,鹭卓怕再问下去冒犯,诚挚地祝他一句早日康复,随后把话题扯了过去。
卓沅手里的梨子是要做秋梨膏,看着很大阵仗,要用梨子,川贝,老姜,罗汉果,百合,红枣,金银花,薄荷,蜂蜜等等几十味原料,反反复复煎上十个小时,复杂到鹭卓看了一半不禁问道这玩意就不能买现成的么?
“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王一珩喜欢喝这个。”
鹭卓这才想起来王一珩往年每到这个季节都会收到一小罐的秋梨膏,问他是不是每年都给王一珩做。
粘稠的秋梨膏在小铁锅里翻滚出绵密的小泡,卓沅告诉他,后山有颗梨树,秋天村里人都会去那里摘梨子,以前都是王一珩奶奶摘了梨子给他们做,后来王一珩奶奶去世了,他才学着怎么做的。
最后卓沅将煮好的秋梨膏盛出搁在檐下的石桌上晾凉,鹭卓才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
从天井处往外看,太阳近乎没有踪影,余留的残晖映得天空加上一层粉紫色的滤镜,偶见几颗星子。
以前在上海,每天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做歌,录节目,赶行程,一刻都不敢松懈,整天掰着手指头数今天干了什么,有没有荒废,精神永远维持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在这里居然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只做一件事,鹭卓一时觉得不习惯。
卓沅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将秋梨膏兑好水推到他面前,嘴里笑着说自己刚回来的时候也不习惯。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跳舞的,有时候开课教别人跳。”
“是么,想象不到你做老师是什么样子,我觉得你看起来都还像个没长大的学生。”
“嚯,我上课很凶的,你这种,我一天能凶哭好几个。”
或许是这两天处下来熟了点,两人的话语间都熟稔不少。
“那好啊,以后回上海我去上你的课,看看你有多凶。”
鹭卓极好地掌握着成年人之间的社交技巧,知道怎么顺着别人的话往下接,不过是来回拉扯,再许下一个遥遥无期的约定。
没想到卓沅顿了一下才开口道:“现在不跳了。”
一贯没出过错的世故圆滑突然不管用了,像是ABCD选项被人选出来个E,鹭卓愣了两秒,才干巴巴地说了句,“这样啊。”
卓沅不是故意顶他话,找补地用手里的杯子碰了下鹭卓摆在桌上的茶杯,咣当一声脆响,“不过上海的确是个好城市。”
鹭卓笑,也握起杯子反碰回去,“这里才是个好地方。”
04
由于赵一博要在村委忙,王一珩天天跑去何浩楠家打游戏,算下来,每天和鹭卓待在一起最久的居然是卓沅,卓沅每天都会给自己找事干,今天是给院子后面的小菜地除草,鹭卓一起蹲在地里,笨拙地学着卓沅的手法挥舞手上的镰刀。
两个人干到中午的时候,院子前头传来轰隆隆三轮车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一眼,站起来绕着院子走到门口,走到一半时,清亮又有点黏糊的男声响起,“卓沅!张钥沅!在家嘛?”
卓沅和鹭卓从围墙那头窜出来,卓沅让他别喊,“干嘛?”
鹭卓则在一边自己犯嘀咕,张钥沅?这人怎么还有两个名字?
和何浩楠一起的还有王一珩,王一珩从三轮车上跳下来,露出车斗里的东西,是一面大大的全身镜,四条边和四个角用厚实的花被子裹住,又缠上了几层透明胶带,要不这山路,非得颠碎,“哥,你看!”
“买镜子干嘛?”卓沅将手上的手套摘下,随手交到鹭卓手里,上前绕着三轮车走一圈,“你们俩吃饱了没事干?”
“赵一博交代的。”
何浩楠和王一珩将镜子卸下来,搬到院子里,卓沅看着颇为碍事的庞然大物很头疼,“我不要,家里没地方放,他要你就搬到村委去,村委一楼的墙上不是空着么,你让他挂那。”
何浩楠环视一圈,指着靠近院门的那面墙,“挂那不就行。”
见他听不懂人话,卓沅啧了一声就要呛他,何浩楠熟练地两手一摊,“我不管啊,赵一博说要的,我没办好他回头又得叨叨我,搬都搬过来了,就装上呗。”
王一珩见卓沅沉默,举手发言,“哥!装上呗,我用得着。”
“你用来干嘛?”
王一珩支吾,“用来……欣赏自己的帅脸?”
“……”
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最后这片镜子还是留了下来,鹭卓帮何浩楠打下手把镜子装上墙,两个人性格很快打成一片,何浩楠边拧螺丝边说道:“你们这些明星不应该很忙么?怎么有时间跑来这里呆着?”
“可能因为我糊。”鹭卓不在意地自嘲。
“你的歌可不糊,我经常看到你的歌上热搜呢。”装好镜子,何浩楠拍了张照给赵一博发过去,证明自己圆满完成任务,很快那边就回了个竖起大拇指的emoji来。
鹭卓回答他,就是因为自己写不出歌了才出来散心的,何浩楠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创作遇到瓶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晚上睡觉前,鹭卓去厨房倒水,恰好听到堂屋传来赵一博和卓沅的交谈声。
秋天了,外面风卷起来穿过山林河溪,打在叶子树干上,心静的人听着安逸,心乱的人听着焦躁,不过鹭卓没把注意力分在这阵风上,抿着唇听堂屋的人讲话,又心虚地不想让自己太像偷听,倒水喝水的动作刻意慢下来,显得自己是有事干。
“没有必要,一博。”
卓沅的声音轻得一阵秋风就能吹散,赵一博倔着股劲似的,声线绷得死死,“有必要,你又不是这辈子不跳了。”
“不跳舞,我还有别的事可以干,我都在这待两年了,不照样好好的么?”卓沅笑了一声,语气间显露一种不知真假的平和,又更接近一种刻意的漠视,漠视自己的不甘,“我没那么放不下。”
赵一博没被他带着走,说你没那么放不下,那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你明明就是……
他哽了一下,后面的话难以为继,缓了好久才接着说,“医生说,只是不能剧烈运动,没让你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两年前那次之后你就没跳过舞,为什么啊卓沅?”
他越说眼眶越红,卓沅不想他那么难过,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妥协地说知道了,那面镜子就放在那,我不动。
交谈声渐息,那阵秋风绕过堂屋的卓沅和赵一博,又拂过廊边黑暗下藏着的鹭卓,吹出天井,吹向了远处的山林。
05
那天晚上之后,卓沅生病这事在鹭卓心里埋了颗种子,不问憋死自己,问又太过越界,两股声音在心里来回拉扯,大半个月也没拉扯出个结果。
卓沅一大早又见鹭卓盯着自己发呆,停下清扫院子的动作,下巴撑在笤帚杆上疑惑打量他,“你很无聊?要不要让王一珩和何浩楠带你去镇上转转?”
平时叽叽喳喳说过不停,卓沅花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适应他的聒噪,这会奇迹般沉默寡言,还怪不习惯的。
鹭卓回过神,“没有啊,不无聊。”
“你那琴放了快一个月了。”卓沅下巴往他房间里挑了挑,“都快积灰了,不拿出来弹么?”
鹭卓回头看了眼房间角落的电子琴,苦笑地摇摇头,“我不就弹不出来才来的这里么?”
不摸琴的时候还不会想起这茬,一旦摸着了,那些在上海出租屋昏暗无光的日子就会浮现在眼前。
对着乐谱和琴键脑子一片空白的焦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敢睡觉,渴望枯竭的泉眼能在深夜这个对于所有创作者来说,最容易灵感迸发的时刻,冒出一股甘甜的泉水,拯救他这个在沙漠中要渴死的囚徒。
以前的热爱,成了他现在最不敢去碰的尖刀。
“新的弹不出来,弹旧的呢?”卓沅重新扬起笤帚,倒退着清扫院子里的浮尘,最后一句近乎喃喃自语,“能弹就不要放弃啊。”
心脏好似被尖锐的物体戳了下,鹭卓不自觉抬头看向墙上那面镜子,那么容易蒙尘的镜面却光亮如初,因为卓沅总是擦拭它,偶然路过时也会驻足停顿,愣神好久。
他们两个都在自己原本行走的那条路上停了下来,好像都有不得已的缘由,鹭卓知道自己的原因,却不知道卓沅的。
卓沅,你为什么不跳舞了呢?为什么把自己困在这里呢?为什么明明那么爱笑,却又那么哀伤呢?
见没人接自己话,卓沅抬眼看过去,得,又发呆,他无奈地打个响指,把鹭卓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别发呆了,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卓沅说的那个地方是村子的后山,出门前他让鹭卓拿上小竹篓,说有种野菜只有后山才有,顺道摘一点回来,晚饭炒着吃。
后山和村子还隔着一座山谷,山谷中流淌着汩汩溪流,前面半段路难走,过了石桥,又沿着溪边走上10分钟,山体上凭空出现一段栈道,卓沅说这是前几年景区开发留下来的,就开发到这,开发商就跑路了。
山石离头顶极近,两个人要弯着腰才能穿过,山间水汽大,前几天又下了场秋雨,栈道路滑,鹭卓没留意差点摔倒,卓沅眼疾手快撑住他的胳膊,“慢点,这里很滑。”
鹭卓站稳身形才发现卓沅没放开他,抓住胳膊的手滑到手腕,像是要拉着他走,怕他再摔。
他下意识将手一翻,反应过来时,已经变成了自己抓住卓沅的手,卓沅回头疑惑地看向他,他扬起一个笑耍赖地说还是我牵着你吧。
卓沅没说什么,任他牵着,自己在前面带着路往山林更深处走。
整座山间只有两个人,他们便和这座山这片林融为一体,他们的呼吸成了山的呼吸,他们的影子成了山的影子,连脚步声仿佛都成了山里有节律的心跳。
鹭卓没在意这段路走了多久,或远或近,反正等他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停在了一棵梨树底下。
卓沅低头看着还抓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鹭卓仓皇松开,顾左右而言他,“这就是你说的那颗梨树么?”
