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叶】不由我 1
第一章长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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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关了会议室的电脑,遥控着把投影幕布收上去。
“你住哪里啊?”苏沐橙在他身后问。她只知道叶修来当这领队(叶修第一时间告诉她了),其他很多细节彼此还没来得及说。叶修这几天太忙了。
“1116。”叶修告诉她。
“那跟我同一层。”他们被选进国家队的,发通知时就安排好了住宿,告知房间号,都是大床房,一人一间。谁也不打扰谁休息。一层楼的大床房没这么多,就散在了10、11两层楼。也有些创造环境、互不打扰的意思,毕竟房间再打不过40平,离得太近,开门进门都能听到。
“是啊,有事去我房间敲门就行。”
“我可以打你的手机。”苏沐橙提醒他...
第一章长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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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关了会议室的电脑,遥控着把投影幕布收上去。
“你住哪里啊?”苏沐橙在他身后问。她只知道叶修来当这领队(叶修第一时间告诉她了),其他很多细节彼此还没来得及说。叶修这几天太忙了。
“1116。”叶修告诉她。
“那跟我同一层。”他们被选进国家队的,发通知时就安排好了住宿,告知房间号,都是大床房,一人一间。谁也不打扰谁休息。一层楼的大床房没这么多,就散在了10、11两层楼。也有些创造环境、互不打扰的意思,毕竟房间再打不过40平,离得太近,开门进门都能听到。
“是啊,有事去我房间敲门就行。”
“我可以打你的手机。”苏沐橙提醒他。
哦对。叶修现在也是有手机的人了。正贴身放在裤兜里呢。他多年不用手机,也没有特意去选哪一款,看到什么买什么了,联盟总部旁有一家荣耀手机专卖店,他来联盟报道,路过看到了,觉得这个名字不错,顺手就买了这牌子的手机。用了几天,还挺好用的。
想起手机,叶修摸出来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
苏沐橙还没说什么,他却是一早已经看出她妆容掩盖下的困顿,想她昨晚大概没休息好,应该是去拍节目或者广告了吧。他知道挟兴欣夺冠之威,苏沐橙又当上了队长,进入夏休期还没几天,商务活动接了无数,忙得白天黑夜连轴转。
叶修便征求起苏沐橙的意见,“你要不要先回去睡一会儿,等下可以叫客房服务送点吃的,你睡醒后再吃?”联盟这酒店是半公半私的性质——联盟到如今不缺这一项收入,却也不想让酒店太空,没有人气。便将酒店8楼以下对外开放。因此酒店的软件硬件配套设施很齐全,24小时有客房服务。
苏沐橙欣然接受:“好啊。”像是就等叶修来问的。她确实昨天晚上跑到一个综艺节目里当飞行嘉宾。野外,夜景,蚊虫泱泱,树影婆娑,射灯煌煌。拍摄进行到后半夜,等她坐车匆匆赶回市区,天边已泛白,稍睡上一会儿又和方锐一道奔赴机场,来北京报道。“那我睡到1点半吧,下午还要拍公式照。”
联盟昨天下发的通知里说了,为期八天的封闭式国家队集训明天正式开始,今天下午要队员们集合,拍一些公式照。这个安排,叶修也是知道的,说“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见人都走光了,叶修关好门,握住门把向上一抬,将会议室的门锁上。两侧都排着房间的走廊里,中间一段昏昏暗暗的,正午时分,莹莹的灯光在头顶照拂着。
“你去拍照么?”苏沐橙又问。
“我来的第一天就拍过了。”叶修说。
“哦。你是几号?”
每人的房间里,都按照个人尺寸放了标有国家队编号的队服和西装。分别都是两套。两套队服是一样的,由和联盟有深度合作的知名国内运动品牌设计、提供。那两套西装,同样也出自国内知名西装品牌的定制。一套是中规中矩的黑色,另一套则是比较彰显中国队的配色,暗红色的西装,白色的西裤。总之,形式做得十足、周全。处处显示,这样的国际赛事,这只是开始。苏沐橙问的,就是队服上的编号。
“1号啊。”叶修的口气很理所当然。他就该是1号。
“不错”,苏沐橙称赞道,“给我看看照片。”
“我也没有,回头肯定会弄专门的官网,在官网上贴出来,到时你再看。”
“好吧。”苏沐橙略略失望,“那你呢,你中午吃什么?”
叶修说:“我去食堂吃。”联盟这酒店,过去叶修当嘉世队长,住过几次,他说的食堂就是酒店2楼只面向内部人员的小自助餐厅。
会议室这一层在9楼,他们住在11楼,搭电梯上去,走廊里很安静(黄少天还住在这一层呢),不知道是不是都吃饭去了。叶修和苏沐橙各自回了房间。
叶修说了去食堂吃饭,完全发自内心(不去食堂也没别的地方吃饭啊?),谁想他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看资料,不知不觉看得久了,就把这事给忘了。他刚进屋时烧了一壶水,这壶开水此时诱惑着他,提出更便捷的可能性。他一来联盟就给安排住这间房,第一天住进来时,他去楼下便利店买烟,顺便买了几盒泡面,现在还有一盒结余,他索性拽过来泡掉,点开一个视频,举着泡面碗,边看边吃起来。雾气袅袅,在叶修和电脑屏幕之间蒸腾升起。谁能说那不叫吃饭呢?
但他没忘记给苏沐橙弄点吃的。说是叫客房服务,是叫到他的房间来。叶修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跑过去拿床头柜上的座机打了客房服务。暑热难耐,人刚睡醒又容易没胃口,他叫了一碟清爽素菜、一碗排骨汤底的面条。
圆托盘上盛着一只碟、一只碗送到叶修房间后,苏沐橙的电话也飞来了,时间掐得刚好,问她的饭好了没有。叶修说你睡醒了,好了,过来吃吧。这边手机还在通话中,那边门铃叮叮咚咚响起来。显然苏沐橙就在门口,在享受给叶修打手机的乐趣。
直接按门铃不好么?叶修嘟哝着,起身去给她开门。苏沐橙换了一条齐膝的运动连衣裙(一个备受年轻人喜爱的瑜伽品牌,前天才和她签下代言人约的),补了妆。睡了一个多小时,她的精神也显得足了许多。
联盟给国家队队员(包括领队叶修)安排的房间都是大床房,除了房间因分散在走廊左右两侧朝向各不同外,房间里的布置都是一样的。进门是一条短短走廊,走廊一侧嵌着衣橱,另一侧是卫生间,卧室空间里一张偌大的床,床头摆一只矮柜,床对面是电视柜连着写字台。台面上配备了电脑和电视。再旁边,大落地玻璃窗占据了一面墙,窗帘大开,阳光毫无保留地照进来。落地窗旁一把躺椅、一张小的圆形茶几。苏沐橙坐在茶几旁,把那碟子蚝油生菜吃完了,面则没吃两口,把碗一推,不吃了。
叶修从电脑屏幕前转了目光到那大瓷碗上,“吃这么少?”
“减肥啊,我最近都胖了。”苏沐橙说,“我签这牌子,还要我控制体重呢。”
叶修配合地仔细对着苏沐橙端详一番,说:“没胖啊,没看出来。”
反正苏沐橙是不吃了。也是到了时间,该去拍照了。
“我过去了。”她站起来道。
“去吧去吧,拍得漂亮点。”
苏沐橙走后,叶修继续在房间里看视频、做笔记。资料太多,不赶不行。夏日昼长,阳光长时间的一成不变,时间的流逝是悄然的,像开得极细的水龙头。直到叶修手机响了,他在屏幕上瞥了一眼,才发现这么快,已经五点多了。公式照估计都拍完了。
打电话来的是联盟宣传科派给叶修的摄影师,负责跟拍国家队,名叫徐涛。这会儿这位摄影师问叶领队有没有空,能否临时抽空带他去拍点素材。
在其位,只能谋其政,谁叫他是“全权负责”领队呢。叶修口中应着,站起身来,顺手把夹在指间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掀灭。电话里徐涛没对他做什么外在的要求,他没有换衣服,还是眼下这一身,宽松的白色纯棉短袖、黑色有点阔的长休闲裤(来联盟报到时,路过商场跑地下一层的卖场买的),大楼里空调开得太猛,出门前他在外面套了一件很薄的连帽开衫(一样的来路)。
联盟总部的构成,主要是两栋大楼,一栋是日常办事的行政楼,一栋是这酒店。两栋大楼之间用一道开放的连廊连接。连廊架在8楼,他们约好在酒店这边的连廊口碰头。叶修搭电梯下楼,走过去,徐涛已经在连廊口等他了。见了面,叶修才知道徐摄影师是要去拍国家队队员住的房间,既不需要叶修和房间里住的人出镜做什么,也不需要任何特殊布置。拍得就是大神们自然生活的痕迹。
说是去拍队员们的房间,不可能13间房挨个摸过去。这种事向来有选择重点的,不外乎人气高的或者更有代表性的那几位。入选的房间号打印在一张A4纸上,徐涛把纸递到叶修眼下,叶修看一眼,记住了都有谁。他自己的房间当然是包括在内的。
“先去哪一间?”
“按照顺序吧,先去10楼的……1016、周队的房间。”徐涛是联盟的老员工了,更习惯这么称呼。
“那我先问问。”叶修摸出手机找到周泽楷的号码,拨过去。他得到国家队入选名单后,顺手把这些手机号存进了手机里。
听筒里面响了几声,电话被接起。“小周么?我是叶修。”他不能指望从电话里得到什么回应,只略略停顿,接着把需要去1016他房间拍摄的事说了。只拍环境,不用人出镜。问他现在方不方便。这个“方不方便”,包括人方不方便,房间方不方便。
“好。”过了一会儿周泽楷说。
“你不在房间么?”叶修听那手机里,像在一个大而空旷的地方,不像在酒店的房间里,“那我们先去别的房间,等下再来吧。”
“不用。”周泽楷仍是简单的回答。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倒听不出和平常有什么区别。
不需要拍本人,人不在,可以找酒店服务员来开门。周泽楷都这么表示了,叶修也没说什么,就先去周泽楷的房间。
徐涛提着沉重的器材,一路走在叶修旁边。走廊里那样静,让他能够听清叶修电话里面周泽楷的声音。不由得神思飘远。徐涛和叶修同龄,也是荣耀玩家,十赛季总决赛才过去没多久,轮回折戟,王朝梦碎,也就是他知道周泽楷说话一贯是这风格,如果他不知道,定要认为周泽楷对叶修的反应太过冷淡,是故意要叶修难看。
正想着,两人到了1016门前。叶修给周泽楷打完电话,接着给酒店前台打电话,叫客房的服务员。服务员这时已经来了,刷开了周泽楷房间的门。虽说周泽楷都说了可以随便拍(当然不是原话),徐涛还是请叶修先进去看一下。
叶修走进去。将卫生间的门拉上。周泽楷的房间很整洁,衣柜旁竖着一只很大的名牌行李箱。可能一直没时间的缘故,没放太多私人物品在外面。写字台上电脑前面的鼠标和键盘,叶修倒是一看就知周泽楷换上了自己的。
也是在这个角度,叶修眼尖,看到写字台边沿放着一支深灰色哑光的金属制品,像一支胖点、长点的钢笔,约两指宽、大半个手掌长,“笔”中间一个小的圆形的像是指示灯的光环。叶修没抽过这个,也认得是电子烟。
他走到写字台前,将那支电子烟捏起来,环视房间,放哪里都可能被镜头扫到,顺手放进裤兜里。
[林方]De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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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业绩数据不错,部门年会地点定在了东京。前几天开会,最后两天是周末自由活动。想多留几天也可以,自己承担费用就行。
方锐倒是一早得了消息,没特别惊喜。林敬言当初劝他转部门早点下决心,用的就是东京之行的幌子,说赶紧交接完还赶得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敬言早他两年去的咨询。技术出身的人刚开始总归需要适应,一步步做到现在差不多要转型,空出来位子需要个技术过硬关系够近的,不用他说方锐也知道自己是不二人选。
两人前前后后半真半假聊了好几次,虽然说床上的话不能当真吧,方锐倒是觉得林敬言聊的那些都还挺入耳的。
其实他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位置待着简直不要太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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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业绩数据不错,部门年会地点定在了东京。前几天开会,最后两天是周末自由活动。想多留几天也可以,自己承担费用就行。
方锐倒是一早得了消息,没特别惊喜。林敬言当初劝他转部门早点下决心,用的就是东京之行的幌子,说赶紧交接完还赶得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敬言早他两年去的咨询。技术出身的人刚开始总归需要适应,一步步做到现在差不多要转型,空出来位子需要个技术过硬关系够近的,不用他说方锐也知道自己是不二人选。
两人前前后后半真半假聊了好几次,虽然说床上的话不能当真吧,方锐倒是觉得林敬言聊的那些都还挺入耳的。
其实他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位置待着简直不要太舒服,游刃有余,驾轻就熟,问题是看着前他几步的林敬言,方锐心里很清楚那些坑坑坎坎迟早要来,现在不换赛道总有一天摔跟头。青春有几年,拼体力拼手速能拼几年?
话虽如此,方锐还是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毕竟林敬言循循善诱的样子很可喜,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等到差不多要赶不上办签证,方锐提出了申请,流程过完关键项目交接完,也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候。
俗话说出门在外总有人负责当弱智,有林敬言在方锐自觉地承担起了弱智的角色。行程一概由林敬言定,方妈妈开来的购物清单也转呈林老师过目一下。
林敬言还真挺有研究的,扫一眼道,“都能在酒店附近的小田急搞定,还能统一退税,小田急不走环球蓝联不加点,方便,省钱。药妆店的就在羽田机场买。”
方锐肃然起敬,又听林敬言说,“咱们入住了就去买吧,省得过两天惦记购物了。”
于是一行人抵达,行李放妥,方锐就懵懂地跟着林敬言站在了新宿灯红酒绿的招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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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言倒是挺处之泰然的,问方锐,“饿不饿?”
方锐回答,“还行吧,飞机上那餐鳗鱼饭吃得很饱。”
林敬言说,“那咱们去买东西吧,你要是路上饿了再说——宝典呢?”
方锐翻手机给他。林敬言也有一群莺莺燕燕要代购,俩人凑在一起按品牌整理了下,配图查价格的任务就交给方锐了。林敬言就着他的手扫一眼,说,“走吧。”
东京地方时比上海早一个小时,天也黑得特别早似的,方锐总感觉有点时间被偷走的恍然。这纸醉金迷的巨幅摘牌看久了真有点光污染,天也不是黑的,泛着点带紫的红。没有月亮,自然也看不见星星。路人都走得很快,倒也不摩肩接踵,彼此距离隔得尽量远。林敬言也因此而没非得和他并排走,步履匆匆稍前一两步的样子,方锐紧赶慢赶跟在他身后。
眼看前面一个红灯,林敬言停步,方锐站他旁边,眼前车流行人汹涌,难免让人想起红尘滚滚。
方锐一时又胡思乱想了起来,人出门在外少了很多日常感,一小时时差又让时间变得不明确,疏离。旁边也没什么熟面孔,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这氛围似的。方锐叹了口气,说,“林老师,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林敬言随口答道,“放心,不会把你弄丢的。”
这时红灯转绿,林敬言比个手势示意笔直往前,又进入赶路模式一前一后了。
这人的背影倒是数年如一日的干净清爽,翩翩如谪仙。
一路上明显是由边缘进入核心区域的过程。建筑越来越高,行人越来越多,林敬言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瞥一眼像是在确认没把方锐弄丢,看到方锐玩老鹰捉小鸡似地跟得不能再紧,神情很满意,还叮嘱,“当心脚下。”
已经差不多到了商场。路边是某国际名牌的橱窗,大幅今季广告十分夺目。橱窗下摊着流浪汉的铺盖,流浪汉背对马路蜷缩在铺盖里。
方锐啧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林敬言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忧国忧民呢。”
方锐说,“可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真残酷啊。”
3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商场的旋转门。温热的薰风裹挟着各种香味扑面而来,方锐险些招架不住倒退一步,还好有林敬言在旁边给他壮胆。
一楼是利润率最高的奢侈品和化妆品,光影璀璨,衣香鬓影,他们就这样一步踏入了充盈着香水与脂粉气息,也完全是他们知识盲区的异世界。
到底是林敬言先镇定下来,先找到商场地图,又召唤方锐开启宝典,两厢一对照,制定了行动计划。
“先从pola开始,然后去RMK,再去资生堂……”林敬言对着灯箱一一点过去,仿若项目中讲解流程图,“或者我们分头行动,你走上半区,我走下半区,最后在CPB汇合也行。”
方锐环顾四周,柜姐个个妆容严谨,言笑晏晏,发憷道,“算了,一个人逛商场太危险了,你还是带上我吧。”
林敬言笑起来,“行吧。”
左转几步就是pola,方妈妈点名了个面霜。林敬言看着宝典怀疑道,“你是不是把0贴错了?”
柜姐已经笑眯眯迎了上来,林敬言和她比划一番,出示照片,柜姐恍然大悟状,指引他们看向护肤品柜台的紫色罐装物。林敬言看到价签,倒抽一口冷气,“真要这个价?”
