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授权翻译】The Silence Between Chapter 3
原文:aooo 作品号 24438904
作者:Snailsway
授权见CH1
Chapter 3
Eddy这周剩下的时间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至少很大程度上是这样。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在周四的课上只是飞快地过着讲义,没有停顿,也没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幸运的是,他的学生们也同样吸取了教训,除了少数胆子大的,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警惕,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Brett Yang。
Brett Yang也保持着警惕,更准确地说,他尽力了。Eddy只是偶然间瞥了一眼后排,然后惊讶地注意到,那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坚定地盯着讲台,竭力保持睁开,时不时眯起,又时不时快...
原文:aooo 作品号 24438904
作者:Snailsway
授权见CH1
Chapter 3
Eddy这周剩下的时间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至少很大程度上是这样。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在周四的课上只是飞快地过着讲义,没有停顿,也没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幸运的是,他的学生们也同样吸取了教训,除了少数胆子大的,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警惕,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Brett Yang。
Brett Yang也保持着警惕,更准确地说,他尽力了。Eddy只是偶然间瞥了一眼后排,然后惊讶地注意到,那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坚定地盯着讲台,竭力保持睁开,时不时眯起,又时不时快速地眨着眼睛。最终,打架的眼皮还是输给了重力,渐渐合上了。
没了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睡着的Brett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纯真。他的头微微前倾,于是长长的刘海柔软地搭在前额上。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抹美丽的光,勾勒出自然的粉红,给人一种近乎人偶的感觉。
Rogers用胳膊搂住Brett的情景在Eddy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也许正是这样的景象引诱了他……
“教授?”
Eddy眨了眨眼睛。“抱歉,”他平淡地说。“我刚刚走神了。”
又到了周一下午,准时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让Eddy倍感震惊。
“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我为什么不来?”
如果换成Eddy,他就不会来,他会立马去找Rogers要求换一个新的老师。事实上,正是因为他指望Brett会这么做,所以才没去找院长换一个新学生。现在他很后悔,因为他看到Brett若无其事地拿出了他的小提琴,给他的弓上松香,然后在乐谱架后摆出了那副熟悉的、无精打采的姿势。这和上节课几乎没有区别,就好像之前两次不甚愉快的经历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说过让我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再回来。”
“所以你现在能拿得出什么呢?”Eddy略表怀疑。
“嗯,毕竟只有一周的时间,但我还想再拉一次巴赫。”
又来?巴赫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当Brett的弓落下时,Eddy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做好了接受另一轮折磨的准备。
一个小节,两个小节,三个小节——这些音符在琴弦上弹跳,连成巴赫轻快、熟悉的曲调。不能说很好,但比上次已经好多了。一团糟的弓法,灾难性的乐句处理,但至少这次Eddy还能认出曲子的大概。他让Brett继续,并带着一种隐约的兴趣看到他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中——那些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动,演奏间迸发出与他们的大小不成比例的力量。
这么说他确实是会拉小提琴的,Eddy想。那么问题来了,他明明知道应该如何演奏,但还是犯了每个老师都会指出来的基本错误,这些错误早该在几年前就纠正完毕了。
之前那个人说我巴赫拉得还不错。
Eddy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当然,这次的演奏是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对于外行人的耳朵来说,甚至可能还不错,但只要是个正经的老师,就绝对不会称之为好。
Brett拉了个戏剧性的上弓,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尖锐的余音,他转向Eddy说:“你觉得怎么样?”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这让Eddy觉得非常有趣。一句“比上次好”几乎就在嘴边,却被他吞了回去。
“有几个问题。”他冷漠地回答。
“问题?”Brett疑惑地眨了下眼,“比如说?”
“好吧,先不说最明显的音准问题——”
“我音是准的!”Brett反驳道,但看到Eddy挑起的眉毛后,他的音量渐渐变轻了,“我觉得我的音是准的,至少大部分是……”
“并不是,一点都不。但是这个暂且不论,你的换弦不够稳定,弓总是不够用,完全不看力度标记,你的节奏……”(*音乐专业的地方属实是我的知识盲区,请见谅 )
Eddy就这样如同念经一般地说了半天,Brett脸上的兴奋一点点消失,恼怒地撅起了嘴。Eddy看在眼里,由此生出了一种近乎反常的满足感。
然而让他措手不及的是, Brett放下小提琴朝他走来,停在他面前不到几英寸的地方。他只能困惑地僵在原地,看着Brett拉过他的手,将指尖贴在他的掌心。
“你能感觉到么?”Brett问道。他抬起头用带着埋怨的大眼睛盯着Eddy,他的手指轻触着Eddy的皮肤,“我练了很多。”
Eddy呼吸一滞。
“我——”
但这时Brett已经把手缩了回去,他沮丧地跌进Eddy的空椅子。“我练了很久琴。但你说得对,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看了一段Hilary Hahn的录像,但我差得太远了……”
“Hilary Hahn?”Eddy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老兄——”
“老兄?”
“——Mr. Yang,我的意思是,你和Hilary Hahn的水平不太一样,所以我很怀疑你的方法的有效性。”
如果换成别人,Eddy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Brett脸上不恭的表情激得他把剩下的话也说了出来。“老实说,Mr. Yang,如果这就是你尽了最大努力的巴赫,我觉得你不该在这里。也许你还没意识到,你的水平虽然不是初学者,但也完全比不上同龄人。我不会断言你无法成为一个专业的音乐家,但在我看来,以这样的进度,机会很渺茫。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现在开始已经太迟了。”
Brett并没有表现出被这番刻薄话伤害到的样子。相反地,男孩显然被逗乐了,一边的嘴角挑衅地翘了起来,“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成为一个音乐家。”
“那么我的问题仍然成立,”Eddy冷冷地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Brett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猜是因为我可以。”
Eddy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正要说些讽刺的话,Brett又补充道:“而且因为我……嗯……说了你可能不太信,但我一直很喜欢小提琴。我半途而废了很多——大部分东西,但我就是没法……我想继续拉小提琴,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拉得更好。我不是很关心其他的。”他的话中带着一点渴望。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的天真想法,Eddy恶狠狠地想。只是喜欢?这能为你的生活带来什么?它不能让你赢下比赛,不能让你的演出卖座,不能让你得到老师的夸奖和媒体的赞誉。不能成为最好的,那你就什么都不是。Brett根本不会懂。
Brett透过黑色的睫毛抬头凝视着Eddy,Eddy注意到他的左瞳孔旁有一块迷人的黑斑。“你愿意教我吗?”
当然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毫无意义。他应该利用这些时间去教更好的学生,他们即使不能和他平起平坐,也至少有潜力成为他的竞争对手,然后就可以激励他走出低谷,达到更高的高度。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仅仅因为可以,而拉小提琴打发时间的累赘身上。
但是。
如果什么都不管,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不为别的,仅仅因为你可以而且你喜欢,就去拉小提琴,那该有多么美好。也许Eddy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一段童话般的和小提琴共度的时光。但一切在世人发现他是一个天才之后就消失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Brett一会儿。好吧,至少这会是一段不同的经历。
“我们得从音阶和琶音开始,”Eddy尽力保持一种中立的语气“没有巴赫。也许可以为期中的演奏会练一首简单一点的莫扎特奏鸣曲,这些都可以再讨论。以及,你必须坚持练琴。”
一丝得意的微笑慢慢地在Brett孩子气的脸上绽放,兴奋的光芒又重新回到他的眼睛里。“当然。”
【授权翻译】The Silence Between Chapter 2
原文:aooo 作品号 24438904
作者:Snailsway
授权见CH1
* 请大力为原作太太点kudos呀,翻译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指正!
我不知道CH1又双叒叕怎么了,就是一直要给我屏???
我会补在主页,就悄摸摸看吧(wtf
Chapter2
星期二早上,Eddy在一个冰冷的大教室里,下面坐满了一年级新生。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新学期特有既兴奋又紧张的氛围,这让Eddy有点神经紧绷。
他看见几个孩子坐在前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毫无疑问,他们觉得他太年轻了,或者他们知道他是谁,所以对他很好奇。这也正是院长一...
原文:aooo 作品号 24438904
作者:Snailsway
授权见CH1
* 请大力为原作太太点kudos呀,翻译不足之处请大家多多指正!
我不知道CH1又双叒叕怎么了,就是一直要给我屏???
我会补在主页,就悄摸摸看吧(wtf
Chapter2
星期二早上,Eddy在一个冰冷的大教室里,下面坐满了一年级新生。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新学期特有既兴奋又紧张的氛围,这让Eddy有点神经紧绷。
他看见几个孩子坐在前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毫无疑问,他们觉得他太年轻了,或者他们知道他是谁,所以对他很好奇。这也正是院长一开始就把他拉来教音乐理论入门的原因。他认为同龄人来教学可能更能调动学生们的兴趣。而且,你是个名人,这也会激励他们。Eddy对此抱有怀疑,但现在再怎么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Eddy对他们的吸引力只维持了大约一个小时。除了前两排爱出风头的课堂积极分子,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开始神游,或者偷偷在桌子下面玩手机。Eddy并不是很在意——一个人所能承受的音乐理论是有限的,对于这些他们可能早就学过的复习知识而言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在讲课,他大概已经睡着了。
正当他考虑该如何改善这个局面时,他的目光飘向教室的后方,落在了一张熟悉的圆圆的、戴着眼镜的面孔上。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他缺少表情的脸上覆着沉睡带来的放松,圆框眼镜下那双黑色的眼睛紧闭着。
那股冲动再次席卷了他。
“Brett Yang!”他叫道,一时间很多脑袋都抬了起来。反应慢一些的反而是那个被叫到名字的男孩——他睁开了眼睛,慢慢地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扫视着教室,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Eddy身上。
Eddy给了他一个冷笑:“Mr. Yang,很抱歉打断了你的美梦,但是我想让你演示一下我们刚才讨论的钢琴的和弦进程。到前面来吧。”
“呃,好吧。”
Brett向钢琴走去时,教室里充斥着紧张的沉默。至少这唤回了他们的注意力,Eddy满意地想。在他的课上睡觉,下一个Brett Yang可能就是你。
另一方面,Brett自己似乎就不太关心Eddy怎么想了。他从容地在琴凳上坐下,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抱歉,”他把脸转向艾迪,“你想要什么和弦?我刚才没听见。”
这引起了一些人的窃笑。Eddy手中的马克笔离被折断就差那么一点点。“从A小调开始。”
“Hmm,行。”
Brett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有那么疯狂的一瞬间,Eddy觉得自己被悬在象牙色琴键上方的纤细手指给迷住了。在淡淡的晨光中,它们几乎是半透明的。他仿佛能看到Brett的左手腕上隐约的红色的痕迹。
这双手重重地落下,制造出的刺耳的噪音粉碎了Eddy可能存有的任何幻想。随后则是震惊带来的寂静,再接着是一阵压抑的笑声。
Bertt对Eddy天真地笑了笑,“其实,我不会弹钢琴。”
Eddy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他回敬了一个微笑:“谢谢你,Mr. Yang。我觉得你的钢琴和你的小提琴水平一样好。”
Brett不高兴地皱了下鼻子,然后他耸了耸肩。“还有什么事吗,教授?”
“简直难以置信,”Eddy和Belle一起走下学校前门的台阶,准备去喝一杯午后的咖啡,“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能的人。”
Belle被逗乐了,向弟弟露出一个略带疑惑的笑容,“我也从未见你如此生气。”
“我没有生气,”Eddy生硬地说,“我只是搞不懂他是怎么被录取的。”
Belle在台阶上突然停住了,她用手指向远处,“嘿,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是他吗?”
Eddy眯起眼睛看向她指的方向,发现确实是他心里想的那个男孩。他正和Theodore Rogers,也就是茱莉亚的校长,走在一起。这个身材瘦长的、年近60的老人使Brett的身形愈发相形见绌。Eddy看见老Ted漫不经心地把一只胳膊搭在Brett的肩膀上,领着他走向停在百老汇大街上的一辆漂亮的奔驰车。然后他亲自为Brett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示意他上车。
当他们的车疾驰而去时,Belle皱起眉头转向Eddy,“好吧,我想现在我们有答案了。我的确听说Ted是同性恋,但我不知道他的口味这么…年轻。”她注意到Eddy脸上厌恶的表情和他僵硬的姿势,便轻轻地加了一句,“但我们不应该妄加断论,这是美国,也许他们真的相爱了。”
Eddy松开他的手指,耸了耸肩。“当然,也许吧。只是这对其他学生而言并不公平,仅此而已。”
Brett打开空调,靠在座位上打了个呵欠。
“你今天的课怎么样?”Rogers用他专门的外交口吻问道,“一切顺利吗?你知道的,你妈妈一直会问起你。”
Brett想了想,回忆起了他砸下那个和弦时EddyChen脸上的表情。他厚脸皮地笑了,“是的,不算太坏。”
“那你昨天的小提琴课如何?Edward Chen是现在最著名的年轻小提琴家之一,他对你的学习有帮助么?你喜欢他吗?”
喜欢他?这个表达有点太强烈了,Brett一边看着一晃而过的中央公园的树,一边想道。“他……挺有趣的,我猜。”
Rogers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但随后他不得不接听董事们漫长的电话,因此失去了继续提问的机会。在接下来的旅程中,Brett得以心满意足地静静凝视着窗外。
他们在电梯里分别时,Rogers还在打电话。Brett向他飞快地挥了挥手,说了个无声的再见后,继续乘电梯来到顶层的豪华公寓。在他看来,去茱莉亚上学的一个好处在于,他可以和邻居拼车。另一个好处在于,这位邻居恰好是茱莉亚的校长。
Brett大喊了一声“我回来了。”但没有得到回应。这房子又静又冷。他这才想起他母亲正在香港参加股东大会。不过这并不重要,即使她在纽约,她也不会在家里。
Brett把东西扔进了房间,扑通一声倒在床上,打开电视,然后心不在焉地玩起手机。他的眼睛时不时地会瞟一眼角落里的琴盒。自那节灾难般的小提琴课之后,它就被遗弃在那里。
你真的会拉小提琴么?