“嗯。”
梨子快过季了,过熟的果子掉到地上,烂透在土里,卓沅将手里的小锹和竹篓递给鹭卓,自己熟练地攀到梨树枝上,山间的风涌进他的外套里,猎猎作响,灵动得像这山间土生土长的精怪,鹭卓在树下仰头看他,他跨坐在枝桠上,伸手去够枝头上剩得不多的果子,头上的草帽不小心掉下树,他怕草帽被小溪冲走,惊呼一声,嗓音明明是软的,这么喊着听起来又脆生生的,“欸,路卓豪。”
欸,路卓豪。
鹭卓把草帽抓在手心里的时候,还是因为简单的四个字心里颤了颤。
06
卓沅见草帽没事,放心大胆地从树枝上站起来,终于摘下两个梨子,又一跃跳下树来,跑到溪边洗干净果子,递给鹭卓一个,自己也抱着一个开始啃,含糊不清地说:“别和赵一博说我今天爬梨树了。”
鹭卓问为什么。
卓沅几口啃完一个梨,“我小时候从上面掉下来过,他有阴影。”
野菜生长的地方还要再往深处走,吃完梨,卓沅抬头看了一眼,原先还晴朗的天在他们进山的路上聚拢起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起一场雨来,“待会要下雨了。”
话才说了一半,天上就砸下几颗豆大的雨珠,鹭卓哭笑不得,“真灵,你是活体天气预报吧。”
卓沅笑皱一张脸,说对,我还看得出半个小时就能停。
半个小时的雨也是要躲的,好在旁边有个山洞,可以容纳两个人,他们趁雨大起来之前躲进去,十分钟后,山洞外被瓢泼的雨幕笼罩,连续下了二十分钟才慢慢变小。
洞口外积起一洼雨水,整座山林被容纳其中,世界倒转倾覆,像是一万座山林的影子。
卓沅拿着根破树枝拨弄两下水面,里面倒转的山林便破碎成一圈圈水纹,卓沅抱着膝盖,看起来像蜷缩成一团的小兽,或许是等雨停的这段时间太无聊,他看着山洞外的梨树,以一种平静叙述的语气说道:“丽珍就是在那棵梨树下捡到我的。”
丽珍就是王一珩奶奶,卓沅有时候管她叫奶奶,大多数时候喊她丽珍,被同村其他老太太听见,说他不懂事,说他是捡来的,要知道感恩,丽珍常与人为善,唯独在这件事上生气,她会急切地推搡着她们不让她们乱说,转过头又摸卓沅的脑袋,让他怎么叫都行。
鹭卓愣了,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卓沅?”
“啊?”卓沅应了一声,看他这副慌乱的样子,笑嘻嘻地安抚他,“诶呦,没事,全村都知道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棵老梨树已经好几十年了,二十多年前村子里还都是人,春天时,多的是人来瞧梨花,到了秋天,乌泱泱又都是来摘果子的村民,可是张钥沅被丢在这时是六月的夏天,没有花,没有果,小溪涓涓地流,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烟,他就注定只会被来这里捡小梨的丽珍发现。
“丽珍觉得没长熟的梨掉在地上浪费了可惜,结果之后就时常来看,掉的就捡起来带回家做罐头,没熟的梨做出来的罐头比熟的好吃,酸甜的,也不涩。”
丽珍是这个村子里最爱这颗梨树的人,捡个梨子,捡个孩子,张钥沅是梨树送给她的礼物,她当这棵梨树是有灵的。不过现在村里没什么人,梨子吃不完,要是她现在还在,看到这么多梨烂在地里,估计要冒泪花了。
两个人蹲在一场雨外,扯闲天般讲起往事,鹭卓听他情绪还好,试探性地问:“张钥沅是你原来的名字?”
卓沅点头,张钥沅这三个字写在小纸条上掖在他的小衣服里,丽珍识字,知道这是他的名字,就没再另取,鹭卓又问他,那为什么又改成卓沅了呢?
“小时候生了场病,治好之后丽珍给取的。”
可能是想把多病多灾的张钥沅留在过去,换一个平安健康的卓沅好好长大吧。想到这卓沅勾起嘴角低笑,笑着笑着鼻子又有点酸,悄悄地埋在臂弯里蹭了蹭,没让鹭卓发现。小老太太这么个小愿望,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鹭卓注视着他露在臂弯外的半张脸,心脏那片柔软的地方有点什么破土发芽,长成大树,结出青色的果子,如果摘下来尝一口,或许是还没成熟的夏梨。
一颗像秋梨那样甜的夏梨。
雨停了,两个人继续往山里走,赶在太阳下山之前采了恰好够一餐的野菜,天黑透时,终于回到院子里。赵一博带着把伞正要往外走,迎面撞上回来的两人,“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打电话也不接。”
“山里没信号。”卓沅提起竹篓里的野菜晃了晃,笑得和一颗熟透的梨子一样甜,“把王一珩叫回来,今晚吃凉拌野菜。”
07
那场雨好像把鹭卓一些创作的头绪浇了出来,他闷头在房间里写了几天歌,但那些旋律像是拖着长尾划过的流星,抓不住摸不着,下一秒便无影无踪。
关了自己七天,这天一大早,院子外又传来三轮车的轰隆声,他颓然推开房门,何浩楠正往院子里搬着两大筐柿子,王一珩迫不及待挑了个最大最红的,用衣摆随意擦了擦,递到卓沅嘴边,“哥,你吃么?”
卓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德性,如他所愿给出他要的答案,“不吃,你吃。”
他又挨个问了赵一博和鹭卓,都说不吃后,才把柿子塞自己嘴里,何浩楠勒着他的脖子佯装生气,“就问他们不问我是吧?王一珩你是不是欠揍?”
王一珩就喜欢招惹何浩楠,两个人从院子头闹到院子尾,鹭卓躲着他们走到卓沅面前,帮着他一起给柿子削皮,“拿这么多柿子干嘛?”
“做柿子饼,今天霜降,现在做,等到大雪就能吃了。”
鹭卓感叹说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动手做,卓沅咯咯地笑,说是不找点事干,日子过得无聊,人活着总要找点盼头,霜降做的柿子饼,就是大雪的盼头。
赵一博被王一珩何浩楠两个人烦得要死,略显清冷的三白眼一翻,“现在不干活的人等做好了不许吃,王一珩你到时候别求我。”他说话还是管用的,两分钟后,打闹的两个人终于安分,五个人整整齐齐围着两筐柿子削皮。
王一珩停不住嘴,问鹭卓:“怎么样哥?写歌有灵感么?”
鹭卓耸肩摇头,没呢。
五个人一起干活就是快,没半个小时两筐柿子就要见底了,一直重复一个动作会让人专注力降低,卓沅在削最后一个时,刀锋划破拇指,鲜红的血珠瞬间染红了果肉。卓沅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鹭卓先腾地一下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刀,握着他的左手腕,急切地问道医药箱在哪?
这刀划得深,几乎剐下一小块皮肉,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另外三个人也吓一跳,赵一博指了指堂屋,打算跑去把医药箱抱出来。
鹭卓等不及他一去一回,一只手揽着卓沅往堂屋里走,卓沅看着三个人一脸担忧,一边被带着走一边安抚,“不至于哈,就划了一刀,你们继续弄,我包扎一下就好。”
堂屋门后有个小木柜,卓沅半举着手,血顺着指尖一直蔓延至手腕,他指挥鹭卓把医药箱翻出来,又找出酒精和纱布绷带。鹭卓拿酒精帮他消毒,受伤时都没喊疼的卓沅在酒精碰到创口的瞬间涌出生理眼泪,连心脏跳动都疼得一抽一抽的,他委屈地瘪嘴,“路卓豪,疼啊。”
“疼也得消毒啊。”鹭卓空出一只手,将他的头往自己肩膀按,妄图通过遮住他的眼睛让痛感削弱,“别看,忍一会。”
堂屋的门半掩着,外面三个人忙着手上的事,也许会担忧地往屋内张望,不过碍于视野被挡住,什么都不会看见,光被半扇门阻隔,将地板分成黑白分明的两个区域,两个人站在暗处,卓沅几乎被鹭卓抱在怀里。
他好像太久没哭过了,一开始是生理上的失控,眼泪流着流着又变成了心理上的崩溃,他默默地哭,泪水全流到鹭卓的卫衣上,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两个字,疼啊,疼啊。
鹭卓心头大恸,他好像猜到卓沅并不是为了手上的伤口而哭,等包扎完伤口,他揉了揉卓沅毛绒绒的后脑,引导着他抬头看自己,嗓音微哑地问他,“哪里疼啊?”