方锐嗯一声,“自己老妈,有啥办法。”
林敬言半真半假笑道,“明年好好干,给你个漂亮绩效,再给老妈买十瓶。”
柜姐又拿出张商场活动宣传册,和林敬言叽里咕噜比划一番,林敬言频频点头,转头对方锐说,“这个牌子有满赠活动,还能参加商场双倍积分换礼品。她建议我们再补个护手霜凑一下额度。”
厉害啊,不愧是面相斯文态度和善的林老师。这都搞得定。方锐心悦诚服。
首战告捷,化妆品护肤品的世界也没那么博大精深嘛。两人踌躇满志往第二站出发,路上林敬言又看宝典,豁然开朗似地,“你这面霜叫梦中情人啊。”
“可不是。”方锐说,“难怪人家卖这么贵啊。”
林敬言笑笑。
万万没想到第二站他们就折戟沉沙。楚云秀指定的唇膏色号没货。
方锐知道林敬言和他表妹关系好,建议,“要不咱换家店瞅瞅?”
林敬言冷静道,“应该是大范围断货,按道理库存管理热门产品是优先这种级别的门店的。”
方锐心想这什么职业病,嘴上没说什么,看林敬言给楚云秀打电话,“云云啊,我们在RMK柜台……
“嗯路上挺顺利的,不累。和方锐在一起呢。
“待会去吃。买好东西就去。
“现在说唇膏4号色没有了……
“哦哦好。一会儿发给你。”
林敬言挂了电话,看向方锐,”来帮云云试个色。”
方锐说,“哈?”
“她说6号色和9号色有点犹豫不决,让我们帮忙挑选下。”
方锐指向自己,“我?试个色?”
再怎么知识盲区,字面意思上都听懂了。
“是啊。”林敬言似笑非笑,视线剜过他的嘴唇,“不然难道我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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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林敬言就转头又和柜姐比划几下,柜姐一脸充分理解,他打了个视频电话给楚云秀,操作一番似乎在切视角,然后把摄像头先朝向了彩妆区的唇膏。
方锐还在消化要帮楚云秀的这个忙,柜姐抽了两支唇膏出来,示意他伸出手。
方锐懵懵懂懂照做,柜姐松松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用唇膏各画了两道。
林敬言在旁边拍他手背,然后又切视角,问,“还要再看看吗?”
方锐撇到屏幕里是楚云秀,看背景大概是在躲到茶水间摸鱼,快快乐乐道,“不用了,算了都买了吧!都很好看,实在无法抉择啊。”
“行,那我们接着看了啊。”
林敬言挂电话,一脸坦然对方锐说,“你看,我哪有手。”
方锐气结。你搞这种擦边调戏我就这么有意思吗。
柜姐帮方锐卸掉手背上的唇膏印,又按一泵护手霜给他。方锐搓着手,见林敬言老神在在等柜姐开单,灵机一动找补道,“林老师,护手霜给我太多了。”
林敬言看他,方锐笑嘻嘻,“我涂不完,你来帮忙涂掉点。”
“好啊。”林敬言坦然伸手来握他的手,在方锐反应过来前已经摩挲了一番,又试图和他十指相扣。
方锐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感觉自己从脸烧到了耳朵。
林敬言也搓手涂匀护手霜,一脸无辜看着他,“剩下的你自己涂得完吗?”
柜姐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应该来来往往也没人注意到。她边鞠躬道谢边把付款单给林敬言。
林敬言收好,示意方锐转场前往下一站。他们研究过最后统一结账取货比较节省时间。
比不过真的比不过。方锐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和林敬言有霄壤之别。
护手霜散发着茉莉花的香味,这就是一败涂地的气息。
林敬言也不拆穿他,若无其事带着他到了资生堂。
接下来的任务线没什么波折,顺顺利利都拿下了,付完款原线路再走一遍,两人大包小包落袋为安。
林敬言说,“刚我统一刷的卡,就我去楼下退税吧,你找个地儿坐着等我。”
方锐说,“那多不好意思。”
林敬言笑,“现在犯不着和我客气,这两天有得是你卖力气的时候。”
这老流氓是又在调戏我吗。不是吧。方锐真是杯弓蛇影,但确实也犯不着和林敬言拉拉扯扯,他爽快点头,研究楼层设置去了。
坐了番功课方锐选了个咖啡店坐下,地址发给林敬言,寻思先歇会儿再一起研究研究晚上吃顿好的。
还没等到林敬言回复,身后传来一声犹疑的招呼,“方锐?”
方锐回头,惊讶道,“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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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方世镜高高兴兴,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跨到方锐旁边坐了下来,“好久不见啦。”
叫是叫大表哥,其实两人是当年T大同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弟,方世镜给老师当助教,方锐帮着批作业,一来二去混熟了,两人又都姓方,其他同门起哄问他们是不是兄弟俩,从此开玩笑表哥表弟地喊了起来。
后来方世镜毕业没上几天班就又申请学校去了美国深造,方锐毕业时问过他要不要帮忙联系推荐,听方锐婉拒表示准备求职还遗憾了一番。
之后做学术的做学术,打工的打工,渐行渐远也就没了联系。方锐最后一次隐约听说方世镜的消息是同门小师弟说他在美国创业了。
没想到天涯海角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在这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花花世界又不期而遇了。
方世镜上下打量一番方锐,笑道,“胖了啊锐锐。怎么在这里啊?旅游?”
方锐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他上班后是颇圆润了一些,不复当年跟在师兄后面的形销骨立,“跟公司过来开会。”
方世镜说,“这么好,在哪高就呢?”
方锐说,“MBI,做咨询。大表哥呢?也来东京玩?这么久不见了,你倒是没啥变化。”
方世镜说,“没有,我现在定居东京了。”
说完他张罗店员,“喝的点了吗?先请你这顿当洗尘。我等下有安排了,不然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好的。”
读书的时候方锐就没少吃他的喝他的,现在更不必客气。方世镜看着对这家店也熟悉,三下两下给方锐安排了个特色冰咖啡加甜点。
方世镜说,“冰咖啡算是日本人发明的,你也不是特殊时期吧。”
本来还有些拘谨,这一句就终于回到了当年慈祥中带着点猥琐的大师兄大表哥。方锐笑骂,“我是不是特殊时期你不给我记着日子吗?”
方世镜也笑,主动跟方锐更新信息,“我现在负责公司的亚洲业务,总部放在东京。”
方锐说,“之前是听说你创业了,就是这个?”
方世镜说,“算是吧,前两年被收购了,不过我们原班人马基本都还在。”
方锐抚掌,“那你是财务自由了呀,就请我喝个咖啡呢?”
方世镜笑,“是不怎么为钱发愁了。这不是晚上真有安排了嘛,你在东京待几天?周五晚上出来吃个饭聊聊呗?”
方锐说,“待到周末。”
方世镜说,“行。我来排排行程。“
这俨然是要包揽一番的节奏。方锐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方锐——方世镜?”
林敬言应该是退完了税,拎着大包小包又出现在了方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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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锐一边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之感一边想世界真就这么小这俩还能有交集呢。方世镜倒是立刻明白过来林敬言也是跟MBI一起过来开会,落落大方的和林敬言寒暄片刻,把之前给方锐做的近况介绍重复一遍,表示自己约了人时间差不多了,礼貌告辞。
店员端了两份咖啡和甜点上来。方锐问,“你还认识方世镜?怎么认识的?”
他这话也没个铺垫就刨根问底的。主要和林敬言有点物理意义的太熟了,今天也车马劳顿又来了段异世界冒险,最后还有场万水千山人海久别重逢,没什么多余心力来礼貌周旋。
林敬言估计也是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有点累,喝着咖啡养着神,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会儿,林敬言说,“他是你T大的师兄吧?”
这人怎么用问句回答问句呢。方锐腹诽,嘴上老老实实回答,“是啊。”
林敬言说,“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他也在MBI实习,这么认识的。”
那得是多少年前啊。方锐脑海里盘算了下没盘算明白,人累跟着数据也不敏感了,随口感叹道,“这你都记得住。”
“恩。”林敬言不咸不淡回答,“体验比较好,印象比较深刻。”
方锐脱口而出,“跟我比呢。”
说出来方锐才觉得哪里不对。
林敬言又一时没有回答。
要说这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是不是有什么魔力让人放飞自我。方锐故作镇定喝口咖啡,边喝边暗中,不,光明正大观察林敬言。
林敬言终于开口,“你说你,开个玩笑给你涂口红你要脸红,抓个你的手你也要脸红,这时候倒是不脸红了。你这人生观价值观不太稳定啊。”
方锐心说这怪谁呢。
无意中识破林敬言的真面目之后他一点没掩饰,挺坦然就和方锐交代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方锐要结束那段心照不宣的同居生活,林敬言也不置可否。
中间一段时间方锐删了林敬言联系方式,碰到他出差回来在办公室都要绕着走,林敬言更是毫无波动,无可无不可。
这大概就是无欲则刚吧。
林敬言甚至还仁至义尽提醒他,但是这是你想要的吗。
如实知一切有为法,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凡人。
不是的,林敬言。
但我也无法从你这里得到更好的了。
于是在那个夜晚,方锐在火树银花的街灯下重新拨通了林敬言的号码,问他,“林老师,今晚有空吗。”
没有可乐我可以喝无糖可乐。方锐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还存着点万一哪天无糖可乐卖完了,老板回心转意改卖可乐的暗搓搓的念想。
可是真正实践起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没林敬言那个无欲则刚的坦然派头。
7
偏偏林敬言自己坦然就算了,卖无糖可乐还卖得兢兢业业。生活里对方锐亦师亦友实在挑不出什么,礼貌性的人文关怀也没少了他的,偶尔兴致好来撩撩他,比真可乐似乎也没差多少。
就像此刻,林敬言又接着说,“和现在的你当然不好比。和你刚毕业的时候比的话,那还是强一点的。”
方锐一呆。
“他思路什么的很清晰,而且看得比一般人远点。技术习惯也好,代码干干净净的。沟通嘛就不用说了,你自己师兄应该熟的。”
是这个体验好印象深刻啊。方锐意识到自己又给他按在地上擦边了一番,又气结,“你是这个意思啊。”
“我是这个意思啊。”林敬言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不等方锐狡辩,林敬言又说,“咱们去酒店附近吃吧?这些瓶瓶罐罐别说拎久了还真有点重。先回去放了东西再出去,我刚翻到家吃和牛的评价说还不错的。”
方锐当然没意见。说起来林敬言身板还比他稍微小那么一圈,非得逞强自己一个人去退税,你看电池用完了吧。
不过他没自己先上来在咖啡店等也碰不到方世镜。俩人又各自喝咖啡吃点心,等体力恢复点再原路回酒店。
方锐想起来,“方世镜约我礼拜五吃饭来着,你去吗?”
林敬言笑,“约你又没约我,我去了干嘛?”
方锐说,“你们不是还体验挺好印象挺深刻的。”
林敬言说,“他想我去刚才就约了,明显想和你单独吃饭啊。”
方锐说,“那你说我去吗。”
林敬言说,“去呗。确实体验挺好的。”
方锐怒,“你现在又是这个意思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方锐每次误以为自己快要喝上真可乐了就会被现实打脸。
林敬言对他也就真的停步在亦师亦友人文关怀和似撩非撩这里了。
他对他一点占有欲没有。方锐对他来说没有特殊意义。
天时地利人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又一个客体罢了。方锐李锐王锐张锐在林敬言眼里没有区别。
不管是阿斯巴甜还是安赛蜜,代糖就是代糖,再逼真也是。摄入更多不仅更空虚,还有害身体健康。
巴普洛夫的狗会形成条件反射,方锐也会。打脸次数多了他都把这两者建立了强链接。每次稍微有那么点希望内心马上就不可抗拒地涌出怅惘担忧患得患失。
方锐有时候想自己真的没打那个电话就好了。喝无糖可乐还不如改喝苏打水改喝乌龙茶呢。有点念想但不多比没念想难受多了。
何况他现在已经发展到有点希望就直接开始难受了。
怪谁呢。总不怪林敬言不够拔x无情吧。
而且林敬言确实也是提醒过他的。
8
接下来两天的会方锐听得半心半意的。该知道的他转部门前林敬言都和他说过,不该知道的林敬言也点到即止提醒过,会上那些冠冕堂皇的他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
中途林敬言还跟着团队上去领了个小奖。他穿了深色西装白色衬衣,打条蓝色领带,配着金丝平光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倒是给方锐看精神了。
表彰名义是这团队今年的项目。刚交付第一阶段成果,方锐明年会跟着做第二阶段。听林敬言那意思客户要求高,不过还是讲道理的,一阶段基础都已打好,他接下来跟着历练历练增加点行业经验很不错。
要说他这一生随遇而安化险为夷呢。命里虽然有林敬言这道劫,林敬言对他也真是仁至义尽了。算了算了,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方世镜周四晚上发来消息,给了方锐两三个选项。方锐也不大懂,随便挑了个酒店距离最近的。
这次行程功课都林敬言做的,他总不能真去问他有什么建议吧。
就算林敬言觉得没什么,方锐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于是等周五黄昏时分,年会的会议日程结束,众人迎来期盼已久的自由活动环节,方锐问林敬言,“我走了?”
林敬言神色如常,口气温和说,“行。”
方锐问,“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林敬言说,“不用。”
方锐心想大表哥说不定就是和他吃个饭呢。他又不是林敬言。所以林敬言这么泰然自若的。
方锐又想不对,应该不是就吃个饭。林敬言都说那么明白了,他是真泰然自若。
方锐难受。
方锐又想他难受什么,这是什么属于方锐的天时地利人和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方世镜又比林敬言高又比林敬言有钱,还是林敬言盖章的令人难忘。不亏。
当年怎么就没注意到。要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要不就是日子实在太苦了,能活下来不错了,哪有心思搞这些有的没的。
胡思乱想之际方世镜消息来了,说已经等在酒店大堂了。
方锐赶紧下楼,只见方世镜斜斜靠在大堂吧沙发座边,穿一身精良大衣配深色高领羊毛衫,端的是长身玉立,看到他就笑起来,“我车停酒店楼下了,但是走去餐厅能穿过公园,咱们走走吧。”
方锐说行,心里叹了口气。
当年怎么没注意到呢。不是明摆着吗。
他白净的温柔的常年穿白衬衣的梦中情人。
他白净的说不上算温柔还是冷酷的常年穿白衬衣的林敬言。
9
方世镜带方锐去了公园深处的日本料庭,环境无可挑剔。方世镜看样子还是熟客,女将过来特别关照了一番。
包间外是逐渐深浓的夜色,初冬的日式庭院在灯光中有种和清静寂的别致之感。菜式一道道呈上来,各种食材搭配有致,口感和调味巧妙融合。
两人边聊边吃,更新不少同窗八卦,什么结婚的离婚的,谁谁留校继承祖师衣钵了,谁谁和方锐一样打工了,谁谁和方世镜一样定居海外了……
方世镜推说待会还要开车,点了个果汁似的奥羽柚子酒给方锐喝着玩。
时间又开始变得不明确,疏离。
不是酒精,这个度数不至于。是那种脱离了日常与现实,仿佛重新站在某一个曾经的时间节点的错觉。
于是我们划着小船,逆流而上,回到过去。
酒足饭饱,两人走出料庭。
到晚上还是有点冷,方锐系围巾,抬头间看到料庭前的长廊顶上盘踞着叶片已经落尽的藤蔓。
过来的路上光顾着和方世镜聊天,倒是没注意到……
“紫藤。”发觉方锐的视线,方世镜介绍,“我们学校门口那种,记得吧。春天很漂亮的,你来得不是时候。”
我当然记得。那云蒸霞蔚,如火如荼的花朵与春风。
方世镜揽住了方锐,右手落在他肩膀,“我们先回酒店?”
方锐轻轻拨开他的手,“嗯,是要回去了,我明天还得团建呢。”
方世镜看着他,笑了笑,“行,那快走吧。”
于是两人又穿过公园回到酒店,在大堂电梯间礼貌告别。方锐再次称赞大表哥财大气粗,资本主义花花世界吃得就是好。
方世镜也不谦虚,“那是你小子不会选,下次再带你吃更贵的。”
向上的电梯先到,方锐向方世镜挥手,走了进去。
10
方锐回到房间,林敬言居然在,坐在床上拿着他那个时代的眼泪kindle在看着书,闻声抬头看着他。
“回来这么早?”
“你没出去?”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短暂沉默,最后还是方锐先回答,“饭吃完就回来了。”
林敬言说,“我也是,吃了个饭,回来了。”
方锐说,“没安排点什么?”
林敬言明显听懂了,说,“没什么灵感,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啊。”
方锐走到他床边坐下,躺倒,把头靠在他腿上,再抬眼看着他。
林敬言也垂眸看着他,“你呢?怎么就没安排点什么。”
方锐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然后他看到林敬言叹了口气,手落在他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着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林敬言最后说,“你真的不是这种人,要么还是算了。”
方锐笑了笑,没回答他,心想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全文完
千夜火 1
-花邪abo 毛线团宝宝的约稿
花是Enigma邪是Alpha,可能有人不清楚前者什么意思,简而言之就是A中之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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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听过很多的传言,黑瞎子再见吴邪还是愣了。和对方在蛇沼之后就没了交集,即使一直听说他和解雨臣关系不清不楚,也没想到一见面就这么直给。吴邪身上是遮掩不住的解雨臣的信息素,黑瞎子忍不住回想起当年一同在西王母国——吴邪难道不是个Alpha么?
“好久不见,小三爷,”黑瞎子做手势表示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有点不礼貌,但我需要搞清楚——我的这份训练计划,omega的体质是不适用的。”
“哦,没关系,”吴邪没所谓地关上了门,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师......