你的钢琴和你的小提琴水平一样好。
Brett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微小的皱起。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几分钟后,终于屈服了。他发出一声悲鸣,爬起来挪向他的乐器。
* End for today~希望大家喜欢
【陆林】恶时辰 (1)
神探夏洛克AU
咨询侦探笔芯 X 退伍特种兵林。
林静恒单性转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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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若想让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好好相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斯坦福推门进来时,陆必行就已猜到来人的意图,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的新室友。
他冲着名义上的同事点点头,手中随意摆弄试剂。很明显,推理对象是个军人,尽管她姿态放松甚至可以称得上懒散,相貌身材也远远胜过二十四五岁年轻女子的平均水平(参照一个科学的评判标准)。
可她身上的气质无法掩藏,脊背永...
神探夏洛克AU
咨询侦探笔芯 X 退伍特种兵林。
林静恒单性转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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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若想让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好好相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斯坦福推门进来时,陆必行就已猜到来人的意图,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的新室友。
他冲着名义上的同事点点头,手中随意摆弄试剂。很明显,推理对象是个军人,尽管她姿态放松甚至可以称得上懒散,相貌身材也远远胜过二十四五岁年轻女子的平均水平(参照一个科学的评判标准)。
可她身上的气质无法掩藏,脊背永远挺直,尖刀般撑起削薄的皮肉,灰眸里没什么情绪,生死攸关淬炼出来的笃定妥帖藏在一片浓雾背后。
还有她的手。陆必行用目光丈量纤长指节上的枪茧——她的手一定很稳,扣动扳机的时候,或许会在心中叹息,但双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不,错了,天才侦探暗自删除这条结论——看看那条横贯了半个修长颈侧,没入衣领的伤疤。
和平年代,一个年轻的女性军人没有机会受这样的伤。特殊兵种,黑夜里狼一样的双眼,悄无声息。她身居高位,经常发号施令的人,总是自带压迫感。她见惯了生死,夺取一条人命不会带给她什么多余情绪。可她并不是要你惧怕她,正相反,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磁场,让人不自觉被吸引,沦陷进去......
"陆?"
墙上的挂钟"咔哒"一声轻响,伟大的咨询侦探竟罕见的,走了五秒钟的神。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陆?" 斯坦福重复一遍,圆圆的脸笑出一个十分和善的弧度:"这位是林静恒,她最近在......"
"我都知道了,谢谢你,迈克。"陆必行向前踱了两步,勾起唇角,直视这个身型颀长,穿平底短靴也到了他眉毛的女人:"可以借我一下你的手机吗?"
林静恒一顿,挑了挑眉。她冲着一边桌子上的手机一抬下巴,声音淡淡没什么温度:"这么几步路都懒得走,半身不遂?"
陆必行也不恼,他伸手进面前人大衣口袋,毫不客气的将智能手机掏出来解开锁屏。不出所料,没有密码。他捣鼓两下,发完信息,又十分自然的物归原主。
"美丽的女士,想必您对小提琴没有意见。"咨询侦探向后放松的靠在实验台上,从上到下衣着妥帖,堪称风度翩翩,一头微长卷发遮挡住那双明亮的浅色眼睛:"我在贝克街看中了一套公寓,我们两个人合租正合适。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吗?"
他看到那线条优美的苍白薄唇上下一碰,女人微微偏头,眼中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你怕蛇吗?"
第二日陆必行按约回到贝克街221b那间公寓,托混乱交通的福,迟到了几分钟。林静恒早已在路边等他,见人来了随意打了个招呼。
她一身熟悉的衬衫长裤,长及脚踝的大衣从单薄肩膀利落铺展而下,漆黑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扎。行李不多,寥寥数样,其中一个黑布遮挡的大型手提式笼子极为惹眼,里面似乎涌动着什么活物。
此时正值黄昏,是罕见的晴天,夕阳给那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将毫无血色的透白脸颊衬出一层暗淡光晕。
她就像是那些毫无逻辑的惊奇小说里,隐居在古堡里的吸血鬼公爵。陆必行敲响公寓的大门,没来由的想。
登上门口的17级台阶,就是一个会客厅。房间上下两层,结构舒适,若是能忽略堆满沙发和地面的各种书籍文件,以及占据了整个餐桌,实验用的瓶瓶罐罐,可以称得上是绝佳住所。
林静恒四处打量一番,没发现什么可供落脚的地方,只好把行李往角落里一放,转头望向陆必行。倒是看似绅士优雅,实则脸皮还欠缺了些厚度的小青年在这种目光下招架不住红了脸,自认十分勤快的将一大摞文献规整到一起,试图开口缓解尴尬:"林,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事实证明林静恒看似清冷淡漠,实则非常好相处,也很能将就。她没有对一地狼藉发表什么评论,只淡淡说一句"不错"就提着箱子上了楼。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在她手里轻飘恍若无物,看的一旁房东太太喜笑颜开,十分慈爱的询问二人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对于陆必行来说,大脑的高速运转是常态,他花了半秒钟考虑要不要将冰箱里那些人体内脏和眼球清理出去,免得吓到来之不易的室友,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遂神思飘忽的考虑起最近的连环杀人案来。
哈德森太太这一声在他飞速穿越思维宫殿的节奏里,就和大海里多了一滴水没什么两样。陆必行无意识应答一句"明年",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被停在门口的警车吸引了目光。
"第四个受害者,我的夫人。"陆必行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格兰场的探长无可奈何,只能求助帮他侦破无数谜案的小疯子。这位老兄英德混血,还沾了不少拉美亲戚,本名十分一言难尽。鉴于他生了一双罕见的异色瞳,便获得了一个诨名"独眼鹰"。
独眼鹰气喘吁吁跑上楼,差点儿和收拾好房间下来的林静恒撞了个两败俱伤。林静恒反应极快,单手一撑旁边的墙壁,纤细腰身在狭窄的楼梯间拧成一个刁钻的弧度,整个人脱离了地心引力般,从不速之客身边翻了过去。
"林,好身手。"陆必行啧啧赞叹,显然对这利落身型十分崇拜。他转向一边同样被这一手镇住的独眼鹰,神色轻松:"案发现场在哪里?"
"劳里斯顿花园,布林斯顿。"独眼鹰已无暇询问这个气势惊人的女人是何来历:"死者在地板上留下了信息,你得去现场看一看。"
"你先走一步,我不爱坐警车。"陆必行满不在乎的低头整理衬衫上的褶皱,却在探长转身离开后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活像个收获了香蕉的猴子。
"连环杀人案,四个受害人,药物中毒。啊,这可太棒了。我需要一个助手......"他身形一顿,将目光锁定在那个淡漠寡言,却有着强烈存在感的女人身上。
"林,你做军人这些年,一定见过很多惨烈的场面吧?"小疯子之前优雅形象荡然无存,笑的促狭:"想不想再多见一些?"
他蜜色的眼睛仿佛盛着一汪银河,鬼使神差般的,林静恒懒得管他是如何推理出自己的军人身份,只知道这一刻,平时信手捏来的挖苦讽刺竟无法出口。
"好。"她说。
他们穿梭进夜色中,繁华街区被点点霓虹侵蚀晕染,暗藏于城市间的杀手在深渊窥探,布下一场悄无声息的天机。
游戏开始了。
占有林静恒。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陆必行脑子里,就像是被点着了一样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从胸口蔓延开一直烧到喉咙烧到腹部,眼睛里像是有火要跳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真实的林静恒,有温度的床铺…陆必行呼吸困难,耳边一阵嗡鸣,这是…真的林吗,他忍不住问自己。
占有林,完整的林,我的…林。
他心口像是有恶龙在低吼在挣扎,凶兽咆哮着磨得铁链发响,他头晕目眩,不受控制的伸出手…
床上的人毫无预兆的睁开眼,寂静的卧室,那双灰色的眼睛。
林。陆必行在心里哀哀的喊。
……是窒息的沉默。
“…”林静恒伸出一只手把呆滞僵硬的人拉到怀里,亲吻安抚似的落在那人随着身体颤抖着的眉梢:“...
占有林静恒。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陆必行脑子里,就像是被点着了一样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从胸口蔓延开一直烧到喉咙烧到腹部,眼睛里像是有火要跳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真实的林静恒,有温度的床铺…陆必行呼吸困难,耳边一阵嗡鸣,这是…真的林吗,他忍不住问自己。
占有林,完整的林,我的…林。
他心口像是有恶龙在低吼在挣扎,凶兽咆哮着磨得铁链发响,他头晕目眩,不受控制的伸出手…
床上的人毫无预兆的睁开眼,寂静的卧室,那双灰色的眼睛。
林。陆必行在心里哀哀的喊。
……是窒息的沉默。
“…”林静恒伸出一只手把呆滞僵硬的人拉到怀里,亲吻安抚似的落在那人随着身体颤抖着的眉梢:“大晚上的,睡觉。”
末了,他补充道:
“我在。”
心尖尖的爱人解开了束缚着凶兽的镣链,亲吻了咆哮不安的恶龙,安抚了流浪十六年的总长。
“我再也不离开。”
陆必行在流泪。
林静恒可以说是陆必行的一颗心脏,鲜活的,跳动的,在林静恒离开的那十几年的总长生涯逐渐把陆必行热忱的赤子之心给磨的千疮百孔,与其说陆必行用自己的脚站在了地上,还不如觉得他飘飘然于世间,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
后来林静恒终于回来了,陆必行的那条旧弦终于断了,林静恒为他一步步接上了心弦又为他把心弦抚平,却不知道陆必行不需要心弦,只需要他。
林静恒可以说是陆必行的一颗心脏,鲜活的,跳动的,在林静恒离开的那十几年的总长生涯逐渐把陆必行热忱的赤子之心给磨的千疮百孔,与其说陆必行用自己的脚站在了地上,还不如觉得他飘飘然于世间,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
后来林静恒终于回来了,陆必行的那条旧弦终于断了,林静恒为他一步步接上了心弦又为他把心弦抚平,却不知道陆必行不需要心弦,只需要他。
【陆林】南国之冬
非原著向混乱流水账,文笔冗赘,私设如山,ooc ooc oo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祝食用愉快~
bgm可用《盏中归雪》。
不是,lof屏我这篇干什么????😂😂😂一个吻啊我亲爱的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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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瘦的白草依偎摩挲,霜色凌凌,微光烁烁。几点寒鸦划过冰灰的苍穹。初冬随着九秋最后一场冷雨降临,张开风般的广袖,落在红梅的苞尖。
教室里暖得过了头,玻璃上结着一层雾气,如薄冰覆盖的河水。陆...
非原著向混乱流水账,文笔冗赘,私设如山,ooc ooc oo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祝食用愉快~
bgm可用《盏中归雪》。
不是,lof屏我这篇干什么????😂😂😂一个吻啊我亲爱的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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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瘦的白草依偎摩挲,霜色凌凌,微光烁烁。几点寒鸦划过冰灰的苍穹。初冬随着九秋最后一场冷雨降临,张开风般的广袖,落在红梅的苞尖。
教室里暖得过了头,玻璃上结着一层雾气,如薄冰覆盖的河水。陆必行在上面写了两个瘦瘦的“木”,好像看见灰金色的风摇落无边焜叶,静默地走过心头。
“陆必行,陆必行。”同桌叫他,“林老师看你呢。”
陆必行对上那双冬天般的眸子,腼腆地笑了笑,低头抄刚才错过的例题。
林静恒移开目光,在黑板上画出新的曲面和小球。陆必行盯着题干发了几秒的呆,又悄悄望向他。
他的轮廓明晰而英朗,就像用物理公式计算过,精雕细琢出陡峻的岩崖。小球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悠”地滑过一个半圆,仿佛蓬松的雏燕荡过飞檐,呖呖地落进柔软的巢。
陆必行眼中漾起笑的波光。
“陆必行。”林静恒敲敲黑板上的式子,“这步接下去怎么做。”
陆必行慌忙站起来,飞快心算着把步骤续了下去,算到最后发现掉进了题目的陷阱,全错。
另一个俊美的陷阱看他支支吾吾地红了脸,摇摇头,把易错点重新讲了一遍:“物竞第一也不能不听课,再有下次出去罚站。”
陆必行坐下,羞惭地把头埋到笔袋后面。忽地想起林静恒上次、上上次似乎也是这么威胁的,于是又痴笑起来。
同桌问他:“你刚才想什么呢。”
“我在想,”陆必行小声说,“他的眼睛像三十七度的冰。”
陆必行有个秘密,他喜欢他的物理老师,大他整整十六岁的林静恒。
情已不知所起,或许是林静恒第一次走上讲台,乌黑的发梢就在他心上扫出翰墨的涟漪,舒柔地晕染,开出一朵薄如蝉翼的花。当他意识到时,细细的根已然泛滥,每一颗细胞中都飘起一场缠绵的烟雨。
他记得初次看清自己的心意,是因为他高一就拿了物理省一。捷报传来,未及高兴,林静恒就冲他赞许一笑。
后面的事隔着水精帘,在模糊的远处叮咚作响。他满心都是林静恒素来吝啬的笑,放学时头脑发热地跑过去:“老师,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那恐怕是他最勇敢的一次。他花光一个月的零用钱订了很好的饭馆,敬那人一樽薄酒,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感谢您的教导”之类,最后面红耳赤地“嗡嗡”道:“老师,我很喜欢你。”
林静恒耐心地听他说完,简短道:“谢谢。”
陆必行知道他没听懂。他吁出一口长气,莽撞而出的流矢被清风卷得杳无踪迹,不知结果善恶,也不知该喜该悲。
他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
陆必行开始不动声色地纠缠林静恒。上课时抢着举手,不让他叫其他同学回答;下课后第一个冲上去,缠着他问这问那;饭点就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晃荡,见他出来,奉上一个甜蜜的笑脸:“老师,真巧,咱们一起吃饭吧。”
林静恒无奈地揉了把他的卷毛。
这似乎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信号——高傲的鸿雁允许别人亲近它温暖的羽毛。陆必行鬼使神差地握住他的手腕,说:“老师,我很喜欢你。”
林静恒依然是不懂的。
他自遥远的南国而来,羽翼间挟了一枚红豆,落入陆必行的心间。枝叶顺着四肢百骸攀援而上,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在北风飞雪中跑去给林静恒送伞,在那人脚边滑了个“五体投地”。脸蛋通红地抿着嘴,好像红泥小炉中一泓绵柔的醇酿。
他在秾春时节折下一枝新桃,悄悄放在林静恒桌上。转头就见那人站在背后,“哎呀”一声惹得暖树早莺掩口轻笑。
他在仲夏之宵欹于窗沿,望着迢迢银汉,盼天河中行来一叶扁舟,将他一笺思念寄去那人眉梢。他拿着本物理练习册颠三倒四地翻,叹气道:“老师……”
陆信进来,夸张地摊手:“儿子,这是你这个暑假第三百零八次念你们林老师了。爸爸妈妈就这么不讨你欢心吗?”