卓沅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仰着头流泪,泪珠划过脸砸在地上,洇成黑色的花朵,鹭卓着魔般用指尖蹭开泪痕。
为什么舍弃热爱?
为什么自当囚徒?
为什么宁愿哀伤?
鹭卓还是没有答案,他和卓沅顶多算泛泛之交,答案和交代没有意义。
但当下有意义。
他低下头,吻住卓沅湿润的唇,卓沅忘了流泪,泛红的眼微微睁大,片刻后又松懈下来,眼神软成一片湖泊,还吻回去,摩挲的唇瓣短暂作为两个人的灵魂接口,无需多言,就能感受彼此颤栗的身心。
08
霜降时处理好的柿子,整齐排列在簸箕上,晾晒了一个多月,小雪那天,收拢起来和晒干的柿子皮一起封进缸里又捂了半个月的霜,开缸前,山里下了一场雪,房檐上积了薄薄一层,白茫茫的,王一珩大早上架着梯子利落往上爬,坐在屋顶上将雪握成一个球,挑着路过院子的冤大头往下砸。
卓沅被砸得咬紧后槽牙,埋在棉服里的半张脸鼓起像个球,扬着声音问他是不是想死。
王一珩耷拉在檐边的腿晃晃悠悠,“上来打雪仗啊哥!”
卓沅作势要往那边走,赵一博拿着保温杯靠在柱子上喝茶暖身,眼看卓沅要和王一珩决一死战,提醒道:“不可以。”
又拧过头训王一珩,“王一珩,你能不能别招你哥!”
卓沅停在原地,双手揣在一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蔫巴巴地回一句知道了。
王一珩则像犯了错的孩子,抿着唇想翻身从梯子上下来,刚动起来,一个雪球从天而降,正好砸他身上,回头看去,罪魁祸首正咧着牙冲他得瑟地笑。
鹭卓威慑性地挑挑眉,“你砸的你哥是不是?”
现下有了帮凶,指哪打哪,卓沅乐得看热闹,躲在一边幸灾乐祸,“路卓豪,砸个大的,砸大力点!”
王一珩在屋顶上没有躲闪空间,被鹭卓一砸一个准,玩到最后全身都是雪,灌到衣领里冷得打颤,只能求饶说不玩了不玩了。
鹭卓团起最后一个雪球,递给卓沅问他要不要复仇,卓沅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向旁边的赵一博,赵一博闷一口茶,转头回堂屋去了,只留下一句不要往上爬。
卓沅欢天喜地地把雪球接过来,瞄准活靶子掷过去,王一珩被劈头盖脸的雪团砸懵了,欲哭无泪地彻底宣布投降。
补偿就是多吃了两个柿子饼。
冬天来了之后,鹭卓写歌的思路比原来顺畅了一点,虽然还是挤牙膏似的每次都只有一小段旋律往外冒,不过好歹不用再闷在房里煎熬,琴也搬到了院子里。
写着写着又跨过了元旦,山里的冬天比别处的要冷,卓沅越发不爱动弹,鹭卓弹琴的时候,他就窝在旁边的摇椅上发呆,这会鹭卓正在乐谱上写写画画,好似不满意,又划开刚才写好的谱子,重新下笔。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在纸页滑动的沙沙声。
王一珩又不知道和何浩楠到哪里野去了,接近年关,赵一博在村委也有忙得脚不沾地。
都有自己的事要干,卓沅觉得有点无聊,他摇啊晃啊,透过天井看向远处的群山,问起鹭卓要不要回家过年。鹭卓从乐谱中抬起头,摇摇头说不回去,爸妈过年去旅游,家里没人。
卓沅嘴角露出点笑,心情愉悦,怕鹭卓发现,站起来背着手绕院子踱步,嘀嘀咕咕地说好冷啊。
鹭卓点头,眉毛蹙着表示赞同,“嗯,的确很冷,要不要穿多一件衣服?”
卓沅摆摆手说不用,又转两圈之后,重复了一句好冷啊。
“真的不多穿一件么?”
卓沅还是摆摆手说不用。
等他感叹第三句好冷啊的时候,鹭卓已经低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将外套撑开,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怎么办呢?”
卓沅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抱住他,“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大雪纷飞,冬风呼啸,两个人在天地间拥抱着取暖,敞亮亮的天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此刻,尘世里再也没有比这个小院子更好的地方。
09
除夕前,何浩楠回了趟上海,王一珩也回了趟省城的家,原本鹭卓以为他们是要回去陪爸妈过年,没想到除夕那天早上又一起回来了。
王一珩爸妈几乎把卓沅当亲儿子看,前几天专门打来电话问卓沅要不要去他们家里过年,卓沅说不用,老家有朋友,走不开。
他们对于王一珩想留在老家过年这件事更没有阻拦,一家人提前吃过团圆饭就把王一珩打发回来了。
王一珩迫不及待将几个大红包掏出来,说是爸妈给大家准备的,何浩楠骂他傻,说红包要吃完年夜饭才能给,王一珩惊慌地啊了一声,又把红包装回了口袋里,让大家当作没看见。
连绵几天的大雪终于见停,赵一博将堂屋的方桌搬到院子中央,将袖子挽到肘弯,将写春联用的正丹纸摊开,洋洋洒洒便写好了一副,鹭卓在一旁看了会热闹,问他怎么不回家过年。
“村委走不开,好几年没回去了。”赵一博将春联背面刷上浆糊,递给何浩楠让他去贴。
人还是这么些人,但是院子里看着就是要比往常热闹些,赵一博想起往年的除夕,告诉鹭卓,过去两年,都只有他和卓沅在这过年。
“卓沅……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在这里待了快五个月了,好几次欲言又止的问题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早上何浩楠来的时候拎着个白色的袋子,估计是从上海回来带的,鹭卓随口问了句是什么,何浩楠支支吾吾不回答,最后憋出一句,你去问赵一博吧。
赵一博一怔,“大过年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鹭卓其实看清楚了袋子里面装的是药,他记下其中一盒的名字,把药名输入搜索框,甚至都不用按下搜索键,相关搜索就弹出了一堆。
他喉咙里好像含了口摩擦血肉的沙砾,每说一个字都会痛不欲生,“心脏病,是么?”
时间分秒流逝,长到一个世纪过去,赵一博才嗯了一声。
有了这个嗯,接下来的一切就容易说出口了。
心脏病是天生的,卓沅被丢在那棵梨树下的时候,就是带着病根的,小老太太不知道,见娃娃全身上下齐齐整整,没有残疾缺陷,以为是健全的孩子。
那时候王一珩的父亲并不同意自己的母亲养这个孩子,但丽珍坚持,说孩子长大了也不管你叫爸,那是她自己的孙子,不是谁的儿子,不需要他来同意。
最后拗不过她,卓沅在这个家留了下来。
三岁之前都健健康康,捡回来的第四个年头出了事,那会村子里孩童多,一大群小孩成天招猫逗狗地疯玩,后山的梨树并不像现在这么高,小孩贪吃,爬树摘梨,小时候的卓沅也皮,首当其冲就是他,爬到高处突然摔下来,大人们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憋紫了。
一开始以为是失足摔到了内脏,送到村卫生室急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医生摆摆手说治不了,让送到镇卫生院去,从镇卫生院,到市医院,到省城医院,一家家医院一个个医生看过去,最后才有了定论,是先天性心脏病。
一生没有愁容的丽珍第一次在医院的长椅上抹眼泪。
原来那年夏天在梨树下捡来的梨子,是个坏了芯的夏梨。
卓沅的心脏情况要比常见先心病复杂得多,治病放在现在都是件耗家底的事,更何况二十年前先心病的治疗技术并不发达,没人知道这事会不会拖垮这一家人。那年王一珩父亲刚结婚,王一珩母亲正怀着王一珩,丽珍和夫妻俩外加未成型的王一珩,四个人在医院里一拍板:得治啊。
咬着牙卯着劲下了决定,前前后后做了好几次手术,最后一次手术那天,王一珩母亲紧张得破了羊水,当场被护士搀着进产房。新生命降临的同时,另一个生命在等待着被宣判。几天后,丽珍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到卓沅床边,卓沅艰难抬手摸摸他圆溜溜的脑袋。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卓沅也恢复得很好。那天以后,如果幸运的话,卓沅会拥有正常的一生。
卓沅长到十四岁时,村里回来了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小时候卓沅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后来听说去了上海,就没再见过,这次回来是家里长辈生病,要在身边照顾。卓沅跑去他家缠着他问上海有什么,他和卓沅说起高楼大厦和纸醉金迷,浩渺的黄浦江,陆家嘴二十四小时不灭的霓虹灯,他还教卓沅跳舞。
那棵老梨树几乎占据了卓沅的前十四年所有人生,以前大人还怕孩子们被村子里的溪流冲走,现在卓沅踩进去,溪水却只能淌过他的小腿。被丢在梨树下的弃婴长大了,庇护他成长的山间一隅,成了困住他高飞的樊笼。
兴许是别人嘴里的上海太像一场不可触及的梦,第二年,十五岁的卓沅瞒着丽珍,偷偷买了到上海的车票。他怕丽珍担心着急,刚到上海他就给丽珍打了电话,和她隐瞒了自己在跳舞的事。丽珍知道卓沅是极有自己主意的人,只是反复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卓沅在上海一边兼职一边学跳舞,兼职赚来的第一份钱,留下一些保证温饱,其他全转给王一珩的父亲,让他带给丽珍。
上海的生活很难熬,肆意张扬的十五岁只需要做决定,剩下的苦和代价都交给了后来的自己,好在卓沅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多苦他都能扛过去。
除非命运要横生悲剧。
偏偏命运要横生悲剧。