-花邪abo 毛线团宝宝的约稿
花是Enigma邪是Alpha,可能有人不清楚前者什么意思,简而言之就是A中之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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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听过很多的传言,黑瞎子再见吴邪还是愣了。和对方在蛇沼之后就没了交集,即使一直听说他和解雨臣关系不清不楚,也没想到一见面就这么直给。吴邪身上是遮掩不住的解雨臣的信息素,黑瞎子忍不住回想起当年一同在西王母国——吴邪难道不是个Alpha么?
“好久不见,小三爷,”黑瞎子做手势表示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有点不礼貌,但我需要搞清楚——我的这份训练计划,omega的体质是不适用的。”
“哦,没关系,”吴邪没所谓地关上了门,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师父,我用解雨臣的名誉担保,我是货真价实的alpha。”
半句话的功夫,黑瞎子就察觉到吴邪变得捉摸不透了。他是Alpha怎么会搞成这副被解雨臣标记的样子?还拿解雨臣的名誉担保,直接叫上了师父。无论如何黑瞎子就笑了,站起来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这时候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件事比吴邪是个omega还麻烦百倍,欣然收留了吴邪在他的四合院里。
整个冬天,吴邪身上的味道渐渐淡去,直至消失。黑瞎子观察之中,他并没有任何类似于戒断的反应。解雨臣几乎消失在北京城里,吴邪的身手也长进不少,时间久到黑瞎子以为当初就是两个A酒后乱性搞在一起的后遗症了,忽然一天——解雨臣出现在他家大门外。
黑瞎子给解雨臣开的门,开门的一瞬间就觉得对方的眼神不对劲。解雨臣似乎压抑着烦躁,视线越过黑瞎子,寻找猎物般在院中游走。黑瞎子也有点心中不妙的感觉,撑着门问他,“你这是…?”
“吴邪呢?”解雨臣问。
他语气中的不耐,还有按捺不住的信息素,几乎同时溢了出来。黑瞎子心说这下麻烦了,但还是让开了门。看到吴邪从浴室里出来,毛巾还搭在脖子上。他看见解雨臣并不惊讶,似乎就是因为知道解雨臣来了才这么仓促出来的一样,打招呼说,“在这呢,小花。”
解雨臣的神情沉静下来,走到他面前。似乎对视之间已经不需要更多言语,解雨臣淡淡道,“你跟我走。”
黑瞎子:“……”
经过半年训练,他确信吴邪绝对不是omega,那解雨臣这副易感期的样子又是玩的哪一套?——好几年前,当吴邪第一次面对着他发小的性别真相,也是这样局促而迷茫地在思考。
解雨臣是一个相当冷静的人,再叠加解家人冷酷的家训,几乎使他成为了一个从不失态的存在。但就是那一次,吴邪从墨脱回来,告知他一部分从未被九门年轻一代所知的真相之后,解雨臣的情绪引发了一次严重的事故。他表现出的攻击性,他对吴邪反常的欲望,和他失控的信息素对吴邪的影响,无一不指向了极其罕见的enigma性别。
研究样本的缺乏,导致学界至今不确定这种性别的出现是一种倒退还是进化。然而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解雨臣并没能成为一个完整健全的enigma,他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是一种毒药,而相较承受能力强的alpha,他也无法赋予对方发情期——也就代表他自己的易感期是永远无法得到彻底的控制的。
那时吴邪问他,你做事的时候都怎么避免你的易感期发作?解雨臣的回答是打镇定剂。而吴邪静静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心知肚明他需要解雨臣帮忙的事情,太过于艰难残酷,只靠镇定剂是无法做成的。
总之就弄成了现在这样,吴邪一进地道,就被捏住双肩按在墙上。解雨臣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嗅闻。吴邪至今也不习惯见到解雨臣这样非常激烈的状态,赶紧闭上眼睛,嘴里安抚道,“先别急先别急。”
解雨臣似乎哼笑了一声,转而又去找吴邪的腺体。吴邪皱着眉,微微偏过头去,给解雨臣留出了咬住整个腺体的余地。
牙齿刺穿皮肉,信息素像血一样汩汩涌出,又被更一种摧毁性更强的信息素冲散。吴邪呃了一声,解雨臣的手臂横过他后腰,紧紧揽住了他有点虚脱下去的身体。
第一次标记吴邪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酒。这个制定了很久的方案从未真正付诸于实践,于是当吴邪提起来,解雨臣就半开玩笑地问他要不然就现在。吴邪有点诧异,但是也同意了,当他开始后悔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允许了。
不知道是不是解雨臣有缺陷的原因,他的侵略性一旦释放出来,不尝到甜头是无法善了的。他无法自证他是否原本就对alpha——或者说对吴邪这个人,有一种压抑很久的渴望。
地底漆黑无比,几乎吞没声息。解雨臣将下巴抵在吴邪肩上,轻轻舔舐着对方受到攻击后肿胀的腺体。吴邪则是闭着双眼,无知无觉的表情。等解雨臣舔够了,弯腰比划着要把吴邪抱起来,头顶却冷不丁传来吴邪的声音。
“我能走,”吴邪说,“扶我一把。”
“你,”解雨臣惊讶地说,“你有意识?”
“我只有第一次真晕了。”吴邪回。
他搭着解雨臣的肩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地道,日光正盛,更显得他们刚才干的事见不得光。解雨臣笑着问,“小三爷,你怎么装晕?”吴邪意味深长地看他,道,“我这不是怕你舔得尴尬?”
话是这么说,解雨臣脸上却并不见尴尬的意思。他似乎对他的不健全接受良好,很从容地推开了门,眉目间丝毫不见方才的迫人意味,低下头问吴邪,“你喝水吗?给你倒点。”
一次浅标记可以保持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解雨臣不会有任何易感期的症状。至于更深入的接触,他们目前还没想过。吴邪已经没太多剩下的时间了,过了夜就回到黑瞎子那边去。黑瞎子倒是什么也没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论怎么办到的,反正那两人搞上了。
“教你的最后一个技能,在沙漠里相当有用,”黑瞎子说,“你有发现你的睫毛很长么?”
吴邪愣了一下。他睫毛确实很长,上学的时候他的每任同桌都会这么说。黑瞎子就道,“这是一个优势,如果训练得当,面对风沙,你的视野会像骆驼一样强大。”
“骆驼也不眨眼睛么?”吴邪问。
他望着一个喷头,喷头后面连着一个矿泉水瓶。喷头是用来浇一些名贵的花卉,原本具有规律少量喷水的功能。现在这喷头坏了,会随机地喷出不等量的水。这个时候,吴邪需要尽可能地不眨眼。
“等你进了巴丹吉林,你可以观察一下。”黑瞎子说。
他顶着大太阳,在吃一碗麻辣牛肉面。吴邪蹲在葡萄架下边,盯着喷头,虽然嘴里一直冒出很多的质疑,实际上他的视线一秒也不曾错开过。
三天后,吴邪就需要进入沙漠,此时每分每秒的训练他都不敢放松。要面对汪家这样的庞然巨物,如果吴邪说他不想死,那他就不够破釜沉舟。可是意识深处,他也有留住这条命的理由。
解雨臣的脸在脑海里不停闪过,各种模样。站在办公室里平静微笑的,在地底包扎伤口的,第一次易感期发作时躁郁无比的。这些画面看似纷繁,实则一个瞬间就划过。吴邪望着车窗外,王盟在开车。王盟说,“老板,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么?”
“我没有别的选择。”吴邪说。
二零零九年,一个深秋。吴邪孤身进入巴丹吉林,寻找传说中在古潼京游荡的海子。这一去就是杳无音讯,三个月后,北京落下大雪,铺天盖地挂白。解雨臣再一次敲开黑瞎子四合院的门。黑瞎子换了副更黑的墨镜,单肩倚在门框上,摊开手说,“这次人真的不在我这里。”
“他真的失踪了。”解雨臣说。
并非一开始明面上的失踪,一个月前,吴邪真正失去了音讯。在最后一条卫星短讯中,吴邪说:不要找我。
很显然,解雨臣不可能放弃吴邪。黑瞎子尝试着劝他,也许还是听吴邪的比较好,毕竟棋盘的全貌是什么样,也只有吴邪本人才清楚。然而解雨臣给了黑瞎子一个不得不遵从的理由,让他最终加入了这场意料之外的营救行动。
“吴邪知道三个月后我需要标记他,否则我会失控的,”解雨臣说,“他不可能留下「不要找我」这样模糊的指令。凭我的了解,他会直接叫救命,或者直接告诉我他死定了。那样我就需要去标记另一个alpha。”
黑瞎子听完倒抽凉气,解雨臣静静看着他,瞳仁漆黑。黑瞎子就笑了,问他,“另一个alpha?你不会打我主意吧?那我还真得拼命把吴邪救出来才行。”
解雨臣的逻辑无懈可击,即使黑瞎子不能确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他的私心——可是谁能没有私心呢?正是这些东西,支撑着人与人之间最后一点的温情。
冬季的沙漠昼夜温差极大,风沙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痛楚。解雨臣的队伍相当精简,轻车快马一路直入古潼京深处。他们开了三辆越野,一旦入夜,他们会尽可能地找到挡风的沙丘,三辆车围出一个空间,扎营在中间。
“我们这样无异于海底捞针,”一次沙暴中,黑瞎子用冲锋衣蒙着脸说,“你就没有任何的线索?实在不行,你闻得见他味道么?”
黑瞎子只是爱开玩笑,实际上他知道解雨臣又不是狗,怎么可能闻着味儿找人?谁知道解雨臣听完一句话也不答,黑瞎子莫名其妙,过了几分钟,反应过来,一把拽下冲锋衣问,“你真能闻见?”
解雨臣看着他,笑了一下,淡淡道,“你不是鼻子方面的专家吗?”
黑瞎子嘴角一抽,心说给鼻子做手术和鼻子方面的专家难道是一码事吗?
“我能闻见他。”解雨臣说。
enigma的各项表现至今没有统一的指标。但其因对伴侣强烈的领地意识而拥有着敏锐的嗅觉是学界共识。吴邪那对omega而言相当强烈的信息素对解雨臣而言是清新淡泊但又无处不在的,自从踏入古潼京,就一直轻轻萦绕在他的鼻端。
他知道往哪个方向能去到吴邪的身边。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才道,“你是enigma?…你知道你会把alpha变成omega吗?”
巴丹吉林的气象多变,尤其是冬季的沙暴堪称来去无影。几句话之间莽莽黄沙已经远去,天地间风声渐止。解雨臣拿下了挡脸的外套,零星沙砾无损他俊秀的外表,他看着远方,没什么悲喜地说,“我的性别并不健全,吴邪不会有发情期。”
虽然这意味着解雨臣个人的苦难,但这句话在这时候,其实给予了黑瞎子很多信心。这代表最糟糕的情况并不会发生,吴邪也不会在被敌对势力带走的期间进入虚弱的发情期——然而几天之后,他和解雨臣都将看到,命运的无常只在所有人的预估之外。
愈接近古潼京的中心,吴邪的味道就愈发清晰。解雨臣的队伍开始藏匿着前进,借着解雨臣追踪犬一样灵敏的嗅觉,顺利找到了进入古潼京地下掩体的入口。
汪家人似乎从未料想到吴邪这边的人会这么快追来。千百年来他们对自己的反追踪手段有着极大的自信,但解雨臣隐藏的性别击垮了这一切。他和黑瞎子快速接近了吴邪所在的空间,那是一个类似于档案室的地方,围绕着档案室,有着相当多狭小的休息室,供当年在此处参与工程建造的人休憩。
黑瞎子和解雨臣此时就藏在一个休息室里,距离吴邪只有数墙之隔。解雨臣的表情很凝重,掏出一只专为enigma设计的镇定剂,靠着墙,迅速地给自己打进颈侧血管里。他手头的准度也是让黑瞎子竖了下大拇指,随即用口型问道,「什么意思?吴邪状态怎么样?」
解雨臣没回答,这种镇定剂的使用感非常冰凉,顺着颈部流向全身,每每让他有种被冰冻的感觉。忍耐了一会,解雨臣低着头,掏出手机打字说:他的信息素到处都是。
黑瞎子顿时皱眉,此时整个地下掩体充斥着数不清的味道。恐怕除了解雨臣,任何一个人也无法从空气中准确分辨出谁是谁。发丝遮挡着解雨臣的脸,看不清表情。黑瞎子做了个手势,表示尽快行动。
档案室外有人轮岗,此外,随机也有人匆忙地走动。似乎汪家人在这里还有事情在做,并不是专程来抓捕吴邪的。每个人的手指都很长,意味着这里全部是汪家本家的好手。这种状况下,没有办法强行突入。
最终办法是黑瞎子想出来的,解雨臣负责行动。他的身形很灵巧,屏息侧站在休息室门口,抓住一瞬无人注意的时机,闪进了繁杂的地道之中。
档案室不止一个,大量的纸质文件在这个地下掩体中保存着。黑瞎子靠墙坐在黑暗中,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块手帕淋上水,系在鼻子下边。
五分钟后,浓烟从地道漫了上来,瞬息间飘过黑瞎子眼前。他借着烟气的掩护闪了出去,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着火了!”
地底烧起大火,熊熊的烈焰烧得下方地道无比通明。吴邪在昏沉中睁开双眼,面前是汪家首领发冷的眼睛。对视只是一瞬间,吴邪垂目笑了一下,被拎着衣领站了起来。
“你的朋友很有魄力,”首领说,“那就看看,到底谁会焦尸在黄沙之下。”
他不再废话,拎着吴邪大步往外。地下温度急剧升高,吴邪本就虚软的身体更不知道从哪里泛起一种深沉的燥热。但他仍努力睁着眼,睫毛虚掩着烟尘,试图从每个经过的人身上捕捉到与解雨臣相似的痕迹。
新月饭店相逢以来,相处已近十年。火起的瞬间,往事历历在目……吴邪也不知为何偏偏笃定解雨臣会来,只是对方信息素愈来越近的每一秒,他是如此清晰地在分辨。
汪家的队伍分散着向外逃离,首领和吴邪被夹在中间的位置。过了不知道多久,即将接近出口时——这个阵型被打乱了。
有人从后方接近,刀刃破入人体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边。吴邪挣扎着回过头去,还未看清解雨臣和黑瞎子的脸,又被掐着脖子拧了回来。
首领忽然有了不同寻常的觉察。
他仔细地看吴邪的脸,良久,忽然微微含笑地说,“你是omega吗?你发情了。”
用给吴邪的药,除了肌肉松弛剂以外,还有提高信息素感知的。这本来是为了利用吴邪提取蛇毒信息做准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副作用。吴邪整个人都有点发烫了,奇怪的是他散发出的信息素既不像omega一样使汪家的alpha们失控,也不再像他平日的alpha信息素一样冷得让人感觉皮肉刺痛。
首领没时间再思考下去了,缀在队伍后面的解雨臣和黑瞎子,疯了一样杀他的人。他勒着吴邪的脖子,猝然转过身去,迎面对上解雨臣黑得发冷的眼睛。首领就笑着说,“也是没时间细细观察了,我假设他的alpha就在你们两人之间吧,他的腺体现在真的是非常烫啊。信息素变得很反常……我好奇是不是随便一个alpha现在都能标记他?”
黑瞎子啧了一声,跟解雨臣对视,耸肩说,“麻烦了。”
“你要什么?”解雨臣问。
他摘下了面巾,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映入吴邪的眼帘。首领就说,“解雨臣?果然是你。我没有别的要求,火是你放的吧。让我的人都撤离,你这个戴眼镜的朋友也可以离开,但是你要留在这里面。”
话音落下,吴邪忽然疯了一样挣扎起来。可他在现状下的力气对首领来说是不值一提的,他只是单手制着吴邪,指尖在对方腺体上暧昧地摩挲,眼神好整以暇地和解雨臣对峙着。
“可以。”解雨臣说。
他没有废话,眼神从吴邪脸上一转而过,随即停下了脚步,蝴蝶刀从袖中落下,坠在地上清脆连响。吴邪咬着牙,到嘴边的都是呻吟,连不出句子来。首领点点头,拎着他就要转过身,却听他忽然出声道,“小花,求你……”
这声音很微弱,但此时此刻落下,竟然无比清晰。黑瞎子捏紧了手里的武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做。耳边听解雨臣低声拜托道,“救他出来。”
吴邪眼中最后的画面,是解雨臣站在原地,狭窄的地道路浓烟漫卷,他只垂目望着地面。一如当年长沙老宅之中,他终于点头同意吴邪的复仇计划,神情宁静,身后满树玉兰如雪开放。
那是吴邪心中很难忘记的画面。但这些年来,血火加身,从不敢纵心停留。
如今他闻到越过火海的海棠香。
吴邪不要命一样的挣扎终于还是让首领失去了耐心,手心一紧,将吴邪捏晕了,一行人急促地闪过了弯道。黑瞎子紧随其后,回目望去,烟气骤然席卷,不再能见到解雨臣的身形,只有地底深处蔓延的大火,淹没了一切。
【喻叶/小传奇番外】紧急联络人
杭州是否下广州般雨点,是否让你再度怀缅。
别过这一分,去过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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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集训结束,地点在广州体育局训练馆,喻文州在散会后的人声鼎沸里,接到一则异国电话。彼时硝烟散尽,通体疲惫,刚和外国教练辩驳了几个来回,心里的刀兵还没卸下,电话乍一接通,他原地愣了几秒,退到拐角又听了一遍,对方说的是日语。
日语,亚洲语言体系里最接近中文的语言,接近满点的语法成绩也没能让他立刻想起除了你好对不起以外的其他词语,那时,隔着东海上空的电波杂音像是一团乱麻,几分钟后,他才从一堆繁冗敬语里辨认出叶修两个字。
后来的...