“你不懂。”陆必行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陆信好笑地和他打闹半天,转着眼珠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陆必行正趴在床上翻自己偷拍的林静恒,被陆信衣冠不整地拎去餐馆吃饭。他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忽听陆信热情道:“林老师,这儿!”
陆必行倒抽一口冷气,碰翻了桌上滚烫的热水。
林静恒手臂上搭着外套,和陆家父母点过头,庄重地坐在陆必行身边。
陆必行低着头使劲压平自己的毛,乖得像只兔子。陆信在旁边把他暑假期间的碎碎念抖落了遍,他面红耳赤地瞥了一眼,见林静恒眼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千言万语都消弭在那一弯弧度里,好像一粒寻寻觅觅的萤火沉眠进月色的清钩。
“老师。”他在餐馆门口拉住林静恒,“我可以约你出去吗?”
他们缓步于东郊湖畔,采采蒹葭勾了一道诗意的边。几点鸿雁在水面上潇然起落,不知是否能将君子之意传到伊人手中。
他们在河滩上寻了块平石,安静地注视着群鹄风姿。有几只远远地落在岸边,一条黄犬摇头晃脑地迎过去,拿鼻子来回地嗅。
陆必行笑着指它们:“老师,你看,还挺可爱——”
后话骤然卡在喉咙里。
黄犬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受了刺激,忽然张开狰狞的獠牙,一口刺进大雁脆弱的颈子。受惊的翅膀“扑啦啦”拍碎镜面,那雁哀鸣一声,血淌进黑暗的泥土下。
陆必行“啊”地跳起来,赶开发疯的犬,手足无措地把无力的鸿雁捧进手心。生命随着温度一点点流失,他害怕得唇都白了:“老师,怎么办,我不会……”
林静恒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摇头。
雁死了。
这是陆必行第一次触摸到“死亡”。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就像眼睁睁看着太阳掉进冰窟,活气、暖意和光明都被丑陋的灰烬吸食。上一秒,某个小世界还在井井有条、勤勤恳恳地运转,奇迹一样会活动、会交流、会思考;下一秒,这方圆天地就轰然崩塌,过往的一切都从指缝间无可挽回地流逝,成为宇宙中再也无人问津的一粒尘埃。
林静恒接过雁的尸体,安放在芦苇荡边,拇指在陆必行掌中用力一抹:“回家。”
车开到陆家门口,陆必行还恍恍惚惚的。林静恒“咔”一声打开他的安全带,他回过神来,忽然问:“老师,死亡是什么?”
林静恒平淡道:“是不可预料的落幕,无法掌控的终结。”
不可预料,无法掌控。这两个词像针一样刺中陆必行,他坐立难安地一把抓住林静恒的手,激动地想:既然不可知不可控,那好歹要抓住能抓住的东西,省得最后一刻再后悔。
“老师,”他鲁莽地开口,“我其实——”
“嗯?”林静恒偏头。
我其实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恋人一样。
这句话冲到舌尖,最后一刻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罗网中。
那天回家的陆必行恹恹的。他问陆信:“如果你喜欢一颗星星,你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是单纯地仰慕它,还是真正地爱它?”
“重要吗?”陆信摸摸他的脑袋,“你喜欢它,这不够吗?”
“不够。”陆必行推开他,不知在和谁赌气,坐在院子里望着冥冥暮色沉入山的笼龛。
他心中的幼芽还小,他又太年轻,分辨不清“仰慕”与“心悦”只争一线的差别,也无从应对。只能在彻底明白前将一腔真挚遮掩得密不透风,不要烦扰到那人一分一毫。
“宝贝。”陆信溜过来,讨好地送了一碗冰镇橘子,欲言又止:“你和你们林老师……”
陆必行脚跟一磕藤椅,死死捂住耳朵。
陆信没头苍蝇似的绕着儿子打转,绞尽脑汁道:“这事确实急不来,尤其是你俩这种情况,更得慎重。你再等等,再想想。”
“可我开学就高三了。”陆必行绝望道,“就剩一年,我怕我来不及想清楚,他就把我忘了。”
“你要是真喜欢一个人,还怕这点小事?”陆信把他拎起来揉搓,“不管什么样的喜欢,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要让它成为负担。”
陆必行点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
“爸妈过两天得去南方出差,九月初才能回来。到时候你们也开学了,咱们再一起想办法。”陆信不害臊地“叭”亲他一口,“别害怕,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老爸支持你。”
……
“陆必行。”林静恒叩了叩讲桌,“陆必行?”
陆必行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一动不动。
林静恒皱眉,走下去把他硬叫起来,不轻不重斥了几句。陆必行耷拉着眼皮,半死不活地撑着手肘,在笔记本上写了串化学公式。
高三生,早过了揪着耳朵骂的年纪,何况陆必行一向让人放心。林静恒没多管,回讲台上继续讲他的习题卷。
“大雁每年白露南飞,第二年春天北归。”他念起下一道题的题干,“图3是……”
一道突兀的笑打断了他。陆必行像秋蜩一样哼了两声,语调中竟有一丝怨怼:“你怎么知道它们会回来。说不定只是好言好语地骗你‘等我’,可是却永远留在了南方,回来的不过是新的雁而已。”
教室里炸起嗡嗡的私语,水珠砸进灰尘似的。同桌汗毛直竖地撞了他一下:“你疯了?”
陆必行眼中烧着苍白的火焰,不管不顾地瞪着林静恒。后者诧异片刻,没有回答,垂眸继续讲题。陆必行嗤了一声,踹开椅子直接逃了课。
他坐在绿化带深处的某棵树下,本来还点了根烟,结果被呛出了泪花。浓云压着穹顶,沉沉地蔓延到天末,就像看不到尽头的白昼。
他遥望着放学的人潮,没来由地想起那只死去的雁。旁人犹且无忧无虑欢声笑语,它却已在仲夏的寒雪中魂散骨销。
一人来到他身边:“必行。”
陆必行埋着头不吭声。
林静恒单膝跪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怎么了?学习压力大?有事可以和我说。”
“我没事。”陆必行躲在书包后,声音有点闷,“对不起老师,上课那样,惹你生气了。”
林静恒便没再问,坐在他身边,陪他消磨着一滴滴漫长的光阴。
他就像一场无言的洪流,轻易冲垮了陆必行辛辛苦苦筑起的堤坝。林静恒听到身旁的男孩溢出一声哽咽,有些惶惑地搂住他的肩。
“我、我爸妈……”陆必行含着哭音断断续续道,“前天警察说,打电话,他们的飞机掉下去了……”
他长长地抽噎一声,一头扎进书包里,肩膀不停地颤抖。
林静恒就像直面一场浩大的灾难,毫发无伤地愣在那里,被冰冷彻骨又毫不相干的井水淹没。他笨拙地哑然许久,看着陆必行,从快要湮灭的记忆中找出了那个幼小的自己。
“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他们来到东郊湖畔,上次的雁尸已经不在了。今年秋天冷得格外早,白露像霜雪一般凝结在芦苇上,几只鸿雁一点湖水,扶摇直上,飞向南方的天空。
林静恒开口,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我父母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的。他们和你父母不同,没那么温柔,也并不是很亲我和我妹妹,但当时我也像你一样难过。我迷惑着怨恨着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直到很多年后才想开。”
“你上次问我,死亡是什么。”林静恒拉过他倔强地挡着脸的手,抹去颊边的眼泪,“死亡就是南国的冬天。那里和北方的冬天一样,也会结冰下雪,但冰是暖和的,雪也是暖和的,就像棉花一样;天空灰蒙蒙,没有刺眼的阳光,最适合安安静静睡个好觉。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只南国的雁,跋山涉水来北方冒险。有的人喜欢刺激,就呆得久些;有的人觉得累了,就回得早些。”
“他们会很幸福。”他说,“南国的冬天是温暖的——是我们的故乡。”
一字鸿雁从空中划过,陆必行似乎乘风而上,随着它们飞到那片梦一样的南国之冬,降落在柔软的冰上,疲惫而舒适地将头埋进羽毛里。万籁俱寂,细雪纷飞,乾坤素白,像一卷恬淡的薄衾。
他突然扑进林静恒怀里,泣不成声。
林静恒轻轻抚上他的后脑。
陆必行哭了不知多久,小兽一样埋在林静恒怀里取暖。林静恒收留他在自己家住了一段时间,直到陆信的一位挚友赶来,将他视若珍宝地接了回去。十个月匆匆而过,林静恒穿着西装从相机前站起来时,才意识到高考已经在兵荒马乱中结束了。
学校的惯例是发放完录取通知书后还要再聚一次,至于来不来就随意了。林静恒躲进树荫下,和学生合了几张照,看见陆必行向他走来。
这样的场景曾是很熟悉的。陆必行惯爱纠缠他,林静恒总能看到他从座位上、操场中、走廊里向他奔来。但自从那件事过后,这孩子就像进火里滚了一遭,光华愈发温厚内敛,变得沉稳克制,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此时与陆必行相对而立,竟让他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师,我能和你照张相吗?”陆必行微微一笑,带着不应属于这个年龄的风度。
林静恒与他隔着一线距离,照了张不远不近的相片。陆必行接过相机,怔然发现自己竟笑出了八颗牙齿,好像长夜中的花朵沐浴到阳光,情不自禁地绚烂起来。
“你以前总这么笑。”林静恒看了一眼,“挺好看的。”
陆必行脱口而出:“你是说照片还是——”
林静恒望着他。
陆必行仰头呼出一口气,面对林静恒,郑重而轻和地说:“老师,我很喜欢你。”
“这是一道关于星星的谜题。”他没给林静恒回答的机会,“我不知道我多久才能解开它,也许很快,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答案。但是那颗星星将永远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
他们再一次好好地坐在一起聊天,已经是十年后了。陆必行每年都回去看林静恒,但身边总有闹哄哄的人群,只能蜻蜓点水地浅谈几句。他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好像那些疯长的感情都随着轮回的四季滚向远方,零零散散地碎在过往的岸边。
班级聚会这天,陆必行应付完几个同学牵的红线,端着酒坐到吧台边。林静恒瞥他一眼,带着几分醉意问:“怎么不和他们聊了?”
“累了。”陆必行支着侧颊,有些倦怠地勾起一抹笑,“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陆必行。”林静恒摇了摇杯子里的冰块,“你的谜题还没有解开。”
“是啊。你呢?四十多了,为什么还不结婚?”
“很奇怪吗?要是我结婚,一多半人才要惊掉下巴。”林静恒一口喝干杯中物,又续了一杯。陆必行同样不停灌酒,低低地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就像潦落的醉客颠倒淋漓,喉中滚出一首沙哑的古调。
“你醉了。”林静恒把空了的酒瓶推到一边,撑着额头道。陆必行停下口中的曲子:“……你也是。”
许是懒得找代驾,许是单纯地留恋对方,他们直接在酒店里开了个§标间。陆必行冲了个冷水澡,勉强清醒一些,出来就见林静恒靠在枕头上,眉头微蹙,湿发在布料上洇开凌乱的水痕。
“你今天怎么了。”他坐到林静恒床边,覆上他的手,冰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静恒像个紧壳的蚌,不答反问:“你呢,你又是怎么了。”
陆必行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抹了把眼睛:“我养父……去南国的冬天了。”
林静恒睁开眼。
“我……我知道他在那边会很幸福,我知道这其实只是生命的一种可能性,不必过度悲伤。但我还是……”他鼻音重起来,仿佛一场越来越浩大的雨雾,“我还是很伤心,老师。我很难过,想不通,走不出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回去得这么早,为什么要一个接一个这么快地离开我。是我太……不好了吗?是不是北方太冷了,我不够暖和,他们才受不了着着急急地走了……”
他捂住脸,呜§咽声从紧咬的牙关间泄露出来。身旁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雪松和酒的味道包围了他,他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林静恒把他搂进颈窝中,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妹妹,她前天也去了。”
“我也很伤心,和你现在一样伤心。”他嗅着陆必行发间的柑橘香,“大道理谁都会说,事情没来时,谁都能像鼓盆而歌的先贤一样豁达。但……”
但南国的冬天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还是冷到哀恸的。
后面的话淹没进了陆必行的吻中。他还没有解开他的谜题,但这一刻甚至无暇顾及“爱”这个字眼。他只是个羁旅游人,披一蓑风雪蹒跚过千岩万壑,终于在荒漠枯泽中遇到另一个漂泊的身影,于是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尽全力汲取着对方身上的伤口和温度。
他把林静恒压在枕头上,吻他,只是吻他。那两片唇是他与红尘唯一的共鸣。他像化作流星的萤虫向月光坠毁,竭尽全力纠缠着不属于他的宝物,不问往昔不管去路,在这片刻的疯狂中至死方休。
“老师……”他喃喃,“林老师,林静恒,静恒……”
林静恒将他的唇咬出了血,饮鸩止渴般吮吸着那腥甜的气息。他们几乎是在撕咬,如饥似渴地,在交换的唇舌间把自己的痛苦分担给对方。到后来都累了,越来越惫懒,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吻;林静恒大概这几天都没合眼,先撑不住,啄着他的唇角睡了过去。
陆必行拇指扫过他眼底浓重的青黑,喟叹着贴了贴他冰凉的脸,掖好被子,找酒店又要了间房。
……
陆必行被雷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陷在沙发里睡了过去,还梦到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他盯着手指上的斑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一天早上的情况。
是他或者林静恒不辞而别了?还是他们有礼有节地打了招呼,甚至还一起吃了个早饭,才各自坐上计程车分道扬镳?曾经刻骨铭心的细节早就淹没在几十年不计其数的片段里,现在回想起林静恒的容貌,竟然是些许陌生的。
淡了,他想。再坚硬的棱角总会被流水磨平,再炽热的火焰总会被细雨浇熄。林静恒是一段鲜活而精彩的电影,被岁月剪成一个个定格的画面,静静地望过来,美好,但是平淡。
他弯下已经开始佝偻的腰,逆流而上,开始捡拾那些遗忘许久的记忆。一直走到高考后的某个艳阳天,他在快门声中看到了一个挨着最喜欢的人、笑出八颗牙的少年。
他愣愣地看了许久,忽然走进书房,翻箱倒柜地找出已经布满灰尘的高中书本。书页都粘在了一起,有的扯都扯不开。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两页物理笔记,发现页面空白处全都是深深的林、林、林。
林静恒冬天般的灰眸穿越五十余年的天堑,在他心中扬起一场温暖而惆怅的鹅毛大雪。
他无端地急切起来。最后一本书从左手堆到右手,彷徨几秒,又全部翻了一遍,然后又翻了一遍。
“果果?”他去敲养女的工作间,“我高中的东西全在书柜里吗?有没有落下的?”