卓沅离开家的第三年,也就是他成年那年,丽珍在镇上遇到车祸,他收到消息赶回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丽珍平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蒙上白布,王一珩的父亲站在一旁,神色悲痛,手里抓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布兜,是丽珍最常用的那个。
里面装着川贝,罗汉果,百合,红枣……她和王一珩父亲说好了过几天要去上海看卓沅,家里熬秋梨膏的材料没有了,她得去镇上买点。
今年的秋梨膏还没有做好,院子里那筐梨子还在桌上放着,却已经天人两隔,卓沅站在院子中央,举目望去,院子失去了丽珍的气息,又随处都是丽珍的痕迹,一时间,生死茫茫,少年单薄的肩背被无形的巨石压弯,悲伤到不能自已,五脏六腑都疼,佝偻着腰嚎啕大哭。
你看,他有的本来就不多,一样一样,还是要被夺走。
哭过痛过,处理完后事,卓沅又回到了上海。
人一生这么长,故事到了这里好像只是个插曲,或者说任何一件事放在生命的维度上都只是个插曲,除非不活了,不过了,不然哪怕磕磕绊绊,走得慢些,走得痛些,都得走下去。
二十一岁那年,卓沅参加了一场跳舞比赛,从几百个人的海选赛,熬到几十个人的晋级赛,最后,决赛前一晚因为过度训练,心脏病复发,再次晕倒在舞房里。
幸运。
卓沅天生和这两个字犯冲似的。
上天总让他幸福,又不让他幸福得太彻底,让他不幸,又不至于让他被逼得活不下去,如果他想抱怨一句命运不公,命运便会回赠他一句:世人常如此。
庸庸凡人,谁不是这么被裹挟着活。
10
鹭卓听到这里时,心里像落了场雪,白茫茫一片,整个人身处雪窖冰天,他茫然地看向正在厨房忙活的卓沅,王一珩和何浩楠在他身边打下手,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疯话气着他,正叉着腰一个个数落过去。
赵一博和他看同一个方向,想笑却率先流下泪来,和他臣服于情绪的身体反应不同,语气依旧是冷静克制的,他说我有时候想,卓沅能在这座小院子里过这种看起来不会有任何意外,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就很好了。
丽珍去世以后,除了操办后事,卓沅没有再回过村里,连看望王一珩父母也只到省城他们家里去,没有人住的院子恍如死去,逐步朽败,这里几乎封存了所有卓沅十五岁以前和丽珍的回忆,也连带着落锁。
卓沅刚回来的第一年沉闷得像潭死水,偶尔焦躁得又像困厄的小兽,就算后来慢慢找回了在村里生活的习惯,也没有找回从前的自己。
冬天天黑得快,年夜饭上桌时钟表刚过六点,桌子小,坐五个人有点挤,每个人都挨得紧紧的,王一珩左右摇摆地撞身边的两个哥哥,卓沅被他闹得烦了,将椅子搬得靠近鹭卓多一点,两个人胳膊重叠,尤显亲密。
吃过年夜饭,大家围在院子聊闲天,鹭卓不经意碰到卓沅的手,冷冰冰的,于是牵起他的手搓了搓,搓暖以后塞进自己口袋里,没有松开。两个人的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相牵,鹭卓体感温度偏高,和他挨得近,卓沅浑身也慢慢暖和起来,他轻声问鹭卓,他的歌写得怎么样了。
鹭卓坦然说,曲已经差不多,词还没着落呢。
你弹给我听听呗。
卓沅的声音是软的,好似在亲昵地说着情话,鹭卓就想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他,也不想拒绝他,坐到电子琴前,十指跳跃,这几个月反复挣扎才写出的曲调流畅地填满整个院子,他嘴里哼着一些听不清的混乱字眼,暂时充当歌词。
那瞬间卓沅思绪都被拉回两个人在山洞躲雨的时刻,彼时交浅言深,雨幕中颠倒倾覆的山林,将小小山洞阻隔成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安全地带,时间被大发善心地按下暂停键,他看着山洞前那棵梨树,和鹭卓随口说起自己和丽珍的故事。
鹭卓就弹了一首,王一珩便接替他的位置,这个点家家户户放起烟花,卓沅看着外面天空炸开的短暂焰火,问鹭卓,你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盲目,鹭卓默然良久,才字句清晰地说,也可以不回去。
待在村子里也可以做歌,他可以把专业的设备搬来这里,减少录节目和演出的次数,逐步转型为幕后,只要有音乐,能不能在人前唱歌,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卓沅笑了笑,烟花映在眼里特别亮,“在我这蹭房子住啊?”
等到开春,鹭卓来村子里就半年了。
这半年里,牵手,拥抱,接吻,亲密得与这世界任何一对爱侣并无不同,却不谈爱,不谈未来,卓沅仿佛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武侠小说,江湖侠侣快意恩仇历尽千帆,结局时找一个杳无人烟的荒村过日子。
过日子,多美好的一个词。
他几乎没有任何一刻去计较过亲生父母为什么将他丢弃,所以也就没有仇,而他的恩因为一罐秋梨膏长眠于这片土地,音容不见。
他也想好好地过日子。
如果可以长长久久这样下去就好了。
卓沅这么想着,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太贪心。
好多次他看着鹭卓的眼睛,无比悲哀,胸腔里跳到动的这颗心真的是坏了病了,不然怎么明知不该爱人,却又任由自己深陷。
鹭卓握住卓沅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慢慢地收紧,一个冬天下来,卓沅又瘦了不少,身上哪里都是软的,可一按下去就是嶙峋的瘦骨,他亲吻卓沅的手背,声线颤抖地说,可是想陪着你。
卓沅笑得脸鼓起来,将头靠在鹭卓肩上,自私地抛却一切清晰可见的后果,陷落一个自己编织的无边梦境,“一直陪着我么?”
“嗯。”鹭卓用下巴摩挲他的发顶,“病会好起来的,你想留在这里我陪你,你想去别的地方我也陪你。”
卓沅心里有苦有酸,明知道不可能,居然还是咀嚼出一丝对未来的期望,瞬间觉得自己要流下泪来。
外面疯跑的孩子被王一珩的琴声吸引,趴在门框上偷偷张望,赵一博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糖,招招手让他们进来,给每个孩子都塞了点,孩子们拿到糖,欢天喜地往外走,推搡的时候不小心撞上墙上的镜子。
镜子倾斜而下,支离破碎,孩子们吓坏了,赵一博第一反应先看了他们有没有受伤,检查过他们连皮都没破后,转头看向碎成一地的镜子,沉默下来。
迟来的家长嘴里念着碎碎平安,又连声替孩子们道歉,是真的愧疚大好日子给他们带来麻烦。卓沅看着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反射出无数个人影,像是诡谲的困局,让人无法逃脱,须臾后,他轻飘飘地说了句什么。
离他近的鹭卓听清楚了。
他说没关系。
11
雪后初霁,春三月却眼看着比过年前的寒冬还要冷,梨树长出小花苞,又被料峭春寒压得缩回头,鹭卓跟着卓沅去看梨树的时候问树上的花什么时候能开。
卓沅想起从前,他问丽珍梨树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什么时候果子成熟,丽珍都了然于胸,如今鹭卓这么问他,他拿不准日子,只能说一句快了吧。
三月下旬,新歌的歌词确定下来,碍于条件有限,鹭卓只做了简单的和弦编曲,然后开始频繁往何浩楠家里跑,借何浩楠家里的声卡录制新歌的初期demo。
demo录好那天,鹭卓心情很好,他从何浩楠家往院子走,嘴上哼着歌,考虑着是先把这个版本给卓沅听,还是等发行版出来时再给卓沅听。
院子门半阖着,里面静悄悄没有声音,鹭卓推开门那一瞬间瞳孔微缩,脸也褪尽血色——卓沅倒在院子中央,嘴唇发紫,脚边散落着一个便携药盒,药盒被摔开,白色药片散落一地。
还有一把茼蒿,前一天他和大家说好今晚吃火锅,让大家早点回家。
……
卓沅在医院里醒来时,暮色四合,只有头顶的微弱灯光,他刚一动,坐在床边的人就弹了起来,卓沅晕了一天一夜,鹭卓陪了一天一夜,刚才熬不住才眯眼打了个盹。
他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鹭卓已经按铃把医生护士叫来,将各项机能数据核对了一遍,医生将手上的病案一盖,抬头和卓沅说:“这次发作的时候没吃上药?”
卓沅看着眼前熟悉的医生,才知道这里是省城医院,这里有他的心脏病治疗档案,昨天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赵一博就和鹭卓商量着把卓沅转到了这里来。鹭卓站在他身边比他听得还仔细,他乖乖点头,“没来得及。”
医生叹了口气,“卓沅,你认识这病比我认识你时间长,有的事你得比我有数。”
等医生出去以后,卓沅莫名松了口气,他状若玩笑道:“这个医生很严肃的,我有点怕他。”
等半天每没等来回音,他转头看向不发一言的人,还没问他怎么了,便被他笼罩下来的身躯覆盖住,颤抖地抱进怀里,声音都带上了点哽咽,“我也怕。”
太怕了,鹭卓这辈子都不愿意去回想看在卓沅倒在地上那一刻自己的心情,那种突然喘不上气,心脏被失重感侵蚀,脑子一片空白的感觉。
卓沅回抱他,顺着他的脊骨一下下往下顺,嘴里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习惯了。
发作而已,也不是第一次了。
卓沅的情况要留院观察,第二天,鹭卓回村里收拾卓沅住院要用的东西,医院里剩下赵一博和卓沅,医生来查房时,提起旧事,问你上次在这里住院,已经两年前了是吧?