杭州是否下广州般雨点,是否让你再度怀缅。
别过这一分,去过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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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集训结束,地点在广州体育局训练馆,喻文州在散会后的人声鼎沸里,接到一则异国电话。彼时硝烟散尽,通体疲惫,刚和外国教练辩驳了几个来回,心里的刀兵还没卸下,电话乍一接通,他原地愣了几秒,退到拐角又听了一遍,对方说的是日语。
日语,亚洲语言体系里最接近中文的语言,接近满点的语法成绩也没能让他立刻想起除了你好对不起以外的其他词语,那时,隔着东海上空的电波杂音像是一团乱麻,几分钟后,他才从一堆繁冗敬语里辨认出叶修两个字。
后来的好几年,他学了点法语,学了点韩语,又学了点日语,属于四面通达,八面玲珑,左右都能糊弄的状态,意在出国领队时能派上些用场。比赛有没有用上姑且不提,至少此时他听明白了,叶修丢了护照,而紧急联络人,填的是喻文州的名字。
叶修从领队位子退下来后曾短暂回到家族企业,然钻研经营、与人为伍他并不擅长,是以父母体谅,兄弟兜底,又转入电竞事业推广部工作,从此五湖四海跑得多,北京呆得少,他们就几乎失去了联系。在旁人眼里,叶修是从一种江湖人变成另一种江湖人——以前提剑打马,心胆似铁,生死有命富贵过眼,现在看似安稳下来,却依旧风霜雨雪、跋山涉水,他是天涯游子,始终停不下来,只能放任自己继续上路。喻文州掐指一算,他有一年没见到叶修了,上次碰面还是庆功宴上,隔着两张桌子,十四五个活人,几两酒肉气息,互相对看一眼,连碰杯的机会都没有。
没见面并不怎么样,时间如风,轻轻擦过他的心神,他只是想,又一年过去了。
喻文州挂了电话,叫住准备出门的苏沐橙,问她最近叶修去了哪。苏沐橙说日本一个本土游戏在高田马场的电竞馆办线下赛,请叶修去做嘉宾,也就这几天的事儿,签证还是她和叶秋一起给他办的。喻文州表情复杂,不可置信,沐橙则笑得很狡黠,说你别看他那个样子,人家在日韩很有人气的。
“他一个人?”
“嗯啊,一个人。”
喻文州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放心。”
苏沐橙听不明白了:“他有手有脚,三十大几的人了,一个人出国咋了,我还一个人去了南极呢。”
“苏妹子炮轰欧美联队,倒拔王不留行,谁也不能跟你比呀。”插进来说话的是黄少天,说的还是全明星赛上单抗王杰希的事,此事多年过去依旧是荣耀圈津津乐道的谈资。
喻文州也笑了。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声音又此起彼伏叠过来,像一团烟云围绕着他。他低下头去兀自对着手机摆弄,过了会对黄少天说:“我买了下午三点出发去羽田的航班,现在还没到中午,我等下直接去机场,午饭你们自己吃,”说到这,他已经开始边穿外套边往外走,“我会和主席打电话,让新杰来替一下我的工作,左右现在没比赛,还能周转,后面的事情,你们都听他的。”
“不是,队长你……”“喻文州你……”
黄少天和苏沐橙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只剩下后半句“你没必要吧”的默契,然而对看一眼,互相嫌弃,谁也不想要这份默契。只有喻文州看着他俩,笑得自在,我也想去看比赛啊,没人邀请,我就自己去了,别想太多。
苏沐橙眨眨眼,那你帮我代购个眼影可以吗,我把色号发你微信。她从善如流地给了台阶,他也从善如流地下了,这才是聪明人的默契。
确实没人想太多,只有我承受太多。黄少天心想。
地铁上,喻文州给叶修去了电,没接,或许活动没结束,又或许对方这些年根本还没习惯用智能手机。他发去一条留言:你的护照在原宿站东边的全家便利店,你是不是去那买烟了?活动结束记得去拿,找不到也没关系,别乱走,我会在晚饭时间到东京,如果你先拿到护照记得回复信息。
打完这些字,对着手机看了很久,什么时候自己说话和黄少天一样啰嗦了。上次对话还停留在去布鲁塞尔前,他约叶修吃了饭。是在那一次意识到,两千公里是咫尺,白云到大兴不过三小时,而面对面吃饭却是天涯,有些事从此不必再提起。地铁里在用粤语播报:本次列车终点站,机场北。十年前的他也是这样坐在地铁里,天南海北地去找叶修。那时年纪小,还没打出成绩,广州就是他的天了,他的天空里,温吞的灰云下着腥暖的雨,世界被擦亮镜面,他站在拥挤的,湿气氤氲的车厢中,身心机敏,又柔情百尺,那是这段漫长胶片的全部底色。
现在他三十岁,功成名就,前程远大,习惯出门坐地铁,听歌用老式ipod。他拉下棒球帽准备下车,门口的两个姑娘包上挂着蓝雨队徽,聊得火热,全然不知偶像就在身后。喻文州和她们擦身而过,听到她们说,今年年底黄少天也要从国家队退下了,蓝雨的雨季会结束吗。
会结束吗?蓝雨永远不缺新鲜的云朵和四季,雨水滋养万物和南国的孩子,也滋养他潮湿的心。丰饶的心事,绵长的夏季,才使得有些人的柔软青春中,花事繁盛,玫瑰如茵。
登机前喻文州又滑手机看了眼,还是没动静,叹的气比登机口的队伍还要长。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别说行李,连个充电宝也没带,孤家寡人身无一物,可称之为孤勇。还好他不是叶修,他还有护照,但胆子还是太大了 ……
出关时天已经黑了,叶修还是没回信息。喻文州马不停蹄赶去便利店,护照还在。他在四月末的东京街头大汗淋漓,喘息未定,周围车水马龙,街灯四起,大都会的夜晚在他身上留下金属质地的光影。他看一眼护照,收进票夹中,转身回店里买了一包烟。然后走去吸烟区,看着毛玻璃外的匆忙人群,给自己点了一根。他还有时间收拾心事,平复情绪,把狼狈藏起,只留下体面。
叶修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喻文州穿着黑呢大衣,风流倜傥地靠在隔间后,把巴掌大的吸烟区靠成杂志背景,眼角被烟雾熏得泛红。叶修两步走过去拔下他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说小朋友你有什么心事要抽这么多烟来跟哥哥说说,哥免费跟你分享戒烟心得。喻文州人还混沌着,心思飘在困倦的夜色中,他看着叶修走过来有一瞬的愣怔,叶修应该是刚从公事上下来,穿着一码色的卫衣,肩上遗留两片活动结束后的彩带,他瘦了一些,面上是极淡的底妆,手里拎着两罐啤酒,看起来不合时宜,却又十分叶修——他任何时候都是松弛且游刃有余的。喻文州此时才回过神来,慢慢睁大眼睛,你戒烟了?
“嗯,刚戒没多久还在过渡期,所以你别勾我,走吧我闻不得这味儿。”
喻文州靠过来,和他贴在一起走出去,胳膊上立刻传来另一个个体的温度:“你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你想见我。”叶修回答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又从容不迫,他是得意的。
“……好吧,是我想见你,那换我问你,为什么不回信息?”他的得意在别人看来是欠揍,在喻文州这里则是机会。术士擅长把握机会,于是喻文州接下他的得意,他知道自己高兴见到他的得意,并且对方也知道,这是长久的心照不宣。
“没电了,刚充上呢,你说现在手机怎么都掉电这么快呢。”
“是吧。”
“以前给沐橙买的手机,她能用两天。”
“以前忙着训练,也没多少时间用手机。”
“而且我在现场跟人谈事儿呢,嚯给我配那翻译,四棱子,半天说不明白,太耽误事儿了,给我急得……”
“谈的什么?”
“关于组建亚太联盟以及联赛的,回头跟你细说,有点麻烦,你给我参谋参谋。”
有一搭没一搭地,话就聊开了,顺势滑入夜色中。彼此没有防备,又太过熟悉,好像昨天刚刚见过,中间不曾有过任何走失和空白。真的一年没见了吗,也许时间并没有这么快,都是异乡和灯火给人的错觉,忧愁是爱的勋章,它提纯后就成了诗句,回忆套上滤镜就成了电影。
“你就这么笃定我在这等你。”
“除了等我你还能去哪儿呀。”叶修笑着说。
也许他没有那个意思,也许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思,但偏偏说出口后就有了点意思。喻文州搓了搓发红的鼻子,蹦出来的话都带点鼻音,确实,我哪儿也去不了。人是很狡猾的动物,知道示弱能带来体谅。叶修看了他一眼,开了罐朝日啤酒递给他,说去路边走走,我还没吃饭,一起吃点儿。此时天涯又成了咫尺,他们依然可以随时碰头,一起填补口腹之欲。
“日本主办这么抠门连个盒饭也不给你呀。”
“害,这不是知道你来了么。”
最后随便进了家自助拉面店,不能线上支付只收现金,于是喻文州点餐,叶修付钱。两碗面,两份牛肉,一杯姜汁汽水,关于吃食叶修一直没有很高的需求。汽水是给叶修点的,喻文州把另一瓶朝日拿到自己这边,问他什么时候能喝酒了?叶修说做了这份工作,动辄谈事应酬,高低得喝一点,现在能喝点低度啤酒,白的还是不行。喻文州就说,得了,你还是喝汽水吧,醉了我不一定能背得动你,现在是下班时间,和我吃饭不是应酬。
下班时间的两人却又聊起公事,提起方才关于亚太联盟和联赛的话头,叶修说日本作为FTG和FPS大势地域,荣耀不是主流,因此要促成亚太地区合作相对应的我们就要作出利益让步和资源置换,目前对方的意思是从国家队青训营入手,希望我们能提供稳定的学习机会,但国家青训营的性质不同于地方青训营,地方队是培养性质,而国家队是梯队保障性质,因此是否有必要建立独立性质的交流机构……
关于游戏,叶修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喻文州认真听他说完,偶尔给出自己意见,不知不觉两瓶酒下肚,他已有了醉意。喻文州问你希望我现在为你做什么?叶修笑了笑,是得逞的意味,明天陪我走一趟日本电竞协会,把我们的想法再做一次沟通。喻文州赶紧摆手,我还远不到能做翻译的水平啊。
“不需要很牛逼的程度,你就中英日加上肢体语言结合着来就行,我不想再碰上今天那种不灵光的翻译,他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喻文州就笑:“直译就好了呀,需要像我这样了解吗。”
“需要,怎么不需要,”叶修喝了口汽水,“太需要了好么。这里边小九九可多了我可不能让小日子坑了。”
喻文州掌心托着腮,听完就笑得埋下身去。是谁说的玩战术的心都脏?曾经战场上互相坑蒙拐骗,情场上推杯换盏,到了如今职场上交付后背,他对他的心早就敞亮得一眼见底,太不安全了。喻文州还是更怀念那些挖开陷阱给你跳,你也甘之如饴的日子。“我来可不是为了工作的。”
叶修从杯子后看他一眼:“那你来干什么的?”
“你也说了,我是来见你的。”
“和我上班能见我八小时,这买卖你不做?”
“听起来是很划算,但你仗着我喜欢你,我有点受伤啊。”
叶修也托起腮和他大眼瞪小眼,笑说:“抓住机会,计算利益,是术士的本能。”
门廊上的风铃随着门帘起落此起彼伏地响动着,门外有私塾下课的学生笑闹着走过,有加班的社畜打着电话飞奔着走过,也有醉酒的失意人踉跄着走过,温热的夜色在人群中荡开,把他的醉意冲刷得膨胀。喻文州摇摇欲坠,望向窗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是在广州的酒吧。
叶修愣了一下,放下汽水。记得,也是你喝酒我喝水,我靠,我就说怎么此情此景如此熟悉。
喻文州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去便利店买点口嚼糖,你在这等我。叶修立刻作势要起来一起去,被喻文州轻轻按下,他拍了拍他肩膀,饭还没吃完呢,我一会就回来。
好险。差一点就想亲他了,喻文州想。被外面的风吹了会,人好像清醒了些,却又好像醉得更厉害了。这是很奇妙的体验,原来清醒和心醉是两种可以并存的感受。明明酒量也算优秀,却轻易被两瓶低度酒精打败了,所以醉酒并不完全是生理基因决定,它也可以是心智的溃败。溃败于十年前的夜色似曾相识,连心情也不曾变过,溃败于连溃败的缘由都是如此相似,他的陷阱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还置若罔闻,心甘情愿呢。
随后叶修也出来了,喻文州收敛心神,把口嚼糖揣进口袋说走吧,回你住的酒店。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过两条街,喻文州自顾说着话,叶修始终没有回应,他终于转过脸看他:“你怎么……”随即愣在原地,身后是个穿着相似卫衣,有着差不多的身量的陌生人,那人惶恐地退远几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说话,你是喝醉了吗。
喻文州怔怔的,眼看着陌生人鞠躬道歉,惊慌失措地跑远了。长长的小巷空无一人,奔跑的脚步声回荡不灭,关闭的卷闸门冷漠相对,只有路灯在孤单闪烁。他左右徘徊,顺着原路走了一会,就放弃了,不记得来时穿过哪条街,不记得吃的是哪家店,店名也不曾仔细看一眼,脑子里一团浆糊。今天太邪门,总在和过去频繁照面,是不是也曾遇到过此情此景?是了——
那是第二届世邀赛,他们在哈利岩,他也这样和叶修走散。那时夕阳很长很长,久久不落。叶修有曾发现过他不见了吗,有试图寻找自己吗,如果他们之间像一只碗接住另一只碗,妥帖相似,亲密无间,才因此使叶修注意到他的存在,那叶修会在茫茫人潮中发现他的离开吗,会在十字路口将他回望吗。叶修的心,辽阔、纤维。因为辽阔,看得见天地,又因为纤维,只能装下一种热爱。再多余的,都是其他,再提起的,都是笑谈。而自己,大约算他一则秘闻。
手机震动,是黄少天的信息。他滑开手机,一堆绿色通知里夹杂着两条叶修的未接来电,喻文州愣了下,先点开了少天的。少天在微信里连着发来十几条六十秒语音,他说队长你知道吗真他妈绝了,到现在没人发现你走了,张新杰不是晚上开会呢吗,完后结束了小卢还在说一会大家出去吃,他去和喻队把包间定了。笑死我了还喻队,你喻队几小时前就在东京吃香的喝辣的了。你呀,我说你呀就是平常对他们太好了,他们就是把地球捅穿了你大气也不会喘一个。哎呀要我说队长你像什么呢,你像那晴天的阳光夏天的雨,你普照大地你惠泽众生,你就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会有人因为今天没太阳就惊讶吗,不会呀。对了队长回头你得请张新杰吃饭带点伴手礼,我听说人家在休年假来着硬被主席薅来的,脸色青得跟蒜苗似的……
喻文州无奈地笑了一声,吵死了,随即摁灭了手机。又随即,更大的铃声响起来,他刚接起来,叶修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卧槽吗的你跑哪去了,买个糖买到火星去了吗啊?”重叠的声音从转角传来,喻文州端着手机,眼睁睁看着叶修出现在路口,定住,来回张望,发现他后冲他气急败坏跑过来,跑到他的面前,拿膝盖踹他屁股,把他顶得一踉跄:“我说买个东西人怎么没了,我还去店里找你,没影儿,人店员说什么我也听不懂,我又转回去拉面店,就这么来来回回,你要干嘛,叛逆期啊?”
喻文州“啊”了一声,叶修继续骂:“啊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刚两个大花臂走过去我多担心?瞧你现在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打得过黑道吗你,我听说有的黑道就专门挑你这种皮薄馅大的外国人下手,给你往巷子里一拖麻袋一套,这又没监控,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叶修还在絮絮叨叨的,北京人的嘴骂起来跟刀子似的,可这刀子是面团做的,不疼,喻文州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到他的卫衣帽里,我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好吗……
喻文州跟着叶修回了宾馆,说是已算附近房间面积可观的酒店,乍一进去还是被巴掌大的一块惊得噎了一下。喻文州避开地上摊着的行李箱,蹑手蹑脚走进屋,对着同样巴掌大的双人床犯愁。叶修倒很坦然,拿了一套酒店配套睡衣给他,两手把人往浴室里塞:“赶紧洗,早点睡,明早还得跟我去干活。”
“还真的要上钟啊……”
“别挣扎了喻师傅,识时务者俊杰。”
也许酒精还没被夜风吹散,困顿在身体中,喻文州这一晚变得迟钝,不再机敏,和他说话总要过几秒才能飘进他的脑子里,洗完澡缩在双人床里侧,像只淋湿的小狗。叶修关了灯后,很快也没了声音,大概是睡着了,他今天太累了。喻文州盯着黑暗里模糊的轮廓,轻轻叹了口气,翻身睡正,仰面对着天花板,他叹得很轻,却还是被听见了。叶修碰了碰他的胳膊:睡不着?