陆果探出头来:“搬家的时候不是卖了一部分吗?我还问过你哪些要哪些不要。咋了爸?丢东西了?”
陆必行倏地想起被他扔到“卖掉”那堆上的物理教科书——那里面夹着他和林静恒的合照。
相片刚洗出来时,简直成了十八岁的陆必行最珍爱的宝贝。他复印了好多张,墙上贴一张、笔袋里放一张、书里夹一张、抽屉里藏一张……别人暑假到处撒野,他早已没了那么重的玩心,呆在家里整理关于林静恒的一切,累了就抬头看看那人在镜头前弯得有些僵硬的嘴角。
是什么时候呢?备份了好几次的电子版被他清理手机时不慎全部删去,洗出来的十几张照片也渐渐丢失。最后一张夹进物理教科书,尘封进陈旧的少年时代里,本以为会珍惜,没想到还是忘到了脑后,悄无声息地永远离开了他。
他冒出来个想法:那些照片,还有那个青涩明朗的自己,是不是也埋葬在了南国的冬天?
陆果打量着他的脸色,担忧道:“爸?你没事吧?”
“没。”陆必行回了回神,“我就是……”
我只是觉得,好像我自己也在离开自己,化作一只孤鸿,飞向不可触及的远方。
手机忽然响铃,陆必行接起来,刚听了两句,手一抖,机子摔到地上,“砰”地将心头厚重的冰盖砸出振聋发聩的裂痕。
大雨如注。
陆必行赶到林静恒家时,床边已经围了一群人,见到他这个最得意也最亲近的门生,沉默地让出一条路。他踉跄着走到床边,看到林静恒的容颜。
那双最独特的灰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皮肉像沧海桑田一样缓慢推移,早已老化得不成样子。陆必行反复端详,才在气韵犹存的骨相中找到一点熟悉的痕迹,微乎其微,像鸿鹄离去前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
这一点爪印宛如一只翩跹的蝴蝶,一扑翅膀,掀起一场折叠时空的风暴。
他想起他像个傻子似的抢别的同学的风头,就为了林静恒一句不咸不淡的表扬,能为此高兴一整天;想起他费尽心思给林静恒做教师节贺卡,上课下课地瞎忙,惹恼了其它所有老师;想起他迎着秋日瓦蓝的天空和金黄的银杏,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进学校,在教学楼前赶上林静恒,笑出一口白牙,脆生生地叫他:“老师!”
他想起那个吻。他在冻僵时拥住一只鸿雁,埋进柔软的灰羽中,就能闻到一种奇异的冷香,常人称它“雪松”,陆必行却唤它“南国之冬”。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归宿。
“陆师兄。”林静恒的养子林然轻声叫他,“父亲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陆必行接过那张质地厚硬的纸,发现是一张相片。
正面,大片大片的阳光肆意涂抹,明媚得近乎不真实。年轻的老师和学生并肩站在树荫下,捧着录取通知书,眼中跳跃着光芒。背面有两段文字,左面那段的墨水已经褪色,写着“陆必行,56届理科市状元,275年6月25日摄”,右面那段则写道:
花朵因凋谢而美好,
戏剧因落幕而难忘,
生之弥足珍贵,
正在于死赋予其意义。
光阴过客,何须苦留,
世如逆旅,不必忧怖,
我等你,
在南国冬天的故乡。
“陆师兄,您节哀。”旁边一人扶住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他老去的心终于再一次为死亡而忧怖丛生,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思念。
他把眉心贴在林静恒的手背上。手背是凉的,像逝去的往事;泪水无声地滴在上面,那些吉光片羽睽违已久地滚烫起来,纷乱而鲜明地涌进他浑浊的瞳孔。
“静恒。”他在他手上落下一吻,呓语道,“等我。”
三年后的同一天,陆必行枕边放着那张照片,恬然合上双眼。
一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一辈子都没有解开关于星星的谜题,但林静恒是否爱他,甚至他是否爱林静恒,都已经不重要了——仰慕也罢,心悦也罢,那人都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美的一只鸿雁,栖在银装素裹的枝头,冰一样的眼睛深而静地凝望着他。他排云飞上青天,载着陆必行,风似的最后一次经过东郊湖畔。
陆必行看到湖中群鸿起落,像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坚定而安宁地去往南方。湖边年幼的自己没有翅膀,跟不上,急得抱着书包哭泣。林静恒低头看见,暂且放慢脚步,变成人形坐在他身边,将他搂进怀里,用宽阔的羽翼撑起一方天地。
他的身体那么暖,像南国的冰雪砌成的。
陆必行探头与他亲吻。林静恒微微展眉,率先回到天空;陆必行笑着展开双翼,追随那些闪着微光的雪泥鸿爪,奔赴一场温暖的南国之冬。
END.
*塔台林×机长陆
之前在大眼仔看到的模拟降落,图一乐。算是“小别胜新卝婚”。
——
XH1630即将完成一趟往返航程,按原定时间回航。副机长图兰在副驾驶伸了个懒腰,摘了飞行帽。
“机长,飞一天就吃了一顿饭,不饿吗?”
陆必行笑着看了她一眼,“快降落了,回家吃。”单手扶正了飞行帽,脖子上的送话器也不经意地低头看了好几次。
图兰看见他这副样儿,蹬腿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露了个“我都懂”的表情,拒绝接下来的一碗狗粮,直接闭上眼,装睡了。
无线系统的另一边总是有固定的通话塔台。林静恒面对着屏幕,同时疏导着不同航路上飞行的飞机。XH1630,按...
*塔台林×机长陆
之前在大眼仔看到的模拟降落,图一乐。算是“小别胜新卝婚”。
——
XH1630即将完成一趟往返航程,按原定时间回航。副机长图兰在副驾驶伸了个懒腰,摘了飞行帽。
“机长,飞一天就吃了一顿饭,不饿吗?”
陆必行笑着看了她一眼,“快降落了,回家吃。”单手扶正了飞行帽,脖子上的送话器也不经意地低头看了好几次。
图兰看见他这副样儿,蹬腿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露了个“我都懂”的表情,拒绝接下来的一碗狗粮,直接闭上眼,装睡了。
无线系统的另一边总是有固定的通话塔台。林静恒面对着屏幕,同时疏导着不同航路上飞行的飞机。XH1630,按预订航线,即将落地。
陆必行左手控卝制着油门,按下了送话按钮,“塔台,A市进近,航向120,高度1800,听你指挥。XH1630。”
“XH1630,雷达看到。”
“收到,1630请求下降高度。”
“1630,保持高度,有交叉。交叉飞机在你10点钟方位5海里,高度1500。别急。”
“塔台,看到了,1630。”陆必行在下降的时候不敢打趣,还是忍不住补了句,“温柔的塔台先生,吃晚饭了吗?”
“收到,1630,交叉没影响报告。 ”停了两秒,林静恒回了一句,“没有。”
“好的,塔台,我收到,我请客。”浅倦的声音透过耳卝机飘进了林静恒耳朵里。
“1630,下高度600保持,调速200。 ”
“收到。”
“1630,继续下600,调速180,可以盲降。”
“塔台,XH1630,盲降建立,听你指挥。”
陆必行暂时松了一口气,对于刚当上机长的人来说,每一次飞行,压力都是无形的。可这种紧张感倒不能打搅他对通话那头砰砰跳的期待。
XH1630透过环回的落地窗出现在林静恒眼前。
“XH1630,预定计划进场。换飞机了?”
“好,按预定计划进场。没办法,家里有这条件。XH1630。”
林静恒不想通卝过无线系统调侃他家那位声带里略带紧张的飞行员,“XH1630,地面风350,三米每秒,可以落地。”
可某飞行员不领其好意,“塔台,今天风真大,不好降啊。XH1630。”
“1630,怎么,我还给你调调风速?”
“诶这很好,稍微调小一点就行,谢谢林。”
“XH1630,别废话。”
“好的台台,那我自己调风。1630。”
“上一次天认识不少神仙,背着我卝干的事儿不少啊。1630。”
“那你还不表示表示?林塔台。1630。”
陆必行其人,原来是做飞行设计师的,对于为什么这么能贫,用他本人的话说,大概是年轻时的话都在心里对着飞机图纸讲了,意想不到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比他手里图纸还耀眼的男人,让他想把自己缺了二十多年的话都对林静恒说。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林静恒对他这个贫嘴的兔崽子无可奈何,所以干脆蹬鼻子上脸,为卝所卝欲卝为。
“XH1630,进近跑道01,动作快点。”
“咳塔台,已经很快了,再快你要受卝不ω了α了。”
图兰在一旁装睡的模样破了功,光卝明正大地给这位陆机长点了个赞,然后看着陆机长的尾巴摇上了天。
“XH1630,正经点落地报告。”
“收到,塔台宝贝。”
“XH1630,通讯规范,当过家家呢?”
“好的,台…塔台。”
“落地了,塔台,XH1630。”
“1630,右转K脱离,联卝系地面。”
“收到,1630。 ”
林静恒扒拉开他透过电卝话摇进来的尾巴,一撮毛儿无声无息的挠得他心里痒痒。他摘掉耳卝机,走出了塔台。
陆必行:地面,1630,K脱离,听你指挥。
地面:1630,地面,经过A、M,停机位202。
陆必行:地面,1630,到位,再见。
地面:收到,再见。
航站楼。
林静恒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等着下班的人。
“挺快。”
陆必行松了松领带,靠着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急着跟你回去过家家啊~”
林静恒到底是没忍住笑。
——
“XH1630”星海航空公卝司的回程航班。
【陆林】林猫观察日记(上)
1314fo的感谢文!(我写了个什么玩意拿出来现眼)感谢一路走来遇到的大家,爱你们1314💕
无脑甜饼,文笔冗赘,ooc ooc oo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祝食用愉快~
——————————————————
257年5月29日 晴
日记本先生,你好!
我叫陆必行,今天是我的十岁生日,也是我开始记日记的第一天。以后的日子都要和你相处,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成员:爸爸陆信,妈妈穆勒,猫爸独眼鹰。是的,独眼鹰是一只脾气暴躁的波斯猫,爸爸总是敬称他“老兄”,我就喊他“老爸”。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1314fo的感谢文!(我写了个什么玩意拿出来现眼)感谢一路走来遇到的大家,爱你们1314💕
无脑甜饼,文笔冗赘,ooc ooc oo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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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年5月29日 晴
日记本先生,你好!
我叫陆必行,今天是我的十岁生日,也是我开始记日记的第一天。以后的日子都要和你相处,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成员:爸爸陆信,妈妈穆勒,猫爸独眼鹰。是的,独眼鹰是一只脾气暴躁的波斯猫,爸爸总是敬称他“老兄”,我就喊他“老爸”。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应该会经常向你提到,相信你也会喜欢他们。
我准备称呼你为“湛卢”,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
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270年3月5日 小雨
湛卢,你好。
昨天带老爸回家,他又把陛下揍得屁滚尿流,怪不得爸妈当时坚持要我带他搬出去住。实不相瞒,今天我下单了第一百三十六个猫抓板,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考虑买一些治疗更年期狂躁症的药了。
偷偷告诉你,我挺想再养一只猫的——绝不是嫌弃老爸!但是人总不能一辈子和爹过,总要谈个女朋友对吧?
最近托马斯和泊松家的猫咪下崽了,听说我感兴趣,马上提出送我一只(泊松还要把托马斯附赠给我当猫咪饲养员,再三谢绝才罢休。真是热情的人!)。我看了小宝贝们的照片,都很漂亮,有点动心了。你说要是我和老爸好好商量商量,他会同意吗?
我决定去试试。祝我好运!
270年4月18日 阴
湛卢,你好。
我和老爸谈了谈,他好像不高兴,一个人钻进猫屋里装睡。我蹲在外面整整哄了一个小时,他才意意思思地露了个鼻子尖。正好托马斯又打电话来,我当着他的面回绝了。
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希望老爸别放在心上。我很爱他,这辈子有他一只猫也够了。
谢谢你听我倾诉。
270年5月29日 晴(热死我了我的亲娘)
湛卢,你好!!!今天是个大晴天,虽然太阳热情得过了头,差点把我晒成煤球。我相信他是在给我庆祝生日,只不过太过激动,没有把握住火候。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花盆,它长猫了!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你应该听得一头雾水。让我从头和你讲。
今天一大早,我就赶回爸妈家,收了他们一堆生日礼物(他们居然还记得我想要橘子味香水),然后和朋友玩到下午。我本来喝得有点醉,进了门正要往沙发上倒,老爸忽然“嗷”了一声,咬着我的裤腿把我往门外拽。我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很纳闷他要干什么——那里只有几个花盆,是很久以前种仙人掌的,后来被我养死了(对不起我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盆和土就搁在那。老爸示意我闭上眼睛,我听到他把一个花盆推到我面前,说:“喵嗷嗷嗷,喵嗷喵嗷(生日快乐,小兔崽子)”。
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吗!