“快三年了。”手背上打点滴的针孔有点痒,卓沅想挠,被注意到的赵一博打了下手背。
三年前卓沅病情复发,医生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保守治疗但可能活不了几年,要么做手术,手术成功和手术失败的概率各占一半。
“你当时选择了保守治疗,我也不能左右你的意愿。”医生说,“但我要如实地说,根据你这次的检查结果来看,再过段时间,你的情况越来越糟,可能就不适合做手术了。”
“心脏手术风险本来就高,手术并发症也多,你以前做过手术开过刀,心脏情况更复杂,拖得越久,风险就会往上多加一分。”
赵一博听一句脸就白一点,连医生出去都没缓过来,卓沅终于如愿以偿挠了挠自己发痒的手背,抬头和赵一博对视时,惨然一笑,说自己心里又不是没有准备。
鹭卓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围着卓沅难不难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卓沅被他晃得头晕,将他拉住,仰着头亲亲他的嘴角安抚他,“你能不能不要转来转去,我要晕死了。”
“晕?你头晕?”鹭卓慌张地想去按护士铃,卓沅眼疾手快阻止他,从旁边王一珩带的果篮里拿个橘子塞给他,给他找点事干,“你帮我剥个橘子吧,我想吃。”
刚剥着,鹭卓手机响了起来,他最近电话经常响,大多数时候都不接,除非对面一直打,他才离开病房到走廊去听。
见他又挂了,卓沅装作无意问起他,鹭卓说是经纪人,在催他交歌呢。
“你新歌写好了?”
“没有,只是初期demo出了,还没来得及编曲。”鹭卓手里剥着橘子,“本来想给你听demo的,但是太粗糙了,还是等全部弄好之后再给你听吧。”
卓沅张嘴将橘子瓣从他手里叼走,没再追问,鹭卓食指抹开他嘴角的汁液,问他还要不要再吃一个。
卓沅点头,说要。
12
晚上时,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鹭卓出去买饭不在,卓沅问身边来照顾自己的王一珩,有没有鹭卓经纪人的电话号码。王一珩最近因为卓沅重新住院的事萎靡不振,想方设法想让他哥开心,此刻当然连连点头。
卓沅要到电话,把王一珩打发出去,没多久,电话那头响起中年女人的声音,问他是谁。
他没提自己和鹭卓的关系,只说自己是鹭卓的朋友,鹭卓这段时间在自己家里住,听说卓沅是鹭卓朋友,经纪人以为是来调和的,叹着气问他能不能劝劝鹭卓。
劝他什么呢?
卓沅声音沙哑,苦笑着问。
“劝他回上海!劝他清醒点!”经纪人声音大了点,想是气急了,哪怕不是免提也充斥着整个病房。
卓沅心跳失律,头晕乎乎的,只能攥紧胸前的病服,听那边恨铁不成钢地发泄。
听她说鹭卓年少出道,大学公司两边跑,最累的时候在演出场地蹲着睡着,结果临时被主办方放鸽子,白等一晚,还得点头哈腰感谢别人给他机会;听她说鹭卓被人泼脏水,尽心竭力花费心血的原创曲被污蔑抄袭,不得不发一份字字句句透着退让的声明,证明自己的东西是自己的;听她说鹭卓为了能在人前唱歌,辗转在酒吧当驻唱,小小的场子,百来人也能让他心满意足到热泪盈眶。
好不容易都熬过来,有点名气了,现在要放弃台前转做幕后,这么多年追逐梦想追逐了个屁,唱歌唱到脑子烧坏了。
一个为了梦想什么都能放弃的人,一个天生为唱歌而生的人,她想不明白有什么能让他放弃舞台。
最后心软下来,又说自己最近和鹭卓吵了无数架,也拉不下面子好声好气劝他,想让卓沅帮自己这个忙。
卓沅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字字句句与他无关,却仿佛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曲起膝盖,企图依靠蜷缩缓和心脏的疼痛,无声地哭得喘不上气,还是故作镇定地回了个好,自己会劝他。
挂断电话,卓沅痛苦地哭了一场,想问一句为什么,又无从问起,无人可问。
沉疴痼疾已经足够要命,鹭卓又成了他新生的病灶,让他痛不欲生。
那晚后,卓沅肉眼可见地迅速瘦下来,他穿着宽大的衣服遮住能戳穿皮肉的骨骼,鹭卓那双担忧的眼落在他身上,他就说自己想回家,待在医院没有胃口。
住了没几天,出院那天却恍若隔世,用来蒙骗鹭卓的借口成了真,回到家,卓沅真觉得自己舒坦不少,干涸的泉眼冒出活水般畅快。
院子好几天没有打扫,短短时间竟显露出几分荒凉,那把茼蒿已经腐烂,说好的火锅也没吃上。
卓沅挽起袖子拿起笤帚准备大干一场,鹭卓则帮忙除净院里长出来的杂草,说这杂草几天不见就能长得这么高,住在这的时候也不见除草,怎么没见长过。
闻言,卓沅咯咯地笑,说自己刚回来那年,草长得比他和赵一博都高,两个人除了一晚上,最后累得直接在院子里躺下了。
房子靠人的活气养着,不然是会病会死的。
干到最后,天都黑下来,鹭卓怕卓沅累着,没让他继续干,自己将整个院子收拾干净,转头一看,这人居然真在院中央躺下了。
鹭卓好笑地在他身旁蹲下,问他不嫌脏啊?
卓沅摇头,说这么躺着舒服。
鹭卓陪他一起躺着,两个人的头挨在一起,直直地看着天空高挂的月亮,卓沅刚张口喊了声路卓豪,鹭卓就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卓沅,不要这么残忍。”
经纪人后来告诉鹭卓卓沅给她打过电话的事了,他知道卓沅要说什么。
鹭卓转身,面对着卓沅,将他紧紧搂进怀里,眼泪滚下来,落在卓沅而后,刺痛着卓沅敏感的神经。
“不要这样对我。”
古人在耳后黥刺,是为昭显其有罪,此刻,卓沅在这场纠缠里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罪犯,受此酷刑。
他知道这残忍,对两个人都残忍,可是鹭卓不属于这个地方,他有放不下的舞台,有更广阔的天地,这里留不住十五岁的卓沅,也留不住此时的鹭卓。
卓沅无视鹭卓的哀求,一字一句带着无法挽回的决然,“鹭卓,你能写得出歌了,你走吧。”
他说:“我会好好治病,你要好好唱歌,越来越红,你要让我看见你。”
他说:“鹭卓,我生着病呢,不要气我。”
他边说着,鹭卓缄默地将他抱得更紧,想把他嵌进血肉之中,一个不会被命运窥探到的地方,最后卓沅抱住他弯起的腰背,笑容伴随滚下的泪水,说:“你在这,我好不了。”
卓沅知道,没有一句话比这句话更有效了。
……
最后鹭卓妥协,这场发生在山里,起始于秋天的痴缠,最后在春天划上句点。
鹭卓被名利场折磨得草木皆兵,却从这里积累起再次起航的勇气,而卓沅则全身心接受了上天赐予的命运,抛却不甘,为自己释刑。
很短又很平淡的半年,扎扎实实地发生了很多事。
鹭卓走的那天,把他接进来的赵一博把他送出村口,在此之前,鹭卓绕路去看了后山的老梨树,四月快过去,天气真正暖和起来,梨花压满枝头,有风吹过,花瓣飘零如雪,偶有几朵飘到溪水上,随波而去,打着几个旋,不见踪影。
他和卓沅的缘分就如这落花流水,本不相关,借一阵山风相遇,然后泯灭得无声无息,应和着那句人生长恨水长东。
停在不远处的赵一博看见鹭卓在哭,悲伤到极致,泣不成声,赵一博转身,不忍地红了眼眶。
终究人各有路,花有花的去处,水有水的流向。
13
送走鹭卓,赵一博回到家发现卓沅正坐在院门口的长板凳上出神,彷若遑遑无所依归,下一秒就要消散在天地间,赵一博全程看着他和鹭卓缘起缘灭,作为局外人,都不得不掬一把泪,难以想象卓沅又有多痛彻心扉。
他坐到卓沅身边陪着,一言不发,坐到日落西山时,卓沅才开口说:“一博,我打算做手术了。”
赵一博呼吸一窒,问他为什么,之前不是决定要保守治疗的么?