“不知道,总觉得脑袋很沉,万一明天醒不来怎么办。”
“醒不来就把你揍醒,反正索克萨尔挨我揍还少吗。”
“……我谢你。”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叶修动了动,抬起胳膊枕在脑袋下,“我想起英国世邀赛的时候,我也找你找不到。那次太好玩了你知道吗,我把一个陌生人当成你,拽着走了好远。”
叶修说着自己笑起来,看来是很快乐的回忆,他接着说:“那人也不提醒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做直播,直播被陌生人认错挽着走路是什么体验,我靠我真的,无语。”
“也不知道该去哪找你,往回走已经没影儿了,我想算了,这条坡道很长,也不宽,走走总能碰到,干脆继续直播,哈哈哈。喏,后来不就看到你推个自行车跟二傻子似的站在那边。”
“那时倒是不怎么担心,英国白天应该没黑社会吧。”喻文州听到轻微的摩擦声,他应该是侧头在看自己,“你大概是不记得了。”
喻文州轻轻笑了一声:“确实不记得了。”
喻文州抬起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吸了吸鼻子,鼻音好像更严重了:“叶修,我好像有点发烧。”
“啊?”
叶修拧开氛围灯,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是有点烫,附近的药妆店好像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我去看看有没有感冒药。”
“你怎么表达?”
“我就捂着鼻子啊欠啊欠,他们能懂吧。”
喻文州笑得很大声,拉住他,摇了摇头:“应该是在外面等你站久了,吹了风又喝了点酒,才会这样,睡一晚就好了,吃药不至于。”
“你这犟种德性我可太了解了,不行,我去买。”
喻文州把他又往回按了按:“说会话吧。”
叶修只好放下外套,躺了回去。喻文州昏昏沉沉的,一会睡着,一会清醒,不知道说了什么,脑子黏腻得像煮沸的牛奶,容不得思绪好好过滤。也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偶尔能听到叶修稀疏的笑声和布质拖鞋在地毯上来回走动的摩擦声,从浴室走到床边,又从床边轻轻走远,他很喜欢这样的声音,让他觉得安心。后来昏暗里有湿润的毛巾盖在额头上,他醒过来,倔强地把毛巾拽下,有人在他头顶说“乖”,他拉住那人的手,代替了毛巾的位置。他的手总是比自己要凉一些,一到冬天,把他的手揣在自己掌心中,像揣着两块冰凉的石头。然后他退役的那个冬天,他去找他,在兴欣外的小巷,好像反过来了,自己冻成一团,他就把手放进他的羽绒服里,很奇怪,零碎的记忆,像昨天发生的,又像此时此刻,分不清,道不明,如坠梦中。
后来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叶修还没睡,靠在床头看手机,暖黄的氛围光轻柔地笼罩在他身上。喻文州看了一会,再次确定,是真的瘦了,除此以外,没什么变化。喻文州听到很轻很轻的按键音,他在打游戏——荣耀今年出了手机端,还在内测。还不成熟,不置于取代电脑端,故事线也完全不同,但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喻文州依旧觉得他年轻,精神饱满,耳聪目明,没到退役的时候,数据比人诚实,他的实力还能横扫很多人。只是年龄带来的代价,是成倍的消耗和燃烧,燃烧,是不可逆的。在出生入死已不是必要条件的今天,他知道他也有所抉择。只是抉择的背后,他也会有痛苦的时候吗。
叶修发现他醒了,放下手机探他的额头。喻文州再次握住这只手,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他:“为什么紧急联系人,填我的名字?”
叶修很显然没想到他会在此时问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愣了一下:“你这几年不是一直学外语吗,少天说你都会八国语言了。”
“又在扯淡了他。”
“我就想着,真在国外有点什么事了,找到你,你是能说上话的人。”叶修琢磨着,继续说,“叶秋英文很好,我就填了你俩。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文州,你一直是很努力的人,也是聪明人,知道劲儿该往哪儿使,且下了决心,就会坚持,这不是容易的事。”
“这是在夸我吗。”
“不然呢?哥不轻易夸人,联盟最牛的男人夸人很有含金量的,尤其骂了你这么多年手残,哥也略觉得残暴。当然了,有时候再努力——”
两人异口同声:“也未必有三连冠。”
喻文州无言:“你抬手我就知道你要放招,这么多年了词都不换一个。”
这次换叶修笑得很大声,喻文州感到床板在簌簌发抖。
“叶修,我问你一个问题。”喻文州撑着胳膊慢慢爬起来,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按你的说法,填我是因为能帮上忙,那罗辑和安文逸都算高材生,比我合适吧,你有想过填他们吗。”
叶修没有回答,他的眉头细细地纠结在一起,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世上也有叶修不能回答的问题吗?喻文州笑了笑,放下杯子,走回床前,弯下腰,看他的眼睛。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杯子落回桌面是因为地心引力,水流向身体是因为生命必需,我走向你是因为什么?叶修抬起头就能看到他湿润的的双眼,在灯光的诗化里像甜蜜的酒精,喻文州又问了一遍:“你会填他们吗,你会把他们当作最紧要的人吗,需要帮助时第一个想要打电话的人吗。”
叶修眉头攒动着,回看他的眼神里是长久的困惑,因为困惑而不自知地将他凝望。然后闪烁不定,最终落向地面,这就是他的回答。
“叶修,”喻文州捧住他的脸,额头贴上他的,轻轻的吐息,反复叫他的名字,“叶修啊……”
他的吻像迟来的雨,落下来。酒精醉人,叶修忘了,自己的酒量远不足以抵挡这样浓度的侵袭。喻文州用低到耳语的声音问他,会不会传染给你?叶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被雨水打败,就要湿透了,用同样轻的声音回复,文州,你好像还在发烧。
“生病这件事,很久前就开始了,只是,它并不是以燃烧为代价,所以不必担心我。”
它的代价只是遥望一轮明月的孤单。
东京的事务匆匆处理完后,喻文州第三天就返回国内,张新杰已经催他催到快要亲自跨境执法,张主任的年休假不容亵渎,喻文州只好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前,赶紧自觉回来返岗拉磨了。叶修还要在日本呆上几日,于是各行其是,简略告别。
黄少天总觉得东京回来后的喻文州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好,他好像比以前更容易沉入心事,时常捧着电竞周刊发呆,你若凑近去看,会发现杂志还停留在第一页。他又好像比以前更爱说话了,少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通微信的结果,他居然罕见的,对外聘教练提出抗议,重申己方的培育立场。那天会后大家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都在说没想到喻队其实是个有脾气的人,只有黄少天满不在乎地撇嘴,啊拜托,他何止有脾气,他牛脾气大了去了好吗!你们才发现啊!果然多年受苦的只有我啊!
只有黄少天知道他和叶修的纷纷扰扰,斑驳像苦诗一样的遗闻轶事,不足为外人道。少天不知道他在东京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和叶修有关。他担心在自己彻底退役后,没有人可以再这样关心他,注意他,哪怕他不能替他分解痛苦,至少还能听他诉说。他和苏沐橙是黄金一代最后剩下的两个人了,而再过半年,他们都要挥手告别,到那时,还会有人记得漂泊在风吹雨打里的故事吗?在一个普通的休假的夜晚,少天终于问了他这个问题,你还喜欢吗?真的值得吗?喻文州没有直接回答,却给了他无比悠长的一个答案。
“我们总爱观照,人在爱情里所受之苦,观照之余,便成了理中客、座上宾。可人的苦哪只这一种,家庭、学业、职场,生老病死,人情世故。人无法选择出身,选择家庭,长大了无法选择同学,选择同事,抗拒不了经济下行房价上涨,也抵挡不了天灾人祸生离死别,可是你能选择爱不爱谁,要不要饮下这杯酒,因此,当你明知故犯,它就成了自作自受。”
“所有的苦都是身不由己,只有爱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的人从来不被原谅,可是我自作自受的事只有这一样吗。”
“少天,还记得吗,当初在青训营,最后一次评级我还是倒数的时候,魏琛给了我很多次机会让我体面地走,可我偏不,你也说我是自作自受,但最后,我该庆幸自己自作自受吗。“喻文州笑了一下,“也许说庆幸不准确,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的,没有第二种选择。最终它被所有人体谅,乃至称颂,多么难捱的一件事。我能选择要不要打荣耀,也能选择要不要爱他,那么现在呢,依旧自作自受的我还能被体谅吗。”
少天动了动身子,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喻文州伸出一只手按下了。少天看到他伏在桌面上,望着眼前小小的索克萨尔,台灯照得他面目昏黄,眼里微光闪动,少天一度以为他要哭了,可是仔细看,却又没有。他的眼睛一向多情。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怪你,从来没有。你说的对,我总是在做同样一件事,一意孤行,死不悔改。好的时候它就是贵在坚持,坏的时候它就是罪有应得。我后来明白,所有的罪过都有人替你原谅,唯独自作自受,只能我自己原谅自己。”
我不明白我不懂,少天拉住他胳膊摇晃,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难道恋爱就是了吗?
喻文州睁大眼睛望着黄少天,忽然笑了,笑得天真又坦然。
“死不悔改的人怎么会只我一个。”
又一次国际比赛即将踏上征程,喻文州熬夜做完对战策略,天已经大亮。他随便吃了两口面包垫肚,走去水房倒茶。水房外种了几棵凤凰木,火红的花朵在五月的南国,像烈火一样,从训练馆的墙角烧到天边。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水杯放一边,忽然笑开了:“这次又是丢了什么,或者,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答案,他在这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新一代的年轻的选手们看到他们的领队靠在水房边,面目温柔,眉眼弯弯,挽着袖子轻声细语地打电话,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像第一次坠入恋爱的小孩。
end
题外话:小传奇在整体修改,目前改到第五章,两周内会改完,到时候再统一更新在原来的页面中。修改时不可控地,在七年后,写下这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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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更新:正文已全部重修完毕,原页面已更新(我也没想到改这么快??)
莫忘烟水里
花邪
是刀刀刀,可能不太适合作为生贺,就提前几天发吧。
“蜡烛呢?”
吴邪把保温袋的魔术贴撕开,从里面稳稳托出蛋糕盒,又把塑料刀叉和纸托盘一一取出,手在袋子里摸索一番,没有蜡烛。
坐在餐桌另一边的解雨臣闻声把视线扫过来,能看到吴邪把袋子倒扣晃荡几下,没有任何东西坠出,他的手指却还无意识地在袋口逡巡。
“应该是忘记给蜡烛了,我打电话问问。”吴邪皱一下眉,探过身去捞搁在桌上的手机。
“家里没有吗?”解雨臣问,随手做了个打火的动作,“随便点一根就行。”
吴邪刚把手机解锁,骤然听见解雨臣说话,大脑中闪过一片白。我是要做什么来着,他一面茫然地在心里想,一面嘴上犹...
花邪
是刀刀刀,可能不太适合作为生贺,就提前几天发吧。
“蜡烛呢?”
吴邪把保温袋的魔术贴撕开,从里面稳稳托出蛋糕盒,又把塑料刀叉和纸托盘一一取出,手在袋子里摸索一番,没有蜡烛。
坐在餐桌另一边的解雨臣闻声把视线扫过来,能看到吴邪把袋子倒扣晃荡几下,没有任何东西坠出,他的手指却还无意识地在袋口逡巡。
“应该是忘记给蜡烛了,我打电话问问。”吴邪皱一下眉,探过身去捞搁在桌上的手机。
“家里没有吗?”解雨臣问,随手做了个打火的动作,“随便点一根就行。”
吴邪刚把手机解锁,骤然听见解雨臣说话,大脑中闪过一片白。我是要做什么来着,他一面茫然地在心里想,一面嘴上犹豫着回答,没有,家里没蜡烛。他抬眼看解雨臣,扎透窗帘的夕照把那人晕染得有些模糊,“香薰蜡烛也没有,我这儿比不得解老板家的格调。”他又补了一句,把视线落回手机屏幕,脑中的白雾也落下去——想起来了,蜡烛,他在订单信息里翻找商家电话,准备拨出去。
“不麻烦,”解雨臣起身走过来,作势要抽掉吴邪握着的手机,“那烟呢?有没有烟?”
吴邪一愣,手机塞回口袋。无暇细想这个问题,他想说没有,撒一个小小的谎也不过分,毕竟你不是从来不让抽吗,但话缠成线团梗在喉口,他生拉硬拽也不出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太需要尼古丁,或者只是太需要烟被点燃之后自己不由自主缓下来的呼吸节律——所以他只是照实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一根,当蜡烛点。这样就好。”解雨臣好像笑了一下,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但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吴邪看得不真切,狼狈地转身拉开酒柜下面的抽屉。
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包。这个抽屉从不上锁,因为吴邪早就放弃戒烟,不过打开的次数也并不多,因为他已经不再对它上瘾。吴邪拿了一包新的,撕掉塑料膜,娴熟地敲出来一根,夹在指尖,和打火机一并递给解雨臣。
“点上吧。”解雨臣说,没伸手接。“看样子没少抽。”他又笑说。“其实挺少抽的。”吴邪说,把烟点上了,过滤嘴埋进蛋糕的奶油里,腾起一束烟雾,让他看不清对面人脸上的表情。
客厅里安静地响着生日歌的旋律,烟烧得有点快,是快过乐声的进度条,于是在音乐还没终止的时候解雨臣就说:“那我先许愿吧。”然后垂下眼睛。烟雾薄薄地扑在吴邪脸上,是解雨臣象征性地吹了一口气,吴邪眨两下眼睛,他又有点看不清解雨臣的脸了。
吴邪能“看见”解雨臣。这件事,或者说这种症状,出现在几年前。
列车由杭州驶向北京,解雨臣离开之后,吴邪更频繁地扣动扳机,沿着这条最熟悉的弹道嵌入那个人扎根过的土地。车厢刚进入隧道,身边的中年人拿着泡面离座,大概是去给自己准备一顿简易午饭。吴邪额头抵着窗户,窗外一片漆黑,只映着自己浮动的、模糊的脸。解雨臣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吴邪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动作很轻,但他立刻就有感应。不知为何突然心如擂鼓,他慢慢转头,从皮鞋到西裤到手表到衬衫再到脸,他看到解雨臣。解雨臣放下杂志,也抬眼看他。
心脏闷痛到无法承受,吴邪深吸一口气,把头扭向窗外,玻璃只映出他的脸,他身边的座位是空的。他高高悬起的心又轻轻落下去,闭眼,默数十个数,列车驶出隧道,一片明媚的阳光打进来,晃眼,但还是不足以让他稍稍清醒。身边的中年人已经回到座位,吴邪直勾勾地盯着他搅泡面的动作,惹得对方问他:“兄弟,饿了?”他却反问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解雨臣呢?他跳车了?”
自此之后吴邪常常能看见解雨臣,不是“梦见”,是“看见”,他非常确定自己一直处于清醒状态。对此,他不知道该作出何种解释,是过量吸取费洛蒙的后遗症吗?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这毫无疑问是一种病,但吴邪暂时不想寻求任何医疗帮助——毕竟,他是真的很想见到解雨臣。
吴邪很想见到解雨臣,解雨臣就出现,且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身型越来越清晰,言行举止也越来越真切,只不过脸一直很朦胧,因为吴邪有点难以想象他年岁慢慢增长的样子。
吴邪发现解雨臣总会在昏暗的环境里出现,行驶在隧道中的列车,黄昏时的客厅,冬季傍晚下过雨的阴湿街道,咖啡馆或酒吧的幽暗角落,以及午夜时分的双人床。后来吴邪才明白,只是因为他在那样的时间和空间里常常感到难以遏制的孤独,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总无意识地想到解雨臣,于是解雨臣就会出现,他总是有求必应。
吴邪开始习惯和这种幻觉共处,就像他曾经很快地习惯了费洛蒙一样。他也很小心地尽量控制自己不要上瘾,戒断的过程并不容易,于是,就像之前的戒烟一样,他放弃了。不过,因为有了比尼古丁更有效的东西,他已经不再依赖尼古丁。只是偶尔,他觉得自己需要的时候,解雨臣会出现,向他讨要一根烟。就像现在。
“快烧完了。”解雨臣说。烟灰摇摇欲坠,眼看要落在蛋糕上,吴邪伸出手掌笼在周围,掌心灼痛,好像刚接住一滴火热的烛泪。解雨臣没说话,是佛像垂眸的悲悯眼神。
“不疼。”吴邪说,“那这最后一口归我了。”过滤嘴沾满奶油,吴邪用唇抿去,牙微微咬合,准确地找到爆珠,奶油的甜与薄荷的凉如幻梦般在他嘴里炸开,幻境一吸入肺,烟直接烧到过滤嘴,他取出一只纸托盘,把烟摁灭在上面。
解雨臣已经不见了,桌边的座位是空的,但或许他就在吴邪身后。吴邪没回头,只是轻轻说:“生日快乐。”
【周叶】三三 3
我看了下过去的文档,前一版居然已经有16.5万字,改了感情线前面相当于重写了,中间会有些重合的地方,毕竟是在原有剧情的基础上改的,看到也不要奇怪(。)
如果有想要原版的,等我写完放个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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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的哦。”叶修又重复一遍,“有没有兴趣当职业选手?”
“……”,周泽楷怎么听不出叶秋是在招徕他。
这又要谈到几个月前,按照常规流程,周泽楷那时就应该先去轮回训练营了,经理却表示,周泽楷去训练营,谁能训练他呢?那意思是,人家一身本事都是自己练出来的,轮回这样水平的训练营,他去与不去,有区别吗?轮回经理这么说当然是另有打算,就凭周泽楷这张一走进房......
我看了下过去的文档,前一版居然已经有16.5万字,改了感情线前面相当于重写了,中间会有些重合的地方,毕竟是在原有剧情的基础上改的,看到也不要奇怪(。)
如果有想要原版的,等我写完放个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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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的哦。”叶修又重复一遍,“有没有兴趣当职业选手?”