那个花盆只有不到巴掌大,里面满满当当地团着一团毛球,又黑又亮,就像一个黑芝麻盆栽蛋糕。毛球好像在睡觉,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的。我差点把拳头吃下去,盯着它看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特别、特别小心地戳了一下它的背。
毛球动了动,睡眼惺忪地抬头,发出一串还带着鼻音的:“咕噜咕噜…喵?”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擦一下鼻血,请你稍等。
咳咳好的我回来了。如你所闻,那是一只小奶猫。我问了问老爸,他好像是碰巧看见人家睡那,拿来借花献佛。不过真的很感谢他,我就说老爸超宠我吧!他太好了我哭了。
说回小奶猫。它不怎么怕生,我抱它的时候躲也没躲,很安静地和我回家了。他身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林静恒”三个字,我决定这就是它的名字了。是不是很酷炫?
林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小公猫,小到能托在掌心里。毛毛大部分是油亮油亮的黑色,但爪子、尾巴尖、胡须还有下巴到胸口一片都是雪白的,漂亮极了。不同寻常的是,他的眼睛居然是深灰色的,我从来没有在其它猫那里见过那样一种奇异的灰,就像雾气弥漫的峡谷。这可能是我不知道的很珍贵的品种,虽然舍不得,但我还是贴出告示失猫招领,万一林有主人,能把他送回去也是一件好事。
林很健康,也很安静,是我见过的最温文乖巧的小猫。我相信他长大后一定会是一个又温柔又活泼的甜心。
今天先聊到这里,我得去给林喂奶了(他四只爪爪抱着奶瓶吃奶的样子也好犯规)。这个生日真的太愉快了,祝你好梦!
270年6月1日 雷阵雨转晴
湛卢,你好!
今天是周末,又是六一儿童节,正好家里刚添新成员,我准备了一个欢迎party。早上下了场雨,现在空气又湿润、又凉爽、又清新,外面还出了彩虹。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天气吗?
我来慢慢跟你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早上六点钟,闹钟准时响起,我挣扎着爬起来给林做猫饭,可惜在把裤子往头上套未果后,我又不小心睡着了(咳,你了解的我生活习性,一定能体谅我)。总之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林还是在八点半吃到了香喷喷的早饭。他半眯着眼睛舔爪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我跟你提到过他的肉垫是粉色的吗?对对对,那种软糖一样的!阿伟乱葬岗!
吃完早饭,林和老爸自个儿找乐子,我坐在地毯上吹气球。没一会儿,满客厅都是五彩缤纷的大气球,就像泡泡海洋一样。老爸是位很有少女心的硬汉(相信我,重点是硬汉),特别喜欢马卡龙色,欢快地扑过来拍。我本来想让林也玩玩,但他从猫爬架顶端居高临下地乜了我们一眼,好像在说:“脑残。”
呃,一定是我的错觉。毕竟林(我看看前几天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是我见过的最温文乖巧的小猫,长大后一定会是一个又温柔又活泼的甜心”。
嗯,一定是这样。
不管怎么样,少一只猫添乱是好事。我边吹气球老爸边戳爆,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给游泳池一边灌水一边放水的二傻子管理员。十一点半,我终于把家里布置得焕然一新,门铃紧接着就响了。
我爸妈比朋友们早到半个小时,来帮我准备午饭——当然,顶用的只有妈,我爸在和他的独眼鹰老兄亲切地打过招呼后,就兴高采烈地窜上猫爬架,一把抱住林吸了一大口。我清清楚楚看到林炸了毛,但是可能因为我爸实在不像是坏人(他这种智商跨不进行业门槛),林没挠他,只是用肉垫推开了他的大脸。我爸跟个抖m似的特别开心,说林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像清冽的雪松。
我看他俩相处不错,放心地把林交给我爸跪舔,自己忙去了。中午的party很成功,饭菜其实味道一般,但足够丰盛,大家吃得肚皮溜圆。我们用牛奶、猫粮、营养膏和一点鱼肉鸡肉给林做了个小蛋糕,一群人热情洋溢地围成一圈大喊:“欢迎你小宝贝!”。我其实看出来林不太喜欢吵闹,也不太喜欢被人当珍稀动物围观,但他还是吃了一点,非常庄重地点头,然后回阳台上趴着。我把蛋糕给他端过去,过一会儿再看,发现林正憨态可掬地洗脸,盘子已经悄没声地空了。
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就好比野驴聚众撒野,不把天闹腾得翻个个儿是不会罢休的。我妈把我爸拽走以后,场面更加失控,图兰这个畜生竟然向老爸发出了共度良宵的邀请,所幸酒后呕吐扶着她及时离场,救了她貌美如花的脸蛋。连我都被他们吵得受不了,醉醺醺地回卧室找段清净。就在我准备往枕头上栽时,忽然脚下一滑,成直角状跌进被子里,差点折了老腰。
林本来是有自己的房间的,但可能离客厅太近,他嫌吵,就偷偷溜到了我的床上。他把两个枕头中间刨出一个舒适的缝隙,在里面趴成毛茸茸的一条,脑袋埋进柔软的棉花呼呼大睡,只能看到支棱的耳朵。听到我搞出来的动静,他困兮兮地冒头瞄了一眼,两只爪子乖乖抱在小胸脯前,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钻回去睡。
真的,我跟你说,要是你感兴趣,问我“当场暴毙”是什么感觉,我完全可以解答。
我没忍住,拿脸去蹭他,顶着他湿润的鼻头说:“宝贝,我好爱你。”
他肉麻得掉了一床毛,但是我感觉他好像……笑了一下?
听说你是一本有智慧的日记本,你见过会笑的猫吗?
270年6月29日 多云
湛卢,你好。
今天的话题有些沉痛。是这样的,我来祭奠一下我势拔五岳掩赤城、最后对此欲倒东南倾的flag。
你对发生的事情都忠实地留有记录,相信翻到一个月前那页,就能看到我写过这么两句话:
“林很健康,也很安静,是我见过的最温文乖巧的小猫。我相信他长大后一定会是一个又温柔又活泼的甜心。”
啊这。
不管怎么样,人生总是充满惊喜。这短短的一个月,林的身体跟雨后的玉米秧子似的飞快伸长,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捂在手心里的小芝麻汤圆;与之相伴地,他本来潜伏着的本性也长势喜人地破土而出。虽然我依然、并且更加爱林,但作为一位科学家,我不得不严谨而客观地评价——林静恒是个老混球。
第一,此猫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我记得我第一天抱林回来的时候,这家伙没反抗也没挣扎,搞得我以为他是一只很温驯亲人的小东西。在这里我向你深刻检讨我的错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林静恒更拽的猫了。
林很酷。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坐在猫爬架的最顶端睥睨凡尘,灰眼睛里装满了对全世界蠢货的蔑视。他谁也看不上,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恐怕都得给他老人家磕上三个响头,要是幸逢这位尊上心情好,说不定能被允许舔干净他高贵的鞋底。
我来举一些论据支持我的观点。
图兰来我家,冲林拍拍手,说“来宝贝,给姐姐抱抱”,被林一个猫玩具砸到脑门上。她还不死心,拉低衣领企图色诱,两根精心打理的“触须”险些香消玉殒。
托马斯和泊松来我家,给林带了好多猫罐头。泊松恭恭敬敬地奉上,林纡尊降贵闻了闻,示意及格,他可以跪安了;托马斯嬉皮笑脸地和他说“喵一声给吃一口”,林抽了他个大嘴巴子。
我爸来我家,好家伙,罐头零食猫玩具,捡来儿子亲生猫。林岿然不动,在他跟个猴儿似的卖力讨好时,那张冷峻的脸上拗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还有许多斑斑劣迹,在此不多赘述。反正这些受虐狂们现在一致决定尊称林为“将军”。
什么,湛卢兄?你问我?
嘛,我刚才作了个死,冲林张开双臂,逗他:“林,来给我抱抱。我喂你好吃的。”
他那眼神类似于脑科医生注视着重度患者。但他用大尾巴不痛不痒地打了我一下,然后很坦率地跳进我怀里,晒着太阳让我给他挠下巴。
他还舒服得“呼噜呼噜”了哦,虽然超级轻,但是我听见了。
第二,此猫脾性恶劣,热爱虐猫。
哇你肯定不相信,他自己都是一只猫,但是出奇地喜欢虐待同类,尤其是老爸。我家有个专门给猫的房间,以前林和老爸是同住的,但最近我不得不把林搬到我这个家来,省得一觉起来整栋楼都被他俩搅成废墟。他俩前世怕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这辈子投胎成两只猫,都能成了你死我活的冤家。
别误会,他俩几乎不打架,但光吵架就已经天翻地覆了。我虽然听不懂他俩具体说啥,但是我敢肯定林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毒舌。每次他俩对峙,老爸简直气得异色的鸳鸯眼都要齐齐变绿,炸毛炸成剑背龙,“喵嗷嗷哇哇”地大吼大叫。林呢,安然正襟危坐在他对面,好整以暇地看他暴跳如雷,间或适时地插两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些的老爸就又会装了弹簧似的蹦上天花板,声嘶力竭地发誓要把林做成猫皮披肩。
太心累了,我都替我老爸累。
林在小区里的猫缘也很一言难尽。所有的公猫都看他不顺眼,找到丁点由头就要拉帮结派前来声讨,结局总是被林扁成一地横尸。百分之五十的母猫对他恨得牙痒痒,主要是因为他死直男而且那啥痿,尤其是在他当众叫一位名叫“叶芙根尼娅”的小姐滚蛋后;但另外百分之五十仍然锲而不舍,飞来的桃花够熬一锅香喷喷的粥。
林这人打起架来素来赶尽杀绝,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每次也只有我才能劝住他,看在我又帅气、又善良、又活泼、又聪明……(此处省略n字,n>100,n∈N*)的份上,他总会宽宏大量地放对方一马,坐在我的头上驾着我回家。
第三,此猫残忍暴力,令人发指。
林这个猫有一点不好:他凡事喜欢诉诸暴力。我作为一个和平爱好者,教育了他千百次,但每次他听烦后的解决方式还是打我一顿,往往能干脆利落地让我闭嘴(我一度甚至快被他这样身体力行地说服了)。我得和你倒倒苦水,湛卢兄,不然你决计不知道我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自从林来我家后,我再也没用上过“闹钟”这个东西。每天清晨六点(六点,六点啊!我高三都没六点起过!),他会准时跳到我床上,对着我耳朵叫我起床。我当然不起,他就踩我英俊的脸;我把他扒拉下去,他开始咬我手腕;我干脆把他箍进怀里,他居然伸爪子挠我!我就这样生不如死地拖着黑眼圈早起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一天心肌梗塞晕倒在地(其实是吓他的),他才勉为其难将“闹铃”调后了一个小时。但是就这样,每个周末我想睡懒觉之前,都要在前一天晚上好好地和他谈谈人生与理想。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我着急上班不吃早饭、我看手机超过一个小时、我把袜子丢得满家都是、我通宵做课题……时,林总要尖牙利爪地好好教我做人。时时刻刻笼罩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下,我的生活习惯都规律了不少,实在令人发指。
还有一次更过分,我有一天回家晚了,而且忘了给家里打电话(没错,林和我爸都会接电话,虽然他们不会说话),林就翻窗出去找我。那天轴就轴在我回家路上正好遇上一小偷,偷我钱包时被我发现,拽着不让走,情急之下抡起拳头要打我。林一拐过弯就看见这一幕,我的老天,立刻就炸毛了,闪电一样跳上墙头,从天而降一脚蹬在小偷的鼻梁上,那可怜虫惨叫一声捂着鼻子摔了个四仰八叉。就我没反应过来的那短短几秒,林给人家整出了一身的伤,我拼了狗命才拦住他,好声好气地顺着毛把他老人家抱回家了。
以上,就是林静恒将军的种种罪行。湛卢兄你也要明哲保身,莫要去招惹他,省得哪天被他扒了你六十块一张的封皮。
你说你觉得我是在炫耀?怎么会!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看我正直的脸。
嘿嘿嘿。
今天和你聊了实在不少,再不睡林又要催我了。晚安,明天见。
271年1月25日 大雪
湛卢,你好。
今天是1月25日。如果我单纯这么和你说,可能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从农历来看,这却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除夕夜。
很不幸,这样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我却身陷塞成混凝土的车流中,寸步难行。我和你吐槽过,半个月前我突然接到任务出差,本来计划好了三天前就回来,但一份项目书出了问题,不得已拖到了今天早上。但你还不知道的是,因为启明市今日大雪,我们的飞机整整晚点了八个小时,落地时已经傍晚七点多了。回程路上,交通因为天气也是一塌糊涂,竟然堵了车。现在已经是九点整,我爸妈、老爸和林都在等我回家过年,要是半个小时后再不动弹,我就是跑也得跑回去。
唉,你说林想我了吗?我真的很想他。我每天晚上都会给家里拨个电话,听他在那头“喵”一声,好像真的有一只小猫跳进我心里,软软绒绒地打滚撒娇——我知道湛卢兄,我知道林一辈子都干不出来“打滚撒娇”这种事情,我想想还不行吗?告诉过你多少遍做人不能太实诚……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手上的神经元现在已经集体兴奋起来,等一碰到那温暖光滑的皮毛,那些早已积蓄好的电荷就要狂喜地在细胞内外流动起来。我就像沙漠中的人渴求泉水一样,渴求他冰湖似的眸子、渴求他身上雪松的气息、渴求他的一切。我急不可耐要见到他了。
等等,前面车好像动了。晚上有空再聊。
271年1月26日 小雪
湛卢,早上好!