卓沅摇头,“也没有决定要保守治疗,只是我之前在逃避,该做的决定拖到现在才做。”
那个秋天,鹭卓拉着行李出现在院子时,或许就是命运在催促着他做选择了。
言语无用,两人又沉默下来,山间寂寥无声,赵一博镜框后的眼累积起泪水,片刻后终于失声大哭,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滚落,他在卓沅身旁垂着头,永远理智至上的躯壳轰然崩塌,像个无助的孩子。
再成熟稳重,说到底也没有比卓沅大上几岁。
卓沅伸出手抱他,愧疚地拍他的肩膀,良久之后才带着哭腔地致歉,“一博啊,你辛苦了。”
大学生村官一般只用在基层磨练两年,卓沅回村子养病前,赵一博就已经呆满一年,本来前年就能走了,赵一博前途无量,卓沅知道他留下来是因为自己。
除了丽珍和鹭卓,他也欠着赵一博的。
卓沅反复地说对不起,反复地说真的抱歉了。
是我把你困在这里太久了。
……
鹭卓离开半年后,卓沅做好一切手术的准备,进手术室前,将握在手里的手机交给赵一博,草稿箱里编辑了一段话,他说,手术如果顺利,就将手机还给他,如果不顺利,就挑个时间把草稿箱里面那段话发给鹭卓。
说完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在心,已经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了。
卓沅又看向旁边涕泪横流的王一珩,和他刚出生时,丽珍把他带到自己的病床边那样,艰难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才倏然惊觉那年的婴儿已经长大成已经能独挡风雨的小大人,“你哥我一直不太顺,如果要说唯一一件真正彻底快乐满足的事,就是做了你哥,珩珩,不管路怎么走,都要开心,哥只想你开心。”
开胸手术采取注射麻醉,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动周身,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卓沅看着头顶的手术灯,流下两行泪。
他想起许久不见的丽珍坐在院子里做活,想起回村的哥哥和他讲述上海的繁华面貌,想起在上海那些挣扎岁月,想起陪着他的赵一博,想起从小到大都虎头虎脑的王一珩。
然后想起鹭卓。
二十一岁第一次复发的时候,医生告诉过他,如果这个病保守治疗,没几年好活,现在想来,活一年就值,活两年就赚,而他遇到鹭卓,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那些日子都是赚来的,他很知足。
最后他想起后山那棵老梨树。
他来人间一趟,看过梨花白,尝过秋梨甜,承受了一生无法偿还的恩情,找到热爱和挚爱,像一阵风叛逆,临了又似倦鸟归巢。
亲情,友情,爱情,无一圆满,无一不圆满。
很值了。
14
半年后——
鹭卓一年前发行的新歌《一万座山林倾覆》得了东方风云榜十大金曲奖、最佳作词奖和最佳作曲奖,这是他目前音乐生涯最高的奖项,一时轰动娱乐圈,成名在望。
颁奖典礼结束当晚,无数好友发来消息恭贺,他一条一条回了,用词谦逊,毫无得奖后的心高气傲,回到一半发现,其中一条来自王一珩。
王一珩半年前和公司解约,被北京一个更适合他发展的新厂牌签下,算是好事一件,他离开上海之前和鹭卓见了一面,交给他一罐秋梨膏,说是卓沅的病情已经稳定,在村里待得无聊了,准备离开老家去到处转转,以后顾不上做秋梨膏了,最后一次,让他过个嘴瘾。
回完王一珩的消息,手指滑动到底,有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躺在最末,他心脏失跳一瞬,预料到什么,指尖颤抖地点开。
[鹭卓,新歌我听了,很好听,你果然有在好好唱歌,我很开心。
后山的景区找了新的开发商接盘,今年会重新开发,村子不会拆,但村民们会彻底搬迁出去,可能不久会变成一条荒村了。
好消息是,梨树会被保留下来,作为景区的一部分,如果你有空回那逛逛,可以去摘梨吃,不过不要被景区工作人员看到,不然可能会把你赶出去。
小时候不愿意在村子里被困着,长大后丽珍不在,也觉得待在那没意思,现在到各个地方到处走走看看,最怀念的,居然还是在老家的生活。
但我们不能总往后看,对么?
你要越来越好,梨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每年都开。]
短信不长,鹭卓从头到尾看了无数遍,看着看着笑出声,笑到最后,又攥着求来的平安符,掩面哀哀哭了起来。
前几天,助理看见他胸前挂着的平安符,好奇地问从前怎么没见过。
鹭卓说这是他上个月给别人求的,只是无法再见一面,至今还没有机会送出去。
车里放着鹭卓得奖的那首歌,正到副歌部分,音响传出的声音有点模糊失真。
*一万座山林倾覆的爱意
*泛泛之交如你
*怎不做爱侣
声音从车窗飘出,围着上海城飘啊飘,飘回到村子里的老梨树旁,恍惚间,跨坐在枝干上摘梨的青年低下头来,圆润的脸上挂着笑,脆生生地喊——
“欸,路卓豪。”
-end-
后记:
任何病症相关,都是我瞎查的,写文无视常识是我的常态,不要纠错,让让我吧,有bug也不要告诉我,我没有心力回头改。
这篇几乎是在连着上班这七天里写的,每天脑子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写了个啥,写得很烂,不过我写什么都会觉得自己没写好,所以我都自己这么说了,你们就不能说我写得不好了。
还是那句,看文不上升,私设成这样都还能上升的话我真要顺着网线去暗鲨你们的。
衷心地希望26可以无病无灾,长长久久相伴,事事得偿所愿
By:cloud-kai
【种地吧】满分默契 10
鹭卓×卓沅
现实向/偏娱乐/追妻火葬场
连载中 HE
-表面水火不容 私下爱意汹涌
上一章指路👉🏻《满分默契》09
10
勇敢,这个词卓沅已经很久没听见。他的心脏有一个幽闭无光的山洞,躲着一个身上有疤的小丑。
小丑说,那个疤是他的生长痛。
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门缝里久违地亮起来灯。手停在了门把手上,迟迟不敢往下,手掌的阴影遮盖住了金属质的锁孔,装作里面无人的原本模样。
“是卓沅吗?”
里面忽然传来声响。
卓沅瞬间把手藏进了口袋,低下头想要逃跑,却被眼前突然敞开的...
鹭卓×卓沅
现实向/偏娱乐/追妻火葬场
连载中 HE
-表面水火不容 私下爱意汹涌
上一章指路👉🏻《满分默契》09
10
勇敢,这个词卓沅已经很久没听见。他的心脏有一个幽闭无光的山洞,躲着一个身上有疤的小丑。
小丑说,那个疤是他的生长痛。
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门缝里久违地亮起来灯。手停在了门把手上,迟迟不敢往下,手掌的阴影遮盖住了金属质的锁孔,装作里面无人的原本模样。
“是卓沅吗?”
里面忽然传来声响。
卓沅瞬间把手藏进了口袋,低下头想要逃跑,却被眼前突然敞开的亮拦在了原地。
鹭卓站在门边,“进来吗?”
卓沅张口想拒绝。
“进来呗,想和你聊聊。”
这间房自从鹭卓离开以后,便上了锁。原本答应陈少熙把这间房让给他和弟弟住,但当把钥匙怼入锁孔时,却后悔了。好像这个地方有被署名的魔咒,而那个冠名者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鹭卓摸着桌面,像在回忆什么。
“说得好像这是你的房间一样。”卓沅舔了舔嘴唇,“你退租已经一年了,大哥你忘了吗?”
鹭卓的动作明显一顿。
“我没忘。”
随即一步一步朝卓沅走来,步伐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而变快,卓沅有些害怕,向后撤了。
就在两人几乎快要重叠的脚步,鹭卓忽的停下来,一手抵住了卓沅的腰,拦在了门把手处,轻微地钝痛从下往上扩散了他的整个后背。
“它现在不是我的,但没人规定我不能重新拿回来吧?”
鹭卓声音低沉,像在说房间,可却又像在说些什么别的。他的身体几乎贴在了卓沅面前,后者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手放在那人的胸前想要推开,可被一把抓住。
“你干嘛……”卓沅推搡着,却怎么推也推不开。
“乖乖站好。”鹭卓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有点冷却不凶,“这是我第二次说这句话。”
卓沅的手被他锢得已经完全麻木,手腕处传来的麻得像被针刺一样,耳朵里充斥着强有力的跳动声,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鹭卓的。
“……不过第一次和第二次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还不是一样抗拒我。”
鹭卓说的话让卓沅反应过来,刚刚那心跳声应该是自己的。
“你说得对,一年真的不短。刚开始我以为我们只是缺了一个说开的机会,当我听见你和伯远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生气了。
鹭卓松开了手,失望地握着拳锤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让出两具身体间的空气流通,却也画了个让卓沅走不出去的圈。
“之后我想了很多办法弥补,每个人都来教我怎么做,我也把能做的都做了,但结果是你什么都不说,感情藏得比谁都好,我根本没机会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靠近你一步,你就会退十步。以前能简单沟通解决的事情,现在我连嘴都不知道怎么张。”
窗外的风忽然大作,吹的窗子咿呀地响,屋内说话的人语气平静,话底却与外面的情景无异仿佛,是狭着风雨的前夕。
“但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一年长,也根本不想承认七年的感情打不过这一年。但我没办法……”鹭卓的声音有些哽咽。
“以前我明明是最知道该怎么哄你的,现在却像个傻子一样做什么都不对。”
他看向卓沅的眼神悲凉而无奈。
“你是不是觉得我本来就应该什么都做错,什么都不懂啊?”