“……”,周泽楷怎么听不出叶秋是在招徕他。
这又要谈到几个月前,按照常规流程,周泽楷那时就应该先去轮回训练营了,经理却表示,周泽楷去训练营,谁能训练他呢?那意思是,人家一身本事都是自己练出来的,轮回这样水平的训练营,他去与不去,有区别吗?轮回经理这么说当然是另有打算,就凭周泽楷这张一走进房间,就能点亮整间屋子的卖相,当个奇兵,蛮好的。先不要声张,等到赛季开始前选手注册时,再把他往前那么一推——“横空出世”的效果不就来了吗?周泽楷对轮回对他的这番规划没什么想法,但是既然按照战队的规划走了,现在就不方便告诉叶修,他已经是效力于轮回战队的职业选手了。可不说的话,下赛季他和叶秋就要在赛场上碰到了,好像存心欺骗他似的。
周泽楷明知自己是谁,面对提问还一副犹豫的神色,半晌说不出话来,叶修当然会顺着想过去——周泽楷没想当职业选手。心里是理解的,人各有志嘛,而且每个家庭也有不同的选择与规划。脸上是一副“可惜了”的神情,“你比张益玮强。”张益玮是眼下联盟里第一神枪手,比张益玮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别人说这种话,是恭维,叶修说这种话,是许可。给周泽楷盖一个戳子似的。那可惜了的神情,自然也是替周泽楷可惜,而不是为自己招揽不成可惜。
“……”周泽楷更不知道说啥好了,只好继续这个美丽的误会。
正在这时,任广推门进来了,见他俩在电脑前面对面站着,拿眼睛瞅向叶修,“怎么样?我这外甥水平还可以吧?”
“像你说的一样。”
“嗯?”任广没听懂。
叶修双手揣兜里,绕过桌子往外走,“就是比你强很多啊。哎,卫生间在哪?”
“在楼下,楼梯旁边。”
“哦。”
叶修先飘下楼了,任广靠过来搂住周泽楷的膀子,两个人跟着后面也走出去。周泽楷上高中后他们见面很少,不知不觉中,周泽楷比他高了,肩膀也宽了不少,任广埋下头低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周泽楷顿了下,点点头。
“唉,要不是你妈心心念念让你亲奶奶出钱供你读大学,我就给她提议,让你去嘉世训练营了。”任广很清楚他姐的脾气,这话其实是美化过的,让前婆家尽可能地多出钱供养周泽楷,简直是他姐的执念。他哪里想的到,好外甥周泽楷很有主意,自己决定自己的路,然后再把自己妈搞定。
周泽楷只是笑了一下。
任广又瞥了周泽楷一眼。
“?”
“你见了叶秋……”任广说到叶秋名字的声音更小,“怎么都没什么反应啊?”
尽管任广很清楚他这外甥沉闷到让人无语的性格,并且他在叶秋尚未成为联盟大神时就认识他了,谈不上有什么敬畏之心,但那是叶秋,以叶秋的神秘性,不管是不是粉丝,在荣耀玩家眼中叶秋的登场,必然等同于古装片中武林高手扛着音响登场……
“……”周泽楷不知道他需要怎样的反应才是“对叶秋”该有的,要抱住叶秋的大腿哭吗?
当然还是有的,他心里并不全像任广所见那样的平淡无波。一叶之秋是斗神,杀气腾腾、凌厉霸道,连刚才那个一身绿装的战斗法师,站在竞技场中央也是威风凛凛的。他不憷叶秋,和他会这样想是两码事。他从没觉得叶秋也要和韩文清一样,真人也透着一股落叶漫天的萧索杀气,但也不是这样——哪样?其实说不上来,今天第一次见。莫名想到一块快化掉的糖。但这念头顺流而下,走了也就走了。
舅甥俩下到一楼,叶修正好从楼梯一侧的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装着两个读卡器的袋子挂在他手腕上。
“我走了。”
任广抬手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在旁边吃了饭再走吧。”
叶修和任广早年互有生意来往,面对任广的邀请,倒没什么好客气的,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周泽楷不用说,也在“吃完了再走”的行列。
任广献宝似的,要带他们去自己的“宝藏小店”尝尝,还要强调不是网红店不排队。叶修说,太远我不去。任广说,不远,最多四五百米。叶修说,那已经很远了。但任广非常执着卖安利,装没听见,已经走出去了,侧身一拐,进了路尽头的巷子,叶修只好跟上。
这“宝藏小店”在一个市场外面,是几间连着的老式低矮居民平房改的,看样子确实是开了很多年的老牌饭店,通往饭店门口的石板在经年累月中给踩得包浆了。
三人进店,也没人招呼,自顾自地找了张空台坐下,任广叫来服务员,问另外两人吃什么,叶修说随便,任广看周泽楷,周泽楷也说,随便。学舌似的。很好,任广自己做主点菜了。
周泽楷见桌子上是空的,除了个铜水壶什么也没有,又看收银台旁边的地上放了个很大的框,里面全是成套的餐具,便起身去拿餐具。
他抱着餐具回来,他舅举着手机,从他身边擦过去,走出店门。
周泽楷把三套餐具放下,挨个拆开包装,碗碟堆在长方形桌子的中间,叶修拎着壶凑过来,温热水柱浇在上面,周泽楷负责将满了的水倒在桌腿旁的垃圾桶里。没几分钟任广回来,手机捏在手里,看面色是急的,说他别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处理,他合伙人处理不了,要他赶紧过去看。他已经把饭钱结好了。言下之意让叶修和周泽楷继续在这吃,还透着些不好意思,他兴致勃勃拉人家来吃饭,人家来了,他跑了。
叶修是无所谓的。任广这一路上也确实都在接电话,“你有事你忙去好了,又不是没了你,我和小周吃不成饭。”
任广赶紧走了,走前还跟周泽楷说,想吃什么菜就加,回头给他报销。那是让周泽楷代他招呼好叶修的意思。
可周泽楷要怎么招呼人?这顿饭吃下来,他和叶修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也像在森严城堡里摆的很长的桌子,烛影惶惶,一人坐在一边,天涯海角。连旁边桌子的人都隔得很远。
任广点了四菜一汤,不一会儿都上齐了,叶修低着头,一勺一勺慢慢喝着盛到小碗里的芋艿羹,见他喝完,周泽楷很上道地拿过汤碗里的勺子,做个手势,是让他把碗推过来,要帮他再盛一碗。
叶修向另一边推开碗,在纸巾盒上抽出一张纸巾来慢条斯理地擦嘴,“不用了,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不着急。”
叶修不吃,周泽楷也不吃了,叶修见状笑道,“你不会是对着我紧张吧?”
“……没。”
“我觉得也是,跟我打的时候,可没见你紧张……咦,我以为你不会回答我。”叶修惊奇不已,眼睛都瞪起来了。当然是看出这小孩实在不爱说话,逗他的。
他说着,想喝水,端起茶杯,茶杯里空了,他放下茶杯,胳膊伸过去提放在周泽楷那边的茶壶,手指刚抚上茶壶那被人摸得褪色的提手,周泽楷的手也搭上来。指尖相触,叶修在周泽楷手下面,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把茶杯往前推,让周泽楷给他倒水。
“不吃了就走吧?”
“嗯。”
周泽楷出饭店前,还到前台确认了下,任广确实付过钱了,也没有额外的付费内容。
一起来吃饭,好像一道回去也是应当。叶修说他要去主路坐公交,问周泽楷怎么走,也看不出是不是要赶人家。周泽楷没吭声,只是拉了一下书包带子,叶修就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周泽楷是要和他一起。
老城区的巷路比较绕,俯视是一个个细长的扣在一起的节,天还没有黑透,街灯微弱的光擎在半空中,透明的光圈蒲公英似的,倒在这春夏之交的夜晚十分应景。这个时间行人和电瓶车来来往往,偶尔还有汽车缓缓驶过,闹哄哄的。但人走在里面,嘈嘈的杂音好像永远坠在身后,追不上。叶修这才把任广派给他的烟点着了,叼在嘴里,慢慢吞吞地走着,白色的收纳袋在他身侧一晃一晃。天色越黑,白的愈发白了。
周泽楷本来和叶修肩并肩走着,脚步稍快一点,就和叶修错开了,他只好屡次放慢脚步,等叶修走上来。
“怎么,你怕我走丢了?”叶修笑着说,但没看周泽楷。也不会因为有人等就走得快些。
紫色的暮霭中,周泽楷低头笑了一下。
忽然“哄”得一声,从一旁的窄巷里冲出一辆摩托车,像从搭着黑色幕布的洞里冲出来的,周泽楷正低着头没注意,还往前走,叶修猛地拉住了他。
“慢点。”
手腕被热热地捂了一下,周泽楷及时站住。那摩托车轰油起门,紧贴着他面前过去了。
穿堂风絮絮地拂过来。叶修松开手,但那温热的柔软指腹的触感却没有立刻消散,反而顺着蔓了上去。
2023,与你有关的遐想
大家好,我突然出现。
是一个年度总结,写得不能说比往年少,不过下半年吴邪相关的内容主要是在约稿,之后会慢慢放出来。
1月
《侦探游戏》 秀花邪/簇邪
霍秀秀看过黎簇的那条新年朋友圈,他和苏万杨好围坐在吴邪铺子的八仙桌边,每人脖子上都挂着大串珠宝蜜蜡,黎簇胸口挂着的正有那块玉佩。照片发出来很快有人认出了那块玉,这个消息又用更快地传到了王家纨绔耳朵里。
麻烦是吴邪惹的,火是解雨臣拱的,台是黎簇拆的。
现在要她霍女娲来补天。
《李代桃僵》黑邪/all邪
雪洋洋洒洒地下,月光落在雪地上,把屋内映照犹如白昼。
解雨臣带着一身烟气推开吴邪房门,径直走到床...
大家好,我突然出现。
是一个年度总结,写得不能说比往年少,不过下半年吴邪相关的内容主要是在约稿,之后会慢慢放出来。
1月
《侦探游戏》 秀花邪/簇邪
霍秀秀看过黎簇的那条新年朋友圈,他和苏万杨好围坐在吴邪铺子的八仙桌边,每人脖子上都挂着大串珠宝蜜蜡,黎簇胸口挂着的正有那块玉佩。照片发出来很快有人认出了那块玉,这个消息又用更快地传到了王家纨绔耳朵里。
麻烦是吴邪惹的,火是解雨臣拱的,台是黎簇拆的。
现在要她霍女娲来补天。
《李代桃僵》黑邪/all邪
雪洋洋洒洒地下,月光落在雪地上,把屋内映照犹如白昼。
解雨臣带着一身烟气推开吴邪房门,径直走到床边,俯下身捏住吴邪的手腕。吴邪错过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苦笑一下:“我就是大卸八块也不够分啊。”
解雨臣知道要杀吴邪的是谁。如果吴邪也知道,那么他想要向解家借的又何止一座宅子。
2月
《春光乍现》花邪
“找到了。吴邪说,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站起来,解雨臣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台红白机。
“找这个干什么?”
“怕你无聊。”吴邪哼着歌把游戏机连在电视上,“这还是以前三叔买回来和我一起玩的,之前收拾他家里的东西,我把配套的电视接口变压器都搬到这边了。”
“我不喜欢玩游戏。”解雨臣面无表情地说。
“但是这是一个非常’吴邪’的行为,汪家人会满意的。”吴邪笑笑,把手柄递到他手里。
3月
《与你有关的遐想》all邪
“你怎么想的,突然回国,不怕你奶奶揍你?”吴邪面含责备地看着霍秀秀。霍秀秀穿着裁剪利落的棒球夹克,乐福鞋的漆皮映着头顶的灯。
“我最近躲在你这,下周上课前飞回去,奶奶不会知道。”
霍秀秀笑盈盈地说,她从背包里摸出两大盒花草茶,分别递给解雨臣和吴邪:“英国的点心太难吃,没什么好带的,随便喝点。”
“你可真是……”不过这位好妹妹我行我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吴邪沉默,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替她打掩护。
解雨臣:“今天是你看中的那个小乐队的首秀?”
吴邪看他一眼,说:“是。”
“什么小乐队?”霍秀秀突然问,“你刚刚说的那个未来的大明星?”
“你吴邪哥哥在外面包养了三个男大学生。”解雨臣幸灾乐祸地说。
“哇噻,不是吧。”霍秀秀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你和那个藏族人谈恋爱已经够出格了,怎么还一次谈三个。”
《暗室逢灯》番外5 瓶邪/all邪
如果有人听到了张海客的话就会明白,摆在张起灵面前的路从头到尾只有一条。他跟着张海客回到H港的本家,在为数不多还对他这一支血脉抱有希望的老人那里低眉顺眼地认错,拿回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二零一五年的一切都像一个梦,是他残酷命运里难得温情的一段插曲,是他此后人生中再也不存在的梦幻泡影。初回H港时张起灵时常梦到暴风雪夜,风吹来雪味和一种怪异的高原植被的气息,吴邪在那样的风中摇摇欲坠,那张未完成的油画像战袍一样裹在吴邪身上,张起灵把那张画从他身上撕扯下来,丢进火堆里。
5月
《两种降落》瓶邪 (《盛夏雨村》未公开约稿)
几个月后黑板报换新那天,他在吴邪的朋友圈看到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黑板报照片,配上的文字是“与胖爷杰作的合影”。对他们这类人的生命长度而言,一件东西留存若干月或若干年之间并无什么区别,但鬼使神差地,他点开那张相片,放大,凭记忆里找到黑板报作者落款所在的位置,金钩铁画的字迹边缘锐利、干净,没有丝毫陈年的灰尘水迹,那是自己在这幅杰作上留下的痕迹。
那一瞬间他回想起自己在广西的那处无名住所,那里有着与此时此刻相似的雨季、相似的车站和远方相似的群山,但是他想,自己不会再回去了。
7月
《凤尾拉花》潘邪 (《夜色无垠》未公开约稿)
花坛里的灌木稀稀落落。这里到处透露着一股粗糙的精致,缺乏修建的灌木、可有可无的保安、造价不菲却缺乏打理的设施,他跟着潘子七拐八拐走到一户单元上到三楼,门没关,先来的几个伙计已经清扫过了外间,把崭新的床垫往卧室里搬。潘子把手里提着的两箱饮料放在地上,打开其中一箱,摸出一罐健力宝丢给吴邪。
“玩去吧。”
“什么?”吴邪接过汽水愣了一下,见潘子一阵风似的进里屋了。窗外开始下雨,空气潮湿得早就没有雨水挥发的余地,吴邪站在新粉刷的阳台上揭开拉环喝了一口汽水,酸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去,他抿抿嘴唇,一口气喝下去,远方的天白得像刚粉刷过灰白色的墙,没有一丝蓝色透得出来,低矮的建筑群稀稀落落延伸向郊区的方向。
一滴雨水滴在他脸上。起风了。
10月
《三重门》客邪 (《钩吻》未公开约稿)
张海客蹲在地上看了一会,深红色的土地逐渐从他脚下蔓延开。他的手掌在假吴邪的脸上抚摸一下,帮他合上双眼。
“他死了,”张海客说,“你还要躲在那里吗?”
“哇哦,你好狠的心,和我这么像的你也下得去手,”吴邪从树丛里走出来,“有一会儿我自己都要怀疑他才是真货了 。”
他走到张海客身边,一条手臂搭上张海客的肩膀,低下头,看着倒在地上,喉咙还在不断有血泡滚出的假吴邪,说:“阿弥陀佛。”
11月
《冬至洋葱温柔陷阱》黑邪 (《食客》未公开约稿)
吴邪揭开锅盖,用长柄勺子尝了一口锅里的汤,笋的清香和鲜肉长时间炖煮熟的肉香混合在一起,十分鲜美。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只大饭盒,舀了一大碗,又装了一碗米饭,走到客厅,打开门,邻居的门没有关,他敲了三下,房间里传来模糊的锯子声音,但是没人应门。
他推开虚掩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还没有完全拆开的木板箱,从缝隙里看一到里面装着的是崭新的沙发。
吴邪抬脚跨过散落在地面上的木板和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踩到一片木屑。
房间里的声响随着他走进客厅的动作变得清晰了,那是电锯的声音。
整理也是回顾自己过去一年的写作历史,看到了若干有趣但是各种原因没能完结的大纲,希望24年我能有时间多写一点心中的故事(抹眼泪)
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两相逢
花邪
相对平缓的平行世界里一条相对平缓的时间线
朦胧中听见手机响,我以为还在做梦,没理会,那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烦躁地翻身坐起,拿起倒扣着震个不停的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吴三省。我眼皮一跳,深呼吸,按了接听键。
我恭恭敬敬叫一声三叔,嗓子哑得还有点破音。他在电话那头问我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说我午睡呢,一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懒懒的哈欠。“该起了,三点多了。”他说,话里有点嫌弃的意思。我没理会,昨天忙到夜里两三点呢,我连着又打了个哈欠。“赶紧收拾收拾,晚上带你去个饭局。”
“这么急啊三叔。”我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还是麻利地下床,“什么饭局?要谈生意?”“不是,带你见个人,我也...