很抱歉昨天晚上没能抽出空来与你分享后续的事情,我相信你一定非常好奇;而我也等不及和你讲述,以至于雪天早晨里的被窝都留不住我(你应该明白这对于一个起床困难户来说是多大的牺牲)。我现在很幸福,就像一个长途跋涉后疲惫冻僵的人忽然被挪到了火炉边,扶手椅散发着肥皂好闻的香气,身旁是唱着新年颂歌的家人,手边摆着热可可和姜饼,怀里还趴着一只烤棉花糖一样的、暖融融的猫。
让我接着昨天的故事讲吧。我跟你说好像看到了有车在动,果然过了一会儿,我们也动了起来,虽然一分钟才能挪不到五米,但是好歹有了希望。我就像一个拙劣的运动员,浑身上下只有一辆蜗牛似的的计程车和一双摆设似的腿,却要与飞毛腿的秒针赛跑。幸亏老天有眼,我总算在十一点跳下车、飞过我爸妈的院子、把厚重的大门拍得震山响。
暖气从门缝里“呼”一下冲出来,像被酿过似的,浓醇醺芳。老爸第一个扑上来,尾巴竖得和旗杆似的,结果临到头又硬生生转弯撞进门外的冰天雪地,假装他只是急于凉快凉快。我啼笑皆非地把他拉出雪堆,埋进毛里使劲蹭了一下。我爸妈赶着我进屋,一人给了我一个拥抱,好像这是什么久别重逢的、难得的团圆一样。所谓的“新年”像个魔法师,总会把微不足道变成意义非凡,把鸡毛蒜皮变成吉光片羽。
我顺着年夜饭的香味往里走:“林呢?”
大概是走得太快了,没等我爸回答,我就已经看见了那道优美的黑色剪影。林总是像黑夜一样沉静,他端坐在餐桌前的一把椅子上,淡定地注视着我,在我来到他身边时,持重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我的手背。
喂,我还以为好歹会有一声“喵”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决心要用双倍的热情补回来他那份。我猛地抓住他,一把抛到空中,大笑着接回怀里搂着转了三圈,把他几乎勒成一张猫饼。趁他还没发火,我深深地嗅了满怀他毛毛里的雪松香气,然后很响亮地亲了他的嘴巴一大口。
如果猫会流冷汗的话,林想必已经是一只落汤猫了。他张牙舞爪地奋力推开我,前爪不小心摁在了我的嘴唇上,我忍不住……一口叼住了那软嘟嘟的嫩粉肉垫。
不是,我真的不是变态,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要是换了你,你也忍不住的。
好吧好吧,不管怎么样,林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我趁机又在他身上胡乱亲了好几口,抱着他坐到桌子边:“快开饭快开饭,饿死我了——林,我风尘仆仆饥寒交迫,你都不陪我吃顿年夜饭吗?”
桌子底下那截逃逸的白尾巴尖犹疑地顿住,摆了几下,不情不愿地跳回我身旁的椅子上。
林真的太——暖了!
冬夜的风从窗外呼啸而过,屋子里却温暖得几乎有些热。玻璃上结着料峭的霜花,老爸在上面按了按,细腻的松枝尽头就留下一个湿乎乎的梅花爪印。林的盘子里堆满我挑干净刺的鱼肉,他很有教养地细嚼慢咽,胡须在鲜味分子的狂轰滥炸下高兴地一抖一抖,以为我没看他,淡红的小舌头还意犹未尽地舔了几下盘子。
“干杯!”我拿着林的杯子和大家一起碰杯庆祝。朗姆酒里的冰块叮当作响,刚出锅的饺子一下子扑出热腾腾的水汽,大家一边烫得哈气一边囫囵吞下去,快马加鞭地吃完,带着一身暖意跑到外面,正好赶上午夜十二点的第一朵烟花粲然盛放。
千家万户中的笑声叫声冲天而上,夜空一片火树银花。老爸叼着根软中华深深吸了一口,点燃鞭炮的引线,敏捷地窜回我爸脚边。“劈里啪啦”的炸雷声将年兽惊得“嗷呜”跳上房顶,不慎撞碎了一片乌云,糖霜似的雪花飘飘洒洒地散了下来。林难得没有嫌吵,脖子上系了一条红色的小围巾,窝在我怀里眯起眼,冰雕般的灰眸子被流光溢彩映得熠熠生辉。
“喵?”我掌心包住他的脑袋揉了揉。他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纵容地回答:“喵。”
除夕的夜晚一直闹腾到凌晨两点,老爸喝得五迷三道、我爸困得东倒西歪,双双被我妈拎回去睡觉了。我带着林回到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在枕头边用我的旧衣服给他堆了一个窝。他嗅来嗅去好半天,舒舒服服地蜷下,鼻子伸进一件娃娃衣里,可能在呼吸残留的奶香。
“新年快乐。”我睡意朦胧地撸了他一把,下一刻就被梦境的湖水没过头顶。
但是湛卢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在我彻底睡着的前一秒,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了碰我的鼻尖,就像……林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紧接着我好像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像贝斯一样低沉动听,他在我耳边带着笑意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你说,这是我在做梦吗?
TBC.
黄金时代(下)
🌸放飞自我产物,开始试图模仿门牙模仿的王小波,结果没看过书导致失败。
🌸过于沙雕,实名劝退!
林静恒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爱上了一种愤青式的生活。
他不爱聊天,但是热爱听人聊天;他也厌恶管闲事,但是喜欢看别人管闲事;他欣赏不来一般人沉迷的东西,但是总会记下来,然后在头脑内对种种事物做出理性的讨论。这些习惯对他来说很有必要,虽说会把他的精神折磨得形销骨立状似一只瘦骨伶仃的狗子,但他总相信这个对于狗子的一种锻炼,有助于它变成一只体壮如牛的跨物种健身狗子。...
🌸放飞自我产物,开始试图模仿门牙模仿的王小波,结果没看过书导致失败。
🌸过于沙雕,实名劝退!
林静恒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爱上了一种愤青式的生活。
他不爱聊天,但是热爱听人聊天;他也厌恶管闲事,但是喜欢看别人管闲事;他欣赏不来一般人沉迷的东西,但是总会记下来,然后在头脑内对种种事物做出理性的讨论。这些习惯对他来说很有必要,虽说会把他的精神折磨得形销骨立状似一只瘦骨伶仃的狗子,但他总相信这个对于狗子的一种锻炼,有助于它变成一只体壮如牛的跨物种健身狗子。
于是他每晚睡前强迫自己做出思考,思考什么不确定,所以他的思绪时常以一颗小事的种子开始,长成一棵歪七八扭的老树根。
例如这天他思考的命题是:
邻居不一致的瞳色与他的疯疯癫癫有何关系。
这种品性可以说是以潜在的方式存在于老波斯猫的灵魂中,与他门口经常走过的家猪野驴都无甚关联,不能冤枉了人家。因为形式因蕴藏在此人身体内,开始这些形式因潜伏着,看着老波斯猫正常生活这特性是心有不甘的。总而言之,老波斯猫只要是个活物,最终必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显露其疯癫的特性,与他的眼睛颜色压根没关系。
显而易见这是个草率的结论,远远没能达到林静恒惯有的头脑风暴的程度。毕竟林静恒正处于他一生的黄金时代,其思绪涉及之处如宛若蝗虫过境,所有可能性就像谷子一样被嚼得渣都不剩。但是在这天睡前他只想了这么一点,究其原因是陆必行正趴在他身边打搅他。
陆必行的惯性思维亦是惊人,不得不让大家感叹一声牛逼。他总结得出引起林静恒注意的方法就那么几种:
一、提出具有思考性的问题,不一定是什么惊世问题,但一定要有想头。
二、得出概括性极高的精炼结论,无关何事,只要有实际意义。
三、搞他。
陆必行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选了三。
其实但凡是和皇帝讲过什么话的,都是公认的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不管他们曾经讨论的是科学研究还是城里的寡妇。不服你想,若你觉得自己如何厉害,在皇帝面前说你自己如何厉害,你自己是高兴的,但皇帝必定是不高兴的。皇帝不高兴就会想方设法让此人也不高兴,怎么让他不高兴呢?砍其脑袋,脑袋掉了你还叨叨不叨叨了?还高兴不高兴了?
大家一致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必将先让无自知之明的人务必不要去皇宫。
此时不得不为我们的陆必行来辩解一下,来显示他是真的迫不得已:自知之明在此时提醒他,他本人一般没有什么好的问题或者精辟的结论,然而此时大好月夜,窗外的各色能叫的生物都叫得格外洪亮,陆必行认为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晚上,最好让林静恒也叫一叫(想想罢了,这是与被雷劈到一样的小概率事件,陆必行强调这与他的能力毫无关系),不能放任他思考一些离谱问题然后睡着。所以陆必行别无选择,只能取最后一条来实行。
……
他们结束的时候月亮已经快落下去了。陆必行望着月亮如同变种的狼人,激动难以自己,像个球一样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蹲着以手为笔以地为纸作图,十分的返璞归真。林静恒则一边喘一边思考精神实体的独立性在刚才的物质实体交流中是否发挥了正常作用,但是不多时他就发觉陆必行这种提上裤子就走被子也不给盖的行为更值得当下思考。想罢他发现自己居然犯了两个致命的不严谨的错误:
首先陆必行并没有穿裤子,他正放浪形骸地蹲在床下,从林静恒的视角能轻而易举地看到他结实光裸的大腿和脊背;其次不盖被子并不能证明此人多么不负责任,因为此时正当夏夜,蛤蟆叫得此起彼伏,他们的运动让林静恒浑身都是汗,需要晾一晾。
但是林静恒思考了多年的问题,总能把无理取闹的想法说得无可非议。
比如以前他们做完之后陆必行都凑过来要亲亲,看似普通的交换气息的习惯其实是一种感情的培养。陆必行不是前一阵老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真是假吗?没有什么比接吻更好证明了,一个心存爱意的人连吻都是甜蜜又轻缓的,带着独特的炙热香气——这个香气是真的,只要你心存真爱,就算你吻一头猪都有那感觉(这个是合理外推,未经证实,慎重!),你若表示不懂那只能说明你没吻过你喜欢的人,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一般人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上那么好的陆必行。
总而言之,睡前接吻是个好习惯,值得持续培养。好习惯是一个人在社交场中所能所能穿着的最佳服饰,就算陆必行以裸奔为乐趣,也不能日常裸着上街!
林静恒耷拉下一条腿来轻轻蹬了他的脊背一脚,这一脚包含着他平静的愤怒。
这时候陆必行正遇到了技术上的困难,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图画得太大,要表示阴影过于麻烦了,就在他斟酌是否使用口水湿润地面当做阴影的时候感受到了林静恒无声的抗议,停了几秒又转变成了有声的质疑。
他问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上床接吻再睡觉。
陆必行当时相当激动,他说你等等,我有个思考。林静恒说等等就等等,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虽然我不反对你在家里裸奔给我看,但是现在是下半夜还怪冷的。
眼看着陆必行快进入忘我境界了,林静恒不得不起身给他披上毯子,忍着反应过来开始发酸的腰与他一同蹲在地面上。陆必行欢迎他来,把他扯到胸前裹紧了。虽然他的四个学生都曾遭受过“你们都他妈滚一边凉快去别打扰我做学问”的待遇,但是不知怎么他很盼望林静恒能参与到他的问题里来,不管是做什么,就是一起裸奔也愿意。
……裸奔再说,让这个坎儿过去吧。
于是在这个神奇的夜里,在林静恒的见证下,陆必行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在其外画了一个柱状物。从林静恒的角度看过去这两个几何体契合得严丝合缝,他开始认真且严肃地思考陆必行是否在进行性暗示。他以前是认为性欲对于理性思维有不好的影响的,现在他怀疑这个结论是相反的。
不是,你不想让我办事的时候走神,所以你就办完事立刻算数?还研究此类疑似有特殊含义的几何图形?
没来得及让林静恒的思维开始发散,陆必行就兴奋了,说这是圆柱内切球,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研究二者的表面积的关系,迫切得几乎能跟躺在床上等林静恒相媲美。
林静恒不懂,看他这样也不好泼凉水,只好靠在他肩膀上睡觉。陆必行丝毫不介意他睡觉,但是很不满他曲着腿弓着腰委委屈屈的姿势,在写了一半的表面积计算公式和迷糊过去的林之间犹豫了三秒。然后他妥协性地乍着全是灰的手低头亲了亲林静恒,用胳膊圈住人连着毯子一起带去了床上。
犹豫了整整三秒呢,可想而知陆必行对他的新问题多么重视。
一觉醒来林静恒就发现了事件的严重性,陆必行不来黏他了。这倒无所谓,因为林静恒正处在他人生中的黄金时代,认为自己要做的有很多,压根不缺性生活这么一项。他应用复沓的手法重复之前的生活,规定自己每天上街两次吃饭两次想念陆必行两次,久而久之有点力不从心。
别的都好说,想念陆必行这事过不去。因为陆必行好像不止关乎他的性生活,没有他在身边哼哼唧唧林静恒就像没有了磨盘的家驴,干站着十分的茫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必行也不来他可以去,但是他不搭理他的行为让他有点尴尬,尴尬得像没有人喂的家驴,瞪着眼睛十分的难过。
所以在这个表面积的结论得出来的时候,陆必行是欣喜,而林静恒简直就是热泪盈眶了。他有点理解陆必行裸奔时候的心理,但是认识得并不明确,觉得自己还隔着一层雾,这层雾必须要他身体力行实践一下才能打破。陆必行听了他的伟大设想之后很不乐意,对他说你不要这样。
他解释说首先他并不是裸奔爱好者,退一步讲,就算他是也不能允许林静恒做与他类似的举动。林静恒问为什么,陆必行梗着脖子说不为什么,这感觉其实一点都不好。林静恒说尝试这个词就是为了人间百态而生的,百态里有美妙的感觉自然也有不美妙的感觉。再说他人之毒药也许是我之美酒,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陆必行支支吾吾说不过他,林静恒干净清澈的灰眼珠盯着他,就在这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他的情商觉醒了,突然觉得林静恒是在跟自己闹脾气,又觉得理智如他不应该闹脾气。不论闹没闹脾气陆必行都是错了,因为他天天算天天算,天天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吻他。
这样事情就简单了,陆必行当机立断衔住了林静恒的嘴唇,而林静恒很不满他转移话题,但是他现在是一个处于二十来岁的男人,不单单是思想处于黄金时代,身体更是。陆必行到处乱摸,把他脱了一半的衣服撕开的时候他已经恍惚了,浑身上下都燥起来了,准备好做点什么了。
青天白日的,他听见树上的蝉在扯淡,林静恒平时会想关于他们的问题,想这些只活跃一个夏天的小家伙们哪儿来的精神叫嚷,但他此刻的感官都通感到了与陆必行接触着的有限的小块皮肤上,此时在他眼里头顶上的椽子都是弯弯的。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听虫子扯淡还要听别人扯淡,因为这时候有人来了,正在门外砰砰敲门。
……
陆必行很愤怒,问你啥事儿啊早不来晚不来,就算是皇帝老爷子来了我也不开门,走吧你。门外的人停了一下,说我他妈就是皇帝,你能不能开开门啊,开门我就给你一筐番石榴。
气氛有点凝固,林静恒觉得这也太尴尬了,人都不喜欢尴尬,皇帝尤其不喜欢,而且格外要面子。于是他解围说其实我还挺想吃番石榴的,陆必行只好爬起来给他穿衣裳,顺便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老皇帝和五筐番石榴,陆必行问你为什么给我一筐,剩下的那四筐你给谁去。皇帝说听说你有了个新发现,你给我说一说我就再给你一筐。陆必行不耐烦说那你还剩下三筐呀。皇帝说其实我也没概念,总之你给我说明白我就全给你。
由此可见,皇帝是一个热爱数学、求知若渴、活到老学到老的伟大皇帝。
林静恒捡了一个番石榴出门遛弯,好给他们留点空间探讨问题。他一边啃水果一边听街边的人探讨各种有深度有思想的市井问题。甲说你们知道吗,我刚才看到了皇帝,一个人抱着五筐番石榴!乙说吹什么吹,一个人怎么可能拿那么多。甲说这你就不懂了,他出皇宫的时候一个人拿了八筐,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只剩下五筐了。乙说皇帝好像不太机灵的样子,他这是去干什么?甲说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去找陆必行啊。
番石榴不太好吃,林静恒嚼得索然无味,他靠在树上心道这番石榴在想象意义上也许是很好吃的,但是他无法达到万灵归一的超然境界,所以吃到的都是这个水果的表层味道,就像现在听到的话一样还没来得及深入,问题仍未展现。
甲继续说谁不知道陆必行聪明,什么都他妈会,老子上次辛辛苦苦造皇冠想昧下点金子都被他发现了草。乙说卧槽牛逼,那皇帝还不得爱死他了。甲说你别说这,说不准这次就是去寻个由头把他剐了呢。乙说何出此言。甲说从古至今哪个比皇帝聪明的人得了善终了?