这话明明很生气,可鹭卓说出来却有种感觉沉重,压得卓沅喘不过气。
卓沅摇头又点头,目光迟迟不敢抬起来看着鹭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甚至现在就可以告诉鹭卓答案,可他还是说不出口,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在保护羽毛下的伤口。
空气里安静得让人害怕,似乎对方的每一次呼气都在逼问着他的回答。
忽然呼吸声停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没……”
“救救我吧。”
一个是无措,另一个是祈求。
“什么?”卓沅没听清楚。
鹭卓扯了扯嘴角,退开了他的身体,像一摊乱麻绳无力地贴在了桌角。
“我说你救救我吧,卓沅。”
眼眸里的光被刘海遮着,声音里的哽咽透露出无助。外面的一声惊雷响起,似乎这场暴雨还是要来。
“你这捉迷藏的游戏快把我玩死了。”
鹭卓说罢瞥了一眼外面,踱步把敞开着被风吹得吱呀响的窗户往里关,关到一半才顿然停下的动作。
“我都忘了你已经不怕打雷了。”
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之前明明连一个人住都害怕的人,现在在我面前竟然什么都不怕了。”
车窗的路灯隐隐亮起,在那人侧脸投落一片冷色的光影,身后暗沉下来的天把轮廓衬得很悲锐。
卓沅很久没看过鹭卓这个样子了,以前只有在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时,平时嘻嘻哈哈的脸上才会少见的流露出破碎和挫败感。
远处闪起一道光亮了半边天,卓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眉间染上了一层湿雾。
“谁说……我什么都不怕。”
他声音微微颤抖。
“你觉得一个人在一年可以克服那么多年的恐惧,是怎么做到的?”
“你知道打雷的时候把自己丢进你房间,只为了逼自己学会没有你的生活这件事,有多难吗?”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在被闪电撕裂开的地方,雨终究铺天盖地而来。
卓沅把手放在脖子上的伤痕处,风吹着没有一丝知觉。这疤和肉长在了一块儿,凸出的地方摸着有些麻,似乎这片地方长在了自己的身体以外。他已经很久没敢去碰,可今天有人铁了心要撕裂它。
他身上不止这一个疤,但其余的都在岁月里被一一抚平了,仅剩一条,是留给鹭卓看的。
“你知道电话没接通后几秒会自动挂断吗……是三十秒。你知道我数过多少个三十秒吗?”
卓沅忍了很久的情绪似乎隔着唇齿快要爆发出来。
“是,你是什么都想给我最好的,有难题你想先替我试,路你想先替我走……但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的不是哥你在前面为我冲锋陷阵,而是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种地我和你种了,四千盆玫瑰那么离谱的事情我都和你一起做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在新公司里从头来过?”
这句话让鹭卓猛地抬起头,是一把箭,一把正中靶心的箭,承载着卓沅这一年,不,甚至前几年隐忍在内心的所有积怨,一通向着鹭卓刺去。
“对不起。”他搂过卓沅,后者像是瞬间失力地在怀里止不住发抖,“我真的,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说什么,说什么都像在说对不起。
“你太狠心了鹭卓。”卓沅紧紧拽着衣领,潮湿的热意染满了他们之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也没去擦,“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对我好……”
“你要一直在我身边才是对我好!懂不懂!”
忍不住的情绪从喉咙里撕扯而发,崩溃而绝望。
这一声,喊裂了鹭卓的灵魂。
可他却没觉得疼,反而如解脱一般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抬眸将眼神落在了卓沅的身上,一刻也没离开。
手一下一下地搭在卓沅后背上,从肩胛骨抚到尾骨,直到那人趴在他身上哭累了,从止不住地啜泣到靠在他身上懵懵地发呆,他才低下头吻了吻那双哭肿的眼睛。
“七年。”这个数字从嘴里说的突然,“在一起七年了,我怎么可能不想在你身边?”
鹭卓从背包里抽出一沓文件,走过来递给卓沅,“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卓沅接过来。
“一张推荐书和一张法院的起诉状,还差你的签名。”鹭卓回答道。
“虽然那时候我一直让你先别来我的公司,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听话,所以这个推荐书早就准备好了。”
“起诉状电子版昨天情急之下我只签了我的名字,但后来我撤回了,因为我想你一起解决这件事。”
鹭卓把手搭在卓沅后背上,从肩胛骨抚到尾骨,一下一下用温柔填补着他们误会的那些空隙。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那么久。但你也要体谅我,当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有些事情我还是会忍不住冲在前面,你不能不让我在你展现一下我的魅力啊。”
“但无论啥时候,我都做好了和你并肩作战的准备。”鹭卓的眼神坚定而深情。
这一字一句让卓沅止不住地发抖,他湿漉着双眼看向鹭卓,微垂的眸光里有纠缠难抑的情绪,他听见那人说——
“试试吧……试着再和我站在一起,试着重新接纳我一下,至少别急着推开我,别否认你对我的感情。”
“我没……”卓沅还没来得及说完,腰部忽然传来的一股力量,把他推入鹭卓的怀里。那人的手指抚过他裸露出的肌肤,停留在了他的脖颈,与那道疤痕交换了滚烫的呼吸。
“嗯……”想说的话到嘴边变成了闷哼。他想用手背捂着声音,却被鹭卓十指环扣扣在了身后。
鹭卓的掌心贴在了贴满胶布的地方,从那里开始卓沅感觉浑身都烫的不成样子。
“试着再爱爱我吧……”鹭卓交错的鼻息带着轻颤和试探地向卓沅一点点地靠近,小心却坚定,炽烈又安静。
“路卓豪……”
卓沅像个被禁锢的可怜虫退无可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地喊鹭卓另一个名字,但就是这个尘封着他们回忆的三个字,让他找回了之前所有的感觉。
和鹭卓不同,卓沅就喜欢叫那个人的本名。鹭卓可以属于很多人,但路卓豪只是他卓沅的。
在这三个字面前,他可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卓沅带着责怪的情绪用力往鹭卓的胸脯狠狠一锤,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哭着骂道。
“你抛下我走的时候那么决绝,你知不知道异地恋很难的啊……心被狗吃了!”
“还在呢。”鹭卓心甘情愿地受着骂,牵过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你摸摸。”
“我不摸。”
“摸吧,我求你摸。”
卓沅的手在半推半就下贴在了鹭卓的左心房处,潮湿的热意染迅速蔓延。
“怎么样,是不是还跳着呢,还快到不行。”鹭卓问。
“放屁,还没打雷的时候我心跳得快。”
“跳的太快就躲这儿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爸爸温暖的怀抱等着你。”
在这种情迷意乱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油腻,也只有鹭卓能做到。
卓沅骂了句“神经病”,却意外地挨着鹭卓没有动。睫毛被眼泪沾湿,眨动地频率却快赶上了听着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终于与自己独自跳动了一年的地方,逐渐重合。
鹭卓看见他这一副只有醉酒才能见到的乖巧模样,来回反复确认好几遍才埋下身子,轻声开了口。
“以后我会试着不把你当小孩,但你也试着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打雷怕就怕,难过说就说,别人家小孩问你几句话就撒腿跑了。”他用指腹在卓沅手掌的胶布处画了几个圈,“玫瑰刺了一手不疼吗?”
“你知道?”卓沅很惊讶。
“不仅知道,心还疼死了。本来想当做没看到磨一磨你,晾一晾你。但没办法,谁让我舍不得,我怕我再一松手又把你弄丢了。”
说罢,鹭卓捧起卓沅的手,隔着粗糙的触感深深地吻了吻。
“痒……”卓沅蜷缩了一下手指,酥麻从指尖渗透到了全身。
“痒也忍着。”鹭卓把卓沅抱上了桌子,滚烫的身体与冰凉的木质来了冰火相融,哑着声音说,“……因为我忍不住了。”
这句话占据了卓沅的所有的听觉,瞬间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鹭卓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身体的感觉太过明显,这一次就像陈少熙说的,要勇敢吧。当了那么多天的逃兵,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逆着本心,抬起下巴对着鹭卓喉结上的痣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痛死。”鹭卓吃痛地叫了一声。
“痛死你活该。”卓沅用眼神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谁让你说我是你养的七年的玫瑰。”
“你不是吗?”鹭卓望向他眼底,眼尾的欲已经染红了整个眼眶。没等卓沅回答便已经擅自做主反手抓着对方,手指没入头发里。
“……我不是……”卓沅被吻得喘不过气。
空气里倏然蔓延着湿润的味道,比外面湿淋淋的街道,挂着水滴的房檐还要湿漉。
错过了一年的话,在这一刻沾着泪沾着水全盘托出,犯错的人交出了自己的检讨书,而躲躲藏藏的人最终敞开了自己心里的山洞,放出了躲在里面的小丑。
那道伴有生长痛的疤,也被无数温柔热烈的吻一次一次地覆盖。
“谁说那玫瑰只开了七年。”
卓沅微微地扯开一些,偏过头喘气,心脏像复活了一般跳起了熟悉地频率,这是专属于他爱着鹭卓的,唯一记号。
“是八年。”
“连你离开的时候,我都在爱你。”
就像这心跳一样,从未停止。
——TBC——
下一章指路👉🏻《满分默契》11
山高鹭沅·用情2
到了酒店,卓沅感觉一身的劲突然卸下了,躺在床上便不想动。绷了一天的腰突然缓下来,一阵酸爽的疼,卓沅没忍住哼出了声。
鹭卓回来后本在给卓沅准备洗漱用品,听到动静连忙坐到卓沅身边,要给卓沅按一按,卓沅也自然地顺势趴下。
过去的日子里鹭卓就这样给卓沅按了无数次的腰,也许没有技巧,但至少对于卓沅来说是力度刚刚好,按一会能舒服不少。
卓沅满足地感叹:“鹭卓,我发现你以后要是唱歌唱不下去了,还能去开个按摩店,肯定饿不死。”
鹭卓加重手下力道,笑道:“怎么回事,不盼哥点好是吧?”