花邪
相对平缓的平行世界里一条相对平缓的时间线
朦胧中听见手机响,我以为还在做梦,没理会,那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烦躁地翻身坐起,拿起倒扣着震个不停的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吴三省。我眼皮一跳,深呼吸,按了接听键。
我恭恭敬敬叫一声三叔,嗓子哑得还有点破音。他在电话那头问我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说我午睡呢,一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懒懒的哈欠。“该起了,三点多了。”他说,话里有点嫌弃的意思。我没理会,昨天忙到夜里两三点呢,我连着又打了个哈欠。“赶紧收拾收拾,晚上带你去个饭局。”
“这么急啊三叔。”我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还是麻利地下床,“什么饭局?要谈生意?”“不是,带你见个人,我也是刚知道他这几天在杭州。见了面再和你细说吧,一小时之后在你家楼下等你,你二叔也在,我们一起过去——别磨蹭啊,你二叔最讨厌不守时。”他说着就要挂电话,我赶紧追着他问:“要备礼物吗?还是您和二叔备好了?”“你来备吧。”他顿了顿说,“贵重一点,不要太实用的。他比你还小一岁,你们年轻人之间一般喜欢互送什么?你家里东西也不少,看着办就行,不要送那些老气横秋的。”三叔说。我应下,正准备道别挂电话,突然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带你见个人,你二叔也在,比你还小一岁,你们年轻人之间。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话里话外怎么有几分别的意思。“等等三叔,”我握紧手机斟酌字句,“呃,这位——”我试探着要问。“你想多了。”三叔很快地接话,像是早就料到我要问什么似的,然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末了他说,“人家是九门解家的独子。”我干笑几声,氛围有点尴尬。“没别的事我就挂了。”三叔说,我听到他那边传来结束通话的嘟嘟声,也把电话挂断。
九门解家,和我同辈,应该就是那位年纪轻轻就接管解家的当家人了。我接手吴山居不久,也是在今年三叔才把他的堂口交给我打理,我对九门的了解还不太深,对这位解当家却有所耳闻,只是还没和他这号人物打过交道。我边想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换上一件熨过的衬衣,又选了一套剪裁不过分商务的西服——还好之前跟着三叔置办了几身得体的社交行头,避免了一小时后我套着冲锋衣赶饭局的尴尬。
我洗了把脸,把胡子刮了,又往头上喷了点发胶,随意抓了两把,对着镜子一看,整个人精神不少,只是有点瘪三样,我拿湿手又往头上揉了两把,毫无起色。算了,我关掉洗手间的灯走出去,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没办。
我在客厅里踱了几个来回,又去每个房间转了一圈,把每扇柜门都打开细细看过一遍。贵重的,不实用的,不老气的,我茫然环顾,家里最多的好像是既实用又不贵重的东西——没想到勤俭持家也有勤俭持家的坏处。贵重的摆件、手串、玉器倒是也有不少——大多是今年我接手三叔的堂口之后他的各路生意伙伴送的贺礼,只是太老派了,也并不合适。还有四十分钟,二叔三叔就会到我家楼下,现在临时出去买也显然来不及了。
我有点烦躁地拽了拽衬衫领子,徒然瘫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或许还有一件能送出手的。那是今年生日的时候三叔送的领带夹,款式特别,做工精细。在这之前他从没送过我这种类型的生日礼物,往往都是些古籍字画什么的。那时我说我山猪吃不了细糠,一年里打领带的机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三叔白我一眼,说送你你就拿着,以后总有机会用到的。那么这个机会也包括送礼的机会吧,我想,我查过这枚领带夹的价格,是一个超出我预期的数字,今天送出去应该是合适的。只是希望三叔不要问起,我暗想。
这件东西我还一次都没用过,包装盒和礼品袋都完整,我把它小心地装好,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以免一会儿出门时忘记拿。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该下楼,收拾得体,礼物完备,我长出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想着那位三叔方才三言两语寥寥带过的人。
既是九门后人,和我做的该是同样的行当。二叔三叔的意思我大概能猜到,是希望我们能互相帮衬些,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刚上道,而他当家早,和他结交,我或许能少走点弯路——有点功利的想法,我本能地排斥和抗拒。三叔说入了这行,性子一定会随之改变,有些品性会被消磨掉,有些则幸运地得以保留。你能留住多少算多少,当然了,还是越多越好,刚接手吴山居时,三叔是这样对我说的。
想得太远了,我把思绪收回来,望着鞋柜上搁着的那只小小的黑色纸袋,这件礼物好像太客气和冰冷了一些,总觉得该再添上一些什么。
我看了一眼时钟,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王盟拨了电话。我问他是否在店里,他叫我一声老板,说他在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去我工作台上看看,刻好的闲章有几块?”他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有四五块吧。五块,老板。”“哪块的石头最好,你能看出来吧。”我问他。能,他说,应该是这块青田石的了。行吧,我想,青田石也凑合。又问他上面刻的字是什么——都是我闲时刻的,时间有些久远,石料和上面刻的吉语格言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难对上。刻的是,力行近乎仁,王盟边认边念,慢慢地说。
那就这块吧,我想了想说,替我装个盒子,准备一个大小合适的纸袋,好的印泥有没有,也放一方进去。王盟应下了。二十分钟内送到我家,我又补充道,直接把店门关了就行,送完你直接下班。他在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这也太赶了,我听到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说好,他尽快。
十五分钟后,王盟敲门,难得的很有效率。东西居然也被他包得挺精细,我把盒盖掀开,在客厅借着夕照细看,石料的色泽纹理不差,算是中上品,刀法也不错,是我用心刻的。我把盖子合上,提上两个纸袋下了楼。
远远地就看到有辆车慢慢朝我开过来,车型有点眼熟,二叔的车。车窗摇下,二叔在副驾,三叔坐后排,开车的是贰京。我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二叔,三叔,贰京叔,挨个儿问好。贰京回头,叫我一声小三爷,我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局促地冲他笑着点点头,他调头将车驶出我的小区。
“这身不错,”三叔打量我,“就是你这头发——”他说着就伸手要往我头上撸一把,我赶紧避开,头差点撞上窗玻璃。“发胶喷多了,没办法。”我往内后视镜前凑了凑,把翘起的一撮头发尽力压平。
“他叫解雨臣。”头发还是那样,在我放弃打理它,靠回座位的时候,三叔突然说。“当家早,头几年很不好过——收拾上一辈人留下来的烂摊子,做规矩立威望,很辛苦。我和你二叔看不过,能搭把手的就帮他一些。”三叔说着看我一眼,见我认真在听,于是接着说下去,“他早慧,又懂事,又客气,逢年过节给我们送礼,年年不落。这几天他来杭州谈生意,说想见一面,请我们吃顿饭。我和你二叔是这么个意思,你刚接手堂口,棘手的问题还多着,正好去和他碰一碰,认识认识,未来也好互相帮衬些。”
确实和我想的大差不差。“嗯,知道的。”我应下。解雨臣,小我一岁,年少当家,早慧,懂事,客气。我心里那个模糊的形象好像变得更清晰丰盈了一些。
二叔坐在我前面,一直没说话,此时冷不丁地起了话头:“你和他一直没见过?这倒是怪了。”我摇头,确实没印象,九门关系错综复杂,在正式的非正式的聚会里大约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我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
二叔不语,手里在盘两个文玩核桃,油光锃亮。“二叔这核桃不错。”我说,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二叔把胳膊往后一伸,两颗核桃递到我面前,“你玩会儿?”“不了不了二叔,”我连忙说,“您自己盘着吧。”
“对了,”二叔把核桃收回去,问我,“你后来准备了什么礼物?”我一阵心虚,但还是老老实实把那个纸袋提起来,说:“领带夹。”
“别告诉我是我今年送你的那个。”三叔闻言看我一眼,直看得我心里更虚了。“当然不是那个。”我底气不足地否认,把袋子搁在膝盖上。三叔又看我一眼,我知道这一眼他已经把我看穿。“算了,送那个挺合适的。”他说,有点惋惜地看一眼纸袋。谢谢三叔了,我讪笑,不安地抠动开关,把车窗摇下来一点。
“那这个是什么?”他指指另一个袋子。“我刻的闲章,”我说,不知怎么的还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我能看看么?”三叔问,我把章拿出来递给他,他接过去,在手里把玩,又凑近了仔细瞧。
二叔回头,三叔就把章递过去,他也托着那枚章细看,倒让我一阵紧张。“石头不够好,刻得也不够好——力行近乎仁,这句话倒是不错。”二叔最后点评道,把章递回来。“我看着不错,你想送就送吧。”三叔说,接了那枚印章,放到我手里。我没做声,把东西重新收好了。
车速放慢,已经到了目的地,贰京正在停车。“那是他不是?”我听见二叔说。三叔往前凑了凑,说:“好像真是,前后脚到了,真巧。”我立刻看向窗外,有一道瘦长的身影走进酒店大门,很快地消失在玻璃之后,我没能看清。
车停稳,二叔三叔接连下车,我犹豫了一下,把装着那枚闲章的纸袋留在车上,只提着一个袋子下了车。
服务生引着我们进了包间,小小一间,很雅致。已经有人在里面,这位就是解雨臣了,我在三叔身后打量他,和我差不多高,穿黑色西服,里面居然是一件粉色衬衫。他显然也刚到不久,桌边的椅子都还没拉开。
他笑着过来和二叔三叔打招呼,递给他们两个袋子,包装得很仔细,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真是细致的人,我想。他又转向我,“哥,这是给你的。”他将另一个袋子递给我,然后伸出右手。这一声哥叫得极自然,我愣了愣神,赶紧接过,把给他准备的礼物也递过去,和他握手。“叫我吴邪就行。”我冲他笑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眉眼,很英气,也很秀气,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的手很凉,我得承认刚碰到的时候我被冰得差点撒开手,出于礼貌我还是牢牢握住。我想提醒他杭州这几天降温,出门还是得多穿点。犹豫了几瞬,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我轻轻松开手,他看我一眼,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我放松下来,只是笑意里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我无暇深究。
我们四人落座,解雨臣坐在我右边,三叔在我左边,对面是二叔,每人面前都摆一个分酒器。冷菜陆续上齐,二叔三叔只是聊闲天,给解雨臣推荐杭州有名的餐馆、菜品和景点。即便是说这些,他也听得很专注,甚至没有动过筷子。
“爬过吴山么?”二叔问,解雨臣摇摇头,说之前总是路过,倒一直没机会上去。“城隍阁可以看看,风景蛮好。鼓楼和南宋御街都在边上。吴山居也在那附近,吴家的老产业了,一间古董铺子,现在是吴邪打理着,你要是有兴趣,让他带你逛逛去。”我猛地抬头看了二叔一眼,他正给解雨臣倒酒,不在意我的目光。“好啊,”解雨臣很快地答话,偏过头看我,“我方便来么?正想开开眼。”当然欢迎,我笑着说。二叔就是二叔,我心里暗想。
解雨臣面前的分酒器满了好几次,有时候是三叔添的,有时候是二叔加满的,他照单全收,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却还是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在席间谈笑风生。倒是没人给我灌酒,觥筹交错之际,我有一瞬间的走神。我突然明白了我今晚的使命,首先是观察,然后是学习,再之后是模仿,为的是能具备社交场上必备的圆融和从容。他走到这一步,花了多长时间?
连着又上了几道硬菜,今晚的菜大概是快齐了。我给二叔三叔各夹了块鲍鱼,给解雨臣夹的时候问了他一句要吗,他点点头,说谢谢,然后把碗稍抬起一些。我拿公筷捡了一只大的,放进他碗里。
我注意到他吃得很慢,不是斯文的那种慢,更像是身体不适的缘故——大概是因为今晚他喝的实在太多了。我一边与两位叔叔谈笑,一边留神看他,他吃完那只鲍鱼之后一直没有再吃别的东西。
二叔又要给解雨臣添酒,我抢先一步把自己的分酒器递出去,笑说:“二叔,今晚怎么都不太和我喝?”我大概带着一种嬉皮笑脸的无赖神情,二叔看我一眼,把酒倒给我,我斟出来一杯,和二叔轻轻一碰,仰头喝干了。
“今晚喝得确实尽兴,”待我和二叔碰完杯,解雨臣说,“只是我再喝就要失态了。第一次见吴邪,在他面前发酒疯总是不太好。”二叔和三叔都笑了,令服务生撤去席上酒水与酒器,再上醒酒汤与果盘来。果然是聪明人,我想,我给他搭了个有点蹩脚的台阶,他照样能稳稳当当走下来。
三叔和二叔正聊起一块石料,我向解雨臣凑过去,悄声问他:“难受么?”他好像了反应了一下,琢磨着我到底在说什么,然后才摇摇头,说还好。我不太信,毕竟他真的喝了很多,我如果喝完他今天喝的量,估计已经断片了。解雨臣喝了几口醒酒汤,又吃了一颗草莓,起身说一句失陪,二叔三叔还在聊那石头,两人抬眼冲他点点头,他转身出了包间。
石头聊完了,解雨臣还没回来。“去了挺久了,”二叔用指尖敲着餐桌转盘的边沿,看了一眼那个身边空着的座位,“吴邪你找找去。”我怕他有事,也早想着要去,于是立刻起身,推开包间门就往外走。
我先去了洗手间,其实我有点担心,如果他在里面吐的话该怎么办。他看起来是边界感很强的人,大概不希望我看到他很狼狈的样子——毕竟我和他才认识不到三个小时。洗手台前没有人,我留神听着,压低声音喊了几次他的名字,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他应该不在这里。
那他会去哪里?从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出来,我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乱转。突然瞥见露台上有个人的背影很像他,瘦长又挺拔的,斜斜歪在护栏上。我就往露台走。露台上木质平台的边缘有个十公分左右的抬高,我没注意,被绊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动静其实不大,但那人还是立刻注意到了,转过头看我,果然是解雨臣。
“总算是找到你了。”我朝他走过去,和他一样背靠着护栏,“二叔三叔不放心你,让我出来看看。”“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头晕,出来透透气。本来想顺便结账的,去了前台才知道你二叔已经结过了。”他说,脸颊有一点发红。“现在好点了吗?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动筷子。”他有点诧异地看我一眼,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嗯一声,没有再说别的,我也就陪他沉默地站着。我注意到他右手夹着一支点燃的烟,我过来之后他就没有抽过。
他抬了抬右手,问我介意吗,我摇头,又问我抽不抽,我点头。他掏口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接了,衔在嘴里,他给我点火。我微微俯身,吸一口,全身松泛下来,斟酌着开口:“我二叔三叔高兴的时候就那样,他们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你别介意。今年过年我被他们灌得趴在马桶盖上睡了一晚。”话一出口我自己先觉得有点不合适,他和二叔三叔明明比和我更熟,我又说什么“你别介意”呢。解雨臣却很配合地笑笑,说:“我知道。今晚你二叔三叔灌得不算狠。”我吸了一口烟,是吗,我笑说,你的酒量真不错。
解雨臣的烟燃尽,他把烟头在护栏上摁灭,然后扔进垃圾桶。我也照做。“我好多了,一起回去吧。”他对我说,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快走到木平台边缘,我想起刚才绊的那一下。我提醒他当心,话音刚落,他一脚踩空,我赶紧拽住他手臂,问他有没有事。他缓慢地活动一下脚踝,没事,他说。“你喝太多了。”我搀着他往前走。“没。”他缓缓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心突然重重一跳,我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这个表情让我有点混乱。我的社交方式其实很简单,向来只遵循两个原则:对生人礼貌,对熟人真诚。并不是说礼貌代表着真诚的反面,即虚伪,而是礼貌往往意味着谨慎和克制——我在解雨臣身上也能看到这点。
礼貌是个相对概念,冒犯不到甲的举动可能偏偏会冒犯到乙,所以我总是先观察,在观察的过程里慢慢摸清对方的脾性与好恶,然后在交往的过程里慢慢调试出一套只针对他一人的相处模式。刚才的几小时里我一直在观察解雨臣,他似乎永远得体、平和、稳定,有一点恰到好处的圆融。同时我也知道他必然还有其他的面向,也许会是强硬的狠辣的,又或是犹疑的软弱的,只是他不展现,那么我也就当作它们不存在。
可是他刚才露出了那样的表情——那个表情好像在昭告我对他的观察失效了,又或者说,他开始在我面前呈现出一些别的面目?当然,他也可能仅仅是喝多了而已。我低着头胡思乱想,看到我们的足尖总是以相同的频率迈出。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解雨臣突然问,声音低弱,梦呓一般的问句。“什么?”我问,当他是在说胡话。
“我们之前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在长沙,我们只有这么高的时候,”他身边有一株修剪得很圆润的三角梅,他轻轻撸了一把,给我比了个高度,“那时候你跟着你爷爷,我跟着我师父。记起来了吗?”我茫然地看着他,在记忆里搜寻幼时暂住在长沙的那段时间。
“算了,”他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没想起来。”我们已经走进室内,暖黄的灯光自顶灯流淌下来,把他的眉眼照耀得一派柔和。记忆里好像有一张稚气的脸恰恰好能和他此时的神情对应上。
“你是——”我试探着要叫出那个名字,心如擂鼓。“我是。”他冲我笑,抬手去推包间门,“请吧小三爷。”我仍不习惯这个称谓,然而他话里分毫没有揶揄的意思。原来已经走到包间门口了,我怔怔地跟着他走进去。
二叔三叔问我们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我胡乱应付,说他喝多了,陪他散散步。解雨臣好像也在一旁补充了几句,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我的脑子里有点乱,零碎的记忆一阵又一阵地卷过。
后来我们起身离席,一同往外走的时候三叔还叮嘱我要发挥地陪导游职能,陪解雨臣多去各处逛逛。我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二叔的车已停在酒店大堂外,二叔坐了副驾,三叔拉车门的时候顿了一顿,回头看我:“你是跟我们一道走,还是再和小解聊会儿?”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解雨臣,他平静回视,酒似乎完全醒了,眼神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或想传达给我的信息,但我好像看明白了。于是我替三叔把车门打开,探进半个身子取出刚在落在后座的装着印章和印泥的纸袋。我送三叔上车,再把车门关好。“我们再聊会儿。”我说。
我回身把纸袋递给解雨臣,他攥住袋口,没往里看,倒是看着我的眼睛笑起来:“给我的?”我点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周身那种周全的紧绷气场好像松下来了。这份礼物在我手上要进不进,要出不出,直到见了他,我才觉得只有送到他手里才算得其所。“刚才没好意思给。我自己刻的小玩意儿。”我又补充。有心了,他又笑起来,谢谢。
说是“再聊会儿”,但一阵略微尴尬的沉默又横亘在我们之间。得知他就是小花之后,我陷入了一种突降的迷茫,不知该和他聊聊小时候的事,还是当下的事,又或是未来的事。我想不如先从明天的事说起:“明天——”
明天,他说,明天我们一起爬吴山吧。
END.