林静恒当即手一哆嗦就把果子扔到了甲的脸上。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对于林静恒来说,思考已经像吃饭喝水一样被他适应了,他思考问题已经是维持生存的下意识的举动,但是这一句话贯入他耳膜的时候觉得一下被啃了脑子,都忘了想一想。也许会有人问谁能忘记了吃饭喝水,马上就被饿死的时候你难道能忘记?这还真的说不准。如果你饿得要死不死的档口被人掐住了脖子没办法呼吸,弥留之际恐怕会忘记饥饿,脑子里只剩下“松手让老子喘一口”。
这可能说明林静恒把陆必行当成了呼吸一样在习惯——这个一种比他吃饭喝水更亲密的习惯,一旦拿走就像剥皮剔骨一样的习惯。这个致命的事情是他在陆必行研究圆柱体内切球的时候隐约发觉的,只是被一个被抓包的怀恨在心的甲点透了。
他一道跑回家,居然一路放空了大脑什么都没想。撞开门的时候老皇帝和陆必行正低头在地上画什么东西,听见动静齐刷刷地抬头看他,像两只长脖子大鹅。林静恒见到陆必行惊愕的脸,大脑才开始工作,像家里随处可见的机械装置,齿轮迅速磨合转动,咔啦咔啦一路带着火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林静恒倚着门框在心里速度两千转每秒地斥责自己的傻,人家皇帝杀人怎会来你家杀,还诚心诚意地搬着五筐番石榴。
陆必行撂下皇帝走过来问他你怎么了,抬眼看他的样子很是担忧。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我只是太爱你了。
林静恒此时正处于二十四岁的黄金时代,是一个敢想敢做的时期,他伸出手环过陆必行的脖子亲了上去。满是逻辑思考和理性讨论的小世界瞬间空空如也,成功腾出了大片的空间迎接林静恒降落人间,此时它充斥了蝉的扯淡,老皇帝的“我瞎了我瞎了”和陆必行的温和的气息。
世界本就是万物交融的呀。
自此林静恒将心满意足地与陆必行一起生活在世间的尘埃里,度过他的所有时代。
“形式因”说法参考亚里士多德。
“好习惯是一个人在社交场中所能所能穿着的最佳服饰”是苏格拉底的名言。
阿基米德的墓碑上刻的是圆柱体内切球。
【残次品陆必行5.29生贺24h/6:30】潮汐引力
* 笔芯宝贝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 全文共8k3字,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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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测到两位主人的生理指标出现波动,电子管家湛卢根据经验判断,这通常是林静恒和陆必行即将从睡眠中苏醒的标志。数据在短暂的起伏后逐渐趋于稳定,湛卢随即调整了室内的温度与光线,而后安静地将机械手融进天花板,尽职尽责地抵达下一...
* 笔芯宝贝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 全文共8k3字,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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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检测到两位主人的生理指标出现波动,电子管家湛卢根据经验判断,这通常是林静恒和陆必行即将从睡眠中苏醒的标志。数据在短暂的起伏后逐渐趋于稳定,湛卢随即调整了室内的温度与光线,而后安静地将机械手融进天花板,尽职尽责地抵达下一个房间继续提供优质的唤醒服务。
住宿区外的交通轨道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运行,机甲车的轰鸣中夹杂着人群喧嚣的声响,卧室的睡眠模式被湛卢顺手关闭,所有动静才得以一起热热闹闹地倾泻进房间。升起的阳光同样无差别地顺着缝隙填满了每一个漆黑的角落,于是整个星球都在耀眼的金色中被温柔包裹。
第八太阳和这个星系有着同样蓬勃不息的生命力,阳光在每个清晨如约而至,又悄无声息地绵延到更加广阔无垠的宇宙。
很难说清光线究竟能够跋涉到多远的地方,但即便是来到一天终将结束的时刻,光明也从未真的熄灭,它更像一颗燃烧不止的火种,永远向第八星系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信仰与希望。
陆必行被尖锐的鸣笛声吵醒,他用手背遮住眼睛试图逃避现实,随后又自暴自弃一般将手臂甩向身侧。指尖敲击到某个冰凉平滑的物体,陆必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滴”的一声,余光中的窗帘不再严丝合缝,而是在顶部装置的牵引下摇晃着,缓缓拉开一条愈加清晰的缺隙。
视线还没能即刻适应,陆必行眯起眼睛,缓了一会才试探着翻身,直直望进林静恒逆光中柔和而平静的灰色眼睛。
他怔怔着和林静恒对视,窗帘还在不断向两边开启,坠落在林静恒腰际的蜿蜒山脉已经完全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璀璨浪潮,陆必行张了张嘴,轻声对林静恒说:“林,早上好。”
“唔,早上好。”
林静恒的声音还有点哑,不过显然不是因为没有彻底转醒的后遗症。在这件事情上,林静恒一直都觉得难以解释,按理说,独眼鹰并没有在童年上故意亏待陆必行,因此这种异乎寻常的黏糊劲简直是空穴来风,而第八星系的政务繁忙程度,连其他七个星系都有目共睹,陆必行居然在十八个独立年无休假的高强度摧残后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精力。
昨晚本该早点休息,陆必行却以太过激动无法入睡为由,硬是缠着林静恒闹到半夜。此时酸痛与知觉一同逐渐苏醒回归,林静恒微微皱起眉,感觉连续多次透支精神力的紧急跃迁所带来的生理不适也不过如此。
陆必行其实仍就处于高度兴奋状态,不过他觑了眼林静恒的神色,衡量之余,还是决定短暂收敛一下自己快要翘上天去的大毛尾巴,一脸讨好地伸手打算替统帅舒缓一下过于紧绷的身体。
然而前任总长的手还没能如愿靠近,就随即被统帅警惕地察觉到了动作。林静恒在被子下面精准钳住陆必行的手腕,而后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起床。”
准备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电子管家湛卢根据不同口味和喜好烹调的定制早餐。林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前的碗碟刀叉被强迫症般对准了桌布的方格图案。听到脚步声,湛卢从厨房端来热牛奶,顺带捎上想要偷吃的陆果,贴心地替林静恒和陆必行拉开座椅,邀请两位男主人入座。
第八星系各所学校的开学时间都很统一,按照各位校长的说法,假期的长短不应该成为学生们互相炫耀的话题。因此为了确保教学氛围的和谐与稳定,第八星系教育部门干脆出台政策,严格规定了每个学期的开始和结束时间,有效维持了老师、学生、家长三方之间的平衡。
不过星海学院比较特殊,毕竟是前任总长和现役统帅亲自管理的星系高校,自主权限直线上升。尽管陆必行大多数时候不会搞区别待遇,但凡事总有例外情况发生。
比如今年,陆必行就以招生数量过多,人造空间站同一时间段内的承载量有限为理由,表示照顾到学生们星际航行和熟悉校园的客观需要,大手一挥,拍板决定给新生多放上半天的假,下午再正式在穹顶礼堂举行本学期的开学典礼。
陆果吃没吃相,狼吞虎咽完自己那份早餐,嘴角的巧克力酱都顾不上擦干净,就伸长胳膊冲陆必行边比划边嚷嚷:“老陆!这不公平!当初说好的第八星系统一开学,你这是明目张胆给星海学院开后门!太不公平了,我也想多放半天假!”
陆必行身体后仰躲过陆果的一记抓挠,顺手抽过餐巾扔进陆果怀里:“果果,当初读独立军校是你自己选的,可没有后悔的道理。更何况……”陆必行将视线轻描淡写地从林静恒身上扫了一圈:“更何况,虽然现在只是新学期开始,但我还是建议你们不要松懈,毕竟没人能够预料挑战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陆果接收到陆必行半威胁半调侃的暗示,一双灰色眼睛迷茫了片刻又骤然瞪大,她转头看向林静恒,睫毛疯狂眨动:“什么意思?是在说老爸有可能来给我们进行学期末的模拟考试吗?”
陆必行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对吧,林?”
林静恒在陆姓父女俩的坑蒙拐骗中纹丝不动,直到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早餐,他才抽过陆果手里闲置的餐巾,点点头答道:“我会向柳元中将军转达你深切的思念之情。”
陆果闻言,“哐当”一声栽回椅子里,恨不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好让林静恒能分毫不差地感受到自己的抗拒。
独立军校建校至今,最广为流传的校训之一就是“拒绝黄拒绝赌拒绝柳将军”,而且陆果甚至可以预见,如果期末真是柳将军来给他们考核,那她到时候绝对是被重点关照的第一对象。
可惜林统帅对她的祈求视而不见,甚至直接离开餐桌,把湛卢叫到客厅里确认行程。陆果只好继续向陆必行求助,陆必行却在陆果眼神扫过来之前就快速收拾好餐具走进了厨房。
一时间只剩下林然和她相顾无言。几秒钟后,林然从椅背上拎起背包,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我去上学了。”
说罢林然转身就走,陆果伸手没捞住人,忙不迭奔去沙发那儿拿书包,边跑边叫唤:“哎哎哎,小洁癖你慢点,我跟你一起走!”