卓沅扭着躲开鹭卓的黑手:“痛痛痛,路卓豪你不得了呀,还敢以下犯上了。”
见卓沅精神恢...
到了酒店,卓沅感觉一身的劲突然卸下了,躺在床上便不想动。绷了一天的腰突然缓下来,一阵酸爽的疼,卓沅没忍住哼出了声。
鹭卓回来后本在给卓沅准备洗漱用品,听到动静连忙坐到卓沅身边,要给卓沅按一按,卓沅也自然地顺势趴下。
过去的日子里鹭卓就这样给卓沅按了无数次的腰,也许没有技巧,但至少对于卓沅来说是力度刚刚好,按一会能舒服不少。
卓沅满足地感叹:“鹭卓,我发现你以后要是唱歌唱不下去了,还能去开个按摩店,肯定饿不死。”
鹭卓加重手下力道,笑道:“怎么回事,不盼哥点好是吧?”
卓沅扭着躲开鹭卓的黑手:“痛痛痛,路卓豪你不得了呀,还敢以下犯上了。”
见卓沅精神恢复了点,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做,鹭卓就停了手,拿起手机,问卓沅:“晚上没吃东西吧?这个点只能点个外卖了,想吃点啥?”
卓沅点头,“你总算想起来了,上高铁就没怎么吃了,快饿死了都,你赶紧的吧。”
“知道买烟,就不知道买点吃的是吧?”鹭卓瞪了卓沅一眼,手上动作没停,奈何这个点,大一点餐厅的外卖基本也都打烊了,能点的大多是夜宵和速食。
鹭卓自己肠胃不好,考虑到卓沅饿久了肚子估计也不舒服,挑挑拣拣半天,好歹点到一家看着还算健康的。
趁着等外卖的空档,鹭卓细心地调好淋浴的水温,催卓沅去洗澡,又把毛巾等一系列用品都备好了。
卓沅慢吞吞拿好自己的衣服,看着鹭卓忙来忙去的身影,心想,像个老妈子。
卓沅回来的时候又累又困,恨不得倒头就睡,此刻洗了澡吃了饭,困意又被折腾得无影无踪。
趁鹭卓洗澡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卓沅拿着多余的枕头、沙发上的抱枕,在床中间整整齐齐码了一条“三八线”。
这是卓沅和鹭卓第一次睡一张床时做的事情,巧的是那次也是在广东,不过那时候是公司的活动,不止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分到的套房里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很小很小的小床,小床实在没法睡,俩人就凑合一起睡了。
说起来真的挺荒谬的,睡一张床也不是多奇怪的事,当初到底是谁先提出划个三八线的?卓沅记不太清当初的细节,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自己要复刻这么荒谬的事
顺着回忆想起以前的队友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
大家都走了。
卓沅感觉自己近来的情绪波动有点不对劲,包括这次说走就走,包括今晚这种很长时间没有过的伤感。
卓沅叹了口气,趁鹭卓还在洗澡,又悄咪咪摸了根烟。
万宝路的冰爆抽在嘴里没什么味,像是抽一口冰冰凉凉的空气,但空气中还是弥漫开烟味,大概其中一丝丝穿过门缝钻进了浴室,卓沅很快听到鹭卓在里面大叫:“怎么回事呢卓沅?又不学好了?”
卓沅感觉心里一些纠纠缠缠的情绪被这一嗓子冲散了很多,冲回应道:“虽然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决定再次郑重地告诉你,路卓豪,你不说这么大声我也是可以听到的!”
浴室里传来鹭卓标准的“啊哈哈哈哈”的笑声,卓沅心想,还好这家伙还在。
鹭卓很快就出来了,披着浴巾,头发还滴着水,胳膊也没擦干。卓沅充分怀疑他就是为了出来抓自己,但在鹭卓开门的时候卓沅就已经把烟掐了。
鹭卓看了一眼卓沅的手,又看到烟灰缸里的烟头,才重新仔仔细细地擦自己的头发,嘴里还不忘叨叨:“卓沅,不是我要说你,主要是这真不好,你现在还小,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和嗓子,以后演出什么的…”
我们连“以前”都没有,真的会有“以后”吗?卓沅不知道要怎样的心态才能像鹭卓这样,一边跑着乱七八糟的碎活,一边乐观地说着以后。
看着眼前好像总是在忙忙碌碌的鹭卓,卓沅没有说那些扫兴的话,而是用跟往常无数次笑闹一样轻松的语气说:“还小呢?你不会忘了我上上个月才过的23岁生日吧?”
“23岁怎么了,哥23岁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鹭卓说话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卓沅一听就想笑。
等鹭卓总算拾掇好自己,又拾掇好房间里一应的洗漱用品和吃完饭的垃圾,才终于发现床上的三八线。
卓沅早就在一边笑得摇摇晃晃,鹭卓当然也没忘三八线这么个事是怎么来的,哈哈哈哈笑着说:“玩疏离这套呢?”
卓沅也笑得停不下来,说:“防止你晚上睡觉不老实,冒犯到为父。”
鹭卓越过三八线凑到卓沅旁边,作势要抱卓沅,“好啊,我今晚就决定拿你当抱枕!”语气带上一丝油腻。
卓沅手脚并用推开鹭卓,感觉自己要笑岔气了。为什么突然那么想来广东找鹭卓,大概就是因为,在鹭卓身边可以这么笑。
卓沅推开鹭卓,重新摆好打乱的“三八线”,在自己这半边床躺好:“睡吧,困死了。”
看着整整齐齐的“三八线”,鹭卓疑惑,鹭卓不解:“不是,卓沅,你来真的?都多少年了,还给我整这出呢?”
见卓沅没有搭理自己,鹭卓决定自己动手,挨个把床中间的枕头拿掉,放回该放的地方。
卓沅看着鹭卓的举动,慢悠悠道:“你要是踢到我,就到地上睡。”
鹭卓大呼:“这是谁的房间!喧宾夺主呢?”
卓沅听着鹭卓咋咋呼呼说话就想笑:“儿子尊重父亲是应该的,鹭卓。”
鹭卓顺着卓沅的话,手伸向卓沅,“来吧,孝敬你。”卓沅本来以为鹭卓又跟他闹,正准备推开。
却听鹭卓又说:“腰给你再揉揉,说真的,要不你今晚肯定睡不好。”
卓沅于是往鹭卓那边靠了点,换了个方便的姿势,鹭卓轻轻给他揉着腰,两个人都没说话。鹭卓是个咋咋呼呼的性格,这是两个人相处时少有的安静。
卓沅不知道鹭卓这会在想些什么,他自己心里确实是想了很多事情。
他意识到自己过度依赖鹭卓了,否则今天的行为很难解释。
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因为大几岁,就一直担当起了照顾自己的角色,这是无比珍贵的一件事,很难不让人依赖。
他也不太想戒掉这个依赖,他很享受鹭卓的照顾,甚至希望每一天都不要缺席才好。
23岁的卓沅在这个晚上依然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都有鹭卓,正如17岁的卓沅希望身边的队友在未来也会一直在。
快七年了,在这难得的片刻静谧中,卓沅想,如果身边没有鹭卓,这六七年他会是什么样的?
想不出来,也许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中他的运气好一点事业红火;也许还是如此,没有鹭卓陪着,甚至可能已经放弃这条道路了。
那以后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卓沅心底的理智很清楚,没有人能捆绑一辈子,且不说未来总有一天他们俩会各自成家,光是工作就不可能一辈子总在一起。
当初的ZERO-G那么多人,现在不就只剩他们两个了吗,两个人又还能坚持多久呢?合约到期了两个人又会何去何从呢?还会在一个地方吗?
腰部传来的力道很舒服,在这样的氛围中胡思乱想的卓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毫不知情的鹭卓还在继续,直到卓沅突然翻了个身,鹭卓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甩了甩早就酸掉的手,鹭卓也躺平睡去。
那鹭卓有没有想些什么呢?当然有。
今晚的氛围很不对,即便今晚两个人的相处同过去六七年没有任何区别,但恰是因为过去已经有六七年的相处,所以氛围哪怕有一丝丝不一样,也很容易察觉。
但鹭卓一时半会说不上哪不对。
不对的地方可太多了,谁家好兄弟几乎天天待一块,还要跑这么远来见一面?谁家好兄弟睡一张床还要划个三八线?
不对劲的甚至不止这一夜,这氛围让鹭卓想起了过去太多事情都不对劲,他突然觉得,似乎过去这么多年跟卓沅之间都太黏糊了。
好兄弟之间是这么处的吗?这个问题鹭卓不需要问别人,他认识卓沅之前也有好兄弟,认识卓沅之后也有别的朋友。
他知道,没有这样相处的。
六七年放在人的一生中本不算很久,但如果是跟同一个人相处六七年,那又实在是足够久,久到会让人分不清彼此到底是朋友,还是家人,还是什么,两人之间黏黏糊糊的互动,在这种时间buff下似乎都是自然的。
鹭卓此刻并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向来自然的事情突然感觉不那么自然了,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得最近在外面跑场子的这么些天里,就今晚睡得比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