傅融:与其搞商战不如给老婆做竹筒饭 1
坐在会议室首位,你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底下的人为了方案中的某一条吵地唾沫横飞,手指恨不得戳对方眼睛里,一边在心里思考晚上吃什么:
糖醋排骨?干炸里脊?还是惠灵顿牛排?不对,昨天晚上去厨房里拿冰激凌的时候看着冰箱里貌似没有什么食材了,要不下班后去逛个超市吧,否则连竹筒饭都没得吃了...
这边你还没盘算清楚便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第八页上的财产估算与尾页的最终结果对应不上,并且和前几天交上来的数额不一样,是你们谁的问题?”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吵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方才还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两位负责人此刻却如好兄弟一般不约而同地白了脸开始猛翻策划书。你不由得在心里啧啧...
坐在会议室首位,你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底下的人为了方案中的某一条吵地唾沫横飞,手指恨不得戳对方眼睛里,一边在心里思考晚上吃什么:
糖醋排骨?干炸里脊?还是惠灵顿牛排?不对,昨天晚上去厨房里拿冰激凌的时候看着冰箱里貌似没有什么食材了,要不下班后去逛个超市吧,否则连竹筒饭都没得吃了...
这边你还没盘算清楚便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第八页上的财产估算与尾页的最终结果对应不上,并且和前几天交上来的数额不一样,是你们谁的问题?”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吵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方才还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两位负责人此刻却如好兄弟一般不约而同地白了脸开始猛翻策划书。你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暗叹大概阎王爷来了也不过是这么个效果。
结果扭头"阎王爷"正冷冷地盯着你,目光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摸鱼。”
你立刻知错就改装作认真地去看策划书,结果一动笔,发现没墨了。
悄悄去看那人的反应,果然,傅融对着你翻了个白眼
丝毫不给你面子。
每到这个时候,你都会去怀念刚刚认识的时候拘谨又客气的你们。
当时的傅融多好啊,青涩,礼貌,腼腆,还会给你做竹筒饭。
当然,现在也会做,只要你求他。
众所周知,现任绣衣楼总裁有两位左膀右臂,最开始的时候员工们都以为阿蝉是负责帮你打理公司的人,以至于她下楼帮你取个奶茶外卖手里都能多好几份文件,为此傅融没少当着你的面翻白眼,直到你第一次带着傅融参加会议他们才骤然惊醒原来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你的保镖,这个高挑英俊但总是板着个脸的男人才是你的秘书,震碎了不少人的三观,但很快他们又意识到,比起笑眯眯好脾气的你,这位姓傅的副手才是不好对付的那位。那场会议还没开到一半他就指出了报告中的三处错误,八个漏洞,明明全程都在和他们讨论方案只是随手翻了一下文件结果会议结束之后就以"账目错误"为由把财务报表重新打了回去,财务部长带着手下人加班加点地查了好几天都没找出来问题,还是傅融最后出手一下子就揪出了那个中饱私囊的副经理。自此一战成名,荣登"绣衣楼"最不好惹榜首。例如今日傅融只是坐在你的旁边,简简单单一句话也依旧能把其他人吓得不轻。
然而这样一位物美价廉的好副手,其实是你捡来的。
五年前你刚下飞机,你那不靠谱的爹连家门都没让你进就打发你去了某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你跟阿蝉拎着大包小包做了五个小时的大巴,下车后看着周围鸟不生蛋的地方,你蹲在树下足足思考了一个小时的人生。
来之前你爹骗你说只是资金上有点问题,好歹是个整理八经的公司,让你先拿着练练手,等上道了再回家继承家族企业。结果你一去才发现那玩意就是个生产家具的小工厂,资金何止是有些问题,账目上万里江上一片红比你小学六年级的成绩单还离谱。
你又蹲在大门门思考了一个小时的人生。
账本被你来回翻了又翻,确定了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把账本一扔打算带着阿蝉跑路,一抬头却看到几个工人站在不远处冲你讨好的笑,手里还拎着一个西瓜,几瓶饮料。
你想起来刚来的时候他们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地围上来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小镇本来就贫困,工厂要是倒闭了的话他们恐怕只能去别的地方打工或者回家种地了。
你能跑路,但他们不能。
“需要我订机票吗?”
阿蝉走过来问你。
你扭头看向被你扔在一边的账本,长叹一口气认命地走过去捡了起来:“阿蝉,去找他们借辆电动车,带上我的银行卡咱们去镇上银行一趟。”
你没有那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如今只能先掏自己的钱把账补上再想办法盈利了。
“但愿别赔地我连跑路的钱都没了啊...”
你喃喃道。
接下来的时间,你顺利地成为了这家"公司"的总裁兼采购部、财务部、后勤部、生产技术部、计划营销部...
没错,除了那几个工人之外就只有你一个人干活。阿蝉高中之后就去了军队,对这方面的事情算是一窍不通,你不得不独自出去拉客户,买材料,谈业务,签合同...偏偏百废俱兴之际事格外地多,就这样牛马一般地连轴忙了两个月,你意识到不能再这么单打独斗下去了,你高低得拉个人(yuan)才(zhong)入伙。
结果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你的招聘广告贴了三个周都无人问津,出去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但凡能上完高中都出去打工了,你给的工资不高又过了秋招的时候,少有的几个大学生早就被别人给抢走了。换句话说你要么高价悬赏要么就等到明年春天,你看了看被你刷爆后裱起来挂在墙上的一张卡,选择了继续当牛做马。
不辛苦,命苦。
一切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迎来了转机。
某天你依旧像往常那样抓着阿蝉给你买的葱油饼跑去找人谈生意,刚走出大门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口。原本你赶时间顾不上去留心,奈何匆匆撇了一眼眼睛就挪不动了,原因无他,那人实在太XX帅了!
帅到没有化妆没有做发型一边口罩还挂在耳朵上都挡不住那优越到极点的五官和比你人生规划都清晰的下颌线;
帅到那一套单价加在一起估计都不超过两百块衣服穿在他身上愣是给人一种高级定制的感觉分分钟能直接拉去台上走秀;
帅到你盯着他看到那几秒犹如迎面给你带来了一阵微风将你这段时间的疲惫和烦躁一扫而空,堪比在沙漠了走了三天三夜骤然看到前方有一片绿洲湖里装的还是冰镇可乐。
而当你发现他看的是你贴在墙上的招聘广告之后你更是一路小跑过去主动和他安利起了你们公司,完全没有意识到你刚从车间出来半边身子都粘了土手里还攥着啃了好几口的饼,狼狈地好像工地搬砖师傅结果上去就两眼发光地自我介绍你就是老板。
事后回想起来你才发现,那一刻自己真的很像某个缅北黑中介。
只不过当时的你只沉浸于"祈求这个帅哥是个大学生并且足够清澈愚蠢以至于被你骗来"的情绪中,一番交流后你恨不就近找个地拜拜,也不知道你是不小心朝哪个方向磕了个头才捡到这么个大宝贝。
这人不但是金融加工商管理双学位,而且还是顶尖大学的王牌专业,只不过延迟毕业错过了招聘时节再加上没有实习经验这才没找到工作。
他要求不高,月薪三千包吃包住就行,甚至都不需要你帮忙交五险一金。
“不过合同只能签三年的,三年后我就得离开...”
话没说完你直接拍板:“成交!”
话音未落就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和印章,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行云流水般地手写了一份合同然后盖上了公章。
“那什么,公司的打印机坏了,阿蝉已经去镇上买了,等新的打印机到了就给你弄个正式的合同,这个先顶着哈。”你笑地没心没肺,笑着朝那个欲言又止的人伸出手:
“欢迎加入我们,傅融!”
而在傅融发挥出他出神入化的砍价才能把供应商说到精神恍惚,以三分之二的价格拿下木料之后,你简直想给他磕一个。
这不是你的员工,这是救你于苦难之中的活菩萨啊!
家人们谁懂啊,第一次当老板就遇上打工侠了。
你感动到无以复加,骑着小电驴直接将傅融带去了他的"宿舍",而在得知这里就是你家的时候,傅融第二次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
你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还乐呵呵地同他解释:“本来是租了我和阿蝉一起住的,结果前几天她养父过来看了看强行把她带走另外找了个房子,所以就空出来了一间卧室刚好你来住。我平时做饭的时候也能给你顺带着捎一份,工作上有什么事都能直接在客厅讨论,怎么样,不错吧。”
不知过去多久傅融重新活过来一样看了看他未来的宿舍,目光尤其在堆了四箱方便面的厨房里停留了好一会,最终转向你,面无表情地道:“可以问三个问题吗?”
“当然。”
“我能反悔吗?”
“当然不可以哦。”你笑着道:“我刚刚已经让阿蝉打印好合同了,今天晚上就能签字。”
“...”傅融又缓了好一会终于再次开口:“你平时除了煮方便面还会做别的吗?”
“还会往里面打荷包蛋,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能成功,阿蝉很喜欢吃。”
这下傅融直接开始捏眉心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就这么把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领到你家里,还让我住进去,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傅融问的坦然,你以坦然地抬头与之对视。略显拥挤的客厅中你们二人呼吸间的细微声音都清晰可闻。
注视着你的那对瞳仁清澈透明,偏偏睫毛纤长到了一种媚的程度,配合着外形近乎完美的那双桃花眼,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就在你出声的前一秒,那忽闪了半个月的老破灯泡终于扛不住压力彻底报废了,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你给出了你的答复:
“好像,就算你对我做点什么我也不吃亏。”
从那一天起,傅融彻底成为了你的副手,以及这家公司的采购部、财务部、后勤部、生产技术部、计划营销部...虽然你的职位数量没变但工作量却骤减一半,更加神奇的是在连吃了你一周的泡面加蛋之后傅融终于忍无可忍进了厨房。
上一秒你还控诉傅融不尊重你打出来的完美荷包蛋,下一秒就把傅融炒的那碟油菜炫了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傅融拦着,你恐怕连菜汤都能沾馒头吃了。
“傅融,恭喜你升职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公司高管层的特邀厨师!”
“不要把指使我做饭说地这么高级,你口中所谓的高管层只有你一个人。”
你脱口而出:“谁说的,你也算啊!”
只不过傅融完全不吃这套,十分无情地道:“别给我画饼,加钱。”
到了最后你还是没有给傅融加工资,他就这样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X的心一边跟着你干活一边还要负责做饭保证你没有饿死。而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拘谨疏远变成了可以毫无顾忌地当众对你翻白眼的程度,到了后来你把公司账户都全权交给了他管,就连合作的客户都忍不住暗示你这样做的话傅融随时都能卷钱跑路,你上一秒还连连点头称是,下一秒就去超市买了两提冰镇啤酒和打折鸡爪回家缠着傅融给你做柠檬凤爪。
这样的日子甚至数不清楚有多少,你们一起坐在阳台的垫子上喝酒聊天,傅融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在东拉西扯:讲这次的客户虽然比较难产斤斤计较但人不坏是个好人以后有机会可以继续合作;讲上周去镇上办事又遇上了阿蝉的"辣妈"养父给阿蝉买了好几盒点心临走前背着阿蝉威胁"你给我小心点";将你那个离谱的爹把你打发到这种"巴山楚水凄凉地"似的地方还美名其曰“锻炼”一下搞得你家好像是有皇位要继承似的...
每次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睡了过去,还得傅融把你背回房间打扫残局顺便第二天一边声明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管酒鬼了一边往白粥里多加了几颗养胃的大枣。
喝了傅融三年加了大枣的白粥之后,你们真的把当初那个小工厂发展成了垄断当地装修业的大公司。
你爹的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声称自己命不久矣拜托你回去看看,你吓地马不停蹄地定了当晚的飞机票回去,结果他把各种文件往你面前一扔,稀里糊涂地一顿签字画押之后就红光满面地带着你妈妈环球旅行去了。
而你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合着你家还真有皇位要继承
整个H市最大的"绣衣楼集团"的前任董事长就是你那位不着调的爹,当然,在他那一顿骚操作之下已经成功在一个小时前变成了你。
原本只以为家里有点小钱,结果一夜之间小钱变成了金山,亏你之前还为每个月父母打到你卡里的高额生活费而感动不已,现在回想一下哪怕背后加两零恐怕他们都没问题。合着最大的感情骗子竟然是亲爹亲妈?
复杂的情绪过后,你直接打电话让傅融和阿蝉一起打飞的过来,见面之后傅融刚要拿发票给你报销你就先他一步把各项文件和一份新的合同摆在了他面前:
“十倍工资,年底双薪,个人所得税和五险一金我都帮你交了,再给你提供一套房子。”你开门见山直接道:“怎么样傅融?要不要继续跟着我?”
傅融只是简单地翻了两下就把那些文件放在了一边,唯独留下的那份雇佣合同在你看来他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向你:
“房子在哪?不会还和你住一起吧。”
“这次不是,咱们有钱了!”只不过话一说完你还是在傅融的注视下怂怂地补充了一句:“在我家楼上...”
“就知道你不会放弃压榨我。”
傅融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哪怕听到"十倍工资”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的笑容,他拿起笔,无比利落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需要五险一金,年底三薪。”
“不会吧傅融,你好歹给自己留点养老钱啊。”见他肯签字你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下了,也有了打趣他的心思。
傅融头也不抬:
“我不需要。”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想明白一向谨慎,喜欢早做打算的傅融为什么对保险那么抗拒,明明他在外面也没欠什么钱啊...
“你还要坐在那里发多久的呆?”
傅融的一句话打断了你的猜想,你抬起头发现他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你:“刚刚开会的时候发呆,会议结束了还发呆,你是老年痴呆提前了打算提前退休吗?”
“哎呀,这不是昨天晚上熬夜看小说有点睡眠不足吗。”你心虚地找了个理由试图把这件事带过去:“傅融,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们逃班去逛超市吧!晚上叫阿蝉过来一起吃火锅?”
谁知傅融面带复杂地看着你道:“看来我英明神武的上司并不是老年痴呆提前,而是已经老年痴呆了。”
“我提醒你一下,你今天晚上有一场商业晚宴,并且主办方还是位素食主义者,所以未来的几个小时内除了沙拉和香槟之外你不会有其他的食物。”
你瞬间记起了这件事,当即顿感人生无望整个人都生无可恋地瘫在了椅子上:
“怎么办啊傅融,我完全忘记了!一定是全素宴给我带来的痛苦太深我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所以特地过滤掉了!我什么都没准备最近脸上还爆了个痘,一定会很丑很丑很丑。没有礼服脸上长痘饥肠辘辘的我如果身边再没有一个全能的副手陪着的话一定会被人欺负死的吧...”
你勉力压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果然一只微凉的手拎着你的手腕把你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现在去吃点东西然后到办公室里屋睡觉,宴会开始前三个小时起床吃饭化妆,我今晚陪你一起去。”
你如愿听到了傅融认命的声音,欢呼一声之后拿起手机开始点外卖。
背后传来傅融最后的挣扎:
“记得给我算加班费。”
就这样你在床上补足了觉,被傅融叫醒后顶着他冰冷的目光飞快吃完了中午剩下的三明治,嚷嚷着吃多了穿礼服不好看把傅融想要训你的话堵了回去。
只不过换好衣服化完妆坐在车上的时候还是没有免掉被傅融阴阳怪气一番,你乐呵呵照单全收顺便帮傅融整理了一下领带。
傅融的审美很好,虽然你们一起在山沟沟里窝着搞事业的那三年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趁着商场打折一次性囤好几件,初见时令你一眼惊艳的那件白T袖也是某宝一百块钱五件的那种,但每次给你挑礼服的时候他都能展现出与他平时消费水平严重不符的水平,例如今夜这套墨蓝色的裙子,他甚至还给你带了一个胸针做装饰,你很喜欢,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问傅融他是在哪里买的他也不说,只告诉了你胸针上的花叫做"朱栾"
晚会刚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傅融的记忆力和反应力都是顶级,哪怕是你陌生的面孔他也能立刻反应过来低声告诉你来人信息。你们两个左右逢源,使得每个与你交谈的人都十分愉快。直到你在与某位知名服装设计师交流的时候,一旁的傅融突然止了声音。你装作无事地结束了对话,待到设计师走后你方才顺着傅融的目光望去某个方向。
数秒后,你便又转了回来:
“还以为谁呢。”
你抿了一口酒,不屑地道:
“原来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里八华。”