湛卢今天要跟着林静恒和陆必行去星海学院,因此没人能送陆果和林然去学校,他们不得不提前出门,才能赶上住宿区外按班轮次的公共轨道车。
两个孩子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林静恒从客厅处回头,正看见陆必行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冲着花园的方向挥了挥手。“陛下”被湛卢牵回了狗窝,黄金蟒与变色龙也都被安置在了邻居家里那只猫绝对侵犯不到的领地。电子管家最后一遍检查完门窗是否关好,跟在林静恒与陆必行身后走了出去。
早晨的阳光将地面完全淹没,第八星系的空气依然干净温暖。风从间隙中穿行而过,仿佛能听见潮湿海浪翻涌的声响,正鼓噪着漫延向明亮的远方。
02
民用轨道上,小中型机甲与星舰在排着队有序等候发射。第八星系发展至今,部分家庭能够拥有私人机甲以及绿色通道是相当寻常的事情。每年的开学季和放假季,交通部门都得提前统计需要出行的机甲数量,才能制定方案,确保发射轨道不会因为拥堵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林静恒拒绝了图兰想要派遣卫队随行的提议,只带了湛卢跟着自己与陆必行一同出发。薄荷和怀特他们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也将各自安排行程,于中午之前抵达星海学院。
原本说是要在自卫队挑一架装备武器的小型机甲,顺便从军用轨道出发,结果上个月末,陆必行突发奇想要自己造一架家庭专属机甲,于是武器被原样送还,小机甲则被留下拆得七零八落,最后图兰还要硬着头皮从林静恒那里扣除军用机甲的非常规情况折损费用。
今天是“工程师与001”号除试驾外的第一次正式发射,陆必行在进入轨道预加速前就向林静恒明确表示,他和湛卢的精神网,今天别想染指驾驶系统。林静恒坐在舱室里撑住脑袋不想说话,湛卢直接变回机械手形态,安安静静吊在机甲的储物架上充当壁花。
三十秒后,家庭机甲顺利升空,与此同时,视野范围内的轨道尽头同样发射出型号外观颇有第八星系自由风格的其他机甲。陆必行与林静恒瞬间被淹没在人潮之中,周围都是学生,他们好像也在跟随着奔赴一场纷繁的旅程。
穿过跃迁点,陆必行再次确认目的地后,将机甲调至了自动驾驶模式。
舱室里的绿植依据传统,全部更换成了漂浮着可食用蘑菇的营养液瓶。细微的灯光穿过菌丝丛,散落到储物架上,整个机甲内部像是凭空环绕了成千上万只飞舞的萤火虫。
湛卢将盖好的朗姆酒瓶放回酒柜,顺便换了个地方继续当壁花。看到陆必行从驾驶舱过来,湛卢举起机械手挥了挥,友好地打招呼道:“陆校长,很高兴见到您,希望您本次的驾驶员经历能够始终保持愉悦的心情。”
“非常感谢。”陆必行捞起桌上的一个酒杯,冲湛卢点头致意。
机甲的外视窗口在进入平稳行驶后就已经被手动开启,从椭圆形舷窗望出去,能够看见偌大宇宙中渺小的星球和更加渺小的人类。陆必行走到林静恒身边,自作主张地凑近了与林静恒碰杯,玻璃敲击出脆响,琥珀色的酒液摇晃着,在窗外暗沉的底色中显得格外模糊。
陆必行拉过一把椅子在窗前坐下——精神网的覆盖范围远远超过人们肉眼所能观测的极限,人造空间站已经隐约能够觑见一个微缩的轮廓,按照星际地图标示的距离,他大致还能享受四十分钟的放松时间。
因而安静坐了一会,陆必行才开口喊出林静恒的名字:“林,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会对天然行星有一种特殊的偏爱与情结,会执着于复刻出第二个北京β星。”
林静恒侧着身体倚在窗边,闻言将视线落在了远处正沿着既定轨道缓慢运行的大小星球上。天体有着比人类演化漫长数十万倍的悠久历史,自宇宙大爆炸开始,那些尘埃与碎片就在碰撞中不断融合,及至成百上亿年后,行星的胚胎才在混沌的偶然性里孕育成形。
这是亿万星球注定的历程,甚至是整个宇宙注定的命运。
时间赋予了万事万物无法替代的独特意义,因而尽管人造行星与人造恒星有效缓解了大航海时代结束后的人口爆炸问题,可失去了漫长时光中艰难积淀的诞生,生命就总显得丢失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
陆必行隔着舷窗用指尖点了点远处那个热闹非凡的人造空间站:“后来我才意识到,在这个一枚导弹就能摧毁一个星球的世界里,行星其实和人类一样脆弱,毕竟下一秒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突然觉得,只要我们还头顶着同一片星空,那么星海学院建在哪里都可以,这才是所有人共同的初衷。”
巡航系统发出了附近机甲过多,建议人工驾驶的提醒,陆必行喝完杯中的朗姆酒,嚼着冰块回到了驾驶舱。林静恒依旧站在窗前,没有湛卢的精神网加持,良好的视力水平依旧能够让他看到很远。
民用机甲中叽叽喳喳的学生,目的地占据了一整个人造空间站的星海学院,视线最终落到正游刃有余操作机甲的陆必行身上,林静恒想,陆校长的鸡汤虽然营养过剩,但确实很有道理,人类始终在不遗余力地守护着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03
当初给星海学院选址其实相当随意。
考察队在辐射范围之外绕着北京β星转了几圈,最终确认了人类确实短时间内没有办法重建这个星球。些微的沮丧之余,考察队来到行星附近的人造空间站稍作休整。林静恒出了机甲,突然没头没尾地提议了一句不如把学校建在这里,陆必行愣了愣,随后便点头同意。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
原先的一系列校园基建规划方案还保存在湛卢的数据库里,统帅偶尔巡防途中路过会看上一眼,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陆校长亲自监督。从选材到竣工并未花费过多时间,正式落成的前一天,陆必行还特意邀请林校董来提前参观校园。
学院内部的整体布局改动不多,也就是教室、宿舍和其他实验室模拟室之类的教学配套设施按照报考人数相应扩大了规模。
星空礼堂与校长办公室基本就是原样复制,陆必行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点恋旧,哪怕时过境迁,那些细节再次从记忆深处被翻出摊开,他仍旧能够被轻易唤醒最熟悉的共鸣。
中央电脑中两套循环播放的古典乐与摇滚乐,实验室的操作主机全部和湛卢实时联网,就连星空穹顶的造价都不多不少地卡在了六百万。湛卢的储存器再次被陆必行征用,从古地球时期至今积累的全部宇宙影像都被导入进了全息投影中当做备份。
站在礼堂的大门外,陆必行看着眼前宽敞而空旷的圆形广场,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就会再次落满属于学生们的脚印,陆必行突然有些感慨。他回过头扯了扯林静恒的衬衫袖口,冲着广场昂了昂下巴:“林,这里是不是缺点什么,总感觉光秃秃的,不然再立一个老爸的雕像?”
林静恒没什么意见,如果在星海学院立一尊陆信的雕像,让陆信也能够亲眼看看陆必行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的理想,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两个儿子都走上了各自想要完成的人生轨迹,要是陆信还在,或许还要自夸上一句教导有方。
不过这毕竟是陆必行的学校,林静恒想,让陆必行自己做决定就好,他作为校董,唯一的责任,也就是确保陆必行能够实现他所有的天马行空。
陆必行权衡了一会,又改变了想法:“算了,老爸镇守银河城已经够辛苦了,还是给他老人家省点心吧。我想给老院长立尊雕像,湛卢,你那里有照片的吧?”
林静恒点点头,他并没有开口询问是哪位老院长,他和陆必行两人之间总是能够心照不宣。
04
机甲内部闪烁起预备接轨的指示灯,前方的星舰首发站口排起长队。已经能够感受到人造空间站周围的磁场引力,林静恒走进驾驶舱,才刚站到陆必行身边,就被陆必行拦腰一把抱住。
陆必行将林静恒抵在操作台边缘,精神力仍能保持纹丝不动。所有窗口在林静恒靠近之前就已经调至单面镜模式,陆必行把脸埋在林静恒身前,说话间的气息就能吹拂动统帅身上那层布料:“林,我觉得我可能有点紧张,你要不要做点什么安慰我一下?”
“是吗?”林静恒低头睨了眼没骨头似的陆必行,前任总长满脑袋卷毛就支棱在自己胸前胡乱地蹭,“陆校长,我想跟你说明一件事情,其实不需要湛卢也不需要医疗舱,我自己就能够判断你目前的心率正保持在非常正常的范围之内。我建议你下次再说这种话之前,可以考虑先在机甲里跑上十圈,这样效果会更加逼真一点。”
无辜被点名的湛卢从机甲内壁上垂挂下来,提示自己存在感一般想要自觉主动往林静恒的手臂上扣,林静恒竖起手掌表示拒绝,才刚调出一个预备蹙眉的动作,话还没出口,就被湛卢抢了先。
“一般来说,当先生露出这个表情时,下一句话就是要命令我禁言。那么请允许我这次主动询问,先生,我现在需要立即禁言吗?”
林静恒瞥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看得正高兴的陆必行,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额角和手背上乱蹦的青筋倒是把他出卖了个彻彻底底。他不明白这个人工智能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明知故问,而偏偏又是这么个明知故问,反倒将了林静恒一军,好像一旦林静恒认同了这项指令,就会同时坐实了小肚鸡肠的罪名。
可第八星系自卫军统帅并不可能在这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劣分子面前落下把柄,思来想去,就只好心累地冲湛卢挥挥手,示意他在自己改变主意以前自觉一点,主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林静恒刚转身,陆必行就瞅准时机对湛卢比了个大拇指。
湛卢接收到来自陆校长的鼓励和认可讯号,表示非常感谢,为显诚意,湛卢还默默向陆必行的战线靠拢了一大步,并且完全不认为自己这样的行为违反了数据库中记载的忠诚条例——毕竟先生与陆校长是一家人,那么帮助陆校长就等同于帮助先生。
人工智能对自己能够完美自洽的逻辑链感到十二万分的满意,同时把刚刚那段影像存储进资料库,以便陆必行能够随时翻阅。
机甲已经顺利进入对接轨道,星舰收发站尽头能够看见人造空间站表面的高低轨道,运输车辆来来往往穿梭其中,星空礼堂像个指引方向的地标建筑,正无声感谢着所有生命的到来。
05
下午两点,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林静恒已经提前落座在了中间观礼区第一排的位置上,其他老师和学生陆陆续续抵达场馆,有人认出了这位声名显赫的传奇统帅,不过没人试图上前搭话,只敢默默待在座位上收敛着眼色窃窃私语。
可惜有湛卢这个时常不太会看人脸色的外挂在作弊,以统帅本人的各种称呼作为关键词,但凡是好话,就都打小报告一般往林静恒耳朵里塞。诸如“统帅真好看”“统帅真高”“统帅和校长感情真好”之类的话吵得林静恒脑仁疼,在听到一句“统帅真有钱”之后,林静恒忍无可忍,直接给湛卢禁了言。
时间一到,礼堂在钟声里重新调整了灯光,上方的穹顶全息投放着人造夜空,古地球位于的银河系、恢弘瑰丽的玫瑰星云,甚至在穹顶的尽头,还有一个黑洞在以假乱真地将所有物质与能量缓慢吸引吞噬。
其他光源只余下落到讲台的一束,因而等陆必行突然从黑暗中出现,林静恒才发现,就这短暂的分别里,陆必行还抽空去做了个骚包的发型。
讲台在陆校长站稳后就开始缓缓升空,头顶的星河随着陆必行的移动而变换,来自宇宙的纷繁色彩随性泼洒到陆必行身上,从地面抬头仰望,在那个瞬间,林静恒几乎要觉得这个仍旧是青年模样的陆必行身上充满了神性。
不过陆校长的话痨属性注定了他一旦开口就得全部破功。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想形式化的自我介绍应该没有必要了,我是陆必行,星海学院的校长。”
这次的台下不再是调皮捣蛋样样精通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听完演讲的刺头学生,也不再是垂头丧气自觉个人前途与学校命运一样无望的教职员工。陆必行低头看见林静恒,看见林静恒身边正襟危坐的湛卢,黑暗中的视线其实相当受阻,但陆必行似乎就是能够感受到,掌声在怎样以涨潮般的姿态向自己涌来。
“相信大家也都听说过四位优秀毕业生的名字,他们在学院的引导下各自决定了钻研的目标,并且令人欣喜的是,他们也都取得了斐然的成就。于是今天,师兄师姐们也会来到星空礼堂发表演讲,不过由于收发站实在是超负荷运转,他们现在还堵在路上。所以在他们赶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将由我来陪伴大家一同度过。”
缩小后的太阳不知何时移动到了陆必行头顶,而陆必行还毫无察觉:“我记得我在新星海学院的第一届开学典礼上说过,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尝试过很多东西,我以为我已经找到了我人生的全部意义,但实际上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真正想明白我到底想做到什么。”
“你们的师兄师姐也是如此,不过为避免我抢占他们的台词,我在这里还是简要略过比较好。”陆必行冲学生观礼区挤了挤眼睛,“所以这也是我想告诉你们的,同学们,星海学院或许能够教会你们很多,但我更希望在毕业那天,你们可以很骄傲地告诉我,你们确定已经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
在这个人均寿命可以达到三百岁的年代,似乎时间变成了最稀松平常的存在。生命的历程被拉长延伸,好像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做什么都能够实现。哪怕犯了错也会有更长远的以后来慢慢弥补,成本变成了最不用顾虑的东西。
但事实上,无论得到什么,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有时或许无知无觉,可当意识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追悔莫及,陆必行对此深有体会。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补救的运气,大多数情况下,失去就意味着永远的告别。人类是很坚毅的种族,可真的想要摧毁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亲眼见证信仰的坍塌。而人类又是在灰烬中重生的奇迹,想要更长久地跋涉在前仆后继的道路上,只要他真的能够坚定不移。
“作为校长,这就是我最大的期盼……”
突然,礼堂的正门处小小地爆发了一场骚乱。动静被一路传递到讲台,陆必行敲了敲耳麦示意场馆内打开灯光,于是众人的视线才得以落到实处。而这一看才发现,整个星空礼堂的南北两端,居然站立了两位一模一样的陆校长。
尤其门口那位还面带微笑地礼貌开口:“这位同学,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被逮个正着的男生不知道该面对着哪位校长回答问题,急得满脸通红,只好自暴自弃一般冲着人群大喊:“报告校长!我、我就是想上个厕所!”
“哦,这是正常诉求,当然没问题。”讲台上的陆必行示意工作人员关闭门口的全息仿真人像投影,等那名男生走远,他才调侃似的又接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这招还是跟我父亲学的,看起来效果不错。”
林静恒听到陆必行的话,全程习惯性公事公办的表情陡然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隙,某种柔软的情绪正顺着破口闯进肌理,目标明确地抵达胸腔,用一种郑重的力度攥住心脏,迫使林静恒不得不再次仰头,才能把差点外露的情绪重新绷紧。
再回过神时,路途坎坷的薄荷他们终于磕磕绊绊来到礼堂。陆必行将演讲收尾,下了台后弯着腰猫到了林静恒身边。台上的学生也学到了陆必行插科打诨的精髓,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场馆内的情绪调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陆必行听着几名学生的发言,没偏头,只将上半身倾斜着凑近了林静恒:“林,你看,曾经只会闯祸的小屁孩也长大了,好在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之后,他们谁都没有长歪,这是不是说明,第八星系风水也挺好的?”
林静恒没说话,只是侧过脸看着十分卖力给学生们捧场喝彩的陆校长,在昏暗的光线里毫无顾虑地扬起了嘴角。
无所谓身处什么地方,也无所谓经历什么事情,这些所能够塑造的不过只是一个人的血肉,而真正支撑起一个人站立的骨骼其实早就已经彻底成形。在沃托也好,在银河城也罢,在乌兰学院也行,在星海学院同样不错。
林静恒相信,无论再重来多少次,他和陆必行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不止他们,沃托碑林的每一位将领,启明星墓地的每一位军士,所有人都有着自己必然的使命,只有将身体化成紧密咬合的零件,才能共同推动着历史这个庞然大物缓慢而坚定地不断前行。
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里,总有人会点燃火炬指引前进。信仰与希望,期待与理想,只有从始至终地没有动摇过内心的方向,才会在半途中倒下时不觉得遗憾。因为一定会有下一个人接过燃烧的火种,在指向人类传承的道路上奔跑不息。他们从未真的死去,他们都是无垠宇宙中闪耀的星辰。
这才是可敬的、最独一无二的人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